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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 103,2

[db:作者] 2025-07-04 21:25 5hhhhh 3050 ℃

  杨宗志心底一叹,「连个女子都没打过,又有何面目来拜求神玉。」

  如此一想,心下不禁更加索然,他从小床上跳起身,对梵妙霓恭敬的拜了个礼,便要说话。

  「怎么……你以为自己赢了一场,我便拿你没有法子了么?」

  梵妙霓羞怒的瞪了他一眼,沉着脸道:「我们开始有言在先,你要答应我两个条件,我才会将神玉借给你,现在你勉强算是过了一关,第二关可不会让你这么轻易的了。」

  杨宗志叹息着摇头道:「尊者所言差矣,我……」

  「你什么?」

  梵妙霓气怒道:「我跟你把话说在前面,除非我们凤舞池垮掉了,否则的话,你永远也休想拿走神玉,你有本事,便将我们凤舞池从上到下一一制服,我们都落在你手心里,你要神玉也行,要我们的性命也罢,都由得你,不然,你还是给我快快的滚下山,我不要你的脑袋,还是看在你救了小丫头的份上,算不上什么恶人,哼!」

  梵妙霓的话正说到这里,房门外噗的传来一阵轻响,房门被人从外面顶开了,梵妙霓转头瞪了一眼,见到禹盘翠和几个丫头从门外踉踉跄跄的跌了进来,她的眼眸一怒,大喝道:「听什么听,还不快去沸泉取水烧饭!」

  禹盘翠垂着小脑袋,颤声应道:「是,师父。」

  抬头飞快的瞄了杨宗志一眼,转身向外跑去,梵妙霓背着身道:「一会儿,你可以在这儿吃上最后一顿饭,吃过饭后,你再不走,别怪我翻脸不认。」

  说罢束着小手走出门外。

  房内登时清冷一片,灯火被窗外的海风吹得闪闪烁烁,杨宗志呆呆的站在房中,心中一时怅然无限,临来之前,也曾想过人家会出言刁难,现下终于见到了,心内反而有种安定的惆怅,走便走吧,没有神玉,难道就去不了突厥了,男子汉大丈夫,为了一块破玉被女子骂得狗血喷头,算得了什么英雄,世上的事情总是人为在先,只要下定决心去作,便会有解决之道,没有求到神玉,也不是什么垮了天的大事情。

  「大……大哥。」

  脑后穿着踽踽呓语,将杨宗志唤回神来,他转头一看,灯光下,一个俏丽无限的小姑娘垂头站在身后,他的嘴角微微一笑,低声道:「你是丁姑娘么,嗯,想不到在这里能够见到你。」

  丁娆娆抬起头紧盯着他,幽幽的说道:「大哥,原来你是求神玉的呢,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声音慢慢变小下去,秀眸中光亮闪过,丁娆娆慌忙低头掩饰,初初见面时的那股子激颤渐渐消沉掉了。

  还以为在这里能够见到他,绝非什么天意注定,杨宗志找到神玉山来,他又能认识谁呢,除了……除了自己,那会子丁娆娆心情激动,忍不住都想扑进他怀里大哭一场,把自己的什么心事都告诉他好了,他不会想到的,这几个月来,孤身呆在潮湿的山洞中,只要稍有空闲,便会一刻不落下的思念着他,师父说,神功大成之后,便能出山修道,丁娆娆拼命的练功,便是期望能够早早的出山。

  哪怕只是能见一见他也好啊,远远的看着他意气风发,还像过去那样运筹帷幄,潇洒飘逸,心底里便满足到了极致,这一刻真真见面了,却听说他是为了神玉而来,丁娆娆的心底里不免失落的紧,看来还真的是天意注定呢,老天爷总是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想见面时,万万见不到,真的见到了,却又恁的辛酸苦楚。

  杨宗志笑着概叹道:「几个月不见,丁姑娘却是这般好身手了,我在洞中和你比武,直以为碰到个数十年修为的老江湖,谁能猜到,过去的丁姑娘,就连拿起绣刀,也是双手发颤的呢。」

  「嗯……」

  丁娆娆娇昵的嘤咛一声,垂头道:「大哥你还记得娆娆走之前和你说的话吗?」

  「记得的。」

  杨宗志点头道:「你说要跟着一位老人家去学艺,又说她会把衣钵传授给你,那个时候你没说清楚,我可猜不到你来了神玉山,更是作了凤舞池的衣钵传人,早知道如此,我哪里还用和你比试一场。」

