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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 47,1

[db:作者] 2025-07-04 21:25 5hhhhh 7990 ℃

            正文第334章情义之二

  三人将就的用过了饭,杨宗志只吃了几口,便放下碗筷不动,丁娆娆却是吃的津津有味。费幼梅愣着双眸,紧张的问道:「怎么了?不……不好吃?」

  杨宗志就着依稀的烛光看过去,见到她明媚的眼神内尽是期盼和殷切,仿佛又有些惴惴不安,只得伸手抹了抹嘴,强笑道:「嗯,还不错,噎住了,我想先喝一喝茶。」

  他方说到这里,眼神便又愣住,果然转头看见一旁的丁娆娆立时竖起茶壶,给他倒了满满的一大杯苦茶,杨宗志的心头和嘴角都在发苦,抬起茶杯盯着藏青色的茶水,这茶水之苦,胜过自己过去喝过何淼儿给自己熬制的草药,但是……自己话已说出口,杨宗志在心头恨不得给自己一个耳光,气骂道:「看你以后还胡说不胡说?」

  他闭住进气,将茶杯端上来一饮而尽,喝过之后,舌头在嘴里微微囫囵,兀自还觉得苦意不消,丁娆娆看的眼神一亮,第一次露出轻笑道:「公子,这苦茶虽苦,但是功效却是不凡,既能消炎去火,又能化咳止痰,真是很好的东西呢。」

  费幼梅在身边看的一呆,讷讷的娇声道:「丁姐姐,你笑起来可好看的紧,明眸皓齿的,我若是个男子,便希望每日里都看到你这样的笑容。」

  丁娆娆听得一愣,即刻意识家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起了动人的笑颜,红彤彤的小嘴微微抿住,小手一伸,更是将小嘴都捂在了后面,叫人半分也看不多去。杨宗志吐出一口气,强笑道:「吃饱了,我想出去走走,便不打扰你们了。」

  费幼梅赶紧放下筷子,娇声站起来道:「我陪你去!」

  她话一说出口,自己也觉得有些暧昧,但是联想起自己下午自己翻来覆去作的那个噩梦,杨宗志离去的背影兀自看着还是那么清晰,她虽然羞涩的浑身发颤,但是仍然挺起腰翘,毫不退缩。

  丁娆娆沉吟了一下,忍不住道:「这北斗旗里种满了参天的大树,树间盘根错杂,外人第一次来便容易迷路,不如……不如我陪你们出去走走,免得你们迷了方向。」

  杨宗志的目的只是要避开这顿饭和这一壶苦茶,其实他并没有什么特别要去的地方,他听着这两位娇媚的佳人,没有人质疑自己逃掉的本意,心头便在暗呼阿弥陀佛,便带了她们二人出了这雅致的小院子。

  出门走走,外面果然尽是大树,树冠亭亭如盖,遮住的月头,山中的幽幽夜色,总是伴随着轻微的雾气,这般放眼望过去,只觉得这雅致的庄园之内,不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杨宗志走了一会,低头见自己身边一左一右的伴着两个艳色的佳人,可是她们二人此刻竟是悄无声息,都低头走路,双眼望着脚尖,仿佛想着自己心事,想的痴痴发呆。

  费幼梅心想:「不知……这大骗子是不是觉得自己的烩菜炒得不好吃,不然……他本来饿得紧了,却是吃了小小的几口,便推说不想吃了。」

  她想起自己原本打算趁着娘亲跟上来之际,偷偷向她老人家取点经,可是今日心情激荡之下,竟是提前露了一手,却也露了馅。

  她心头有些惴惴不安,想起那日里杨宗志对那苗寨的老者夸耀她心灵手巧,她暗自甜蜜之时,也更加战战兢兢,她深知自己从小便少作家务,可万万当不起这心灵手巧四个字的,今夜杨宗志的表现,只让她对自己更加不自信。

  费幼梅的小心思如同天边的浮云一样,浑然落不了地,正在这时,她感到身前一只温暖的大手,悄悄伸了出来,似乎放在自己的小手上,轻轻按住的抚了一下,她顿时如同触电一般的心儿乱跳,暗自幽红了面颊,首先……却是去斜眼偷看一旁的丁娆娆。

