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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 112,2

[db:作者] 2025-07-04 21:25 5hhhhh 4700 ℃

  殿内只听到刀锋和枪尖的啸叫声,杨宗志暗暗心急,不知道洛素允和丁娆娆是否已经把赛凤带走了,他的绝招大多用了一遍,却是连金衣老者的衣袖都没法刺破,待得人家缓过劲来,他们便走不掉了。

  正在这时,一个娇滴滴的嗓音大声娇叱道:「住手!」

  杨宗志眼不能见,但是凭借嗓音可以听出是萧太后的嗓音,他自思自己见不到人家的面,便可不受人家的诱惑,咬着牙更是出招抢过,可他想不到扎西哈多却是既能看见,又能听见,听到这声娇滴滴恍如处子的酥媚呼唤,他的骨头下意识软了一截,出手……便钝了下来。

  金衣老者得了个空当,伸出右脚踢在了杨宗志的手腕上,杨宗志大叫一声,从高台上腾空飞出去,落在了台子下面,身后四只温软的小手儿扶过来,将他托着站立起来。

  杨宗志的心下不禁一恼,暗想:「怎的……还没走掉?」他知道金衣老者缓过这阵劲,他们要走的机会便低了不少,慌忙推开洛素允和丁娆娆,大喊道:「走!快带她走!」

  高台上咦的一声,接着那娇滴滴的嗓音再度传来道:「你手上……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枪,从哪里得来的?」

  杨宗志哈哈一笑,振起胸膛,傲然道:「你管得着么?」

  萧太后轻轻的逐字说道:「我再问你一次,你若是敢不说实话,真以为我不能杀你?」她这句话一改温柔淑婉,而是杀机毕露,一旁的扎西哈多闻言打了个寒颤,登时觉得这个女子好生陌生,决然不是自己十四岁在窗口上看到的剪影。

  杨宗志心想:「难道她也是藏武之人,否则怎能说出这么一句杀气森森的话?」

  洛素允下意识抬头向上看去,见到那女子透出一脸威严,这模样……更和师父梵妙霓像足了十分,丁娆娆叫道:「大哥小心呀!」横身拦在了杨宗志的身前。

  萧太后斥道:「闪开,小姑娘!」杨宗志只觉得一股寒气迫体而来,拉着丁娆娆向后飞快退了几步,洛素允低头一看,冰凉的石砖上顿时现出一串清晰的手印,手印小小的,如同花信少女轻捻玉指。

  她不可置信的摇了摇自己的螓首,娇呼道:「观音……观音玉指!」这指法她一定不会看错,是她师门的得意绝技观音玉指,洛素允练得滚瓜烂熟,就算睡着了,也能使的出来。

  再看萧太后出手时,手臂都没抬起来,只是皓腕微微转动,便在地面上留下一排深达几尺的手印,洛素允自思她自己这般出手,也作不到如此功力,她下意识的随着杨宗志退了几步,秀美的双眸死死的盯着萧太后。

  灯烛下,萧太后微微蹙了蹙细长的柳眉,显然想不到杨宗志的身法如此之快,手腕接着抬起,朝这边若有若无的甩将过来,外人看见了,只以为是一个娇花般的女子在捻针作绣,情态婉转,洛素允身在当场,才感到浑身上下一片冰凉,她下意识将杨宗志护在身后,两只小手儿高高的举起,娇躯半蹲,承受了这无声无息的一击。

  场中的空气呼的一声凝固了,继而好像冰块碎裂发出阵阵细碎的响动,洛素允哎哟一句娇呼,顿时朝后面倒飞出去,落到杨宗志的手边,杨宗志伸手一捞,将她拉回怀内,闻听着她细碎急促的呼吸声,心知她这一下受伤不轻。

  「好哇!果真是观音托莲式……」萧太后细腻的嗓音附体而来,「你们是凤舞池的什么人,为何会来到突厥的?快说!」

  杨宗志到这时候,再也顾不得什么心智不心智,他缠着自己的双眼,造成步步受制,人家武功这么厉害,再加上金衣老者还未出手,他再不睁眼看看,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他抬手猛然撕开自己脸上的锦帕,只觉得面前一片金光耀眼,稍稍摇头,瞥清楚一个女子围着他们快速的转动,而那赛凤依然孤零零的独坐在木凳上,甚至连眼帘都未抬起过。

