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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了，现在的他摊在沙发上完全不想动，或者说是动不了；而罪魁祸首——彼得·柯克兰正在兴致勃勃地打着游戏。没想到，即使是深爱着游戏的阿尔弗雷德也会有不想玩游戏的一天。“果然，我还是老了呢。”阿尔弗雷德勉强扯了一个笑容，接着把彼得手中的游戏机甩开，“嘿，你该去睡觉了。”

“哦不，我还想再玩会儿。”阿尔弗雷德觉得头痛——这粗眉怪物怎么那么有活力！但他不能放任他就这么玩下去，要知道现在已经很晚了。

“彼得，我知道你一定是太想念你的父母了；或者，现在开始视频通话？”

“噢，你个死老头！”

望着彼得摆着一张臭脸，阿尔弗雷德都想一枪打爆他的头了，而且那小鬼还叫他“臭老头”！虽然阿尔弗雷德已经八十多岁了，但他遗留了年轻时当兵的好习惯，每天一定要晨跑，这让他感觉自己还是一个hero；不过一看见那个小混蛋，阿尔弗雷德就心力交瘁。“为什么你没有继承你祖父的好习惯呢！该死的！”彼得的祖父——亚瑟·柯克兰是一个典型的英国绅士，但彼得怎么看都像是个不良小孩。最近彼得的父母工作出差，拜托阿尔弗雷德照顾他，阿尔弗雷德现在都要后悔死了——他可从来没带过孩子！

阿尔弗雷德打开窗户，尽量让来自太平洋的风将他的头脑吹醒；他现在很想放松一下。阿尔弗雷德住在美国迈阿密靠海的一幢公寓里，只要一打开窗户就可以感觉到那股带着咸味的风；每天早上都在靠海的小路上慢跑，而蔚蓝色的大海就在自己的眼前——他喜欢海，就像很久之前有个人说喜欢他蓝色的眼睛一样，看见大海阿尔弗雷德就不自觉地高兴；没错，这也是当兵时留下的习惯。他回到卧室——他的卧室非常的，嗯……脏乱，不过他从来都不会去刻意整理，因为没有人会光临他的小窝，除了彼得那个小混蛋。

“今天他又翻出什么了？”阿尔弗雷德看见书桌上的相册，“嘿，那家伙还是能够找到些好东西啊。”自言自语已成为老年人的习惯，不过阿尔弗雷德对此毫无察觉。他打开泛黄的相册，第一张照片是个呆在襁褓中的婴儿——是的，就是阿尔弗雷德·F·琼斯。“本hero小时候真可爱！”他又往后翻，看见一个有着长长呆毛的小男孩，“马修啊……什么时候我也该去加拿大看看你了。”阿尔弗雷德和马修是亲兄弟，但这两个人一点也不像，一个活泼，一个安静。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继续往后翻，看见一个穿着T-SHIRT的青年，眉毛粗得堪比星条旗上的条纹。这是亚瑟·柯克兰年轻时的模样，而阿尔弗雷德对此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因为他记忆中的亚瑟是一个时常穿着正装的古板绅士。当时美国刚刚遭受日本偷袭而准备参与WWII,而他则作为一名陆军军人来到英国，每天过的十分辛苦，是亚瑟——当时的他是一名海军中校，发现阿尔弗雷德有操控机械的天赋，并带他进入空军总院进行训练。而事实证明亚瑟的眼光并没有错，阿尔弗雷德展现出他对于战斗机的天赋，并很快被编入美国的空军。其实阿尔弗雷德到现在也没有明白亚瑟是如何发现他的，但他十分感谢亚瑟发现了他，不然他可能早就死在战场上了。阿尔弗雷德想起当年他在伦敦——实际上他在伦敦呆了很多年，不过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伦敦的雾了。浓雾弥漫了整个伦敦，晚上则变成了一座鬼城。这里不得不使阿尔弗雷德想起一件丢人的事——他怕幽灵，而且怕得要死，太过死寂会让他全身的立毛肌收缩。如果有雨就好得多了，至少淅淅沥沥的雨打在窗户上的声音会让他产生一种身旁有人的错觉，让他心安很多。而亚瑟发现阿尔弗雷德怕鬼之后甚至还扮鬼吓他，不过最后还是亚瑟呆在他身边守着他入眠，他到现在都记得亚瑟的手臂抱着他的温度。