  费幼梅偷偷的松了一口气,只见到丁娆娆也是低垂着小脑袋,对自己这边的动静恍如未闻,费幼梅抿了抿有些缺水的嘴唇,夜色下,猛地发现那丁娆娆的面颊也如同自己一般着火的通红,而且她身子微微颤抖,平坦的脖子处好像咕的一声,咽下了一口口水,费幼梅狐疑的将视线转下她身下,只见到她两只小手束住,合在小腰前,那小手之上,此刻……也按着一只如同自己手上一般的大手。

  费幼梅娇艳的小脸由通红瞬时转为雪白,正待用力甩开自己小手上的那只坏手,忽然身前的杨宗志停了下来,将她们两人都拉到了身后,两人暗自诧异间,顺着他的肩头望出去,只见到……面前是一颗磅礴的大树,树底下黑乎乎的一片,只是这条小道若要继续走下去,便要穿过树荫,仔细看看,才发现那树荫下,背对自己,好像站了一个人。

  费幼梅差些惊呼出声,却又捂嘴止住,仔细看上去,那人背影魁梧,看着好像巨塔一般。再过一会,那人位置的里面传来一阵呼呼的气声,听着好像是人的喘息,又好像是内劲划破气流的声音。

  三人都有些惊疑,便放低脚步声走近一些,才看清楚,原来那大树过去便是个花园,四周皆种植了半人高的长青草,此时这长青草中,正有一个白衣少年在练功,那白衣少年练习的是掌劲,但见他立掌如刀,手掌在手腕上肆意旋转,带起一阵强劲的气流,四周长青草的绿叶子,挨着近些的便收不住这股气劲,纷纷被他吸引了过去,叶子在空中仿佛不着力一般,旋转扭曲的划过一道弧线,那少年轻轻嗨的一声,掌心向外一吐,那些绿叶子便好像天女散花一般的四散开。

  杨宗志三人站在矮树的树荫下,头顶便是树叶,将三人罩在里面,丁娆娆看个仔细,忽然娇躯动了一动,便又没有说话,那白衣少年练过了掌法,得意的笑了一笑,正待转身回去,他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清亮的嗓音,柔笑道:「先儿,这么夜了,你怎的一个人呆在这里?」

  那白衣少年听到这个声音,半转过身看过去,杨宗志看到他的侧面,顿时想起这少年正是北斗旗的少旗主,丁继先。

  遥想起上次在罗天教遇到他,他还是一幅青衣书生的打扮,带了珠宝去筠儿的闺房小桥边讨好筠儿,却没料到被筠儿几句话,便打发了回去,此刻再一见到,却又觉得他好像哪里有些不同。

  丁继先转回头来,轻声笑道:「娘,你来了!」

  叶若碎自杨宗志所站对面的树荫走出来,亲热的走到丁继先面前,伸手掏出随身的丝帕,将他额头的汗水均匀的抹去,才心疼的道:「怎么?又在偷偷的练功了么?」

  丁继先扬眉笑道:「娘啊,眼见旗内比武的日子就要到了,我自然再也懈怠不得,不然可对不起娘亲对我的期望。」

  他说到这里,眼神恍惚的转了几下,又轻笑道:「娘,我最近新练了一门功夫,我耍给你看看好么,瞧瞧能不能入了娘的法眼。」

  叶若碎慈祥的点了点头,便稍稍站了开去,只见丁继先又将方才所使的掌法又运了出来,他掌风一动,半尺内的绿叶便跟着左右晃动,他正待吸气,将这些绿叶都吸了过来,好像方才一般天女散花的打出去,叶若碎忽然惊声道:「先儿,你……你这掌法是从哪里学来的?」

  丁继先被叶若碎问的一呆,手上的掌风便退了回去,他不好意思的笑道:「娘,前几个月,我从西蜀刚刚回来,你老人家大骂了我一顿,我那时心里有些暗自不服气,便……便跑到后山的竹林里发泄了一顿,在那里……在那里却是碰到了一位高人老前辈?」

  叶若碎的眼神微微闪烁,又紧问道:「那是……是位什么样的高人?」

  丁继先摇头道:「我也没见过那位高人的样子,只是他说话时,便好像在我耳边一样,他躲在竹林里,问了一些我的事情,又问了一些旗内的情形,也好像娘亲一样大骂了我一顿……」