  杨宗志咬牙道:「我去挡住她,你们快走!」

  振起神玉枪,抬手便刺,那女子身法太快,快到杨宗志的眼睛都无法捕捉到她的清影,一连四枪都刺了空,他的心下不禁发虚,大叫道:「扎西哈多兄,你莫非要冷眼旁观,等着我们都被杀掉,然后再大祸临头?」

  扎西哈多迷离于萧太后耀眼的身法中,听了这话才回过神来,他的面色不禁犹豫,咬牙道:「杨老弟,我……」

  杨宗志哈哈悲愤大笑道:「你是要怜香惜玉了对不对,可惜呀可惜,你连人家打也打不过,身份更没人家高,你那黄粱梦最好是醒了的好,人家踩死你,就像踩死一只蚂蚁那般轻易。」

  萧太后轻斥道:「好个巧言小儿!」扎西哈多却是大吼道:「我来助你!」提起金刀朝她身后的空当处砍去。

  他们二人联手,倒能勉强抵挡住,那位金衣老者只是束着手,面色冷漠的站在高台上,仿佛信心十足,并不下来帮忙,洛素允一直惴惴不安的站在圈外,眼睛里反射殿中这百年罕见的比斗,看到的……是凤舞池的精妙招式层出不穷,很多招式,比她用起来还要纯熟,甚至更加巧妙,过去一些参悟想不透的地方,也能渐渐融会贯通。

  洛素允心道:「这人,难道是我们派中某个前辈高人不成?」若不然的话,人家怎能将凤舞池玄功用的如此出神入化,直叫洛素允也暗暗佩服不已,有心想要出手帮忙,心里面又矛盾重重,转眼见到丁娆娆捏紧衣袖,紧张兮兮的站在一旁,小嘴微张,似乎就快叫出声来。

  场上局势的确愈发紧张,这三人是当世难见的高手,一个金刀招法雄浑,另一个神玉枪法神鬼莫测,却都抵不住被他们围在中间,那道快的耀眼的清丽身影。

  杨宗志和扎西哈多看起来是前后夹攻,实则处处吃瘪受限,他们身在当场才知道有苦难言,难以支撑,转眼瞥见洛素允和丁娆娆痴愣愣的站在圈外,杨宗志尽全力怒吼道:「还站着作甚么,还不快走?」

  「啊……」洛素允叫了一句,下意识去牵起一直垂头坐着的赛凤,用手一拉,竟是没法拉起,再低头看看,那姑娘便连清丽的眸子都没抬起来过,洛素允柔声叫道:「别怕,跟我们走吧。」手心透力而出,拉扯着赛凤快步向外跑去。

  丁娆娆返身跟着她们走了几步,又转回头来,咬了咬细碎的玉齿,毅然从自己的脖子下取出一块紫气盎然的小玉,展手置于他们面前,高声娇喝道:「掌门人信物在此,梵妙霓还不束手罢斗?」

  场下的三人骤然分开,萧太后惊讶的睁大秀眸,仔细的瞥着丁娆娆手心上的方形小玉,一时竟然呆住了,丁娆娆急叫道:「大哥快过来!」

  杨宗志也是摸不着头脑,心知此刻不是揭开谜底的好时机,慌忙纵身跳到丁娆娆的身边,拉着她便要跑出深殿,萧太后眼神亮晶晶的瞥着他们逃去的背影,咬牙娇哼道:「不说清楚想走吗?」

  随手拉起一旁呆站着的扎西哈多,向杨宗志的后背猛掷过去,杨宗志去得快,扎西哈多来的更快,等到回过神来想要闪避时,扎西哈多已经撞到了他的面前,这时头顶悬梁上一个柔媚的嗓音大叫道:「宗郎小心呀……」

  柳絮一般飘下来一个纤长的身影,在空中伸腿踢在扎西哈多的腰侧,将他踢得倒飞而去,萧太后咯咯娇笑道:「又来一个凤舞池门人,咯咯……这倒是有趣的紧了。」转头对身后的金衣老者娇叱道:「还不去追上拦住他们?」

  金衣老者话不多说,点头从扎西哈多的身边地面上拾起金刀,展身追了出来,杨宗志带着秀凤和丁娆娆朝山下石阶旁跑去,一边对秀凤道:「你怎么也在这里?」

  寒风吹起三人的衣襟发梢,秀凤狐媚的瞥了他一眼,咯咯娇笑道:「那天晚上,你不觉得赛凤不对劲的吗,我和她是亲姐妹呀,她竟然连瞟都不愿瞟我一眼,这几天,我想尽办法潜伏在这里,便是打探她的动静,料不到你这个鲁莽的家伙闯进来,险些坏了我的大事。」