阿尔弗雷德的头开始痛起来了，他回忆起太多事情，就像一百年以后的仓库被突然清理，一大堆好的坏的东西全部涌入阿尔弗雷德的脑袋；他需要休息。他关上台灯，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晨阿尔弗雷德依旧起了个大早出去晨跑，而彼得·柯克兰那混小子还在睡梦中打着他的游戏，这让阿尔弗雷德十分愉快。冬季的大海是深蓝色的，阿尔弗雷德感觉今天活力充沛。“我要跑到灯塔那儿去，hero又开始新的一天了！”在美国，这么有活力的老年人真的不多见，活力到自称hero，或许这是琼斯先生的小趣味也说不定。当他到达灯塔的时候，正犹豫是否要回家去看看那个小怪物时，工作人员就已经高兴地邀请他去塔上做客了。

“琼斯先生，真早啊，又看见您了!”阿尔弗雷德在晚上的时候会跑到塔上来看夜星，偶尔还会拍照，然后会谈起他在加洛韦森林公园[1]时观察到的星系。灯塔的工作人员十分欢迎这个充满活力的老头儿，但是现在阿尔弗雷德却很想拒绝他们热情的邀请——那个小怪物该怎么办呢？不过很快他就把彼得抛在脑后了，因为阿尔弗雷德正站在塔上欣赏美丽的大海——这倒映着天空的、蔚蓝的大海，在阳光的照耀下开始闪闪发亮。他想起他在犹他海滩[2]空降的场景，他的目光在泛着血色的海浪之中，不断地寻找着亚瑟的身影。当他得知亚瑟·柯克兰中校顺利爬上海滩，阿尔弗雷德非常感谢上帝还让亚瑟活着；而亚瑟在登陆之后找到阿尔弗雷德并紧紧地拥抱他。亚瑟说，他很感谢上帝让阿尔弗雷德还活着。阿尔弗雷德记得很清楚，当时的他是一下子就哭出来了。没有什么能够与死亡对抗。那场战役死了很多人，阿尔弗雷德一辈子都忘不了；同样，他也忘不了亚瑟的那句话——“感谢上帝还让你活着。”但他并不清楚亚瑟是否记得这件事。

当阿尔弗雷德回到家，那个小怪物已经把冰箱里的可乐、披萨全部翻出来吃了。“老头儿！你难道没有牛奶吗？”噢，这个混蛋，吃了我的早饭还不满。阿尔弗雷德内心不断骂着这个混蛋却依旧带他去超市买牛奶。

“嘿，小家伙，牛奶好喝吗？”阿尔弗雷德看见彼得十分高兴地喝着牛奶不禁问道，彼得还是撅撅嘴，“还是英国的牛奶好喝。”这个小混蛋！阿尔弗雷德不耐烦地告诉他，如果不好喝就别喝。而彼得摇摇头，“爷爷说了，每天喝牛奶是绅士所为，必须喝。”

亚瑟·柯克兰你到底教了他什么！真想把你做的司康饼给他看看。不过阿尔弗雷德知道，这孩子十分尊敬亚瑟。这话怎么说来着？隔代遗传？阿尔弗雷德正在思考要不要给这种绝世粗眉毛申请一个商标专利时，彼得拽了拽他的衣角，“你这样每天吃汉堡不健康。”这话以前亚瑟也说过，一定又是他教的吧。

“你爷爷还说了什么？”

“他说，每天吃汉堡会长的像琼斯先生一样胖。”

SHIT!亚瑟我其实很瘦的好不好，那不是胖那是肌肉！阿尔弗雷德在内心咆哮，最后还是把手里的汉堡扔了，买了杯牛奶喝。在把彼得送去儿童俱乐部的途中，那小怪物抱怨“老头儿你的房间真的好乱我天天在里面寻宝”，阿尔弗雷德决定亲自动手清扫自己的房间。