  叶若碎听到这里,面色一沉,大声道:「他……他骂你了,他为何骂你?」

  丁继先腼腆的笑道:「其实……其实也不能叫作骂,娘啊,自从爹爹前几年去世之后,孩儿便再也没人管教,这老前辈虽然话说的严厉,但是……但是孩儿好像觉得爹爹又回到自己身边了一样,孩儿听了他的话,却是一点气也生不出来,只是好生激动,那老前辈见到孩儿的样子,便叹气的说到,只要孩儿做一个有志向的人,他便……他便将自己的毕生所学传授给孩儿,娘啊,你说……这老前辈是不是一个大大的好人?」

  叶若碎呆滞的沉吟了一会,恍惚的道:「嗯,是……是个大好人。」

  丁继先继续道:「后来我便每天夜里依照那老前辈的吩咐,子时去竹林学他的功夫,这路掌法,便是那老前辈亲口所传,我心想,眼下四大长老为了立旗主的位置,明争暗斗,孩儿学了这路功夫,便能让他们的计谋得逞不了。」

  叶若碎听了这话,只是感动的手抚他的额头,轻唤道:「好……好孩子。」

  杨宗志躲在暗处,眼角微微潮润,念想起在洛都时,娘亲也好像眼前这叶若碎一般,对待自己万般慈爱,口中话虽说的严厉,但是眼神中,也不时流露出叶若碎这样的慈祥之意。他拧住鼻头,转头又向暗影下的那黑影看过去,见到那人似乎是手扶树干,竟也是一动不动。

  丁继先又震声咬牙道:「娘亲,待孩儿坐上了北斗旗的旗主宝座,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对岸找那个姓洪的老魔头算账,他一掌打死了爹爹,孩儿也用这一路掌法,定要帮爹爹报了这个血海深仇。」

  叶若碎听得面色拧住,皱起眉头细思了半晌,才柔和的道:「先儿,娘亲给你说一个故事,你听了这故事之后,再来决定该怎么去作……唔,在十九年之前,这江南岸的景村里,有一户大家族,那大家族里生了个姿色不凡的女儿,远近闻名,四处的乡亲们听说之后,都纷纷找了媒婆上门提亲,想要把这女儿娶回家去。」

  叶若碎眼神柔柔的发散,显是想起了往事,她的嘴角微微牵动,又继续道:「只是这家族的女儿生性清高的很,看不起附近求亲来的人家,眼见她爹爹看着堆积如同山高的聘礼,乐得合不拢嘴,她心烦离乱之下,有一天便独自跑到江边去发泄痛苦,便在那里……她碰到了两个人。」

  丁继先听得入神,轩眉道:「哦?什么样的两个人?」

  叶若碎低婉的道:「那日她来到江边,天色已经昏沉沉的发暗,她独自站在滩头,吹着江风,心里乱如麻,正在这时,身后有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来,道:」姑娘,你切莫寻短见!『那姑娘转头看过去,见到个魁梧的小伙子,一脸神色紧张的盯着自己看,那姑娘心想,我又不是当真寻短见,你这人大惊小怪。只是她转念一想,当真还不如去死了的好,若是嫁给这么些碌碌的俗人,这一辈子,可就生不如死。「

  叶若碎幽幽的叹了口气,道:「那小伙子想不到他无心之语,反而催发了姑娘寻死之心,姑娘凄婉之下,便想投江,那小伙子看的大惊,伸手来救,只是那姑娘自幼习了些武艺,那小伙子手忙脚乱的,反倒被那姑娘打了一掌,打落了江水之中。」

  丁继先听得哈哈一笑,讥讽道:「好个蠢人。」

  叶若碎皱眉道:「先儿,人家也是一片好意,你怎么可以骂人?」

  丁继先听见娘亲口中甚是不悦,赶紧束下面色道:「是,我错了。」

  叶若碎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冥想道:「后来……那小伙子爬上江滩,浑身上下湿了个透,姑娘眼见他这般狼狈的模样,寻死的心倒也淡了,只是浑然没有半点主意,便蹲在江边呜呜的哭咽了起来。」

