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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未删节全本) - 23,2

[db:作者] 2025-07-04 21:25 5hhhhh 1470 ℃

  他说到这里,从自己衣袖中抖出一副小巧卷轴来,展手拉开,笑道:「但是彭某又知道筠儿小姐,自幼熟读天下名篇,酷爱字画典籍,所以彭某特地差人赶往洛都,不计代价的寻到了如今天下最有名望的才子『史中郎』――崔代的亲笔墨宝,再命人一路不歇息,千里运送过来,诺,这篇《玉女抚琴图》便是了。」

  这白袍少年一边说话,一边注视着筠儿的脸色,见她虽还是面色清淡,但是相比起方才那青衣折扇少年,筠儿显然是对自己手中的礼物,更感兴趣一些,见她依稀斜眼对自己手上的字画多看了几眼。

  白袍少年余光看到身边那公子已经气得面色铁青,七窍生烟,更是志得意满,将手中字画展的更开,自己转头对着字画,摇头念道:「呜呼,玉女抚琴哀,惆怅入心来,敢问何所思,明月由梦慨,举杯欲相邀,琴终芳影殆,绕梁三日绝,留得痴心在。」

  白袍少年念到此处,又大喝道:「好诗啊好诗,这崔代果真是有真才实学,这图上的玉女,隔帘抚琴,面貌虽看不真切,却又让人不禁心生亲近仰慕之意,就如筠儿小姐一样,实在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佳人矣!」

  青衣公子看着自己的死敌在自己面前口生莲花,心中嫉恨无比,他转头紧紧盯住筠儿的面容,见她果然动了心思,转头仔细向那死敌手中的字画瞧去,目中神色有些悱迷,他生怕筠儿被那人手中的字画所迷倒,赶紧大声道:「一副破字画,有什么好看的,我家里这样水准的字画,那也是多的是,每日挂在那里瞧着,慢慢也都稀松平常的紧,西门……筠儿小姐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我全部都取来送给你,好不好?」

  这青衣公子见自己的死敌唤筠儿叫作筠儿小姐,而自己只能叫她西门小姐,听着更是生分的多,不觉暗中也是换了称谓,在这上面,当然不想自己输下一阵。

  筠儿听了这话,轻轻摇了摇蜷首,放眼向那字画看去,见那字画中是一副青毫笔墨泼洒的丹青,隐约看见小桥流水,荷花池畔,桥的尽头是一座梨园,园子门上有一个不知是木帘还是竹帘的遮饰,就在这遮饰背后,隐约可以看见一个窈窕的女子在端坐抚琴,这时正是夏初,荷花隐隐盛开,花瓣含苞欲放,栩栩如生筠儿看了一会,缓缓道:「不然,彭少侠手中这幅字画,画工精巧,笔法细腻,只不过……」

  这白袍少年正是前些日子在西蜀做客的雁荡山少主人彭怀玉,他听了筠儿对自己手上诗画的称赞,心中涌起一阵狂喜,只差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又听了后半句,紧紧接问道:「只不过什么?」

  筠儿又仔细盯着那画看了几眼,娇声微叹道:「只不过这画中即便是一朵荷花花瓣,也是细致入微,偏偏在画这女子面貌时,却仅仅留下一个轮廓,不着一墨,想来这崔代也是没有看清楚那女子的真实样貌,又或者他心中另有想法,不好表达出来,不能不说这是一个遗憾,只是这崔代画工甚为犀利,便是这么几笔轻轻的勾勒,将那女子忧伤难过,伤心欲绝的意境心情却是深深描绘了出来,哎,留得痴心在……留得痴心在,这位……这位姐姐看来也是个可怜人那。」

  筠儿声音绝美耐听,说到这里,一时不觉想起自己的心事,心中大是起了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心思,对那画中没有面貌的女子也是颇为同情怜悯,桥下两位公子听到,一个心中狂跳,一个失落沮丧,表情神态各不相同。

  杨宗志和身边众人也是站在不远处,将这三人的对话听了个全,罗三哥性子沉稳,一直都想劝说副坛主赶紧离开这里,此时正是敏感时刻,免得被人发现又多生是非。

  小苟子却是年轻气盛,听了那几人的说话,不觉呸的一声哼道:「这北斗旗的丁小子和雁荡山的彭小子,几个月来流连在我教中,赖着就不走了,哼,看他们色眯眯的样子,分明是贪恋我公主的美色,哪里能安什么好心?」

