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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 81,2

[db:作者] 2025-07-04 21:25 5hhhhh 3740 ℃

  小伍子哈腰谄笑道:「是,是,区大捕头,我这不是累了一天,眼睛都看花了么?」

  区大捕头怒道:「眼睛都看花了,你还有心思看花灯,那不是花的更厉害?」

  小伍子面色一窒,他方才转头去看身后,本来就没注意到自己看的究竟是什么,心里面想的只是怎么提醒婷姑姑,让她好早作准备,快快的逃命去吧,此刻回头一看,小伍子才不禁傻了眼,身后面是一个卖花灯的货摊,那花灯一转一转的,走马般的闪现出各种色彩,区大捕头若有所思的盯着小伍子,忽然又回头瞥了瞥身后的长街,那长街的尽头,有两个姑娘迈步匆匆而去,她们穿的挺厚,面相更是看不到,可是……左手边那个,一走起路来,柔嫩的肥臀儿扭得极为夸张剧烈,左摇右摆的乱抖,比起面前的花灯还要耀眼十分。……

  夜里,小伍子跟着区大捕头等人回了县衙,匆匆吃了些晚饭,外面便有人来唤,小伍子放下碗筷,跟着来人进了县衙,见到阴森森的县堂上,桌前满满的堆着酒菜,上面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一边剔着牙,一边漫不经心的问话道:「小伍子呀,我听说……你今天好像发现了些什么?」

  小伍子脸色一白,转头看过去,见到那丑恶的区大捕头果然站在身边,他咬牙道:「图大人,小人……小人今天什么都没发现呀。」

  图满呵呵一笑,扔下手中的牙签,站起来道:「没发现,那区捕头怎么说看见你魂不守舍呢?」

  图满顿了一顿,柔声又道:「嗯,你呢,是我从洛都带来的人,你跟了婷姑姑那么多年,或者只要听见她的声音,便能认出她来,是不是?」

  小伍子颤颤巍巍的答道:「是……是。」

  图满笑道:「所以这就是你的用处,我为什么只带你来,而不带其他人?那是因为我图满看得起你,你回头仔细想想,现在跟了我的人,和我亲近的,有几个没有升官发财,而那些和我作对的,又有几个有好下场?」

  图满接着道:「三皇子你听说过吧,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你们这些升斗小民想也不敢想的吧,呵呵,最后怎么样,家被我图满给抄了,他家里的金银财宝尽都归了我图某人,当然了,我也不是一个人独霸着,我手下的弟兄们,哪一个没有分到些甜头好处,你好好合计合计,三皇子家中的宝贝,那任一件拿出去,都是足以养活自己一辈子的好玩意啊,什么翡翠珍珠,玉石宝马,观音金像,应有尽有,小伍子,你活了这么大半辈子了,你可曾看见过其中的一样么?」

  小伍子听得眼神一亮,慌忙讪笑道:「小人哪有那个福分那。」

  图满笑呵呵的道:「这不就是了,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回头便去我的府库里面任取一样,你尽管闭着眼睛拿,拿到什么就算什么,哪怕你拿走了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我图某人也眼都不皱一下。」

  小伍子喉头赫赫数声,一时心中天人交战,额头微微见汗,他眼珠子左右转动几圈,忽然咬牙道:「大人,可是……可是小人真的没发现什么,小人拿什么告诉你啊,若是小人说了,那就是搪塞朝廷命官的死罪,小人……小人是不敢的。」

  图满嗤的一声,沉下黑脸道:「这就是你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好,我再给你看一样东西,你知道我图某人的身份,自然知道图某这官位是怎么当起来的,那是靠着人头和鲜血累积,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瞿芣苢大人你知道吧,那可是两朝元老,当今户部的尚书令,官位高不高,气派大不大?最后怎么样,家也被图某人给抄了,我不但抄了他的家,甚至还把他的老婆闺女给接过来,玩了三天三夜,那瞿老儿在大牢中,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手上的骨头就这么往外抻着,你说他想不想死?他做梦都想着去死,可是我就是不让,嘿嘿……我图某人不发话,他这一辈子都得受这个罪,过得生不如死!」