  杨宗志闻言哈哈一笑,胸中一时豪气云集,方才再见萧太后时,他已经不像昨晚那般失魂落魄了,他自思或许是看清楚了对方的真面目,也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忘了人家出众的容貌和飘飘欲仙的傲世姿彩,总之只要不被人家所摄,他便没什么太担心的,自觉这么多人联手,逃出去总是有办法的。

  手中握紧神玉枪,继而再想:「丁姑娘拿着紫玉符,这事情素允跟我说过了,但是……她方才居然用神玉山掌门人的身份发话命令对方,对了……她前面似乎是说『掌门人信物在此,梵妙霓还不住手听令?』」

  「梵……梵妙霓?」杨宗志心底疑问重重,这女子若是梵妙霓,那神玉山上的梵尊者又是何人,不过这时候也无法停下脚步相问,三个人快如离弦之箭,朝石阶下没命的逃窜。

  刚刚来到山腰,金衣老者便从后面追赶过来,他轻喝一声,一刀从天砍下,刀气袭来,杨宗志三人不得不侧身避过,脚步的步子顿时止住了。

  洛素允拉着赛凤站在石阶下方,着急的娇唤道:「宗志啊,快下来!」再去一旁放好了吊兰。杨宗志三人被金衣老者所阻,半点退后不得,金衣老者的招式并不精妙端方,却是霸气逼人,和萧太后决然不同,金光闪闪的刀口在石阶上留下无数天堑般的刀痕。

  ……

  扎西哈多龇着牙抬起头来,见到杨宗志等人逃走后,幽幽的冥王殿中只留他与萧太后两人,他的心头一热,转头扫过去,见到那位宛若黄花处子般的太后便连眼角都不屑于瞥他一下,撵着衣裙,信步跟出殿外。

  扎西哈多脸色一窒,心底涌起不尽的悲哀,这些年来,他能忍常人没有的经历,从一个籍籍无名的杂役,摇身变成现在万人之上,一人之下的重权人物,所图所谋到底为了什么?

  他曾经和杨宗志誓盟二王争霸,无论如何也要抢下南朝江山,不过也是为了这位妙尽天人的太后而已,他只觉得二十年来,四国不断入侵南朝,看来占下南朝,或许便是这位隐在帐后的太后心愿,假若他扎西哈多能够做到这一点,便能讨得佳人欢欣,更加能够吐气扬眉。

  什么年纪差别太大,扎西哈多压根不放在心上,他唯一在乎的只是身份,他如何能够配得上人家,当然要多立军功,大权在手。他多年忍辱负重,几乎就快要做到了,可惜最后却是在心爱女子面前功亏一篑,他不敢恨人家,却是愤恨自己,既然无法正大光明的把人家霸住,那便用武力。

  他想不到的是,到头来竟然连武力都无法凑效,他一直太小觑人家了,原来这才是个藏身不露的高手,比起他来,更是高深了不知多少。

  扎西哈多颓丧的叹了口气,心底万念俱灰,什么都没有了,十四岁以来的梦想,一朝化为乌有,活下去……也是行尸走肉,外面空旷里传来金刀震动天地的响声,扎西哈多却是一动也不想动,任由自己死狗般的蜷缩着。

  他居然被萧太后的一只小手儿丢出几丈远,这在他这个素来敏感的人看来,实在是莫大的羞辱,别看他一直狂妄自大,那是因为自小身份卑微,害怕再度受到轻视的反向举动,其实他内心敏感的紧,更是脆弱。

  「哎……」扎西哈多仰躺下来,木讷的盯着屋顶,脑中幻化出十四岁那年,在剪窗外看得媚影,惊鸿的一闪而过,这时候外面空气中传来萧太后媚然的娇喝,「别让他们走了!」

  扎西哈多心头一动,暗道:「你要留他们,我偏要放他们走,总之不会让你如意……」他从地面上一跳而起,快步冲出殿外,见到月光下,师父缠着杨宗志等人且战且退,即将退到石阶下的广场上,金衣老者斜刺里一刀下去,将杨宗志三人劈开,杨宗志在月秀凤和丁娆娆的肩头上推了一掌,自己被刀锋劈中。