“衣服，送去洗衣房；薯片，扔进垃圾桶；床单，我想想这是几个月以前换的……”阿尔弗雷德正在思忖是否要把床单给洗了的时候，他发现床底有一沓厚厚的信。拿出来一看，全是亚瑟寄来的信。他一封一封地看，不得不说亚瑟的字写得相当漂亮。从每日的天气谈到战争，这跨度不是一般的大，而阿尔弗雷德却感觉眼睛越发的干涩，有些跟不上信的内容。海风从窗户外吹进来，阿尔弗雷德感觉到冷——这是没有温度的冷，而他孤独一人呆在房间里吹冷风。他想起以前，亚瑟带着他到教堂去。那也是个冬天，他们走在夜晚的雾都之中，而阿尔弗雷德并不害怕，因为亚瑟牵着他的手。当他们来到教堂之后，空无一人，阿尔弗雷德很疑惑亚瑟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干什么，不过之后他感动得哭了。他们站在十字架前，亚瑟突然跪了下来，亲吻阿尔弗雷德的手，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的脸已经发烫，不过幸好蜡烛的光不强，他相信亚瑟并没有看见他脸上的红晕。之后，亚瑟从西服口袋里拿出两枚领带夹，银色的，他说：“我知道这很唐突，不过你知道这样的仪式是不被法律允许的[3]，但我想给你个惊喜……阿尔弗雷德·F·琼斯，你是否愿意亚瑟·柯克兰成为你的伴侣与他结缔婚约？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或任何其他理由，都爱他，照顾他，尊敬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阿尔弗雷德一瞬间大脑陷入空白状态。虽然他们之间有过性行为，他也清楚自己很爱亚瑟，然而……

“阿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是真心的。在战场上我担心你，害怕你离我而去，我一刻都不想离开你。你也是这样的，所以我们为什么要在意未来的那些不确定因素呢？现在，我只想爱你，阿尔……”

“亚瑟……”阿尔弗雷德看见了那个表情坚定的军官——在诺曼底登陆后亚瑟因为表现出色而晋升为上校，他的每一次拥抱都那么的沉着有力，而这样的人居然是个同性恋。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但是这也无法阻挡他对亚瑟的爱。“我怎么会不愿意呢……亚瑟……正如你所说的，我一刻也不想离开你……只有你……我爱你……”亚瑟抱住阿尔弗雷德的身体，一个温柔的吻落在他的唇边，而他却不自觉地哭了。亚瑟摸了摸阿尔弗雷德的脸庞，“你怎么那么爱哭啊……”亚瑟把领带夹给阿尔弗雷德别上，“这是我定做的——你看，我把我的名字刻在你的领带夹上。”

借着蜡烛微弱的光芒，阿尔弗雷德看见了自己领带上的“A·K”。这样，仿佛亚瑟时刻都在自己的心脏附近一样亲切；他感到心安。

“阿尔，你知道结了婚以后要干什么吧。”亚瑟抱住阿尔弗雷德的手开始不安分的动起来。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的男友真是一个小破孩，但自己却没法管住他。

“嘿……这里是教堂，回去再说吧。”

“阿尔你脸红了哦。”亚瑟坏坏地笑着，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明天肯定起不来了。不过……有亚瑟在就会很温暖，嗯……哪怕是很痛。但是很冷的时候该怎么办呢？尤其是当阿尔弗雷德一个人的时候，他躲在被窝里，也依然觉得冰冷刺骨。比如现在，阿尔弗雷德坐在床边，不停地发抖。“原来来自海洋的风也会有催泪的效果，真是的，我还真是爱哭啊，亚瑟。”他擦干眼泪，继续读信。“我知道马修是你的亲兄弟，但是你知道的，人的离开是注定的，就像你们会在一起一样；而痛苦无法避免……”

“噢，为什么我的运气那么差，总是读到那么催泪的段落。”阿尔弗雷德感觉自己倒霉透了，他决定放弃卧室的清扫，出去打打太极，他的中国邻居现在一定在家里练着呢。不过当人越是想要抹去什么的时候，那东西就会更加清晰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阿尔弗雷德还是想起了马修去世的那一天，落叶横扫大街，而自己的兄弟就躺在那厚厚的尘埃之下。马修的妻子哭得一塌糊涂，而他必须要处理后事。他本想通知亚瑟的，不过亚瑟远在伦敦，而且亚瑟的妻子最近刚怀了孩子，他便没有告诉亚瑟。而让阿尔弗雷德惊奇的是，在马修的葬礼上，亚瑟出现了。他穿着古板的黑色风衣，而胸口上别着那枚银质领带扣；他为马修送上一束惨白的鲜花，神情悲哀。在众人散去以后，阿尔弗雷德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不知道是因为马修还是因为亚瑟；不过幸好亚瑟在自己身旁扶住自己的肩膀，他才不至于在这冷清的墓地里哭晕过去。但亚瑟在自己身旁又如何呢？他早已不是自己的亚瑟·柯克兰了。他现在有妻子有孩子，那枚领带扣又能代表什么呢？一段荒谬的同性恋情？或是年轻时的冲动？阿尔弗雷德很想把亚瑟的领带扣扯下来；但他做不到，因为他自己也佩戴着那枚领带扣。

