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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 92,1

[db:作者] 2025-07-04 21:25 5hhhhh 4540 ℃

            正文第530章合纵之四

  头顶是一片灼热的火烧云,天边……却又透出一丝清亮的鱼肚白,启明星升出东方云海,预示着日头也许快要浮出云端,杨宗志伸手抹了抹额间的热汗,放眼望去,整个望月城中一片废墟般的萧索。

  一夜之前,这里还是天下最最富丽堂皇的北镇,琼楼玉宇相左,长亭醉柳相伴,一场自天而降的大火,将这个北镇烧的面目皆非,天边透出一丝亮色,众人一齐睁眼望去,只见到处处废墟残骸,家院中冒出阵阵的浓密黑烟,高楼倒的倒,塌的塌,即便是那城中最近苍穹的望月楼,也如老迈的巨人一般轰然倒地,掀起了一阵冲天的浓烟。

  百姓子民们大多被叫到广场上露宿,有些睡沉了的,或者行走不便的,难以从大火中逃出生天,亲人邻居们围在废墟般的家园旁放声大哭,此情此景无比凄凉,倩儿和柯若红等人站在高高的石台上,不禁也随着一起抹了抹腮边的清泪。

  北门外攻城不息,粗略一算,昨夜蛮子兵在城下强攻了数十次,到了此刻,战火依然未停,听着北门下此起彼伏的号角声,望月城的子民们将热泪一抹,一个个举起残垣断壁,振声道:「大伙去跟蛮子们拼了,他们烧掉了咱们的家,咱们便拿他们的性命来抵。」

  「对!跟蛮子拼了,就算是死,也要拉上几个垫背的。」

  数十万人的嗓音合在一起,太不吝于山呼海啸,其间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个个义愤填膺,无法自制,这也难怪,看到家园被毁,族人生死分离,只要是还能动弹的,无不将蛮子恨到了骨子里,到了这时候,大家知道……望月城想保是保不住的了,与其一个个引颈就戮,还不如索性拿起兵器死战一场,杀得了一个是一个,总好过白白丢了性命。

  望月城的富足是天下知名的,城中大多是富绅商贾,依靠望月城的名气,再加上作一些皮毛鹿茸的生意,世世代代攒下了不菲的家当,这一场大火,烧掉了所有人心头的期望,也烧醒了他们心头的血性,第一个站起来的人话音刚落,后面应声云集,霎时间……数十万人举着青瓦断梁,向北门下潮水般的涌了过去。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候武站在北门下,率领一排守备军将不顾一切的百姓拦在了外面,经过昨夜的奔波操劳,他的面容变得极为憔悴,双眼中布满了血丝,嗓音也甚是沙哑难听,他拼命的运起力道,高喊了几句,可这渺渺之音,瞬时便被群情激奋所淹没。

  「各位父老乡亲,大家请听我说一句。」

  杨宗志站在高高的石台上大喊一声,这一嗓子他运足了内力,震得大家耳鼓发麻,气势……顿时便弱了,人人抬头仰望,有见识的认得他是城内义军的领头人,几个老者便颤着嗓子,有气无力的轻叫道:「大家……大家都别激动,且听他说说看。」

  城内大火尚未熄灭,虽然昨夜见机很快,意识到了蛮子的烧城之策,但是千万火箭从天而降时,依然不是人力所能阻挡的,火势顺风蔓延,刹那间便在城中四处燃起,城中的房屋有的用楠木檀木雕刻而成,燃起来也迅速的紧,到了此刻……便再也难以分辨出过去的辉煌。

  杨宗志抬起头来,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俯身道:「大家请仔细想一想,蛮子用箭火烧城,其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低头一看,自己说话时,不但是城下的百姓们听着,甚至城楼上的守军们也纷纷回过头来,一边要对付零星想攻上城墙的蛮子兵,一边又细细听着他的一字一句。

  百姓和守军们纷纷露出思索的神色,杨宗志不待他们答话,继而又道:「我昨晚想了一夜,蛮子的打算,其一……便是要用这场大火烧得咱们无家可归,粉碎守军的士气,其二嘛……难说不是有引得咱们出城决一死战的用意,大家可能不清楚此时外面来了多少蛮子兵,我来告诉大家,整整六万大军,箭兵骑兵都有,而且不远处……或许还有六万大军虎视眈眈,只待咱们一出城,便会分而蚕食之,所以咱们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妄自送了性命。」