  杨宗志微微一笑,暗道:哦?这个青衣折扇公子,就是北斗旗的少旗主丁继先了么?杨宗志不觉对他多看几眼,脑中想起莫难曾对自己说过,这少旗主后来迷恋上魔门小公主筠儿的事情,心想:我过去听说这少旗主喜欢筠儿,为了筠儿甚至连自己北斗旗下十三个分旗都愿意拱手送给她,我还兀自不信,现在看他的表现,这事倒是大有可能了。

  杨宗志刚刚想到这里,突然他们身后一个稚嫩的女子声音响起道:「你们都是些什么人,怎么敢跑到这里面来了,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众人不由都是转头,看见一个小巧可爱的姑娘,一身翠绿衣衫,发髻歪梳垂下,有些古灵精怪的意味,正站在大家身后,双手叉腰喝斥大家,模样倒也泼辣。杨宗志认得这是筠儿的丫鬟翠儿姑娘,他在望月城中曾经见过一次。

  罗三哥等人见自己被人发觉,都是低低垂下了头,一时不知该如何辩驳,在自己教中,冒犯了公主,那是教主钦命的大罪,受罚可谓相当的严厉,只是这个时刻,当头的王副坛主还没发话,他们自是更不敢强出头。

  小桥边三人也听到翠儿的脆嫩声音,一齐转过头来向着这边看,筠儿看了好一会,依稀认出这是好久未见的王有期王副坛主,她看见王有期,心神却是一阵恍惚,想起大哥过去假扮这王有期,将自己戏弄戏耍了个够,自己的什么羞人心事,都被那「可恨」的大哥骗走了,害的自己在他面前从此再也没了脸子,变成一个不知羞不害臊的傻瓜丫头。

  筠儿心中虽恨恨的想,但是微微苍白的面色却淡淡转红,嘴角露出甜蜜笑意,不禁对这王有期有些亲近之心,便娇声唤道:「是王副坛主在那边么?请过来说话吧。」

            正文第184章项舞之二

  丁继先和彭怀玉转头看见,那边只是一个黑面浓眉的中年汉子,其貌不扬,带了几十个手下等在一旁,再听见筠儿的呼声,知道这是罗天教中的一个副坛主,对他甚是不放在眼里。

  杨宗志听见筠儿呼唤,微微一笑,应了一声,便走近前去,他手下那些汉子,不知自己是该跟过去,还是留在这里等的,想了一会,小苟子一咬牙,也举步唯艰的走了过去,其他人才一起唯唯诺诺的跟进些。

  筠儿见王有期走近,阔步而来,嘴角的微笑不禁更是浓密,娇俏眼神一溜,忽而转头对丁彭二人道:「实在是对不住,王副坛主过来,是要与我一道商议教中大事的,小女子此刻分身乏术,就不好再多陪两位公子了。」

  筠儿这话说完,便偷偷与杨宗志打眼色,意思是让他顺着自己的语气敷衍行事。

  杨宗志看见,不禁起了顽皮心,哈哈沙哑笑道:「没错,两位公子,我教公主的意思是说,丁公子这颗夜明珠虽然甚是稀罕少有,但是成色仍显不足,明亮有余而气质欠佳,拿来与我家公主相对比,那是大大的不对称……嗯,至于彭公子手上的这幅《玉女抚琴图》么,确实是画工天成妙手偶得之物,只是这画中女子隐含凄凉沧桑之意,而我家公主每日喜笑颜开,自该长命百岁,这样的画要是挂在房中,那是眉也看皱了,眼也瞧歪了,只怕是大大的不吉利,还是不收的好,不收的好。」

  杨宗志说到这里,却是低头咳咳的捂嘴咳嗽起来,装作对筠儿的眼色未曾看见。

  他身后的一众汉子们听到这话,皆是目瞪口呆,均垂头想:我教中之中……敢用这样的语气,与公主说话的人,这王副坛主恐怕是天字号第一人,独一无二。小苟子更是听得心潮澎湃,暗中拍手道:好!实在是说的好!老子早就瞧那两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不顺眼,过去我看王副坛主在教中唯唯诺诺,仿佛忌讳甚多,没想到他老人家也是个性情中人,想到什么,便也敢说些什么,不愧为我小苟子的当家带头人。

