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在踏進無窗的走廊後，所有光線被隔於重重厚牆之外，接近伸手不見五指的狀態，令基爾不得不拿出小型電筒照明。整片空間都被陰冷所籠罩，雖然密不透光，寒風卻一直從看不見的角落間滲進的來。當視線集中在最光點時，周圍的風景亦隨之被黑暗吞噬，與身俱來的危險意識讓基爾的神經明顯地繃緊，過度安靜的環境中，心跳聲大得就要衝破胸口。

那緊隨期後的寒流就像藏於暗處的鬼手，不時搔弄著後背，帶來沈重的壓迫感。物件因風吹而掉落，隔著門牆傳來了動靜，紛亂的迴音中，一時間還分不清聲音的距離和來源。

基爾嚥了一口，佇足細聽卻毫無動靜。當神經繃緊到一定程度時，心裡又莫明的燥火起來。

『是老鼠嗎？別嚇人啊混蛋……』

口裡是這麼說，他還是認真掏出手槍來，畢竟沒有人能預料會有什麼東西在前方冒出……縱使範圍再大，目標地點就只有一個。既然每次子彈也從同一方位與高度發出，基爾覺得他會在某個位置有所收獲。所以現在他先要找一條樓梯……

他在長得幾近不見盡頭的走廊間走了數分鐘，直至電筒照到前方塌下的天花才停下。亂纏的電線吊著雜物，擋了大半條路，但從對面透出的自然光看來，那是唯一的前路。被橡膠包著的電線尾部露出一撮金屬，從它生硬的輕擺可以感覺到寒風的力度，當自然的光線和新鮮空氣同時點到鼻尖時，心頭那陣壓迫才稍稍舒緩。

那一大束電線比想像中還要重，而且還纏上了鋼根，基爾也只能吃力的從僅有的位置擠到對面去。好不容易才回到寬敞通明的位置，基爾又呼了一口氣，深藍色袖子都沾滿灰白的塵埃，深感費勁的他一臉不悅地掃走塵埃，禁不住要嘀咕一番。

『真是討厭的鬼地方……咦，怎麼有點癢了？該不會是虫子吧？』

後頸的痕癢感令他忍不住要脫下手套抓癢，與此同時他也步上前方的梯級。因為轉角處都有一扇大窗，在暗影一掃而空之下，腳步也變得果決起來。

他憑記憶鎖定「露西亞」跳下來的樓層，目標明確後步伐就愈來愈快，就像要屏住氣息一直跑上去。直到看見梯口一個黑色的「８」字，才停下來舒出一大口氣。

牆上標示著不同房號的方向，但有一半都被粗俗的塗鴉遮蓋。看來基爾並不需要這些指示，他繼續憑記憶找尋著「露西亞」待過的房間，大概就是左邊盡頭，第三至五間的位置。

首先是盡頭之前的第五間，木門已經不知所蹤，地上有倒下的櫃子和一大堆玻璃碎，主要通道也被屋頂塌下的水泥阻擋了。再往前走幾步，第四間的門虛掩著，他握緊槍柄並再慢慢推開門，發現露台都被木板封死了。

『錯不了，應該就是這間了。』

基爾推開第三扇門，這個房間的地上有不少雜物……比如說像木板、斷掉的電線、破布之類。雖然不太乾淨，但總算可以走進去，結構上也沒什麼破損。踏進去時本已小心奕奕，卻沒注意到木板下的地板已下陷，當踩在上面時就發出響亮的「啪」一聲，讓基爾嚇了一大跳。

『嘖……這破房子！』

短促的叫罵在密閉的房間中迴響，但數秒後，死寂的空氣又壓上耳窩。

他能清楚聽見自己長長的呼氣和略急的心跳。他像要否定這些不安的節拍，刻意把步伐拖慢，當然……他是肯定四周沒有活人的氣息才放鬆下來。前方是一張兩座位的沙發，背向玄關被放在中央，並以一幅骯髒的綠色帆布蓋著。帆布之下應該全無異物，但基爾有種強烈的感覺……他認為自己一定會在這裡找到什麼。

他一手抓起髒兮兮的帆布，底下的黑色漆皮沙發上果然空無一物。

『不可能，本大爺的直覺怎可能會出錯？』

基爾皺起眉頭，將沙發的椅墊翻起，發現底下放著一張報紙，日期就是今天。這意味著某人在大廈封閉的情況下，躲過士兵的耳目進來了。

沙咧……

灰黃的報紙被捏成一團，銀髮青年邪笑起來，攤開雙臂躺在沙發上，一雙小腿掛在椅柄懸著。也懶得深究部下的疏忽了，現在的他正為自己命中目標而高興，同時為對方非的能力而興奮。

他雙手枕著腦後，一臉滿意的自語。

『嘿，都說了本大爺是天才咧！這果然就是他的窩……』

每一次自語後再沈默，死寂都會不留一絲空隙馬上就撲到身上。躺下後所看到的風景，就是密閉的露台玻璃，油漆半落的白色天花，牆邊櫃子被拆卸後的痕跡，殘留的釘子掛勾……整個感覺令人鬱悶。

他並不害怕這種陰森的氣氛，只是……要在這裡睡一整晚又會是何其討厭的事？對著空白沈悶的景象，腦袋所想的事也愈來愈瑣碎，比如說……看來今晚ＷＥＳＴ又等不到他回去了……對了，昨晚還睡不夠兩小時，眼皮好像有點沈重了。

當日光全被夜幕掩蓋，陰影之下就只剩絕對的黑暗。

沈穩的腳步沿著樓梯一直向上，完全不用張開眼，只從心裡數著自己爬了多少層，經過多少房間，在哪幢停下、轉身、扭開門把，就能暢通無阻。

經過全黑的走廊，來到有窗子的房間，眼前的事物便驟然清晰起來。

伊萬雖然比基爾高大，但因為他巧妙地躲過地板破損的地方，進入這房間時可謂幾近無聲。看見帆布被丟在地上時，他愣了一愣，馬上壓抑住氣息。再走近幾步，他可以看到從椅背後突出來的雙腿。

深藍色褲管和黑色長靴，感覺上不算強壯的樣子。

他不自覺地揚起嘴角，撓到沙發的另一端，果然……是那被夜色映藍的銀髮。

大個子青年將背上沈重的包袱輕輕放下，手撐著椅背彎下身子，近距離注視著銀髮青年的睡臉。熟睡的基爾少了平時那份傲氣，沒有得意自滿的眼神，也沒有心眼壞的表情，看著看著……伊萬驀然發覺，心臟開始在寂靜之中吼叫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了。』他按著自己的左胸，臉帶苦笑。

『我現在一定很想一槍打爆他的頭顱。嗯……用萬用刀割破他的喉嚨也不錯……不過還未可以啊！』

當目光溜向青年的脖子上的喉結時，不協調的心音又再傳來，但這次好像有點不同……彷似是另一種憎恨以外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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