  子民中有人高喊道:「那咱们就这般任他们鱼肉吗,他们想打就打,想烧就烧,咱们罹难的亲人,就这么白死了不成?」

  这人话音一落,余者纷纷响应,怒吼声连成了一串。

  李十二娘和史艾可从杨宗志背后跳出来,对下面摇手道:「大家请听公子说完,再闹不迟。」

  杨宗志毅然点头道:「仇定要报,耻必要雪,但是也要看准时机,蛮子此次出兵,绝非仅仅觊觎望月城一座,而是要打下咱们南朝天下,咱们现下势不如人,只能与他们缠斗游斗,待得有一天时机到了,必然不会放任他们回去,各位乡亲父老,我杨宗志在此对天盟誓,倘若此生不能将蛮子赶出北郡,赶回到莴恰河塞外去放牧,誓不为人。」

  他这句话说的铮铮铁骨,掷地有声,不但让城楼下的四十万子民动容,便是城楼上的守军也一齐鼓掌叫起好来,这一回不仅是霍二哥,郑老广等人,就算白老大和陶老幺也抹着眼泪大声吆喝,昨夜见识了蛮子的凶残狠厉后,义军中人方才知道,过去能侥幸取胜蛮子先锋营,全靠杨宗志筹谋得当,再加上几个领兵之人的神勇,真真要比起战力来,两厢还是差了太远,别的不说,就说这箭术和骑术,他们就难以和蛮子大军匹敌,昨夜一役,让他们清楚的明白,过去信心满满的小瞧蛮子,全是自己坐井观天的短视,因此信心大挫,直到听了杨宗志这一句毫无退路的誓言,方才点燃他们心中的勇气,也对杨宗志作为义军主帅再无异议,衷心推崇。

  城楼上的守军叫起好来,楼下的百姓一个个面色犹豫的左右看看,只见到亲人旧友的脸上抹着熏黑,妇孺老少的手中握着滚烫的残垣,一时间不顾性命的豪气便散了,听说城外围了十多万蛮子兵,个个生龙活虎,他们都是些老实巴交的子民,与人红了脸吵架的事情都极少发生,更别说要上阵舞枪弄棒,方才那一下,全是被怨怒,激愤冲昏了头脑,此刻稍一冷静下来,便心知出城去,全是送死一途。

  几个老者叹气道:「罢了,杨大人的英名咱们是听说过的,去年北郡十三城便是杨大人一手所救,既然他发了重誓,要替咱们报仇,咱们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大家伙儿还是散了吧,收拾收拾还没被烧透的家产,一切都听杨大人号令。」

  老者发过了话,余人踽踽向广场边散去,杨宗志等人从石台上跳下来,走到北门下,候武抹了抹蕴满泪水的双眼,捏着拳头迎了上去,拜下道:「杨公子,咱们现下怎么打算?」

  城中局势岌岌可危,东西两侧的箭雨放了三个时辰,一直放到天要破晓,才渐渐宁息下来,这一场……至少射进来几十万枝铁箭,从头到脚排下来,可以自东门到西门排上十几圈,这些铁箭上带着的油火,将望月城烧得没有一块完整之处。

  北门上的守军抵挡了一整夜,人人疲累欲死,可楼下的蛮子兵攻城不止,他们不敢大意,强打起精神来应付,但是他们没有攻敌之术,完全被动挨打,主动尽被敌人所掌握,北门的城墙上千疮百孔,插了数不尽的木箭竹箭,被射死的守军尸体,和蛮子登上城楼,被砍成肉泥的尸体混在一起,堆积如同小山。

  城门外,蛮子兵开始用圆木撞门,咚咚咚的巨响在人人心头回荡,门上锁了十几道铁闩,但是在蛮子兵一波接一波的撞击下,也崩掉了好几道,杨宗志和候武等人看见,人人脸色一变,心知……城破之时,或许就在眼前。