  丁娆娆听得心头一甜,抬头匆匆瞥了他一眼,见到他能将自己的话原封不动的复述出来,看来自己在他心中也决不是无关轻重的,至少他还能记得自己说的话,可是转念复又黯然的摇头道:「娆娆本不是大哥的对手,我能够和你对弈几招,全靠凤舞池的独门心法,换了其他的地方,大哥你早就将娆娆擒住了,哎……大哥,你,你,你一会便要走了么?」

  杨宗志默然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这次来凤舞池,是想来求神玉,把神玉锻造成兵器出使突厥,看来你师父她不愿将神玉借给我。」

  丁娆娆痴痴的仰起头来,娇声吐气道:「大哥,你先等等,娆娆去给你向师父求情,让她把神玉借给你,好么?」

  杨宗志摇头道:「没有用的,你入门时日尚浅,不要为我得罪了长辈,况且神玉是你们凤舞池的信物,强求过来,道义上总是有些说不通。」

  丁娆娆听得心头一酸,潺潺的堕下泪珠儿,哽咽道:「大哥,你这次来,我连你的真面容都没见过,你为什么要装成这个样子啊,有人要害你么,你一会就走了,我……我……」

  杨宗志笑道:「哪有人会害我,总是我害人家的,我装成这样,是因为,哎……这话不提也罢。」

  他轻轻的挠了挠自己的鼻头,还是觉得不提洛素允最好。

  丁娆娆微微点头嗯的一声,伸手抹过了眼角的湿润,抬头看着杨宗志嘴角的微笑,心下却是猛然一痴:「大哥,你……你真的总是在害人的,你……你把娆娆害的好生不浅。」……

  禹盘翠垂头丧气的跟着几个小姐妹走到后山边,大家暗地里议论纷纷:「师父真的不想把神玉借给外人呢,我刚刚听她这么说,便是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啦。」

  「哼,我听玉莹师叔说过一次,说这块神玉对我们凤舞池极为重要,哪里都不能搬走呢。」

  「不就是一块破玉嘛,每天摆在那里,除了会发出紫光,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她们相携着来到大殿后,走到一个土石坑外,头顶上有轻微的月色,可是神玉山上依然被浓雾笼罩着,仔细些看,这些浓雾大多都是从土石坑中散出来的,她们手脚麻利的跪在土石坑旁,从背后解下竹水桶,抬手拨走面前的云雾,低头看下去,坑中原来是一汪深可见底的池水,池水翻着紫色的波浪,汩汩的向外冒着热气。

  池水的中央,静静的躺着一块紫色的美玉,四四方方,玉质温软,她们用竹水桶打起了池水,转头往回走去,小嘴中兀自停不下来:「这不就是神玉啦,外面世上穿的很玄乎,可是我看了它十几年啦,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之处。」

  「嘁,你懂什么呀,咱们神玉山上下几十口人,便靠这池水吃饭,这些池水都是海水净化而来,难道不是神玉的妙用么,再者说了,浇花种菜,也少不了用这些淡水,没有神玉,咱们又去哪里重找水源去。」

  「嘻嘻……我知道你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就是把盐巴杂质去掉,好像也没有传说中那么玄乎呀,我就是觉得呀,今天那人挺了不得的,要不是长得又老又胖,我还真是……」

  「你还真是什么……你还真是什么?咯咯!」

  禹盘翠默默的走在她们身后,颇为反常的一语不发,肩上挑着沉沉的水担,眉梢也弯成了扁担的弧度,脑中一时深思迷惘:「一个小女儿家心目中的大英雄,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自然好像魏中廉那般英气勃勃,而且出身名门高贵,仗剑行侠,有一身铮铮傲骨。可是今日后来的那个胖商贾,为何更加让人心折,看他从容面对威严的师父,与小丫头斗得难分难解,武功气度无一不佳,何况胆气过人,彬彬有礼,将他的这些优点,都放在魏中廉的身上的话,那么……便是一个让任何小女儿家都忘怀不了的大英雄了。