  她闭住秀目,轻柔的道:「那小伙子虽然身手不错,但是为人却滞讷,他在一旁急的想要跳脚,却也找不出半句安慰话来,只在这个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个幽幽的叹息,有个苍老的声音笑着说话道:」年轻人,你这么毛手毛脚的,怎么不去问问人家,为何要到这里来寻死呢?『那小伙子一听,顿时来了主意,便依着那老人家的话问了一遍,姑娘转头看过去,见到个白胡子的老道长,浑身上下穿的破破烂烂的,尽是油渍,她心里看不起这老人家,便回话道:「我自寻死,干人家何事?』那小伙子一听,立时又没了主意,便将求救的眼神望向那老道长,那老道长哈哈笑道:」可怜世人,参不透前程,避不开凶吉。『他装模作样的捏指算了一下,笑道:「小姑娘是要……逃亲,是不是?』」

            正文第335章情义之三

  杨宗志听得心头一跳,他一边听着叶若碎叙说旧事,一边心底里却是闪现出那个白发老道长的模样打扮,心道:「这……这老道长莫非真是个神人不成,不然他怎么对天下事都看的这么透彻。」

  回想起八年前在点苍山脚下,婉儿正是因为受到这老道长的几句点拨,才会静下心来在派内等了这些年,不然以婉儿这丫头的聪明伶俐,若不是这白发老道长一口算出点苍剑派内的隐秘事,她定不会对他言听计从。

  今日在北斗旗大门外过那三关,其中斗棋这一关便是那老道长当年留下的残局,杨宗志一年之后,方才猛然悔悟到他去年捉住自己斗棋的目的,杨宗志念想至此,不禁心头又是悔恨,又是唏嘘不已。

  叶若碎低婉的叹气道:「那姑娘一听,顿时呆呆的愣住,她由来听说过这世上有些通仙之人,可以掐指算出古往今来,大到山河朝代的变迁,小至凡人家的柴米油盐,她骤然得见,只是半信半疑,恍惚的问道:」你……你是听谁说的?『那老道长哈哈大笑道:「你只说贫道说的对也不对,再做计较。』那姑娘心想:先听听你怎么说,若是个假的半仙,看我不一顿好打。此刻她被这浑浑噩噩的小伙子一打岔,再碰上个神神秘秘的老道士,一时竟也忘记了自己的心事,将注意力都转移到这人的身份上去了。」

  丁继先轻声问道:「娘,您说,这老道长会不会就是教孩儿这路掌法的神人,他既然通晓世事,当然也会知道此时我北斗旗中遭遇劫难,我们丁家自己创下的门派,到了最后却是自己作不了主,他便又来点化孩儿来了。」

  叶若碎咯咯的一笑,娇声道间:「先儿,你听为娘的把话说完,再做判断……嗯,那姑娘发话道:」嗯,你说的不错,我出来……正是……正是逃亲来的。『那小伙子在一边听得大惊,不觉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老道长又哈哈大笑的回答道:「小姑娘,你这为难事,本是天下最最容易解决的问题,没想到你意志如此薄弱,却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寻死,当真可怜可叹呀。』那姑娘一听,发怒道:」让我嫁给那些昏庸不堪的俗人,还……还不如让我投了大江来的痛快,你不知我心中的苦闷,才会笑的这般轻易。『老道长又叹息道:「好,我若说出一个办法来,你依此去作,定可解了你的燃眉之急。』那姑娘听得心头好生犹豫,便开口问道:」是什么法子?『那老道长沉吟了半晌,才道:「法子倒是不难,却要看看你有没有悟性……』他说到这里,便伸出食指,往身下坐着的大石头上画起线来,姑娘和小伙子凑过去看清楚,不觉心中都是大惊,因为……因为那大石头百年屹立于江滩之上,本是经过江水反复冲击而成,江水这么多年潮起潮落,都无法使这大石头碎裂毁掉,只是磨平了它的棱角,这显然是一块顽石,而……而那老道长此刻仿佛切豆腐一般,轻松淡定划在上面,指痕深入几寸,内力倒是好生的惊人。」

  费幼梅静静的站立在杨宗志的右手旁,耳中听着花园里叶若碎说些陈年故事,心头却是忽起忽落,她偷偷的瞥了一眼身边的杨宗志,只见他皱着眉头,仿佛对这故事入了神,目光呆呆滞滞,浑没有半分平素骗起人来的嬉笑俏皮模样。费幼梅的心下却是一柔,暗想:「这刻的他,或许……或许才是真正的他也说不定,幼梅儿呀,你若是这故事中的小姑娘,爹娘万一也逼着你,去嫁给你不情愿嫁的闲人,你可也会去投江,不要性命么?」