  候武只看了一眼,便回头道:「杨公子,你还记得昨日候武所说么,既然这望月城守不住了,候武也不愿让它落入蛮子的手中,成为蛮子藉此问鼎中原的兵营。」

  杨宗志神色一动,栗然道:「候大人,你……」

  候武哈哈一笑,豪气道:「杨公子方才站在高台振臂一呼,此番情形……候武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候武心知自己没有大本事,想要学杨公子这般出人头地,那是没有半点期望的了,但是也不愿作个贪生怕死的孬种,我既然是这望月城的守将,当与城池共存亡,只是这几十万无辜百姓,便要拜托给杨公子你了,一会蛮子破开北门之时,还望杨公子能带领他们向南逃遁,候武的大仇,也要劳烦杨公子带我索取了。」……

  与此同时,幽州城的官邸内,围坐了一排官服齐身的官员们,他们一个个或坐在蒲团上,或缩着腰勾着身子,手里捧着热气腾腾的茶盏,神思不属之下,茶盅掀开了一半,热茶的清香飘荡在鼻下,沾湿了他们额下的黑须,兀自不知。

  堂中有个精瘦的武将踱来踱去,一手按在腰后的刀柄处,两只眼睛左右看看,又唉声叹气的走了起来,如此三四趟,那武将终是忍不住停下纷乱的步子,皱眉嚷嚷道:「哎呀各位大人,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喝茶,边关急报,蛮子已经真真打到咱们北郡了,下官和幽州知府范大人,不辞辛苦将大家邀了来,可不是真的要请大家喝茶叙旧,大家有什么法子,不妨都说出来呀。」

  官员中有人咳嗽一声,接口道:「许统领说的是,诸位都是这北郡十三城的父母官,范某邀请诸位一起来共商大计,实属……实属无奈之举,当今天下的大势,不用范某累述,诸位同僚必然心知肚明,蛮子趁中原大乱时起兵,咱们究竟是该战该和,总要有一个统一的说法,不是么?」

  「和?怎么个和法?」

  官员的末尾坐着一个胖乎乎的武将,铠甲齐身,看着更比别人胖了一倍有余,他听了幽州知府范靳之语,胖脸一冷,头一个便站出来反驳,嗤鼻道:「蛮子和咱们世代恩仇,他们可愿意跟咱们和么,怎么言和?」

  官员中另一儒士冷不丁的说道:「看样子……温统领是要和蛮子大战一场咯,呵呵,这也难怪的,本官听说你们鸿冶城的知事辛大人前些日子告老还乡,逃之夭夭啦,走之前将鸿冶城交托给了温统领,温统领这是志得意满呀,哼哼……笑话了,我们北郡十三城议事,什么时候鸿冶城也能在里面排上号的,小小鸿冶城在北郡的最南端,真要有打到你们那儿的一天,那这北郡的天空,也都改过姓啦,谈之何用?」

  「你……」

  温统领被他言语一激,忍不住霍得站起身来,他这一站起来,浑身上下的铠甲叮当乱响,胖乎乎的身子上银光闪闪,看在众位大人的眼中,却是极为可笑的。

  温统领瞧清楚大家眼中的讥诮之意,不禁恼怒的沉下脸庞,握紧了双拳,继而又缓缓的坐下,人家话中的意思分明的紧,那就是北郡十三场商议大事,鸿冶城在里面……是排不上号的,只因鸿冶城最多算得上边塞过道,城镇的规模和子民的数量,比起北郡十三城大大不如,因此温统领才会被人问的说不出话来。

  范靳放下手中的茶盏,呵呵打圆场笑道:「大家同朝为官,还是礼敬一些为好,既然李大人开口说话,咱们不妨听听李大人的高见,如何?」

  那先前说话的儒士摇头晃脑的道:「同朝为官,范大人说的好生动听呀,那我李东阳要请问大家一句,何谓之朝,同朝又是何意?」

  范靳脸色僵硬的道:「这个嘛……这个嘛……」

  李东阳叹道:「朝廷霍乱丛生,国将不国,这洛都将来究竟是三殿下的,还是四殿下的,这且不说,单说眼前的乱局,蛮子十多万重兵压境,就凭咱们各自手中的几千衙役,言何抵挡,朝廷从北郡抽走八万人马的那一天,便注定了北郡的命运啦。」