  图满一边说话,一边将自己的手腕伸给小伍子看,仿佛那手腕上现下裸着森森白骨,白花花的耀迷了人眼,小伍子半退着瘫倒在地,额角上冷汗涔涔淌下,双眼发直,再也转动不开了,图满笑呵呵的走回堂上坐下,道:「说罢,你今天究竟看见了什么,小伍子……你不想当瞿芣苢的话,不想作根人子的话,便老老实实的,给我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否则……嘿嘿。」

  小伍子抹着脸上的热汗,抬头看过去,阴森森的县堂上光线忽明忽暗,那图满坐在上面阴测测的一笑,不觉如同阎王殿的判官爷,而自己……便是他生死薄上,即将划过一笔的小鬼。……

  回了家后,商怡婷的心思总是有些不安宁,今天见到小伍子实在是太蹊跷了,不说她向外宣称是去南疆投远亲,外人难得猜测到她来了北方的鸿冶城,就说小伍子当时的眼色和神态,便是自己弄不懂的,他既然找来了鸿冶城,想来应当不是游玩的吧,那么……他是来找自己的咯?可是他见过自己后,为何话也不多说一句,而是打过了几个眼色后,便转头再也不看这边了呢?

  再想想他眼神中带过的那几个红衣衙役,那些又是什么人,看衣着的话,显然是这鸿冶城内县衙的巡役,可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衙役总不是来捕自己的吧,呵呵,笑话了,自己循规蹈矩的,也没犯什么王法,衙役怎么会找上门来?想到这里,商怡婷妖冶妩媚的小脸微微窒住,一个念头猛地窜出来道:「难道……那些衙役们,是来捕志儿的么?他是皇上钦定的反贼,那可是死罪呀,他们拿了志儿,是要回洛都去邀功请赏的吧?」

  商怡婷满面俱都是惶急的忧色,在自己的房中来回踱步,正在这时,外面来人唤道:「姨娘啊,开饭啦,你快出来罢。」

  商怡婷诶的一声回应,心下兀自还在回忆方才发生的事情,就这么跟着何淼儿出了客房,来到主客堂中一看,围着圆桌坐了满满一堂子小丫头,个个秀色可餐,只有那顾磊在一旁忙着上菜,商怡婷方自坐下,肥臀儿还未坐实,只虚虚的浮在凳子上,筠儿便对走进来的印荷道:「怎么……还是不肯出来吃饭么?」

  印荷摇头道:「婉儿姐姐说,她今天还是瞌睡的紧,一点食欲都没有,就这么睡下,让我们别给她留饭。」

  索紫儿在一旁娇昵的咂舌道:「妈呀,怀身子就是这个样子呀,婉儿姐姐整天什么都不吃,也不出门来走走,就是睡了醒,醒了睡,那小胎儿又怎么能长的大呢?」

  商怡婷暂时放下心事,转头媚声道:「便是这样子了,这天下间的女儿家,有的怀了骨肉每天都睡,有的却是怎么也睡不着,还有的呢……一定要吃些酸的,辛辣的,可是另一些却是吃什么,吐什么,各不相同的啦,一点也不奇怪。」

  岳静红着脸蛋道:「婷姨,你……你懂得真多,就不知道,我……后会是哪种?」

  商怡婷咯咯一笑,促狭的道:「你也被那坏志儿欺负过了么,不然你怎么会这么问。」

  岳静慌忙羞啐道:「没……没有的。」

  商怡婷随眼扫了一番堂中的丫头们,不禁心下暗叹,缓缓的道:「志儿啊,他真是好福气,这里面坐着的姑娘,随便拿出去一个,都是天下少有的娇媚女子,可是……却偏偏都便宜了那坏家伙,他丢下这么多小姑娘家不管,跑到天远地的关外去作甚么呢,总是还不回来。」

  倩儿娇声道:「嗯,志哥哥他就是偏心些,你们……你们都把身子给他了,就是……就是我……」

  她话说到这里,眼神中不禁泛出一丝黯淡,心下凄切:「志哥哥啊,你……你坏死了,怎的就不要人家呢?」

  李十二娘一边吃菜,一边听了这话,慌忙放下碗筷,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没有……没有和他那个……那个什么,我只是想看看杨公子的兵法韬略,我不是你们那样。」