  还好,那死胖子那么胖,肚子简直有天上的月亮那么圆,脸色蜡黄蜡黄的,长长的胡须看着也甚为猥琐,他除了眼睛亮一点之外,还真是没有一丝优点。

  师父方才下了客令,那死胖子就要走了,禹盘翠却不知为何心升感伤,她还是个十六岁不满的娉婷丫头,豆蔻血红的芳华,会为了残月而悲,也会对人下手而毫不留情,这会子,简直觉得愁容满面。

  嗯……想起了恬静淡然的洛师姐,禹盘翠的心头融融的一暖,顿时觉得有好些话要对洛师姐说,也只有她,才能让自己真正的安定下来。……

  看到有朋友在问情节,索性加更一章书出来好了,大家也好看得过瘾,不过我就写的辛苦了,这几乎是马不停蹄的写了四五个小时,连PP都没挪动一下。

            正文第580章鼎炉之四

  月上灯台,大殿外的空地上摆满了桌凳,禹盘翠和师姐妹们忙忙碌碌的好半晌,终于准备齐了一桌饭菜,米饭是南方特产的稻米,而菜肴都是山上种植的青菜和蔬果,整张桌子上不见一粒油腥和荤菜。

  屋角下挑起了火红的灯笼,四周昏暗,湿淋淋的浓雾充塞口鼻里,灯笼缀在雾气中,看着朦朦胧胧的,红光俱都变成了暖意。

  禹盘翠抬头一看,梵妙霓和玉莹当先坐在了首位上,弟子们垂头站在两侧,而那死胖子却横身站在师父的对面,梵妙霓冷着眼眸瞪了他好一会,才轻哼道:「都坐吧。」

  弟子们慌忙应:「是。」

  而那死胖子却是犹豫了片刻,不情不愿的坐在木凳上,桌上摆满了香喷喷的米饭和青菜,令人一见便会食欲大动,那胖子却是微微皱了皱眉,手里拿着筷子却是下不了手去。

  正念想间,禹盘翠面前伸出一只洁白无暇的小手儿,夹起一块青笋,放到了那胖子面前的饭碗中,禹盘翠转头一看,见到原来是师父最近不断提起的小丫头,她给胖子夹了菜,却又不敢抬头相看,小手儿飞快的收回,自顾自的抿嘴吃了起来。

  「哼……」

  禹盘翠暗哼一声做,只不过救了你的性命而已嘛,你便要给他夹菜啦?桌上不时传来木筷触碰瓷碗的叮当碎响,大家低头用饭,却是没有一个敢抬头乱看,也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喧哗。

  如果没有那个人的话,这就像过去十几年一样,默默的吃过饭后,大家便会回去做功课,想一想一天来的心得体会,就这样吃饭……练功……吃饭……练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也没有任何人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但是今天夜里,禹盘翠却觉得气氛异样的紧张,师父吃饭的时候,总是恨兮兮的盯着这边,禹盘翠知道她正盯着那个人,可是她却如坐针毡,浑身上下都极不自然,匆忙的扒了两口饭菜,又偷偷的夹了一些青菜藏在衣袖的小碗里,禹盘翠伸手抹了抹面巾下的小嘴,蹭的一声站立起来。

  「你做什么去?」

  梵妙霓蹙着眉头问道。

  「哦……」

  禹盘翠小脑袋低垂,小声说道:「我……我吃不下,哦,我饱了,我先回去啦。」

  转身向院内跑去,径直跑过侧门,回头瞄了瞄红灯包裹下的前厅,圆月在侧,红白相映极为温馨,可是禹盘翠的小心思却是恁的难受,见到自己走后,前厅后顿时又恢复到古井无波的气氛里,俄尔有些清脆的汤勺声传来,禹盘翠暗暗娇哼一声,转头没命的向山后跑去。

  穿过田间菜地,出了院墙,跑过漆黑的山洞口,禹盘翠矫健的小身子一闪,便来到洞口的另一侧,这里背对山洞,是一处悬崖边的空地,空地的尽头矗立着一座破破烂烂的石头屋子,石缝间有清幽幽的草灯余晖传来。

  禹盘翠的心头一暖,这草灯显得又昏又暗,可是在她心里比起前厅的大红灯笼,显得更加璀璨夺目,每当师父忙不开身的时候,她便愿意到这里来坐一会,陪着说一会话,心情顿时便会宁静悠远。