“噢不……别想了阿尔弗雷德，你现在要去打太极明白吗？”阿尔弗雷德深呼吸，做了一个自认为非常友善的笑容去拜访自己的中国邻居。“嘿~王耀~我来啦~”王耀是一个看起来比阿尔弗雷德年轻很多的人，事实上，王耀和阿尔弗雷德差不多年龄，甚至还要比他大。阿尔弗雷德把这奇异的现象归咎于王耀那“神奇的东方秘术”，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王耀陪阿尔弗雷德练太极，之后还请阿尔弗雷德吃午饭——全是青菜，这叫美国人怎么吃得下！不过阿尔弗雷德死要面子把这些东西吃下去了；要是在以前，他早就闹开锅了。

“琼斯先生，若您觉得难吃的话，我可以给您做个汉堡。”王耀察觉到自己的美国邻居吃不惯中国菜，但阿尔弗雷德却摇摇头，“高脂肪吃多了对身体不好！”没错，王耀一点也不胖，这让阿尔弗雷德坚信中国人都是吃苦吃出来的。

下午的时候，王耀邀请他喝茶。“中国的大红袍可是十分有名的，这是我专门从中国买的。”

“那你怎么呆在美国呢？”

“因为我的孩子在美国啊。琼斯先生，您一个人住吗？”

“嗯……叫我阿尔就好。我确实一个人住，只是最近来了个小怪物把我家搞得乌烟瘴气。”等到阿尔弗雷德回家的时候，彼得已经回家了，奇怪的是游戏机并没有声响。“这小子……干什么呢？”当阿尔弗雷德回到卧室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房间整整齐齐，而那些信也装在一个游戏盒中。阿尔弗雷德有些小感动，不过当他走进厨房的时候，他又想宰了这小家伙，这也使阿尔弗雷德相信柯克兰家族都是味痴。

“彼得，你快去打你的游戏，我来收拾。”

“不，老头儿，我喜欢做饭。”亚瑟以前也说过这样的话，不过阿尔弗雷德还是把彼得赶出了厨房，他可不想待会儿自己的厨房被炸上了天。虽然阿尔弗雷德自己做的饭也被他人评价为“毕加索画作”，不过味道还不错就是了。当他把自己的得意画作搬上餐桌时，他发现彼得正一脸不爽地盯着他。

“嘿，小家伙，快来吃饭。顺便谢谢你的心意。”

“我只是为我的爷爷做事罢了。”嘿，这小混蛋，还死不承认。不过阿尔弗雷德到是意外的心情好，他说：“今天晚上我带你去看星星。”小孩子一提到这些事情就高兴地不得了，闭口张口就“琼斯先生”地叫。当他们来到灯塔上的时候，彼得兴奋地“哇——”地叫了出来。“怎么样，美国的星空很美吧。”

“这算什么，加洛韦森林公园更美呢。”

“你爷爷带你去过？”

“是啊。”

以前亚瑟在阿尔弗雷德生日的那天带他去看星星，特别少女地说“去许愿吧”，实际上就为了打野战。当两个人累得躺在地上的时候，望见浩瀚星海，确实很美。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身体那么好也有亚瑟的一份功劳，不过那么爱哭也是亚瑟造成的。嗯，初恋总是这样的，好坏参半。彼得拿着照相机不停地拍，不过那熊孩子哪儿拍得好，还是得阿尔弗雷德手把手地教。

“你看，这是金星，名字意为‘维纳斯’……”

“琼斯先生，你喜欢我的祖父吗？”彼得打断阿尔弗雷德的话，很认真地问了他这个问题。阿尔弗雷德愣了愣，随即点点头。他最开始以为彼得会很生气地质问他，不过那孩子笑了。“我也很喜欢爷爷~~听我说——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眼里会冒出许多小星星哦。”阿尔弗雷德也笑了，如果爱是这样定义的，那我已经拥有了整个宇宙。他摸了摸彼得的头，凝望着沉默的星空，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可不一定，喜欢一个人是可以看见精灵的~”