  商怡婷咯咯腻笑道:「知道啦,一天要说上无数遍的,知道你想跟他学习带兵打仗,可是志儿现在不过是个普通百姓,他哪还有这个机会让你学呀,怎么也不见你失望透顶,每天里还是乐得合不拢嘴。」

  李十二娘听得小脸一红,忍住便不敢继续往下搭话了,众人吃过了晚饭,一起收拾好碗筷,便各自散开回房,商怡婷独自坐在主客堂中喝茶,忍不住又想起了今日发生之事,难道那些衙役……真的是来捉志儿的么,可惜现下志儿不在,不然的话,自己赶快告诉他,让他早作防范,咱们一家人就算搬到幽州城去住也成,上次他不是说过了么,回来之后,大家便要去幽州城住一段日子,紧接着……就要回转滇南啦,听说滇南是他师门的地界,那里有他的师父和众位师兄弟们,倒是想不到……这无法无天的家伙,要是被师父管教起来,又是个怎的一个模样,一定很好玩的吧。

  身边烛火轻闪,商怡婷想到此处,不觉噗嗤一声幽幽的笑了出来,嘴唇甜甜的抿住,一脸开心和欢喜,堂外传来一阵孱弱的脚步声,有个淡黄色的娇弱身影出来倒茶,商怡婷转头一看,便心疼的走过来,扶着那姑娘坐下,然后自己给她倒好茶,递到她的手心里,柔声道:「怎么这个时候起来了?你是……饿了不成?」

  秦玉婉甜甜的露齿一笑,摇头道:「倒不是饿了,只是有点渴了,印荷妹妹她忙了一天,方才睡下了,所以我才没有叫她。」

  几个月以来,秦玉婉的肚子更加见长,到此时已经分明的凸出一个鼓包,她腹中的胎儿五个月后,一天便比一天大,日日变化,再也不像三四个月那时候,总是不怎么显怀。

  商怡婷看着秦玉婉消瘦的瓜子脸颊,蹙起弯弯的眉角,心疼的嗔怨道:「哎,你呀,一整天一整天的不吃东西,大家都担心坏了,怕你身子骨受不了,志儿回来之后看见,可不知要肝疼肉疼的紧,埋怨我这做姨娘的不会伺候呀。」

  秦玉婉咯咯娇笑道:「九哥哥他才不敢呢,婷姨是对他最好的人,九哥哥他心里面明镜的很,他要是敢得罪你,咱们这一大家子都不会饶过他。」

  商怡婷讪讪的媚笑道:「我……我怎么就成对他最好的人了,这可从何说起?」

  秦玉婉腻声笑道:「九哥哥他离开的时候,婷姨你起的最早,天没亮就出门给他准备马车,他走了之后,他的房间你天天都去打扫,那房子一直空着也没住过,哪里有那么灰尘,可是婷姨你从未放松过,日日如此,还有呀,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印荷妹妹做饭的时候,你总是让她多准备一份,就是害怕九哥哥他突然回来了,没有吃上一口热饭,婷姨啊,过去婉儿伺候九哥哥,现下婉儿动不了,便是你来伺候他,你作的,可比婉儿细致体贴多了,婉儿是比不上你的。」

  商怡婷听得小脸一呆,这丫头的聪慧,观察仔细入微,甚至入到骨子里,难怪志儿总是说比起聪明来,他是及不上婉儿的,自己为志儿作的这些事情,本是一些无端端的小事情,在商怡婷看来,她是半点也没放在心上,可是落在秦玉婉的眼底里,她却是一一记在心头,商怡婷心中略略有些忐忑不安,害怕被她发现什么,却又是微微一动,缓缓的沉吟道:「婉儿……有一件事情,我今日碰到的,好生奇怪,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呵呵,速度是还不错,可这是拿命换回来的,明天只能睡4个小时,除了吃饭洗澡干嘛的,其余的时候不是码字,就在构思情节,这样坚持不了太久的,所以码字也有低潮,毫无疑问,我现在处在一个小中,今天还有一章。