  精瘦武将许冲侧目问道:「李大人此话何意?」

  李东阳蹙眉道:「战……咱们必然是战不过的,不但战之不胜,还要造成生灵涂炭,朝廷一年半载的根本无暇北顾,因此本官说,咱们只能言和,派使者去与突厥大王子固摄协商,咱们北郡俯首称臣,十三城决不派驻一兵一卒,而且岁岁纳贡,这样子……或许才能保住在座各位的乌纱帽,和手下数十万子民的身家性命呀。」

  许冲听得仰头哈哈大笑,截口道:「呸……李大人的意思,主要还是得保住头顶上的乌纱帽吧,至于子民是死是活,怎能妨碍大人您平步青云,下面……李大人是否要说,咱们就派您自己去和固摄言谈,从而攀上个交情,日后在凤凰城去作一个奴颜婢膝的侍犬,也是当得的。」

  李东阳听得脸色一红,怒骂道:「好个血口喷人的许冲……」

  其余几个官员一个个拂袖站起来道:「李东阳休要骂人,俗话说忠臣不事贰主,你要去向固摄摇头乞尾,咱们也不拦你,可是让咱们都去作蛮子铁骑下的卖国贼,那是想也休想。」

  李东阳被众人迎头一喝,顿时气焰消沉,坐在凳子上端起茶盏,瓷盏在手中叮当作响,他稍稍平息片刻,轻叹道:「罢了,你们既然不听良言相劝,要作那撼大树的无知蚍蜉,李某言之何益,大家话不投机,李某这便告辞了。」

  他说了这话,转手将茶盏放在桌面上,懒洋洋的举手告了个罪,展身便要向外走去,身后一个冷冰冰的嗓音大吼道:「李大人且慢。」

  李东阳回头怒道:「你们还要如何……」

  话音还未落下,便见到一道亮晶晶的寒光划过,脖颈上微微一凉,脸色……却是滞留在呆愣和惊恐的一幕,堂中人一时目瞪口呆,看着李东阳的脖子上蓦然泉涌一般的喷出道道鲜血,瞬时便染红了他的官服,流淌了一地,李东阳口中赫赫两声,咚的一声倒在了地面上。

  许冲按回腰后的钢刀,面不改色的嗤鼻道:「这等卖国贼,不但卖主求荣,更要坏了我南朝的士气,皇上派下官来北郡督军,下官便不能眼见着有人投敌而不去管,各位大人说说,这李大人,下官是该杀不该杀?」

  十几个大人一时面面相觑,默然不语,这时有人鼓掌道:「杀得好,呸……狗官。」

  说话的正是那温统领。

  许冲嘿嘿一笑,伸腿将李东阳的尸首踢到一边,转头道:「朝中乱象已成,我等武将只知道精忠报国,再若有人像这位李大人一样口出怯敌之语,可别怪我刀子不长眼。」

  十几个大人被他气势一逼,竟然浑身不自觉的筛糠一抖,平日里这许冲看着是极不起眼的,虽然他出身洛都龙武卫,可是派往北郡,只不过是一个个小小的守城官,这些知事大人都是一方父母,官衔和品阶都高过他好几级,但是此刻是乱世,谁的手中握有兵权,谁便能大声说话,因此许冲方才的话说得气焰嚣张,可这些文官们一个个都辩驳不了。

  范靳皱眉道:「杀了……便杀了吧,阵前斩将,不必上奏朝廷,不过这宋州城的军务便要劳烦守城的詹大人了,来人呀……将李大人扶出去厚厚下葬,然后召詹大人入内相商。」

  外面有下人听了吩咐后,一一照办,范靳说道:「既然和不得,那便只能一战,可这一战究竟如何战法呢?」

  有人献计道:「蛮子兵强马壮,咱们如果各自为战,必被其逐个击破,咱们只能将十三城的守军汇集在一起,以五万大军之力,方能有机会战而胜之。」

  这人话音一落,其余人个个叫好,范靳再问道:「那好,此计可行,咱们即刻就办,但是……这五万大军究竟调度到哪里呢,由谁领兵,这事情可要事先想清楚。」

  众大人听得一阵默然,温统领道:「大军布防,还是要守住要塞,幽州城是北郡的中心,东南西北皆可照顾到,不如就将大军集中在幽州城里,蛮子来了,咱们决一死战。」

  温统领话刚说完,几个大人跳出来大叫道:「不可……不可,幽州城以北,还有平州,邸州,绵州和望月城,望月城的苗大人音讯全无,听说他的城池也被蛮子派兵围住了,等到蛮子打到幽州城的时候,这四五个城池都遭了殃,可无法向外面的百姓交代。」