“琼斯先生好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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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你知道Elfenland吗？”

“貌似是英/国歌谣里的……嗯……”

“精灵的住所。”

“你提这个干吗？”亚瑟和阿尔弗雷德躺在地上，看着加洛韦森林公园的上空。

“精灵是从生命之树诞生，经过特殊的仪式可以进化成天使。他们浑身发亮，非常美丽。我看见过。”

“哈哈~Hero我才不会上当受骗呢~”阿尔弗雷德弹了亚瑟的额头，而手却被亚瑟抓住。

“是真的，”亚瑟看着阿尔弗雷德，“他就在我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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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够了星星，彼得就吵着要回家去了；无奈，阿尔弗雷德只好带他回家。彼得一蹦一跳地走在阿尔弗雷德前面，这使他不得不把彼得想象成亚瑟——亚瑟一蹦一跳地说“我要睡觉！”的画面一定颇具喜感。阿尔弗雷德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了。

“琼斯先生，你在笑什么啊？”彼得转过身，望着像个傻瓜一样在夜里笑得花枝招展【误】的阿尔弗雷德。

“没，没什么。”要是让他知道自己在笑亚瑟这小怪物还不吵死他。

“那——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嗯？”

“我以前听爷爷说他参加过琼斯先生的婚礼……”小孩子总是有疑问就会问。阿尔弗雷德结过婚；但是，妻子早已离开美国了。

“你爷爷连这个也跟你说？”

“是啊。他说，他最喜欢和琼斯先生在一起了。”

不得不说阿尔弗雷德听见这句话后心情大好。虽然他并不清楚亚瑟是因为愧疚还是怀念，不过那段时光确实过得很快乐。年轻就是最大的快乐，更何况身旁是心中的挚爱呢？不过在阿尔弗雷德从加拿大回到美国以后，这段时光就彻底地画上了句号：因为他是同性恋。那个时候的美国人极度厌恶同性恋[4]。阿尔弗雷德刚回到美国的时候心情十分低落，除了干零工，便常常泡在酒吧里；而这也成为流言的源头。终于在工地老板明确拒绝他时他才意识到他正孤身一人处在陌生人之中。成熟意味着人将戴上更为鲜艳的面具。阿尔弗雷德极力隐藏自己，而最好的方法就是找个女人谈恋爱、结婚；而这段婚烟是失败的。并不是说婚姻的束缚让他痛苦，而是他的妻子——娜塔莉亚·阿尔洛夫斯卡娅，原苏联人，和他离婚了。娜塔莉亚离婚之后不知去向，但阿尔弗雷德推测她可能去了白俄罗斯。

回到家后阿尔弗雷德先把彼得哄上床再去洗澡，可能是因为太高兴了阿尔弗雷德还喝了点酒。但没过多久彼得就从床上爬起来了——“老头儿我也想喝酒！”

“小屁孩儿回去睡觉！”

“不！我要喝！”

“我给你爸妈打电话！”

彼得一脸被棒球打过的模样，闷闷不乐地回了房间。这孩子怎么越来越像亚瑟了，果然都姓柯克兰。阿尔弗雷德是不可能给那么小的孩子喝酒的；不仅法律规定，而且一喝必醉。当年阿尔弗雷德和亚瑟晚上天天泡酒吧，然而亚瑟的酒量却和他的眉毛正反比——喝两杯就醉，总是辛苦了阿尔弗雷德把他拖回去；而且亚瑟一喝醉就喜欢和阿尔弗雷德来一发。记得酒吧里的一个法国人说过，红酒是最好的爱情调味剂，所以浪漫诞生于醉意之中；而啤酒是次等品。但啤酒的浪漫也只有爱它的人懂。记得有一次亚瑟和人赌酒量，结果是亚瑟输了，惩罚是单穿围裙。附加的，阿尔弗雷德作为亚瑟的恋人，也被恶搞了——穿的是一条粉红色女仆裙！阿尔弗雷德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把亚瑟扔到酒罐子里然后自己再找个缝钻进去。不过有趣的是，自从阿尔弗雷德穿过裙子后，亚瑟就更频繁地出入酒吧了。为了自己，阿尔弗雷德豁出去了，在亚瑟喝酒的时候把他的杯子夺过来一饮而下；结果是阿尔弗雷德的酒量超好，而亚瑟的酒量一如既往的差。