  她快步跑到石屋前,伸手在木门上拍了两记,门内传出幽幽的轻叹声,一个飘渺动听的甜甜嗓音问话道:「是……是谁,哎,是盘翠吗?」

  禹盘翠重重的点头道:「是我,洛师姐。」

  隔了一会,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禹盘翠想也不多想,便如同狸猫一样闪身钻了进去,回头关好房门,定眼一看,一个身材修长丰挺的姑娘回头坐在了尖尖的石凳上,一手支颐,对着灰暗的草灯愣愣发呆,仿佛压根也没瞧见自己一样。

  禹盘翠看得心头一酸,忍不住想要堕泪珠儿,她强自吸气忍住,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衣袖中取出一个装满热菜的小碗,放在棱角突起的石桌上,细声道:「洛师姐,盘翠给你带了些好吃的。」

  石桌边的佳人仿佛这才被她唤醒,抬头来扫了她一身水绿色的浮裙,轻笑道:「谢谢啦,哎……可惜我吃不下。」

  禹盘翠跑过去坐在她的石凳边,哽咽道:「洛师姐,你……你又瘦多了呢。」

  「是么?」

  桌边的佳人回头瞥了她一眼,露出草灯下莹白色的柔柔面巾,乌黑的长发随意的盘在耳后,发丝柔顺,在草灯下熠熠生辉,正是洛素允。

  她看着禹盘翠露在方巾外的圆圆眼眸微红,秋水在眼框中打着转,偏偏又不滴落下来,洛素允扑哧一声娇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瘦多了,你又看不见我现在的样子。」

  禹盘翠狠狠的一点头,眼框中打转的泪水顿时星星点点垂落下地,她哇的一下小声哭道:「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师父说,咱们凤舞池的姑娘,一辈子都要戴着面巾度日,不能让其他人看到咱们的一丝模样,但是日这样看着你,便能感觉得到,你……你又瘦了许多。」

  洛素允扑哧一声娇笑道:「傻丫头……」

  嗓音变得又柔又媚,腻声叹息道:「是啊,咱们一辈子都戴着面巾的,便是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人揭下来,瘦一些,胖一些,又有什么不同。」

  「洛师姐……」

  禹盘翠痴痴的看着自己最最崇敬的师姐,心里面藏满了要说的话,可是到这时候却又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洛素允转回头来,静静的问道:「嗯,怎么?」

  「我……我……我!」

  禹盘翠小嘴微张,吐出一口浊气,面色顿时僵住了,洛素允娇笑道:「你怎么了?」

  见禹盘翠半晌也不说话,洛素允轻叹一声,低低的问道:「师父最近还好么,玉莹师叔,其他师妹们都好吗?」

  「好!」

  禹盘翠的心思不在这些话上,脑中翻来覆去,都是今日白天发生的种种,小嘴里下意识的支应一下,双眼发直,傻傻的盯着灯影下的玉人,秋水涟涟,照在她花容月貌般的秀眸上,睫毛长而弯曲,向上面翘出一个的弧度,眸子却是那般清亮,如同石屋中燃了两盏明灯。

  只要看到这双眸子,禹盘翠便觉得自己心思宁定,无论外面狂风暴雨,也不能在自己的心湖上投下一丝涟漪,这天下间有一种女儿家,一举手,一投足,浑身上下无不充满了灵气,或许便是说的洛素允这样的娉婷美人,而禹盘翠却连半缕的羡慕嫉妒都没有,而是真心的在心内赞服。

  「扑哧……」

  洛素允微微抿嘴一笑,细声道:「你傻看着我作甚么,不认识了么?」

  「洛师姐……」

  禹盘翠的喉管发紧,越看到洛素允这么清淡无碍的模样,越是从心底里生出一股悲凉和苦涩,她能够支撑在这等荒芜昏暗的环境里,活了一年多之久,便是因为心底还有着未曾熄灭的火焰吧,她还在盼望着,苦苦守候着人家会来。

  这些时日,师父对她用尽了法子,软的硬的都使遍了,既有苦口婆心的良言劝说,也有凶狠的言辞相逼,洛师姐总是能保持这样淡然自若的态度,如果换了禹盘翠自己的话,恐怕早就疯掉了,她坚信自己挨不了这么久,也受不住师父狠厉的目光,设若活得好像洛师姐这么清迈凄苦,也许半个月不到,她便活不下去了。

  但是洛素允却能面不改色,每天呆呆的对着石屋面壁,足不出户,也从未抱怨过一声苦涩,也许……一直支撑她的信念,便是等到和人家相会的那一刻来临呀。

  禹盘翠却是深深的明白,洛素允她恐怕再也等不到那一天了,她衷心期盼的人儿今日死在了神玉山上,她还懵懂不知,万一她要是得知这消息,会不会立刻花容失色,一夜苍老了过去?