  彭怀玉本是江湖少侠,方才般学了人家作学问的人士,文绉绉的说了一大通练好的说辞,此刻听到杨宗志的话,立刻恢复到江湖人士面目,面红喝问道:「放肆!你是个什么身份?敢在少爷面前这么无礼的?难道想尝尝彭某手中的剑锋,到底有多厉害的么?」

  筠儿见这王有期说话甚是胡闹无礼,心道:原来这王副坛主不只是个无知莽夫,倒还有点才学,他说的这几句点评之语,乍一听起来竟是贴切,也不算作无中生有。

  筠儿想起大哥过去也是胡闹成性,不仅不生气怪罪,心中隐隐还涌起一丝亲切之意,娇声皱眉愠道:「彭少侠,这王副坛主再怎么说,也是我罗天教中堂堂风神坛的半个主事人,少侠这般喝斥于他,难道是不想看我罗天教的薄面了么?」

  话音一落,话中的维护之意却是听得分明,杨宗志的手下又都暗中喝彩,只觉得听了公主这话,心中着实畅快无比。

  丁继先在一旁抹汗,暗道:还好我没有冲动多嘴,不然现在惹了筠儿小姐生气,只怕……只怕是再也难哄劝的好了。便道:「筠儿小姐,小生……小生却是不敢有丝毫得罪之意的,既然……既然王副坛主说这夜明珠成色不足,不入小姐法眼,那小生就收回去好了,小生向姑娘保证,一定寻到一颗更大更亮的夜明珠来献给小姐。」

  丁继先这话说完,一拱手就离去了。

  彭怀玉呆呆的站在那里,寻思筠儿小姐当真生气了,不禁偷偷瞟了她一眼,见她轻轻咬住编贝般好看的洁白玉齿,嘴角微微弯起,也不知是气的厉害了,还是怎么,他心想:坏了,花了这么些天功夫,练习了这么久,没想到最后自己一句冲动话,便砸了锅,前功尽弃。他想到这里,不禁暗暗有些恼恨王有期,心想:哼,你莫要落在彭某的手中,不然我叫你好看。

  彭怀玉心中如是想,口中却赶紧道歉道:「岂敢岂敢,在下哪里敢不看罗天教,不看筠儿小姐的面子,那是天大的误会,在下只是初见这王……王副坛主,想要与他以武会友,多多亲近一些,多多交往一些罢了。」

  筠儿嗯的一声,暗道:此时教中多事,也不好多得罪他们。于是道:「原来是这样,那看来是小女子误会彭少侠的了。」

  彭怀玉呼一口气,赶紧道:「不妨事,不妨事的。」

  说完这句,垂头行礼道:「既然小姐与王副坛主还有要事想商,那彭某就先告辞了,下次再来打扰。」

  他对着杨宗志的一边,暗中哼了一声,便抱一下拳,收起手中字画出去了。

  筠儿虽一直口中与丁彭二人说话,眼神却是轻轻瞟着杨宗志,明媚的大眼中闪过一阵笑意,轻声道:「王副坛主,我昨日听说你前些时候,出去外面办事了,是今日方才回转的么?」

  杨宗志依着性子胡闹了一下,却是又警醒过来,暗道:不要太过分,不然露了马脚可不好收拾。他垂头施礼道:「正是,属下今日早晨才从外面紧紧赶回来。」

  筠儿又哦的一声,再问道:「那你出门这么些日子,在外面听说,或者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没?又或者听到……嗯,听到北边有什么消息没?」

  筠儿这话说完,脸色更加微微绯红,仿佛被日头照了太久,生了热气。

  杨宗志在心中低叹道:你这个小丫头,你现在于教中主事,不赶紧问我毛坛主他昨夜之后受伤没有,自己去外面找人帮手,办的又怎么样了,却是紧紧的问我在外面有没有什么好玩事的。他正准备接口说话,突然一个稚嫩的声音又插口抢道:「北边……哎呀,北边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是不是啊,王副坛主。」