  她清楚的记得,几个月前在襄州城外的古庙中与杨宗志见了一面,心头便一直都不宁静,整日里失魂落魄,大失往日清冷从容的心境,后来在天安城里再见到杨宗志,却又失望无比的发现他……他不过是个欺世盗名的大骗子,骗尽世人,便连自己和爹娘,也骗在里面,她心知爹娘一贯的为人,并不注重相貌仪表,最是看重一个人的人品内心,因此才会对战战兢兢的柳顺意师兄那般的满意。

  后来她不死心的跟在杨宗志的身后,眼见他一路来与自己似近实远,却又对他更是看不懂了些,直到……直到今日里她得知杨宗志的身份,才算微微有些恍然,费幼梅心头柔柔的泛起涟漪,小心思里转来转去,全是杨宗志一会笑嘻嘻,一会沉着脸的对待自己,她心中忽然明白过来道:「为何今日会发了这么个噩梦,梦到……梦到他决然的独自走了,全是因为……全是因为今日无意中知道了他的身份。」

  杨宗志的鼎鼎大名她过去并未注意过,只是从史敬那么一大帮江湖汉子口中得知过一次,这么一个朝廷中风头正劲的武将,却是得到江湖豪杰们的交口称赞,费幼梅却忽然觉得他这身份距离自己有些远,还不若……不若他当真是个江湖里的少年,一旦有朝一日他身份一变,回了朝,坐上了大官,背转过身去,哪里还会记得……有一个傻呆呆的小丫头会日思夜想的痴念着他,又哪里……还会记得远在天边的雪山之上,正有一朵即将香消玉殒的枯萎雪莲,犹自殷切的盼望着他。

  费幼梅的心儿紧了一紧,黑暗中哆哆嗦嗦的伸出小手去,轻轻捉住了杨宗志的大手,那大手入手冰凉,恍如她此刻的心情。

  叶若碎咳嗽一声,接着道:「过了一会,那老道长在石头上刻下一个棋盘,才从自己的口袋里取出黑白的棋子,在棋盘上摆落了起来,姑娘和小伙子一道看去,见到原来是个残局,便问道:」这是……这是什么意思?『老道长笑呵呵的道:「你过得了贫道的这关,才有机缘听到贫道的主意,你若是过不了,那可对不住,天机便不可泄露。』那姑娘自小也精通琴棋书画,听了老道长这么一说,便不服气的道:」怕了你么?『她抬起手来举起白棋,左右举棋不定,小伙子在一旁看的不忍,便低声恳求道:「老人家,您是仙人,点化世人岂不是美事么,怎么还要出些难题出来。』老道长只是闭着眼睛歇息,捏着自己少少的几缕白胡子,并不作答,那姑娘仔细看过去,这……这白棋分明无解,乃是必死的废棋,不觉怒气的心想:」左也是死,右也是死,我不如胡乱下几步,点掉自己的气眼,看他又能把我怎么样。『「丁继先惊讶的道:」娘啊,您时常教我下棋,一直都告诉孩儿,气乃是棋局中的关键所在,她点掉自己的气眼,岂不是……岂不是求死之举么?「

  叶若碎咯咯娇笑道:「先儿,那姑娘此举本是意气用事,她年方豆蔻,对着凡尘锦绣充满了美好的向往,只是此刻被爹娘逼得紧了,反而生了厌世之心,没想到老道长看了一步,竟是讶异的叫了声:」孺子可教。『再走几步,老道长不怒反喜,哈哈笑道:「有意思,有意思的很。』那姑娘和小伙子才一道转向棋盘看去,见到这残局竟然棋势大变,方才还是黑棋必胜,被那姑娘这么胡搅蛮缠一番,此刻……却已是白棋的天下了。」

  费幼梅握住杨宗志的大手,只觉得两人的手心间渐渐透出温暖,这暖意熏得自己的心头迷醉,鼻子中闻到他男子的气味,费幼梅更是难以自拔,恍惚的想起今日杨宗志一番比棋,说不得也是他胡搅蛮缠的下法,搅得叶若碎也只得投子认输。她暗暗咯的一笑,便将整个小脑袋也依靠在杨宗志的侧面,秀丽的脸颊紧紧的贴在上面,顿觉心头安定了些,却浑然忘记了另一边还有位千娇百媚的少女环伺在旁。