  禹盘翠的小嘴讷讷的张大,喉管中赫赫几声,兀自还是说不出一个字来,洛素允扑哧一声腻笑,轻轻摇头道:「算了,算我怕了你了,这是你今晚偷偷带来的青菜吧,我吃了就是,你也别作出这个苦哈哈的样子,再说……我,我真的有这么瘦么?」

  她一边说话,一边探手,隔着方巾在自己脸颊上抚摸片刻,方巾紧紧的贴在脸颊上,印出一张如梦如幻的甜美脸蛋,洛素允伸手从石桌下取出两根石头做的粗糙筷子,娇嫩滑腻的右手握住它们,放在了小碗中。

  忽然……侧面伸出一只同样洁白的小手儿,耳边听到:「等等……洛师姐,我……我有话要对你说。」

  洛素允纳闷的转过头来,见到草灯下,禹盘翠的秀眸熠熠生辉,灼灼的逼视着自己,那目光……既有痛苦,又有无奈的绝望和同情,怜悯,不一而足。……

  杨宗志垂头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素菜,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他自来与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过的快慰潇洒,对这样挤不出半点油水的素菜,兴趣缺缺。

  而且席上坐了二三十个姑娘家,肥瘦高低不一,发式和面巾的颜色也不相同,她们一个个垂眉低首,稍稍掀开面巾的一角,喂了一口饭菜进去,然后会紧紧的闭住小嘴,细声咀嚼片刻,他一个大男子坐在桌子上,真是浑身上下都难受的紧。

  有心想要告辞离去,却又觉得太过唐突,于理不合,闷头闷脑的坐在这儿的话,却又实难下咽的,丁娆娆坐在他身边不远处,不时的用眼角细细的打量他,见到他一脸苦相,不禁心头一痴,想起了在北斗旗的那段难忘日子。

  有天夜里,他也是和费幼梅找上门来,寻找一些好吃的,丁娆娆自幼心善,院子里虽养满了小动物,却是不忍杀生,最后与费幼梅作了一桌子烩菜进来,杨宗志同样只吃了两口,便推开碗筷不吃了,又喝了一杯丁娆娆自酿的苦茶,几乎愁得他唉声叹气,现下他对着一桌子青菜发呆,或许还是酒瘾在作怪吧。

  丁娆娆的心思一甜,登时又被苦涩湮没,往事历历在目,回想起来总能让人长吁短叹,可又能猜得到,今夜这一晚,又会在不久的将来,变成一段无法忘却的往事,夜夜盘萦在自己的梦中,挥抹不掉。

  自从远远的离开江南,离开多年留守相依的北斗旗后,丁娆娆还从未像今夜这般,想要堕泪痛哭一场,对她来说,活在北斗旗和活在神玉山,本没有任何的区别,她的生活圈子自来就窄,在北斗旗的时候,养养小动物,种种花草,在神玉山却是夜以继日的苦练神功,丁娆娆单纯的就好像一张白纸,从没有一滴浓墨沾染上。

  可她还是毅然决定离开北斗旗,离开娘亲和弟弟的身旁,便是因为……她真真的绝望过了,看到自己的娘亲装聋作哑的任由蒋征和魏啖害死大哥,然后大哥冷笑数声绝尘而去,那天夜里丁娆娆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半点也没离去。

  脑中尽是反复着大哥走之前的冷笑声,她本来胆子就小,第一次杀了人,又第一次得知人情冷暖,第二天一早,丁继先便迫不及待的加冕坐上了旗主之位,丁娆娆却是心思苦透的听着窗外传来的道贺之音,只身悄悄的离开了北斗旗。

  在景村与杨宗志偶遇,促使她下定决心学得一身好本领,从此也能像他那样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可是此刻想想……学了神功又能如何,还不是像现在这样,远远的看着他,他的心里难道不恨娘亲,他难道没有看不起自己,他甚至都没有问过自己,这段日子过的好不好,再过一会,他便要远远的走了,听说他要去极北的大漠,距离神玉山十万八千里路,而自己甚至连偷偷看他一眼,都是……不敢的。