  杨宗志转头看过去,见到原来是翠儿抢先将自己的话说了,她方才一路跟在杨宗志等人身后,一直不动声色,只是听到小姐问了这句,立刻便接住了话头,杨宗志见翠儿一只小手在她自己身后,朝自己拼命摆手,一时不知她是何意,便也沉吟不说话。

  筠儿听见翠儿的话,沉下俏脸来,娇声喝道:「翠儿,你每日呆在教里,就在我身边,你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也知道,你偏偏每日跟我说……说那北边一点事情都没有,叫我怎么信得过你?」

  翠儿面现慌张,讷讷道:「小姐,我不是告诉过你的么,我一直暗中派了教中的属下,在北边打听那杨……杨……的消息么,只是现在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有的。」

  杨宗志微微一愣,暗道:她说自己派人在北边打听杨什么的消息,难道是说的打听我的消息么?只是我兵败蛮子凤凰城,那是天下路人尽知的事情,这样也能瞒得过么?

  筠儿并不察觉,只是面露失望之色,喃喃道:「真的是这样么?真的是这样么?怎么……怎么还是没有一点消息的?」

  翠儿在一旁拼命点头,心中却是一沉,暗道:看小姐回到西蜀以来,对着那杨……杨大哥苦思成疾,一日瘦过一日,人比黄花。这时小姐要是知道那杨大哥在北方兵败,他自己也殒命于凤凰城中的事情,只怕……只怕立时便断了我这痴心小姐继续苦等,活下去的念想,哎……这事可万万不能让小姐她知道半点,虽然小姐现在苦苦等待,消得人极憔悴,但总也好过她失去了冀望,万念俱灰的模样。

  翠儿早已听说杨宗志的事情,但是她害怕小姐听说之后伤心欲绝,便一直紧紧守住秘密,现在她见这王有期并不擅作主张,多嘴接话,对他如此识作倒是颇为满意,垂下身后一直摇晃的小手,凑近筠儿道:「小姐,既然人家说他要来,那就应该迟些日子就会到的了,你也不必每日都念着他,就好像僧侣喇嘛不断念着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那也没多大的用处,是不是?」

  筠儿本失望的面色发白,此时听到翠儿的话,却是又霎时羞红了绝美的小脸,垂下眼帘低声嗔道:「谁有……谁有每日里都念着了,翠儿你瞎说些什么呀。」

  她说了一句,便将眼色偷偷向杨宗志站立的方向一打,意思是还有外人在这里呢,你这死丫头可别再乱说了,免得让人看笑话。

  翠儿也是聪慧乖巧,只是咯咯一笑,却又想起一事,正经下来道:「正好王副坛主也在这里,倒也免得我再多跑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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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第185章项舞之三

  杨宗志听得茫然糊涂,接口道:「什么事情要让翠儿姑娘亲自跑一趟?」

  翠儿对方才王有期如此识作配合心存好感,飞瞟他一眼,笑道:「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在外面碰到惊雷坛的属下们,说他们的熊坛主也得知了王副坛主回来教里的事情,准备申时在望月楼中备下酒席,一来给王副坛主接风洗尘,二来嘛……这几日教中惊雷坛和风神坛兄弟之间发生了一些误会摩擦,大家趁此机会正好将误会都解释开去,免得大家到时候心存芥蒂,失了同宗兄弟的情义。」

  翠儿的话刚说到这里,小苟子在人群中实在忍不住,低哼道:「哼,虚情假意……」

  罗三哥赶紧用手一拉小苟子,示意他不要再多说下去了。翠儿皱一下眉,眼睛瞟向杨宗志,道:「王副坛主,话我可是帮你带到了,你怎么说?」

  杨宗志耳中听着「望月楼」三个字,脑中却是神思迷惘,回到了大雪纷飞,繁华似锦的那个北郡夜里,待翠儿再问了一句,杨宗志才回过神,转头望了罗三哥一眼,见他朝自己微微摇头,显然也是不知道此事原委究竟,不禁心想:依照熊百平先前做事,似乎没有可能有这么快的转变,看来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只是他现在表面示好,总不可能当场翻脸,不然就失了道理人心,到时候为人口中所诟病。想到这里,他垂头抱拳道:「一切但凭公主作主,属下自当谨遵不讳。」