  叶若碎道:「那姑娘胜了棋局才恍惚的意识过来,原来这棋局乃是考验人心,人若是不抱着必死之心,定然不会这样大违常理的下法,若是中规中矩,却是……却是必败无疑。」

  她说到这里,幽幽的叹了口气,丁继先听见,不觉接口道:「娘啊,那……那后来这老道长,又出了个什么主意给姑娘呢?」

  叶若碎笑道:「那老道长让姑娘附耳过去,在她耳边说了三个难题,说到……姑娘若是回家之后,便将这三个难题悬挂在外,言明若有人能闯过这三道难题,便倾心相嫁,万无推辞,若闯不过来,便不合自己心目中的才气人品,便是拿再多聘礼,找再多媒婆,也是无济于事。那姑娘回家之后,果然一一照办,不过两三月之间,前来应题的人不下四五百,却是没有一个能够顺利过关,人家没闯过三关,便没脸继续提及下聘的事情,这样一来,这姑娘倒也耳根清净的过了大半年,咯咯。」

  「三道难题?」

  杨宗志听到这里,心中有些恍然大悟,为何先前叶若碎会提出这么一个同样的提议来,显然是她想让今日闻讯赶来的江湖豪杰们知难而退,便故技重施了一次。他想到这里,才猛地发现右手中柔柔的极是滑腻,微微偏转过头去,竟然见到自己的手心不知何时塞了一只葱翠的羊脂小手进来,那小手的主人颤颤巍巍躲在自己的胳膊后,浑身上下抖个不停,这娇躯上的战栗顺着整个胳膊也传到了自己的身上。

  杨宗志暗自叹了口气,想要放脱掉那小手,只是那小手握的紧,若不是甩开去,并不能自行脱落,他轻轻的抬了一下手,手肘霎时碰到一团鼓蓬蓬的腻肉之上,这腻肉酥软而又极具弹性,手肘在上面轻轻划过,带起一阵缠人的香艳手感。杨宗志心头一跳,便不敢多动,耳中仿佛还能身下微微有个娇软的嘤咛之声响起,他闻着身边两股宜娇宜媚的如兰麝香,心头竟是不觉泛起了犹豫。

  这花园一侧便是参天巨树,遮蔽住头顶的月色,叶若碎与丁继先母子在花园里叙话,不觉已是月上中梢,月光轻轻洒洒的垂落屋角岩壁,将这静谧的庄园内都点缀了一层银白。叶若碎说到这里,却是安静了好一会,眼神如同水波,闪闪烁烁的思忖,过了一阵,才幽幽的叹了口气,轻声道:「这里便要说到先前那小伙子了,那小伙子回到自己住地,对那寻死的姑娘,竟是念念不忘,后来……后来他不敢亲自上门去见那姑娘,害怕被那姑娘好像对其他人一样的轰了出来,便……便拜托自己的一位知己好友前去景村提亲,这事说起来,便已是半年之后了。」

  丁继先怅然的道:「这小伙子好糊涂呀。」

  叶若碎凄婉的一笑,接口道:「那好友拿了小伙子的信物,上门一见,却看到门口高挂三道难题,那好友由来都是个自负之人,自是不放在心上,便对那三道难题仔细的瞧了瞧,这一瞧才是大吃一惊,他暗想自己通晓甚多,可这三道难题依然还是解决不了,就这么着,他又转回头去,回到家中苦思了整整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他又来到景村,此时却是想好了主意,连破前面的两道。」

  叶若碎叹息道:「姑娘呆在家里,听下人说外面来了个青年,将自己留下的难题破了两道,她心中有些好奇,便想启门出去见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前半年以来,那些上门来的人,就算能破掉一个,也是少之又少,她心想这人倒是有些真本事也说不定。那姑娘偷偷躲在门口看了几眼,阳光斜洒而下,她见到外面一个少年,正皱着眉头盯着最后的棋盘发呆,这少年想一会,又走开些,背着手看着远远的天边,过一会又转回头对着棋盘,那姑娘……那姑娘乍一看见,不知为何,心头砰砰的跳的飞快,面红耳赤的却是不敢多看一眼。」