  「嗯哼……」

  席首的梵妙霓轻咳一声,蹙眉问道:「怎么,嫌我们这里的苦菜不好吃?」

  杨宗志将丁娆娆私下夹给他的青笋放在嘴中嚼了嚼,确实不怎么美味的,这里四面环海,菜汤和菜根中都缺不了腥腥的咸味,再加上她们做饭压根不放菜油,清汤寡水的让人实在咽不下去,抬头看了看梵妙霓怒瞪的眼眸,杨宗志呵呵摇头苦笑一声,作作样子也要大吃大喝几口。

  生吞进去几口饭菜后,他快速的抹了抹嘴角,便要抬头说话,梵妙霓厉声喝问道:「你说……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杨宗志听的微微一呆,席上的玉莹和众位弟子们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转头望了过来,杨宗志踌躇道:「我……」

  梵妙霓抢先说道:「你说你是个籍籍无名的鼠辈,贱字不想污了我的耳朵,可你却能打败我最最得意的弟子,哼哼……好个籍籍无名呀,真要是这样,你早就被小丫头丢到大海里去啦,我不相信你毫无名气,你说说,你和那姓魏的,是不是一路人?」

  杨宗志叹气道:「尊者在上,我马上便要走了,你又何必纠缠着我的来历不放?」

  「走……岂有走得这么容易的?你不把话说清楚了,今夜休想踏出神玉山一步。」

  梵妙霓厉声娇喝一句,手中的木筷嗤的一声向杨宗志电射过来。

  杨宗志只觉得面前精光闪过,下意识的跳上桌子,展身向后退去,一支木筷穿过了他的肩头,带起冲天的血光,另一支却是擦着他的脖子边飞过,颈下好像被刀割过后猎猎生疼。

  杨宗志大叫道:「尊者……」

  梵妙霓啪得一声拍在桌案上,纤长的身子如影随形而来,杨宗志立刻感到身前压力重重,漫天的影子和玉指戳过来,一时竟然辨别不出虚实真假。

  「大哥……」

  丁娆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有心想要叫出大哥,却又哽在喉头里,打了个转,便咽了回去,见到师父和杨宗志斗作一团,弟子们饭也不吃了,纷纷离座跑出来驻足观看,梵妙霓身在半空中如同悬世观音,反观杨宗志在地面上四处游走,被逼得好生狼狈。

  杨宗志过去和月秀凤,丁娆娆动过手,大概知道凤舞池武艺的厉害之处,便是招式精妙,善于出其不意,直到此刻,他才方知自己过去还是小觑了人家,同样的招式换到梵妙霓的手中,威力不禁大了数倍,梵妙霓给他的感觉只有一个字,那便是快,快如闪电,快到他压根连人家的影子都看不见。

  即便是杨宗志最尊敬的铁剑卓天凡,也还能让他摸得着踪迹,而梵妙霓围着他在空中划过,留下了成千上万的清影,无法知道哪一个才是她的真身,或许其中的任意一个,便能置他于死地。

  杨宗志的额角冷汗涔涔,已经渐渐喘不过气来,满面涨得通红,梵妙霓厉喝道:「你说是不说?」

  双手指尖高高翘起,各自捏了个兰花指,娇声念道:「挽歌为舞,无量清明……挽歌为舞,无量清明……」

  杨宗志站在阵中只觉得头晕脑胀,这两句四字箴言就好像佛偈一般将他团团笼罩住,丁娆娆终是忍不住娇声唤道:「大哥,你当心,这是观音玉指……」

  杨宗志心头一亮,这时候感觉到一股强劲的气流从丹田生出,瞬间游遍百脉,头脑顿时清醒了下来,迎面抬头一看,梵妙霓好像玉面观音一样罩在他的头顶,他却是怡然不惧,嘿嘿冷笑着冲了上去。

  丁娆娆这一瞬间,只感到自己的心儿也碎了,不知为何,师父会对大哥下这般毒手,大哥的肩头被木筷穿过,鲜血染湿了半边衣襟,而瞧师父的模样,却是依然不满意,还要置大哥于死地方才甘心。