            正文第490章媚香之三

  下午临近傍晚时分,杨宗志等人便牵马来到了幽州城下,抬头一看,这幽州城的城墙高耸,城外不远处便是直入云端的燕山北段,这一城一山相应而立,如同两个巨人对垒,说不出的雄浑气派,天色将黑未黑,不断有些滚滚乌云从燕山顶上,被大风吹到这一面城墙的墙头边,团团笼罩住,一行人拉马进城,心中思忖着该是先找个地界投宿下来,然后再去想办法打探霍二哥等人的下落,不然一会到了深更半夜,再要去找店住宿,就可能不方便的紧。

  这幽州城在北郡的腹地,算得上是南通北往的要塞,无论从最南边的鸿冶城,又或者从东北面的长白府关外赶过来,都只需要最多不足一天的功夫,若是那马儿选的好了,甚至半天就可以到达。

  因此霍二哥他们将这里定做义军的驻地,可谓是一个明智之举,交通便利了,说不得还能邀约到更多人前来投奔,到时候声势一旦壮大起来,消息传得快,人头或许就会像滚雪球一样的激增,究其所以……这南朝天下,何时曾缺过豪气干云的好汉了,只有那些作了大官之后的人,才会越来越腐蚀,害怕吃苦,受不得累,锦衣美食的享遍了,寻常的吃穿在他们眼里可就索然无味的紧。

  杨宗志过去到过幽州城,对这大城的印象还比较深,因此当先在前面领路,想要引着大家一起,到幽州城最富盛名的聚义楼中盘桓住下,来到聚义楼下一看,三层小楼围得水泄不通,不但楼上站满了人,就连楼下的长街边都人头攒动,他们要牵着马,拉着马车挤进去,可就千难万难了。

  这么多人围聚一处,杨宗志等人心头一动,均在暗想:「难道是……霍二哥他们正在这里举事不成?」

  天色微黑,头顶繁楼上飘下缕缕灯火,不时的……还有阵阵豪迈笑声传来,哈哈哈哈的震在耳角。史艾可跳出去拉着几个路人问过了,有的说:「上面这般闹了一天了,连接几日都是这样。」

  还有的说:「就看着整个幽州城,只这里最喧嚣,因此……是来瞧瞧热闹的。」

  史艾可不禁心下暗恼:「都但是些闲散人,原来以为义军真的有那么多人呢,敢情着……也就是楼上那些才算。」

  杨宗志等人将马儿拴好了,丢下马车,开始亦步亦趋的往楼上挤去,楼里的汉子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本是没有一丝空隙留下的,好在朱晃和忽日列力大无穷,首先在前面开道,杨宗志在后面将几个小丫头们护严实了,撑着那乌卓玛一起跟上,这般进了一楼看看,入眼的都是老少爷们,有的头发苍白,还有的却是弱冠少年,兀自还正冻得流鼻涕的,一边聚精会神的听着楼上面喊话,一面还不忘……临了伸出衣袖抹一抹自己嘴上的两道清龙。

  大家转眼看了半晌,也没看到霍二哥和三娘的踪影,无奈下只得继续向二楼爬去,现下这聚义楼中,就连楼道上都站满了人,小二们和店老板早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想来就算还在这里,估摸着也无法端茶上菜,要上一趟二楼,这可比登天容易不了多少。

  朱晃从腰后抽出黝黑的铁杵,轻喝道:「让一让!」

  身前一些汉子们不耐烦的回头骂道:「挤什么挤?要是能上去,我早就上去了,楼上面正在讨论如何回击蛮子,这场面……我一辈子也没见过的呀。」

  这些人话音还未落,便感觉自己的身子如同轻飘飘的棉絮一般,被那不起眼的铁杵掳到了两边,原本密不透风的楼道上,便从中间分出了潮汐般的一条路,杨宗志等人踏步上楼,随眼一看,这二楼的人挤得比一楼还多,有的人挨着凳子坐下了,更有的却是挂在窗户上,一个个仰着头听得津津有味,两只脚丫子在窗边一荡一荡的,说不得寒风一起便要吹下楼去。

  杨宗志运足目力在人群中找了找,终是看到那一身庄稼汉打扮的霍二哥,手拉着三娘,和那一头毡帽的祁大哥坐在角落里,杨宗志心头一喜,忍不住开口唤道:「霍二哥……」

  这一声突兀响起,打断了头顶上的喊话声,身边人不觉个个回头怒目而视,霍二哥茫茫然的转回身来,见到一群衣着鲜华的年轻人站在楼梯口,他微微皱起眉角看了看,忽然大喜的笑道:「小兄弟……你……你怎么也来幽州城啦?」