  尚幸他快速的架起神玉枪横在肩头,金刀和紫色光华的神玉枪相接,划出一连串火星,杨宗志顺着石阶滚落下去,肩头重重的撞在石栗上,他自幼从戎,多次上阵杀敌,这些擦碰自然不放在心上,从地面上跳起身,心头却是又惊又喜。

  来时心底还在担心神玉枪究竟架不架得住金刀猛劈,这时看见神玉枪完好无损,不禁信心大增,他哈哈大笑一声,骂道:「欺人太甚,怕了你们不成?」

  转身对丁娆娆和月秀凤匆忙挥手道:「快上吊兰去……」撮起枪尖,迎面疾刺而上,前面信心不足,造成出手时束手束脚,此刻一旦放开心怀,擒月枪法在他手中不吝于改头换面,威力大增,竟将金衣老者挡在了广场外。

  洛素允正好放下吊兰,在木轱辘上捆好绳索,招呼他们道:「快上来呀……」丁娆娆和月秀凤手忙脚乱的爬上来,金衣老者逼不退杨宗志,仰天大吼了一句,谁也听不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是洛素允身边的赛凤听了这话后,忽然矫捷的从吊兰上跳下,一步一步的向广场边走来。

  月秀凤大叫:「赛凤,你作甚么……」一时竟是呆住了,赛凤朝前走了几十步,走到杨宗志背后,杨宗志正好一口气泄了,神玉枪在金衣老者面前划过,逼开他一步,回转过头。

  「你怎么回来了……」杨宗志赶紧拉起赛凤温软的小手,带着她便要朝吊兰边退去,月光下,赛凤扬起素洁的小脸,瞪了他一眼,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手腕翻转,闪电般刺向他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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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家了,按照惯例,晚上还有一章!

            正文第622章布施之一

  杨宗志对赛凤没有任何防备,他更是想不到赛凤会偷偷向自己下手,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金衣老者身上,本待拉转赛凤逃命,下意识的拧腰转身,赛凤的尖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寒芒,径直刺进了他的肩窝。

  鲜血朝天冒起,杨宗志直到痛觉传来,才发觉自己肩头上弯弯的小刀,继而看到一只沾满鲜血的温柔小手儿,「你……你真的不记得我了么?」杨宗志惨笑一声,心底的痛,比肩窝上的痛楚来的更深得多。

  见到赛凤迷茫的瞪大她俏媚的双眼,杨宗志一咬牙,尖刀也不拔,转而拉起她鲜血淋漓的小手儿,飞快的朝前奔跑,金衣老者嘿嘿冷笑道:「受死吧……」一刀横着劈出,刀锋将杨宗志和赛凤罩在内侧。

  斜道里有人冲出来,撞在金衣老者的身后,苦求道:「放他们走吧……」

  杨宗志脸色苍白,浑身上下失血过多,脚步微微变得虚浮,洛素允等人站在吊兰上看到那把触目惊心的尖刀,一个个娇魇失色,慌忙大叫:「宗郎……宗志,快跳上来……」

  距离吊兰只不过十几步远,啊以杨宗志过去的轻功,一个起伏便能到达,可是他拉着硬如冰块的赛凤,另一只胳膊上染满了鲜血,举步维艰。

  金衣老者用刀在身后一挑,逼开了扎西哈多,挺刀再度向前挥出,杨宗志见已经无法避开,况且就算避开,赛凤不闻不动,最后难免会被刀锋割为数截,他狠狠的咬了咬牙,将神玉枪高举过顶,朝后遮挡。

  金刀石破天惊的一式砍在枪身上,金光四射,逼得枪身上的紫气扩大了数倍,将杨宗志等人团团笼罩在内,口鼻中吸着大股大股清新涤人的紫气,赛凤晃悠悠的摇了摇小脑袋,抚住额头,转头茫然道:「宗……宗志哥哥?」

  杨宗志心头大喜,回头咧嘴一笑:「你想起我了?」

  身上压力陡然增长数倍,金衣老者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一刀之上,杨宗志的身躯在金光之下蜿蜒扭曲,变成了歪歪扭扭的一束,洛素允等人一个个心头大痛,从吊兰上跳下来。

  「叮咚……」杨宗志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肩头上插着的匕首竟然腾空而起,鲜血如同泉水喷涌,赛凤扶住他的背腰,哭道:「宗志哥哥,你快放手……」一股大力附体而来,随即被推出三四丈远。