阿尔弗雷德觉得头晕晕的。在酒精的作用下，阿尔弗雷德一头栽在床上；他已经不可能再是几十年前的阿尔弗雷德了，那些往事也如同酒精一样挥发而闻不到味道。夜晚，他做了一个梦。一个漆黑的屋子内，阿尔弗雷德拼命地奔跑；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跑。当他打开一扇门后，发现那儿有一面镜子——巨大的、发着光的镜子。阿尔弗雷德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乱糟糟的黄发以及爬上额头皱纹，老了，驼了；并且镜子里已经看不见其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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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人永远都不能理解小孩子的想法，即使他们曾经年轻过；就像阿尔弗雷德一大早便被彼得·柯克兰叫起来，然后被轰出自己的卧室。“老头儿！今天俱乐部放假，我们出去玩。”

阿尔弗雷德忍住想要给他父母打电话的欲望，转头看了看窗户外——在下雨。

“下雨玩什么玩！”

“就是要下雨才好玩！”

文章题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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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阿尔弗雷德被一个小孩子带上了街。好吧，其实阿尔弗雷德也不讨厌去玩，至少他还是带上了汉堡和牛奶。本来他是想带伞的，但彼得拒绝打伞。看着小家伙一脸幸福地跑在雨中，阿尔弗雷德也觉得高兴——幸福是会传染的。

“老头儿，你也来玩玩！下雨天可是一个好天气！”

这话也只有习惯了阴雨的伦敦人才说得出口。阿尔弗雷德倒也不讨厌雨，但也不能理解彼得为什么那么开心。

“彼得！小心感冒！”

“不会的！雨，可以洗干净我们的任何不愉快！你也跟着我一起嘛！”

“我很高兴，没有不愉快。”

彼得停下脚步，满脸疑惑地问他：

“可你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阿尔弗雷德摸了摸自己的脸——他感觉自己是在笑的，但小家伙说他一点也不高兴。不过……

“所以你想让我高兴才出来淋雨的吗？”

彼得使劲地点点头；阿尔弗雷德突然意识到这个小孩子比他想象的还要关心他。如果他和娜塔莉亚没有离婚，那他的孩子是不是也会像彼得·柯克兰一样关心他呢？不过阿尔弗雷德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娜塔莉亚和自己是一样的。阿尔弗雷德甚至觉得娜塔莉亚比自己还要可悲；但是在离婚之前，他们的生活还是很美好的。由于没钱，他们住在贫民区。那个时候的美国和苏联还处于冷战时期，而阿尔弗雷德却娶了个苏联的妻子——自然很多贫民区的人都很同情阿尔弗雷德。事实上，阿尔弗雷德根本不在意她的国籍，而且是阿尔弗雷德先追求她的，原因是娜塔莉亚在快餐店工作；当然，娜塔莉亚也是个大美女。那段时间，他们就像一对正常的情侣，牵手、接吻然后结婚——平凡的生活曾让阿尔弗雷德误以为这就是他的人生。甚至在结婚以后，他们也会在矮小的窝棚里敲着地板唱着rap，跳着民族舞——但娜塔莉亚从来没有对阿尔弗雷德说过她在苏联的事。当然，阿尔弗雷德也没有说他在英国的事；不过他发现了娜塔莉亚的秘密——她在服用治疗精神病的药物。那时的阿尔弗雷德过于冲动，头脑发胀，拿着药盒就去快餐店找她；而这也是他们虚伪的面具破裂的开始。他一走进快餐店，对着还在工作的娜塔莉亚大吼一声：

“你他妈的是个精神病还敢跟我结婚？！”

娜塔莉亚看着阿尔弗雷德发飙的模样却意外的很冷静；而后来阿尔弗雷德也对此后悔不已。她从容地告诉店里的客人“我和我的丈夫吵架了”，然后把阿尔弗雷德拉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阿尔弗雷德注意到，她的表情变了。

“所以你就拿着这药盒来闹？想离婚吗？”

他没有想过要离婚，但阿尔弗雷德惊讶于娜塔莉亚那么轻松地提出这个词语。“不……我没想过……”