  筠儿嗯的点一下头,她小小心灵对于江湖险恶,互相争斗毫无兴趣,大家本都是同教中人,若能一团和气,那是再好也不过的了,于是娇声道:「那就好,熊坛主既然摆下了息事宁人的姿态,那王副坛主你就顺水推舟,送个人情,大家就此罢手那是最好不过。」

  风神坛手下一些汉子,听了里这个说话,心底暗暗不服,只是现在是公主在与王副坛主说话,轮不到他们插嘴的份,他们只能拼命咬牙忍住,兀自心想:凭什么罢手不斗?他们打伤了毛坛主,还要让我们风神坛的坛主换人,此事怎么能就此罢休?

  但是他们又听到杨宗志说出一切但凭筠儿定夺的说话,又道:难道王副坛主去见了毛坛主,与他商议了那么久,便是这样的结局么?难道我们白白受人欺负了么?还是说王副坛主,要自作主张这样做的,他既与毛坛主貌合神离,那这样作的可能性确实是很大的。

  筠儿这话一说完,便凝神定定的看住了杨宗志,眼神之中似有神采,杨宗志抬头瞥见,这才第一次仔细打量了一下筠儿,看了一会,他不由心中一窒,暗道:筠儿可比过去在北郡时可消瘦多了呢。她虽还是生的秀美无双,甜腻迷人,但是比起过去那丰盈带些娇媚的模样,却又似乎多了些成熟和沧桑之感。

  杨宗志只觉得心下一柔,下意识便点头答应了筠儿所说之事。翠儿看见,咯咯一笑,道:「既然王副坛主这么明白是非,那就最好不过了,小姐,你就不必再多操心我们教内兄弟失和的事情了,岂不是好。」

  筠儿一直呆呆的看着杨宗志,猛地被翠儿一句话唤醒,突然心中一跳,面红暗道:我……我这是怎么了,我怎么会老是对着这王副坛主发呆发傻?难道是我想念大哥,想念的太过入迷了么?……哎,看到他刚刚那说话的眼神,还有那胡闹之时的可气样子……可气样子!……

  杨宗志却不发现,垂头施礼道:「既然这样,那属下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带着身后众人一起穿过演舞厅而出去了。

  他一边带头而行,一边心想:先前听到毛坛主所说教内的秘密,似乎扑朔迷离,剑拔弩张,但是现在看到筠儿一副孤苦无依,凄楚无比的模样,再想起她口中叮咛自己息事宁人的事情,哎,那我也该少惹些是非,只希望这罗天教和西罗天的事情能够顺利解决就好。

  杨宗志垂头走路,不辨方向,穿过演舞厅,罗三哥在身后拉住他,小声道:「副坛主,你出门这么些时日,现在终于回来了,要不要趁现在还有些时辰才到申时,先回家去看一下?前几日夫人和茜茜小姐,可都叨念着你怎么一直不回转的事情呢。」

  杨宗志抬头看下天色,晌午刚到,还有两三个时辰才到申时,心中为难暗道:我此时这身份可是个假的,若真要见到王有期的家人,那……那只怕转眼便会暴露出来,给人家捉个正着。只是自己这王有期回了教里,竟然都不回家去看看,倒也说不过去……

  杨宗志沉吟片刻,忽然眼前一亮,转头对大家道:「待会我们去和惊雷坛的人相会,到时也许会起冲突,现在我们先回坛里,我来看一看大家的旗阵操练的怎么样了,至于回家的事情么,只能过些时候再说。」

  他想起那日在去少林寺的官道旁,所见王有期指挥的旗阵,气势宏大,端妙无方,便随意找了这么个借口敷衍一番。

  小苟子听得心中大喜,他先前以为王副坛主害怕惊雷坛的人势大,又或者迫于公主的压力,不敢与惊雷坛的人正面交锋,怕他好像过去一样,在教中唯唯诺诺,充当滥好人。现在听了副坛主这句话,急忙接口道:「好啊,好,副坛主,既然你现在还不回家,不如就去我们那里,我们演练一番坛里的旗阵,你老人家指点一下,好么?」