  杨宗志命在须弥之间,脑中一时不知为何,念起过去在北郡作过的一个梦:「哈哈……臭小子,你瞧清楚了,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蛮子兵,你看着,我杀起他们来,毫不费吹灰之力,我的本事你学还是不学?」眼前金光闪过,一排排恶狼般的士兵朝天飞起。

  「你是……你是……」杨宗志痛苦的大叫一声,脑子里浑浑噩噩的,如遭雷击,脑后的玉枕穴奇痒难当,赛凤跌坐在他的身后,可以清晰而又惶遽的瞥见,金光万丈之下,杨宗志的脑后,渐渐鼓起了一块脓肿,一根亮闪闪的细小银针,从脓肿的中央冒出头来,越变越长,接着叮的一声落下了地。

  「你是曹雄!」杨宗志大吼一声,他记起来了,十岁前的记忆油然攀上心头。

  「曹雄……」金衣老者蹙着花白眉头默念一句,神情间若有所思,手上劲力稍缓,扎西哈多爬到他们中间,抬眼一看,师父的脸色渐渐转为惨白,不停的喃喃自语:「我是曹雄?我是……曹雄?」

  扎西哈多喜道:「对,你是曹雄,千万莫放过那个恶毒妇人……」说罢伸手一指,点向他们背后束手站立着的萧太后,金衣老者回头瞥了那边一眼,又猛地转过头来,正好看见扎西哈多眼角一闪而逝的狡黠。

  「你们骗我!」金衣老者怒声大吼,随手一刀劈出,刀锋扫过杨宗志和扎西哈多,将这两人高高的扫起,往山巅下跌落下去。

  「啊……」赛凤和秀凤等人震骇的惊叫出声,再想出手相救时,杨宗志和扎西哈多已经宛若流星一般快速的窜出山头,朝雾气茫茫的呼伦山下坠落而去。

  ……

  「呀啊……」扎西哈多高声惨叫着,他料不到师父方寸大乱的时候,会忽然对自己出手,因此毫无闪躲,陪着杨宗志坠下山崖,对面的杨宗志嘿的一声,一枪向他刺来,扎西哈多目中大惊,虽身在半空,依然还是艰难的拧转身子,将虚晃的枪尖踢了开去。

  紫气盎然的神玉枪划过一道彩芒,快速坠下了山崖,扎西哈多回头一看,后悔的肠子也险些青了,原来方才杨宗志这一枪刺过来,可不是要他的性命,而是希望将枪尖刺入石壁内,继而两人可以攀爬在枪身上,保住性命。

  但扎西哈多仓促之下会错了意,出脚踢飞了神玉枪,也将他们二人的性命踢到了阎王殿,转念又复黯然:「活着有何意味,还不如死了拉住一个垫背的……」

  杨宗志若能留下性命,身边从来也不缺乏真心相爱的女子,一家和睦,而他扎西哈多茕茕孑立,又会是如何的孤单,两人之间相差千万里远,现在却是一道共赴黄泉。

  扎西哈多仰天哈哈大笑,干脆把臂拉住杨宗志的胳膊,生怕两人离了远去,山腰的云雾迷住了他们的双眼,杨宗志神思模糊,脑中若隐若现的追忆起,半年前和秀凤一起坠下武当山崖,那个时候,山崖下面是滚滚流过的大江,呼伦山下却是一片荒漠,人摔下去,无疑会砸成肉饼。

  脑子里面密密麻麻的浮现出若干个姣丽的身影,一个个是那么清晰,渐渐变得如此模糊,就连十岁之前的那段记忆,也全数记了起来,又能徒叹奈何,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赛凤总算在死之前,叫了他一声宗志哥哥。

  扎西哈多在耳边「哈哈……哈哈……」的怪笑几声,杨宗志叹道:「你笑什么?」继而更加思念远方的佳人,她们翘首以盼,若知道自己死了,将会何等的伤心欲绝。

  扎西哈多哈哈笑道:「杨老弟,我们两个自命不凡的人,却是一同英年早逝啊,苍天便是这样不公……」狂风将他的说话声吹得散乱,听得见一句,又听不见下一句,杨宗志忽然涌起强烈的求生意愿,拧动腰身。