“那你跑到这儿来吼什么？”

“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坦诚一点。”

“坦诚？越是坦诚越没有结果；你不懂吗？再说了，你对我就一点秘密也没有了吗？”

阿尔弗雷德无话可说，因为娜塔莉亚说的全是真的；但当时的他不想离开她。阿尔弗雷德握住娜塔莉亚的肩膀，“那我告诉你。我，我是个……同性恋……”

“我知道，”娜塔莉亚甩开他的手，“我还知道你对你的旧情人念念不忘。”

阿尔弗雷德不解地望着她。既然已经知道，又为什么要和他结婚呢？很快，他发现了娜塔莉亚的变化。她的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冷静；她的嘴角开始抽搐，然后开始捶打阿尔弗雷德。

“我难道不是真心地爱你吗！那个男人就这么好吗！”一瞬间阿尔弗雷德觉得自己可恨极了；不过娜塔莉亚之后的话更让他难受。“我从小就在你身边……看着你恋爱，看着你嫁给那个男人……你有想过我的感受吗！你知道我爱你的对吧！为什么为什么！”

阿尔弗雷德听见面具破碎的声音；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

之后阿尔弗雷德把娜塔莉亚打晕，因为她疯狂地把自己的头往墙上撞；他心里很难过。他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就像之前亚瑟公开宣布订婚后自己想去死的冲动——因为年轻，以为那一个人就是自己的世界。当世界的骨架被摧毁后，阿尔弗雷德一度认为那就是自己的末日；现在，他想帮助自己的妻子。但事实与理想之间，仅在一念之差。娜塔莉亚在醒来后一句话也没说就出了门，过一阵子后又回来，满身是泥，沉默着，不给阿尔弗雷德任何机会触及她的底线；澜静成为了飙风[5]，他们再也不会和以前一样了。即使是虚伪的笑容，在没有了伪装以后，也是会划破脸颊；这是会流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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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阿密的冬季，偶尔有雪落下——温暖而干燥。雨渐渐停了，取而代之的是阳光投影在每个行人的脸上。阿尔弗雷德决定带彼得去野餐，小家伙一跃而起，兴奋得不得了。阿尔弗雷德到商店买了些三明治——绅士讨厌汉堡。他们坐在街区公园的草坪上，草坪弥漫着湿润的泥土味——这是雨的赠礼，温柔而浓厚的气息。

“琼斯先生，您喜欢伦敦的雨吗？”彼得咬了一口三明治，望着天空出了神。

“喜欢。”

“我爷爷也喜欢。他说，‘雨给我亲切的感觉’。早上若是下雨，爷爷就会带着我去公园散步——”他顿了顿，“爷爷还要用玻璃瓶收集雨水。”

“收集雨水？”

“是的。他一滴一滴地收集，乐此不疲。”

“难道他是伦敦塔集雨人[6]？我记得他可没有这种癖好。”

“爷爷的喜好确实令人费解呢，”彼得挠挠头，“爸爸也说，爷爷太执着了。”

“你爷爷……很奇怪吗？”

“邻居们都这样说；但我不这样认为。爷爷对我很好，教我成为一名绅士，教我学习，当然现在我还认不了许多词语……以后等我长大了，我就能够读懂爷爷的日记了~”

“你爷爷也有记日记的习惯？”

“这可是绅士的行为。”

日记，阿尔弗雷德倒是没这习惯；不过娜塔莉亚会写。在她离开之后，阿尔弗雷德在衣橱里发现了她的日记；不过比起日记，更像一封封不能寄出去的信。

“我做了一个梦，我梦见我和你走在红场[7]后的墓地里。那是少有的晴朗日子，而我却看不见波克洛夫大教堂[8]尖端的光辉；但你说你能看见。战争结束不久，整个苏联还沉浸在灰色阴霾中，那日的阳光简直令人心碎。你说，你和他订婚了。我说不出话，只是转头看见了列宁的坟墓——我也想躺在土地深处，面容安祥地听你走路的声音。”

“我乘船离开苏联，但船上的医生把我绑到柱子上。每个人都向我投来厌恶的目光，还向我泼水。最后我才想起来，那日我大吵大闹，差点剥了一个美国人的皮。后来我被灌了很多酒，他们试图让我睡过去，而我却吼着你的名字——我像个疯子似的想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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