  她再也管不了什么绝艺,衣钵和恩仇纠葛,飞快的向杨宗志身边冲了过去,小嘴中一边大叫:「大哥,你当心……」

  来到近身前,可以见到师父用出了观音玉指的绝技,她当然清楚这一指点下去,大哥说不定就会灰飞烟灭,丁娆娆的心头一阵刺痛,想要去救却也来不及了,只能傻呆呆的看着杨宗志怪笑一声,用他自己的手掌在胸口上猛击一下,口中喷出一股淡淡的血雾,混在四周潮潮的雾气当中。

  接着杨宗志却是气势一变,快如闪电的冲进了梵妙霓招式中的斗位,同样的一指点向了梵妙霓腹下的归来穴,这是两败俱伤的打法,而且师父发招在先,大哥恐怕是无奈下的搏命一击而已。

  丁娆娆死死的咬住了自己的唇皮,泪眼模糊的呆立当场,耳中却是听到梵妙霓在空中惊呼一声,快速的返身向后退去,杨宗志嘿嘿狞笑着衔尾追上,和梵妙霓闪电般的过了三招,三招之后,一切恢复平静,丁娆娆定眼一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到杨宗志大步站在厅前,而梵妙霓却是委顿的坐在了凳子上,胸口急剧起伏,额头上冷汗涔涔,惊怒的伸手指着杨宗志,指尖发抖,口中颤声尖叫道:「你……你,你原来是王老鬼的后代孽种!」……

  谢谢大家的留言,看得心里很舒坦那,哪怕是再累也要码字出来呀。

            正文第581章鼎炉之五

  「叮咚……」

  洛素允手中的石筷跌在地面上,发出了一连串的脆响,她回过头来,双手飞快的握在了禹盘翠的小臂上,指尖轻颤顺臂而上,呆呆的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你说他今天赶来了?」

  禹盘翠幽幽的吐了一口浊气,目光垂下,竟不敢与洛师姐此刻濯濯的眼神对视,这个从来都淡然恬静的师姐,这位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会色变的玉人,居然在听到那人的消息后,一时脸色大动,眉宇激颤,整个小身子都不可自制的发起抖来。

  「哎……看来,洛师姐她果真等的太辛苦了哩。」

  禹盘翠心底一沉,从洛素允紧握的小手心中脱出小臂,转而蹭了蹭自己眼角的湿痕,咬牙道:「是,他今日是找来啦,不过……不过……」

  「不过什么?」

  洛素允着急的追问了一声,这一嗓子可比方才甜美细腻的嗓音决然不同,而是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禹盘翠的心思堵住,痛苦的弯住了眉梢,眼角的泪滴顿时又止不了的向下淌落。

  「哎……」

  洛素允急切的叹了一句,注目一看,草灯下,这小师妹哭的梨花带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洛素允细眉一跳,讷讷的启唇道:「是他……是他欺负你了么,哎,盘翠呀,你别怪他,他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子的,对人好起来的时候不知该有多好,可是又经常笑嘻嘻的没个正经,片刻过后便又换了颜色,对人家说些狠心绝情的话儿,别说是你,就连过去,我……我也是怕了他的。」

  「咦……」

  禹盘翠惊诧的扬跟起小脸蛋,泪珠儿倒是停住了,湿痕兀自未干,斑驳的濡透了面巾,不知为何,听到洛师姐这么一形容,怎么也无法和那不苟言笑的魏师兄联系在一起,却是想起了那笑嘻嘻的死胖子,看来魏师兄过去在洛师姐面前,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呀。

  禹盘翠见洛素允说话之际,眼神缠绵的勾在了一边,眼睑霏霏,荡起羡慕死人的粉潮,禹盘翠的心底里却是悲哀苦透,凝神半晌,咬牙道:「洛师姐,我……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你的心上人……他,他中午的时候,死在咱们神玉山啦。」

  「啊……」

  洛素允听得眼前一黑,几乎栽倒在地,眼神呆呆的,甚至还来不及掉眼泪,便转头急问道:「怎么回事?」

  禹盘翠抹泪道:「我带他上了山后,师父说只要他过得了两关,便让他与你相见,第一关……师父便让他去闯悬空洞,你知道的,悬空洞现在让给了师父最近新收的小丫头练功,他与小丫头在洞内大打一场,一招不慎,被小丫头打到了山崖下面去啦,尸骨……尸骨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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