  扎西哈多摁住他的肩膀,恶狠狠的道:「别动,还是死了的好,一了百了,省的活在人间寂寞孤苦,我们到了阴曹地府,还可以二王争霸,永远不死不休!哈哈哈……」

  杨宗志失血厉害,气力已然不济,再加上扎西哈多好像绳索一般捆住他,他根本半点无法动弹,杨宗志的心底颓然叹一口气,暗自悲呼:「爹爹,娘亲,志儿……志儿来了。」

  嗓子里霎时哽咽住,狂风灌入他们的耳鼻眼里,让他们无法睁眼去看,用耳朵去听,过了不知多久,听到一声巨大的咔嚓之响,似乎他们撞到了树枝树尖上,扎西哈多怪叫一声,无力的脱开了杨宗志的双肩。

  杨宗志离开他后,继续向下落去,背心里火辣辣的发烫,也不知在树干和树梢中来回撞击了多少次,接着神智一麻,失去了所有知觉。

  ……

  洛素允和赛凤等人快速的从吊兰上跳下来,没命的到处找开,看到杨宗志跌下山崖后,吓得她们手足酸软,魂魄都几乎跑掉了。

  心里面唯一还有一个信念,便是寄望杨宗志福大命大,就算是留下残肢断腿也好,他若死了,这几个姑娘当真不知活不活的下去。

  吊兰还未落地,她们四个人便从吊兰上跳下去,跌跌撞撞的到处去找,唯有秀凤还记得盘算方位,确定一下大概的落处,其余三个姑娘,早已吓得清泪盈盈,慌慌张张的方寸大乱。

  秀凤拦住她们道:「这边……」一边娇声宽慰着说:「去年我和宗郎也一起跌下了武当山呀……他呀,福大命大,从来不会有事的哩……」嘴上面虽这么说,可是小脸煞白,手脚冰冷,一点也不比其他三个姑娘吓得轻。

  赛凤放声大哭道:「我害死宗志哥哥啦,我若不刺他一刀,他也不会送命,都是我鬼迷心窍,他若死啦,我……我也给他殉葬。」

  秀凤蹙眉轻叱道:「别说这等丧气话,谁说他一定死了,他那么聪明的人物,一定会想办法的……」说话间走到一片漠北极为罕有的桦树林边,丁娆娆忽然满面惊惧的盯着头顶树巅,尖声大叫了起来。

  其他三个姑娘也随她一起向上仰望,这一看可不打紧,直叫她们四个人天旋地转,在那根高高伸出的主干上,有个人四肢摊开的矗在上面,树干已经将他完完整整的刺穿了,犹如噩梦里才能看到的恐怖时刻。

  「宗志哥哥……」赛凤没命的扑了上去,跑到树枝下,便想往上攀爬,此时天色尚黑,启明星未出,天空中泛着一层淡淡的白晕,若非如此,她们也看不见树尖上的人,秀凤拉住她,拼命吸气道:「别慌,那是扎西哈多,宗郎和他一道跌下来,必定落在下面不远,我们分开找找看。」

  冬尽春来,去年的落叶已经变成了腐泥堆在脚下,厚厚的漫住了脚脖子,四个姑娘分成东南西北,洛素允牵着裙角,弯着细腰到处寻找,在看到扎西哈多恐怖的死状后,她的心儿仿佛也被抽走了,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像赛凤那么放声大哭出来。

  四人分开后,只能听见几个脚步落在枯枝上的嗤嗤响声,洛素允心头一松,暗暗念诵:「宗志啊,你……你可不要吓我……」偷偷抹了抹自己湿热的泪珠儿,临来前的一幕幕在心底里流转着,她已经小心翼翼的跟着杨宗志了,最后还是出了事,一切只能怪她不好,每到最后关头,都是杨宗志出面应付,她若是早些跳下吊兰,去将杨宗志救下来,便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欲绝。

  但她是个弱女子,无论武艺有多高,心志有多坚定,这种时刻总是会甘心的依附在心爱男子的身后,让他为自己遮风挡雨,这也是习惯使然。

  仰头看了看苍茫的呼伦山顶,上面金光四射,照的当头的星云都起了白晕,洛素允想起自己看到的最后一幕,幽幽然叹了口香气,脚下面不知道踩了个什么软绵绵的东西,洛素允吓了一大跳,慌忙低头去看,这时候左手边树林里,赛凤大哭着叫道:「宗志哥哥,你……你怎么样啦?」

  ……

  从凤凰城向南走,一天之内可以到达撅布离,撅布离是一个很大的贩马场,到处都是腥臭难闻的马儿粪便味道,这天一早,来往的马贩子便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街面上不时穿过一排排的高头骏马。