  杨宗志微微一笑,点头道:「甚好。」

  一行人转了方向,径直向风神坛所在的住所行去。走进院子,小苟子招呼杨宗志坐在屋檐下的太师椅中,招呼了风神坛众人集合在院子里,风风火火就舞起了大旗,一时院中旌旗翻飞。

  杨宗志坐在太师椅中,仔细端详了许久,心中恍然,暗道:原来这旗阵是依照伏羲八卦阵而成。他过去十年在军中行走,爹爹杨居正将自己所知所识倾囊相授,其中也讲起过这八卦阵的用法精要,知道这阵法有先天和后天之分,一般先天为体,后天为用,配合天干、地支、五行生克。

  先天八卦阵便是这伏羲八卦阵,一旦施用起来,最重要的是方位和步法配合,旗阵之中有一个阵心权作指挥,其余的旗手按照他手中指令,统一进退,互为辉映。

  杨宗志看着现在罗三哥在阵中指挥,这罗三哥性格沉稳,因此他指挥的旗阵也是四平八稳,绝不冒进,大家进退之间,虽无过多破绽,却也威力大减,只将身边方圆护得水泄不通,滴水不漏,但也难以推进甚多。

  杨宗志点一下头,心想:看来这旗阵的威力如何,全在这阵心之人见识和眼光怎样,若是个对局势把握得当,通晓兵法的人来指挥操练,倒是比起现在不知更要厉害多少倍。

  小苟子在阵中卖力挥舞,看到杨宗志望着这里频频摇头,目中仿佛甚是失望,不禁有些不服气,扬声道:「请副坛主指点一下,我们这风神旗阵到底舞的如何。」

  杨宗志点点头,大声道:「好。」

  说完站起身,右手执起身下的太师椅,哗啦一声飞快向旗阵中一个破绽扔了过去,大家只听见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太师椅被这些旗杆一击,顿时碎作几块,但是不少人手中的大旗也被这木藤椅子所搅,脱手掉了下来。这些汉子们手中的旗杆甚长,其中这些一落地,其余的大旗也被它们阻住,整个旗阵不禁停滞了下来。

  罗三哥在阵心,眼见自己这旗阵被王副坛主一个木藤椅子,便冲的七零八散,不禁心中大急,用劲催动手中的主旗,试图再次发动起来,只是那些手中还有大旗的汉子们,想要依照他主旗指令行走,却发现脚下尽是旗杆和太师椅碎片,又想避让,一时院子里众人乱作一堆,更是维系艰难。

  小苟子左冲右突,发现被自己人阻住,根本无法动作半分,这才无奈放下手中的大旗,颓丧道:「副坛主,我们心服口服了。」

  他性格冲动好勇,过去见王有期在教中小心翼翼的形象,一直都难以服气,方才见副坛主一句话将北斗旗和雁荡剑派的两个小子激走,更得了公主的维护,现在又见副坛主一招制住自己这些人精心运起的旗阵,直到此刻,才对王有期无论人品还是武功见识,都真心敬服。

  杨宗志微微一笑,走近几步,道:「这风神旗阵最关键的就是运力而生,方才我木椅扔过来的时候,阵心若是能及早辨识方位来向,相应转化,便能自动生出抗力来,将这木椅搅碎,屏拒于阵外。」

  罗三哥得了指点,细想片刻,拜道:「多谢副坛主提点,属下受教了。」

  杨宗志点一下头,正待再多说几句,突然众人身后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唤起道:「爹爹……是你回来了么?」

  众人一起回转身,看见小院门前站了一个花枝招展的少女,二十岁左右年纪,身材中等,模样倒也周正。小苟子看见这少女,轻轻笑道:「王副坛主,您还没回家,茜茜小姐却已经找过来了,看来您想不回家都不行了。」

  杨宗志微微一愣,暗道:这……这就是王有期的女儿了么?想这王有期长得黑面浓眉,没想到他的女儿却是乖小,和他两幅模样。他脑中如此想,心中却是打鼓,又道:只是她这样找过来,我却是头疼的紧,不知该如何应付。