  丁继先嗯的一声,点头道:「那姑娘对这少年生了情意了,娘亲,孩儿一见……一见罗天教的西门小姐,便……便和姑娘也是一般的反应,痴痴呆呆的话也说不利索。」

  费幼梅心头却是猛地浮现那日襄州城的情景,自己在月下看见了他,见到他那心事重重的背影,心儿岂不也是跳的飞快,怎么平息也平息不了。

  左手边的丁娆娆却是呀的一声,差点娇唤了出来,她心头惶恐的暗道:「心跳飞快,面红耳赤的不敢……不敢多看一眼……」

  想起自己在山坡上见到身边人,其时自己的反应,竟是……竟是与那姑娘一般无二,再听到自己的弟弟笃定十足的分析,丁娆娆只觉得浑身如同被雷电击中,心中婉婉约约的不知是什么滋味,她不敢转头去看,只是脚下的小步子,却是稍稍的挪开了些。……

  喝的烂醉,实在是写不出好东西,趁着酒醒,写到了四点,等我回去给大家补上!

            正文第336章情义之四

  夏夜的天空有朗朗的星辰,星光照耀之下,将这山麓花园的一角照的分外透彻,却也带些朦朦胧胧的诗意,叶若碎的眼角泛起一阵涟漪的柔光,她说到此处便是语气也轻媚婉约的细了下来,显然这段往事一直弥留心底,挥抹不去。她沉静了一会,待得丁继先说过了话,才柔声道:「嗯,先儿,当年那姑娘的年纪,也与你一般大小,正是……正是情窦初开的花信韶华,那些年来,前去他们家庄园里来提亲的江边人家,便是数上一天也一夜,也是数不尽,却没想到……她见了那小伙子的好友一面之下,竟是对他暗暗生了情愫。」

  叶若碎低低的咳嗽一声,声音越发媚的能滴出水来,轻笑道:「那时她躲在大门的内侧,眼见那少年呆呆的面对棋盘,一会又唉声叹气的走开,反反复复十几遍,显然是那老道长留下的迷局,他根本破解不了,不知为何……不知为何,那姑娘心底里却是暗暗着急了起来,半年前,老道长临走之时留下了三道谜题,那姑娘依照老道长的吩咐,过足了半年快活时日,可是现下……她心头却又暗自有些悔恨,暗想这留下的三道谜题如此之难,真真是天下少有人破解的了……」

  丁继先哈的一笑,大声调笑道:「这姑娘只怕不是因为留下的三道题太难,而是……而是因为那少年也破不了,才会这般发急。」

  叶若碎咯的一声,娇笑道:「先儿,你果真长大了,懂得揣摩人心了呀……不错,这姑娘实在如同你所说这般,只是那个时侯,她心里暗自不敢承认,她便这样不吃不喝,等在大门的内侧,眼见时日飞快,不觉已是从清晨到了黄昏,那少年虽然苦无主意,但是性子却倒坚定,他翻来覆去的思索,竟是一日未曾进食也不觉得,那姑娘看在眼里,不觉心底里好生心疼,便暗暗吩咐了下人,准备了些精致的美食出去,想要招待那位少年,下人们端了食盘,正在这时……那少年大喊了一声,道:」这……这怎么可能!『这姑娘听见,不觉奇怪的看了一眼,见那少年对着棋盘好像中魔了一般,用手胡乱的扯着自己的头发,她心头更是难以平静,便挥手屏退了下人,而是……而是自己端了食盒走了出去。「

  丁娆娆柔柔的心想:「这往事娘亲说起来,语气又是惆怅,又是辛酸,难道……这是娘亲与爹爹相识的经历不成?」

  待得听到叶若碎说姑娘亲自走出去,给那少年送些吃喝,丁娆娆脸色一红,又战战兢兢的心想:「这姑娘……好大……好大的胆子呢。这么出去相见,若是我……我便作不到。」

  叶若碎继续道:「姑娘走出干门外,随手将食盒摆放在棋盘之上,那少年苦思棋局,竟是毫无察觉,姑娘静静的站在对面,这才有机会对那少年仔细的查看,这一看却是不好,她……她心头跳的更快,脸色也越来越红,好像天边的晚霞一样,她见到少年低垂着头,不时恼恨的用手抓头,将本来甚是得体的衣着打扮搅的乱糟糟,姑娘才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少年恍如大梦初醒,抬起头来呆呆的看了一眼,却也……却也看清楚了姑娘的容貌,竟然也是一时愣住了。夕阳下,他们……他们两人互相痴看着对方,都觉得此时是从未有过的心动浪漫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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