  杨宗志哈哈一笑,踽踽的拉着众人凑过去,来到霍二哥身边站下道:「霍二哥,我是来找你的。」

  霍二哥闻言惊讶道:「你……你来找我作甚,哦,对了,上次你们带走的那个盲哑姑娘,她还好么?」

  杨宗志从身后将小婵拉出来,低头见那小婵微微有些局促,他笑道:「她在这里,只是……只是我没本事,没能将她的宿疾治好,对不起霍二哥啦。」

  霍二哥点头道:「嗯,没事就好,小兄弟你不必心头自责,这位姑娘的盲哑病也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医好的,对了,小兄弟,你……你来找我,便是要告诉我这件事?」

  杨宗志摇头道:「霍二哥,我没治好小婵的病,但是我认了她作义妹子,这一辈子定然好好照顾住她……」

  他话说到这里,只觉得身下的大手被一只小手儿死死的捏住,小手上透力而出,将自己的大手掐的生疼,杨宗志奇怪的低头看了一眼,接着又道:「但是我来找你,是听你们家中的老人说,你来幽州城投奔了一伙义军,是不是?」

  霍二哥默然点头道:「是,那是……那是我爹爹,我临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去南方躲一段时日,他却宁死不肯,只说一辈子生活在北郡,到老了,更是哪里都不愿去。」

  杨宗志拜礼道:「霍二哥,你们参加义军抗击蛮子,可否……可否也带上我一道?」

  霍二哥听得一惊,和三娘抬起头来,犹豫的道:「小兄弟,我……我看你气质穿戴颇为不凡,想来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我们这里都是些穷苦人,没法子了才来投军,蛮子打过来要咱们的命,咱们又逃无可逃,避无可避,不然的话,家里有钱有势,谁愿意来妄自送死。」

  杨宗志笑道:「霍二哥你看错了,我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子弟,我爹爹在世的时候,时常谆谆教诲我说,若要不被人欺负,自己便要作有骨气的男儿,霍二哥,你们骨头硬,我心里面是很佩服的,我只想作一个像我过世爹爹那般的铮铮男子汉,学你们一样,一辈子不被人欺辱。」

  霍二哥和三娘一道看上去,见杨宗志这话说的极为诚恳,料必是他的真心话,三娘小声劝说道:「二哥,既然小兄弟他这么年轻就有大志气,咱们何不帮他们引见引见呢,反正这里现在就是缺人,楼上面热火朝天的讨论了三四日了,这问题也终究没个定论,看热闹的多,真真敢拿性命去和蛮子们拼杀的,那可就少了。」

  霍二哥缓缓的点头道:「好,等一会大家议过了事,我便带你去上楼,见见这里的主事人,你能不能入伙,还要听听人家的意思。」

  杨宗志听得心头大喜,慌忙拜礼道:「多谢了。」

  身后的史艾可急的满面通红,捏住小拳头,咬住银牙暗道:「还有……还有我呢,死哥哥怎么对我一个字都不提呀?」

  当下一行人便站在霍二哥的身边,静静的听着楼上面传下的话,只听见一个粗粗的嗓音骂道:「呸……说了这么多,大家还是要拿个主意才行呀,咱们现在一千多号人,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讨论来,谈论去,没个尽头,那样的话,蛮子早就打过来了,一直打到幽州府城下,咱们说的口沫星子乱飞,到头了,只能一拍两散,人人作了蛮子的俘虏。」

  这粗声吼过话后,聚义楼中一片默然,过了一会,另一个柔细的嗓音响起来道:「照我说,咱们还是应当先发制人,这守……看来是守不住的,蛮子的铁骑最善于游击作战,来无影去无踪,咱们在这里,就等同于坐以待毙,不如趁着蛮子还未发兵这会,咱们首先冲过阴山去,打他个措手不及,让那些蛮子们也看看,我南朝响当当的男儿汉,全都是不怕死的义勇之辈。」