  杨宗志咳嗽一声,吩咐道:「你们继续操练。」

  转头迎了过去,走到王茜茜跟前,皱眉低声道:「你……你怎么来了?家中有什么事么?」

  王茜茜怯怯的看了杨宗志一眼,垂下头,细声道:「家里没事的……爹爹,是女儿有一件事情想和您老人家商量。」

  杨宗志嗯的一声,等她继续说下去,只是等了半晌,这王茜茜竟然低头不语,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杨宗志转头看了一下那些操练中的汉子们,见他们正虎虎有生练做一团,才转回头,皱了下眉,皱了下眉,再问道:「你要和我说什么?怎的不说出来?」

  王茜茜犹豫了半晌,抬头偷偷瞟了杨宗志一眼,轻轻拉着杨宗志的衣袖,走开几步,才咬牙道:「爹爹……女儿,女儿不想嫁给赵坛主家的公子,女儿求您去回了赵家,就说女儿配不上他们家的公子,行么?」

            正文第186章项舞之四

  杨宗志噢的一声,暗想:赵坛主?莫不是叱电坛的赵赫赵坛主么?原来这王有期暗地里想要和叱电坛的人联姻。他心念一转,便即明白这王有期如此卖力拉拢赵赫,八成是为了自己能够顺利登上风神坛坛主的位置,所以执意安排自己的女儿嫁给赵赫的儿子。

  王茜茜听见杨宗志噢了一下,奇怪的抬起头,盯着杨宗志看了好一会,惊疑道:「爹爹,这么说,您……您是答应女儿的请求了?」

  杨宗志苦笑一声,暗道:这主意我可拿不了。便学着王有期的语气温言问道:「你说说,你为何不愿意嫁给赵坛主的公子?」

  王茜茜听见爹爹并不松口,心中泛起一股失望,横下心来,又咬牙道:「女儿知道爹爹想与赵坛主家攀上亲戚,是为了自己在教内的权势地位考虑,但是女儿听说这赵家公子不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而且……而且……」

  杨宗志听她话中有话,并未说完,又接问道:「而且什么?」

  王茜茜低头说了几句,说到枪这里,面上涌起微微潮红,握紧小小的拳头,才低语道:「而且听说他在外面风流快活,自己染了一身……一身怪病,卧病在床。赵坛主给他到处寻访名医,也是不得治。」

  王茜茜说完这话,突然来了勇气,抬头正视杨宗志,兀自道:「爹爹,女儿知道爹爹这样安排总是有自己说不出的苦衷和为难,但是女儿实在是不想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女儿求求爹爹,去回绝了赵坛主吧。」

  王茜茜艰难的说了几句,说到忘情处,静秀的目中泛着微微泪光,神情凄婉无比,无助的望着杨宗志,眼神之中既有期待,又有无比的忧伤。杨宗志从她的眼神之中,仿佛看到了筠儿那伤心欲绝的神采,心中不由得一软,暗道:原来这赵公子是这样一个人,那王有期竟然不顾自己女儿的终生幸福,执意要自己女儿嫁了给他,哼!

  杨宗志沉吟又道:今天早间毛坛主在与自己说话之时,隐隐透露出一些想要让位给自己的意思,口中不断鼓励自己在教中建功立业,从而正式坐上这风神坛坛主的位置,这样说起来,更没有必要牺牲这王茜茜姑娘的终生幸福。

  他总是少年人心怀,听到这样不平的事情,心中下意识便会激愤不已,于是道:「原来是这样,好,你只管自己先回去,我决不会让你嫁给那赵公子的。」

  王茜茜却吓一跳,没有想到爹爹这么痛快便答应了,一时讷讷的说不出话来,杨宗志看她神色,又是温柔一笑,道:「你可是还不放心么?难道需要我……嗯,爹爹发个誓出来么?」

  王茜茜这才反应过来,勉强压制住心中的狂喜,红着脸不住道:「不用的,不用的,女儿自然信得过爹爹。」

  说到这里,终是忍不住开心笑了出来,再道:「爹爹,你……你方才与女儿说话时候的温柔表情,茜茜可是……可是好多年都没有见到过了呢,自从五年前以来,您每日总是愁眉深锁的样子,茜茜看着虽心疼,却也不知怎么才能让爹爹您真正的开心起来,哎。」

  杨宗志看王茜茜脸上泛出畅意无比的神态,虽不绝美,但也透出些秀色,心想:老王啊老王,你过去帮我这么些次,这次我也为你作一件事情,就算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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