  范靳颔首道:「这倒也是,北郡十三城唇亡齿寒,缺了其中任何一座,也都是不完整的,要不然咱们派兵,先去解救望月城之围,救出苗大人和候统领,再做论处?」

  这几个大人一齐道:「使得……使得……」

  范靳蹙眉道:「既然兵行路线已定,大家各出粮草,还有一件事,就是谁来领兵,可胜得过蛮子的猛将呢?」

  众人各自思索片刻,有人道:「下官推举许冲许统领,他是朝廷龙武卫将官,带兵打仗更是老本行,由他领兵,下官心服口服。」

  这人说过话,其他人一起点头附和,他们被许冲当头一刀吓得够呛,当以为这便是无敌之勇。

  许冲摇头道:「各位大人有所不知,许冲杀杀李东阳这样的昏官奸臣,自是不在话下,但是叫我带兵么……」

  他说到这里,想起长白山水淹三军之败,这一战……输的他心服口服,信心也从此大失,暗想以蛮子的悍勇,他恐怕十有八九是打不过的。

  继而又想到前几天夜里,在幽州城的阳家古宅中,见到那金童玉女般的一对少年男女,许冲的眉心一动,一个大胆而古怪的念头不禁猛的窜上心间

            正文第531章合纵之五

  「报!」

  天空愈亮,往来的士兵也更匆忙,士兵们一伙伙成群结队,狂吼着向城墙下冲去,看着气势颇为壮观,一个手举令旗的传令兵逆着人群冲了上来,跪倒在哥舒尔特的面前,急道:「望月城北门已尽数被我大军控制,只要片刻功夫,先头攻城军便能攻上城墙去。」

  哥舒尔特一脸憔悴,嘴角却是得意的弯起来,嗯的一声点头问道:「城门撞开了没有?」

  传令兵回话道:「数千人堵在城门外,南蛮子的守军被我等压得不敢伸头,沙包和石块已经丢光了,甚至连木板和桌凳都被扔了下来,看来他们城中孤立无援,城门攻破,也只是瞬息间的事情。」

  哥舒尔特回过头来,与阔鲁索相顾哈哈一笑,口中喷出的白眼登时将两人的面容掩盖住,固摄此番命他们夤夜攻城,原是出了一道不大不小的难题,他们虽人多势众,但是攻取要塞却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一个闹得不好,反而会造成泥足深陷,无法自拔,所幸这一趟他们出发前便定下来主攻北门,辅以火烧之计,从而震慑了望月城守军的士气,强打下北门,整个望月城便能唾手可得。

  打下一个望月城,虽不足以自夸自擂,但是一夜克敌制胜,却是大大的提振了契丹和大宛国军队的士气,也叫固摄等人莫将他们小觑了,因此伤亡虽颇为惨重,代价很大,却是极为值得,经此吐气扬眉一役后,固摄必不敢再对他们那么放肆。

  哥舒尔特和阔鲁索得意的哈上哈大笑,身后一匹快马骑过来,马上人地也没落,便大声喊话道:「大王子有令,老将军和阔鲁索大人接命。」

  哥舒尔特和阔鲁索对视一眼,不紧不慢的回过头来,斜眼看着那马上士兵,认出他是固摄的身边亲卫,怪不得……敢这么大咧咧的坐在马上宣令,哥舒尔特轻蔑的道:「哦……不知道大王子有何话要说?」

  那亲卫拉住马缰,扭转住马头,高声道:「大王子问,天已大亮,不知老将军战事进展如何?」

  哥舒尔特皮笑肉不笑的道:「你去给大王子回话,我的先锋队即将占住望月城北边城墙,三万大军也迅速可通过北门入城,让大王子安下心,只等捷报传来即可。」

  那亲卫听了这话后并不退去,而是继续拉整马头,昂着脑袋问道:「不知城中的守军伤亡如何,可有捉住他们的首领,呈报上来。」

  哥舒尔特和阔鲁索嘶的吸了一口凉气,这固摄想来睡到此刻方醒,一醒之后便是派人催问战况,可不想想,他们这些人冒着狂风大雪攻了一夜城池,既要在天光大亮之前打下望月城,又要重创城内守军,俘获守军将领,这谈何容易。