  这说话人嗓音虽细,可这话说的振振有词,楼上楼下不禁响起一片叫好声,人人鼓掌大叫,但觉得心头热血翻涌,正在这时,一个阴冷冷的嗓音,嗤的一声响起道:「哼……全是些匹夫之气,一千人去奔袭数万人大营,那不是拿了鸡蛋去砸石头,石头根本动都不动,鸡蛋自己便碎开了。」

  楼上面正在欢呼,乍一听到这毫不客气之语,三楼上顿时有人大吼着怒道:「是谁……谁在说风凉话?」

  二楼有人站出来答道:「是我。」

  三楼人狂骂道:「你有胆子便上楼来,让老子看看你到底长得如何缩手缩脚,在这里浇大家伙儿的凉水。」

  杨宗志等人转头看过去,见说这话的,正是自己身后的忽日列,杨宗志微微一愣,见忽日列咬了咬牙,昂着头向上走去,楼道边自发的向两旁闪开,杨宗志只得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众人又一起上楼,霍二哥和三娘两人看得怔怔发呆,这才意会到那说话人是小兄弟的同伙,霍二哥苦着脸道:「三娘,你和大哥在这里坐着等一等,我也上楼去看看,小兄弟他……毕竟是冲着我来的,我可不能让他在这里吃了人家的亏。」

  三娘呆呆的点了点头,霍二哥慌忙站起身追了上去,一行人来到三楼上,见这里围坐了一圈人,可人数……比起楼下便少得多了,那些汉子们见迎头上来了七八个,有男有女,不禁微微一愣,有人阴着脸开口问道:「刚才说话的是谁?」

  忽日列站出去道:「是我。」

  那些人仰头一看,这忽日列人高马大,甚至连杨宗志都比他矮了一小截,他的个子……在整个南朝天下是极难见到的,大家仔细的辨认半晌,忽然有人惊怒道:「你是……你是个蛮子,绝不是我南朝儿郎!」

  楼上楼下轰的一响,有人忍不住开声咒骂道:「杀了他,给咱们的亲人家友报血仇,只要是蛮子,咱们便一个都不要放过。」

  杨宗志皱着眉头看过去,见到楼上下乱作一团,已经有人禁不住向楼上冲来,他慌忙站出去摆手道:「诸位,他……他不是蛮子,在下敢用人头担保,而且他的话也没错!」

  方才发话那人皱着眉头,狐疑的问道:「你……你又是什么人?」

  杨宗志抱拳道:「在下姓杨,是来投奔诸位的,这个是在下的朋友,他从小在西南边陲长大,可从未和蛮子打过一天交道。」

  那人嗯的一声,见到杨宗志无论穿衣打扮,还是气度人品,俱都是最最正宗的南朝儿郎模样,他心头的疑窦不觉去了一些,凝神又道:「你刚才说,他讲的话不错,那么……那么你也是不赞成我们去偷袭蛮子的咯?」

  杨宗志点头道:「不错,他话虽说得不敬,但是意思绝对错不了,咱们人手太少,首先想的应是如何安身立命,绝非要去冒险强攻,当下咱们只有两步棋可走,第一:聚众,邀约天下豪杰一起来共谋大事,第二便是派人打探蛮子的虚实动向,只有弄清楚蛮子大军的路线和意图,咱们方才一击出手,作到一击必中,抽身而退。」

  杨宗志话音稍落,楼上下一片沉默,落针可闻,大家隐约觉得他说话似乎……似乎是有些道理的,井井有条,而又思路清晰,霍二哥站在他身后心想:「这……这小兄弟不是凡人那,一般人可说不了他这么些,前三四日,这楼上谈论来,谈论去,可没有一个好像他这般说到点子上的。」

  继而又想:「昨夜和祁大哥独坐喝酒的时候,他隐约也嘟囔了一句,『攻不得。』我再问他时,他便不愿发话了,可这意思……倒是与小兄弟相差不多。」

  方才发话那人沉吟片刻,站起来蹙眉道:「杨……杨小弟,你的话也好像有那么三分道理,可是我一时还拿不定主意,照说你年纪这么轻,见识难道多得过在座的诸位了不成,这里的人,都是咱们这一千号人中推举出来的,无论咱们过去是打铁的,卖艺的,还是走方郎中,却一个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咱们在这里讨论了三四天,也没有个准主意,你三言两语的,便要叫咱们尽数采纳了不成?」