  时而也会有马车走过,但是这玩意南朝人用的多,北方人可就少见了,说起来南朝人还是娇贵的紧,受不得风霜,挨不得雨淋,北方人都是放牧为生,狂风烈日见得多了,肤色可不像他们那么白- 皙,也更加吃得苦头。

  唯有一些北方四国的贵族,也会学南朝人那样,扎起宽大的马车,坐在里面一边赶路,一边和侍妾们饮酒作乐,此时……熙熙攘攘的街面上正好跑过来这么一辆。

  老实巴交的牧人都会闪避开,约束住手下的马儿,不至于冲撞了人家贵人,也有一些见不得人家富足的痞子,将马儿横在路中间,就是不愿意让路。

  这时候,马车的车厢里便会弹出一根细长的马鞭,抽在对方的马尾上,马儿吃痛,放足奔了开去,马车得以继续前行,赛凤抽回自己的马鞭,让马车继续向前赶路,眼神……却是一刻也无法离开马车中央,杨宗志的身上。

  他此时盖了厚厚的被褥,双眸紧闭,脸颊上没有一丝血色,除了肩窝上被赛凤刺了一刀,背脊摔在树枝和地面,五脏六腑都被震移了位,气若游丝,只是侥幸吊住了一口气。

  突厥缺医少药,对杨宗志的伤势越发不利,她们没日没夜的向南赶去,期望早早的回到北郡,寻访名医给杨宗志看病,虽然明知这一道希望渺茫,杨宗志此时候也就一息尚存,昏沉沉的一直都没醒来。

  他的肋骨断了数根,洛素允和月秀凤咬着牙,都给他接好了包扎住,外伤好医,内伤却是难以根治,只要想一想……他从数千丈高的山崖上跌下来,即便被树枝稍稍阻住跌势,也无法将那万钧之力尽数抵消掉。

  杨宗志这唯一的一口气,便成了四个姑娘心头最后的希望,她们四人不顾疲累,轮换着给他渡入真气,可无论怎么不惜内力,真气就像石沉大海,全然不起作用,杨宗志的脸色反而愈发惨淡,甚至透出一股青青狰狞。

  仅仅一天过后,杨宗志的呼吸就开始越来越轻,越来越慢,甚至有时候若不凑过小耳朵仔细的去听,几乎便以为停止了,四个姑娘没有心思互相寒暄,就连梳妆打扮也没心思弄了,一个个花容惨淡,疲累欲死。

  到了撅布离的市集,秀凤娇声道:「总要去吃口饭的,宗郎也要喂点稀粥,你们等着,我去买来。」说罢只身跳下了车厢。

  赛凤坐在车厢角落里,低声缓缓抽泣了起来,她这一哭,立刻将另两位姑娘的心儿也哭碎了,洛素允虽还不至于放声大哭,但是晶莹剔透的泪珠子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不断滚落,丁娆娆干脆把自己的小脸死死捂住,丝丝抽噎透出指缝。

  过了一会,月秀凤端着热饭,掀开车帘一看,车厢内就好像祭堂里一样哭个不休,气氛沉闷,她心头一惊,赶紧矮下身向杨宗志脸上看去,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并未断绝,月秀凤没好气的叹气道:「哭个什么呀,宗郎还好端端的呢。」

  赛凤大哭道:「姐姐,你说我们是南朝人,我们从小便和宗志哥哥认识了,你为何不早点告诉我,我现在好后悔啊,小时候的事情,为什么我不早点记起来,我为什么会去听那冥王老头的鬼话。」

  月秀凤叹道:「怪不得你,我不是也忘记了么,你想想,小时候那么血腥恐怖的事情,我们都不足三岁大,谁敢记下来,若非我们肩头各有一处雁北飞胎记,哎……」

  洛素允哽咽道:「月师妹,我可怎么回去交差呀,出门的时候答应婷姨,也答应了各位妹妹,一定会将宗志完好无损的带回去,别说我此刻伤心欲死,还会害的人家流尽眼泪,我……我实在罪无可恕。」

  月秀凤摇曳着细细的腰肢,咯咯拢发娇笑道:「洛师姐这样的人儿,也方寸大失了么?」

  丁娆娆忽然放下掩面的小手儿,尖声娇叱道:「不许笑,大哥……大哥变成这样,你……你怎还笑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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