  哥舒尔特甚至心想:「固摄毫不关心自己手下将士的生死,却只问守军的伤亡,看来在他心目中,只要能达成夺取中原的目的,这两万契丹勇士,哪怕全军覆没了,也是值得的。」

  这回临出兵之前,他百般劝阻天娄大汗审慎而为,但是天娄大汗迫于突厥兵强马壮的威慑,不得不允诺派兵一同随往,契丹的国力积弱,两万大军便是他们的所有家底,出征之前,天娄大汗那惴惴不安的惶恐目光,哥舒尔特到此刻依然记忆犹新。

  昨夜为了攻城,他的手下伤亡惨重,仅在北门下,粗略估计便有七八千人的死伤,当然大军现下混编,其他三国的士兵都有,但是契丹底子薄,一直这么耗下去,实在不是长久之计。

  因此听到固摄叫人传来的话,瞬时便点燃了哥舒尔特心头的怒火,他暴哼一声,走过去将那亲卫倏地拉下马背,掼倒在雪地中,夺过他手中的马鞭,抽在他的腰背上,开口骂道:「仗势欺人的狗奴才,见了我等也不下跪参拜,谁给你这趾高气昂的权利?」

  那亲卫被抽的哇哇大叫,阔鲁索面色一愣,忙不迭的抢过去,劈手扯住哥舒尔特手中的马鞭,劝阻道:「老将军,你这又是何必,一个不开眼的下人罢了,你何必与他制气?」

  哥舒尔特剧烈的喘息几声,随手将马鞭丢在蜷缩在地的亲卫身旁,嘿嘿冷笑道:「回去上报大王子听,大王子他只说日出之前攻下城池,进城后屠尽城中老幼,老将必当一一照办,至于人家首领逃是不逃,那老将可管不着。」

  说罢与阔鲁索扬长而去。……

  杨宗志命人打开南门,派一部分守军帮扶几十万子民们向南逃遁,昨夜南门外有十几路探马,却没有一路回来说遇见过蛮子兵,他心头也不禁暗暗奇怪,照说蛮子十二万人,没有理由连个望月城都合围不了,甚至在南门外象征性的摆上几路军营也没有去作。

  倘若南门合围住了,城中的百姓想要逃难确实极难的,百姓们手无寸铁,全然不是强悍的大军对手,只能任人宰割,甚至他们两万守军,也无法安然逃脱,但是……蛮子偏偏没有去走,这看似最最简单的步骤,也给了他一个天大的空隙。

  南门下乱作一团,城门虽大,却顶不住几十万人蜂拥而出,一时间踩踏无数,哭爹喊娘的声音不绝于耳,北面城墙上依然还有零星的抵抗,霍二哥率人留守在后方,掩护众人出城,杨宗志听着耳边嘈杂的哭喊声,心想:「这空隙来得这么大,这么轻而易举,莫非……莫非是个陷阱不成?」

  转念想想又极为迷茫,出南门后,径直可以抵挡绵州城,路途并不太远,而且山路分支庞杂,就算路上设伏,可拿不准要在哪里设伏才对。

  望月城以南三十多里,便能看见燕山的北端,燕山的山势陡峭,路途间或有羊肠小道和官道相左,四五条路都可以赶到绵州城,蛮子放他们归去,可是一件极为冒险的举动,万一截留不住的话,无异于纵虎归山。

  当前情势危急,望月城强守,定然是守不住的,城关被破也是早晚的事情,多守一刻,便让蛮子多一刻运筹帷幄的时机,待得蛮子醒悟过来合围南门,则悔之晚矣,因此他当机立断,命人将南门打开,吩咐百姓们岔开走,尽走偏道和小道,百姓们家园被毁,再无可留恋之处,自然点头应允,有些积蓄的从火势中抢出一些财物,家徒四壁的则是孤身上路,挤出南门后,径直向绵州城赶去。

  史艾可等人看到局势混乱,便也凑过去帮忙分散人流,待得四十多万人走空时,回头清点人头,独独不见颜飞花的身影,史艾可和李十二娘等人急了,到处放开清脆的嗓音呼唤,无奈人多嘴杂,嗓音被压制住,无法传开去。