  史艾可在身后憋了半晌,听了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别人质疑她,不相信她,她倒是并不放在心上,可是人家要是质疑她深爱热恋的哥哥,那比要了她的命还让她难受,史艾可跳出小身子,红着小脸尖声道:「他怎么就信不过了?你们这里如此多人,哪一个……带领过十五万大军出过征,你们一个个见多识广,又有哪一个……曾经率着一支孤军打到了蛮子的凤凰城,沿途杀了数不尽的蛮子大将,哼哼……他信不过,难道你们便能成事了么?」

  身前一伙人听得大惊,面面相觑一番,有人不禁开口问道:「你说的杨……杨小弟,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史艾可噗哧一声娇笑出来,得意洋洋的叉着小腰肢,挺胸昂头道:「我的哥哥啊,他就是御前钦封的护国大将军,杨宗志是也!」……

  幽幽灯火下,秦玉婉迈着潺潺的小步子,在面前疾速来回踱步,她的肚子大了,这么走起来如同胖乎乎的小懒猫一般,看着甚是惹人发笑,商怡婷抿住嫣红的绯唇,盯着她的影子由小变大,再由大变小,如此来回几十趟,商怡婷忍不住要发话劝她休息一会,秦玉婉却猛地转回头来,静静的道:「婷姨,你快去里面知会一声,就说将有大事临头,让大家赶紧都出来。」

  商怡婷听得一愣,踌躇的媚声道:「婉儿……这么夜了,大家应该都睡下了,有什么事……不能等到明早再说么?」

  秦玉婉急道:「婷姨你方才说有一个过去的故人来访,可是又不敢和你搭话,对你挤眉弄眼几下,便又不再看你了,这事情……不对劲了呀,你们回程的经过,我听九哥哥说过一次,你原本瞒骗身边所有人说要去南疆,最后又取得是北道,你身后若是没人跟着的话,别人万万猜测不到你的行踪,就算是巧合遇见,他为何不敢对你说话?他是怕啊……要么……是你包庇九哥哥的事情发了,他不敢和你扯上干系,要么……就是有人要来捉你,而带路来的,正是你的那个所谓故人,他许是一时心善,便想给你警示,但是身边有人环伺着,他不能作出任何的举动,只能挤眉弄眼,婷姨呀,事情紧急到这个地步,咱们怎么还能等上一夜?」

  商怡婷听得小脸愕住,心头怦怦乱跳,她方才想过了万千种可能性,就是独独没有想到自己的头上,总是把事情往杨宗志的身上去引,那是因为……她实在是将杨宗志看得太过重了,重到她压根便不疼惜自己,只想着如何不让杨宗志受到牵连伤害,直到听了秦玉婉这话后,商怡婷才算恍然大悟,小伍子怎么会到鸿冶城的,又怎么会见面不相识呢,那是……自己过去待他还不错,他念着旧情,不愿意将自己供出来呀,他身后的几个衙役,全是为了自己而来的。

  秦玉婉道:「婷姨,您别犹豫了,咱们宁可自己想错了,也决不能冒一点点风险,嗯……咱们其中无论哪个被人捉住了,最后受要挟的都是九哥哥,他把咱们看成是至亲的人,又怎么会见到咱们受害而不去管?」

  商怡婷诶的一声娇唤,急匆匆的站起来,扭着肥臀跑进了后院中,不过一会,便将大家一一都叫了出来,时日将晚,小丫头们一个个睡眼惺忪,眼眶红红的,嘟囔问道:「出……出什么事了呀?」

  秦玉婉素然道:「大家都别问了,赶紧收拾好行李包裹,咱们今夜就离开鸿冶城。」

  众人听得一惊,索紫儿伸着懒腰,娇昵道:「婉……婉儿姐,到底怎么了,是……是哥哥那边有消息了么?」

  秦玉婉摇头道:「九哥哥还没回来的,紫儿,你快去把包裹打好,哦,对了,大家记得不好带的玩意全都丢下不要了,只带最贴身的东西,越少越好。」

  众人个个摸不着头脑,商怡婷便媚声催促道:「好了,都听话,婉儿她说有事要发生,咱们自然信得过她,就算志儿在这,想来也会依她吩咐行事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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