  李十二娘跑回来道:「公子,颜姐姐不见了哩,她……她不会是和咱们走散了吧?」

  杨宗志正忙着和忽日列商议下一步行军路线,听了这话后,面色微微一惊,问道:「附近都找过了么?」

  李十二娘急得清泪盈盈,摇头道:「都找遍了,就是不见人影,公子呀,颜姐姐不会武功,你说她……她会不会……」

  李十二娘说到这里,小脸上一团煞白,忍住了没敢往下提。

  杨宗志的眉头一皱,转头向四周看去,只见到人头攒动,哪里能看见那藏青色的身影,他心头微微沉吟片刻,对李十二娘说道:「你快带几个人到城外四周找找,记住……无论如何,一炷香时间定要赶回来,蛮子破城在即,咱们可耽误不起。」

  李十二娘心知他说的也是实情,军务要紧,决不能因为某一个人耽误了守军弃城的大事,否则死在这望月城中,便是整整两万人马,她猛地一咬绯红色的小唇,点头道:「公子放心,十二娘这就去办。」

  转身邀了柯若红等人,叫上几个义军士兵,出城而去。

  忽日列道:「杨老弟,不出三刻,咱们便要召回城楼上最后的几千守军,颜姑娘这个时候不见了,怕是被城中的恶霸趁乱劫走了,咱们还是到绵州城后,再仔细找找。」

  杨宗志摇头道:「这里你来坐镇,我去城中寻寻看,倘若我回来的迟了,你便下令撤军,千万不要等我。」

  忽日列急道:「你……」

  杨宗志不待他说话,对他挥了挥手,转身便逆着人流向城内走去,四十多万百姓已经走了大半,只留下少少的一些人,在四处找寻失散的亲人,或者不甘心的从火势中抢下财物珠宝。

  杨宗志走在纷乱的人群中,眼前是乱哄哄的人头闪过,想要寻找颜飞花,却是极难的事情了,想想那位姑娘淡然从容的娇婉面容,他不禁心下踌躇:「莫非……她还是走了么?」

  颜飞花过去便说要到名山大川领略世间美景,无奈被陶老幺劫上太行山,却是当上了一伙山贼的头子,从她的行事为人来看,她应当是并不甘愿的,不过为了将白老大等人引上正途,她一直滞留着没走,现下黑风寨的山贼尽数投靠了义军,颜飞花身上的担子卸了,说不得还是要远走他乡的。

  如此一想,杨宗志不禁又是气愤,又是惆怅,气愤的是,值此性命攸关的时刻,颜飞花不告而别,哪怕是打上一声招呼也可,总之不要让人这般担心,她要走……便走了吧,杨宗志自然不会强留于她,虽然他们之间发生了种种误会,疙瘩一直没有解开,但是人各有志,何况这还是人家的夙愿,他又怎能强行留人。

  惆怅的又是……这位姑娘的品性如此高洁,聪慧得体,有她相助的日子,杨宗志自觉是忘记不了的,她蓦地消逝不见后,心里面隐隐有些失落,仿佛丢失了什么东西似地,往事一幕幕便会跳出心头,从三绝之夜的荷花舞轻媚姑娘,再到风雪渡头送别,山贼大首领,义军中那淡定的绝婉帮手。

  自从秦玉婉有孕在身后,颜飞花不知不觉的担当起了秦玉婉过去的职责,帮着他收拾整顿好义军的琐碎事,处理人际上的关系,而且还会出谋划策,直到此时此刻……杨宗志才觉得,失去了颜飞花,仿佛失去了左膀右臂般难过,这位将秀色紧紧掩藏着的小姑娘,她究竟去了哪儿呢?

  杨宗志长长的叹了口气,北门上轰的一下巨响,裂开了一道口子,城中人更是慌乱,左右逃避,杨宗志走过长街,站在一座污糟的石桥上,转头看看,也心知希望渺茫,一旦颜飞花下定决心离去,自必不会再露面,他正要转头向回走,忽然眼神一瞥,瞥到桥下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在那角落里,半蹲着一个藏青色的背影,面容无法看见,只能看到乌黑的秀发高高的堆在头顶,杨宗志心头一动,快步走过去,来到那背影的身后,心下竟一时踌躇,害怕自己一伸手搭上那背影,转过头来的……却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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