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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策]相逢,2

[db:作者] 2025-07-04 22:39 5hhhhh 8390 ℃

李冲不曾料自己所杀乃是王爷之子,更不曾想这王爷竟颠倒黑白草菅人命,他处事不周,害死慕姑娘和徐伯,无端端给天策府惹出这许多祸事,又投鼠忌器,不敢莽撞行事。

他烦闷不已,悔愧难当,兀自坐在凌烟阁上发呆,一直到日头西沉,忽然听见有人朗声道:“臭小子,放你不用出操可不是叫你在这自怨自艾的。”说话间人已施展轻功跃上凌烟阁顶,正是李冲的师兄崔行歌。

崔行歌本是江南一富商的小儿子,却一腔热血为国,瞒着家里跑来入了天策府,他为人温和谦逊,更难得老成持重,李冲的师父早年战死沙场,一干师弟妹都是崔行歌拉拔照顾,李冲与他甚是亲厚,此时不免委屈难过,闷闷叫了句师兄。

崔行歌将手里两坛子酒递给他一坛,挨他坐下,两人喝酒叙旧,一直坐到月明星稀。李冲想到如今他遭人陷害,死无对证,莫说报仇,便是自保也难,不知前路如何,不由心绪纷乱,长叹一声。崔行歌将自己坛子里最后一点酒饮尽,站起身来,取下背后煌龙颚拿在左手瞧了一会儿,忽然调转枪头将那煌龙颚送入自己侧腹。

李冲大惊失色,慌忙去拉他:“师兄,你这是做甚!”

崔行歌摇摇头,又使力将那煌龙颚拔出,交到李冲手上,扯段袖子草草裹了伤,对他说:“人道是长兄如父,你我虽不是亲生兄弟,可师兄瞧着你长大,如今你有难,师兄却不能护你周全,统领虽能保得你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就算你洗脱冤屈,他日战场之上也难保不叫有心之人陷害,如今你打伤我,便是天策府叛逃之人,所行之事与天策府再无关系,你且去那昆仑恶人谷避了风头,再做计较。”

李冲知他师兄此一番皆为他思量,不由眼眶泛红,崔行歌将李冲鬓边乱发拨到耳后,又说:“师兄本不欲你行此险棋,可眼下也无甚办法,你一直寻不到趁手兵器,师兄这煌龙颚便送与你,这一路凶险,你且万事小心,务必珍重。”

李冲唤了声师兄便要跪下,被崔行歌扶住,他叹口气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他日大仇得报,你我兄弟二人必有再会之时,你收拾一下,今夜便去吧。”

李冲点点头,拜别崔行歌跃下凌烟阁,也不敢回头,一路朝着自己营房去了。他只简单收拾些必需品便走,出了门瞧见自己最小的师弟方浩红着眼等在外面,见他来了,将手里布包塞到他手里,道:“李师兄!我们听崔师兄说了,你…这,兄弟几个凑些盘缠,你一路小心,切莫委屈了自己,师姐说那恶人谷尽是穷凶极恶之人,你…你……”

李冲摇摇头,又摸摸方浩头顶,道:“傻小子,你师兄如今也是要入恶人谷的人了。”

方浩点点头,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李冲一路远行需要盘缠,也不同他推让,那布包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李冲只觉得似有千斤重,心中又暖又涩,他告别方浩,最后瞧一眼夜幕下沉寂肃穆的秦王殿,朝着洛阳去了。

李冲不敢骑天策府的军马,他趁夜摸到洛阳东边马市,留些银子牵了匹健美的绿螭骢,出了洛阳城朝着枫华谷去,遇上两个赶夜路的。他躲进附近灌木丛,听见为首一人催着快些快些,后面一人抱怨你急甚么,又听那人回道,你不知前些日子里又有山贼出没,猖狂得很,大白天就敢行凶,前面风雨镇上那姓徐的车夫都丢了性命,你我二人走夜路,可得万般小心才是。后面那人应了,待两人匆匆离去,李冲才从树丛后出来,他胸膛起伏,强自压下眼中酸涩,向着当日他与徐、慕二人分离的方向遥遥拜别,低声道:“徐伯、慕姑娘,李某思虑不周,白白害你二人性命,却难有所作为,待来日报这血海深仇,再与你二人请罪。”

他又站了片刻,才翻身上马,疾行而去。这一走又是颠沛流离许多年,行至半途遭遇王爷的爪牙追杀,被逼的走投无路,误打误撞逃进南疆,蒙五仙教弟子龙佑诸天相救,后又辗转入了恶人谷,经了许多事,那诸多际遇,万般情义,至此皆是后话了。

07

白轲与李冲两人出了昆仑,又向西南方向前行,赶着日头西沉时到了一处小镇上在酒楼吃了饭,天上已见月亮时才回了李冲住处。

李冲那草房掩映在树林间,挨着条溪流,捡小路进去在门前后圈出两个院子。这处远离寻常住家,倒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白轲跟着李冲推了栅栏进院,这院中也无甚摆设,只在一角圈了块儿地养些家禽,倒是四周树林里的灌木野花攀过围栏长进来些,绿意盎然的。绕过屋子白轲便瞧见后院里的马厩,里边已栓了两匹马,一是恶人谷里才有的望云骓,一是寻常江湖人都骑得的越影。除了这马厩,后院里只剩个水车,引了水通到主屋旁的小屋里,想是生火做饭的地方。那主屋还有扇后门直通这院里,李冲栓好了白轲的麟驹便引着他从那后门进了屋子,这主屋不算小,却一眼就看全了,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一把椅子、一个矮厨,别的一个也无,白轲有些好笑,忍不住揶揄他:“我瞧你那马厩还比你这屋里华丽些。”李冲也忍不住打趣:“你若嫌弃,也可睡那马厩里。”复又摸摸鼻尖,颇不好意思似的:“我未曾想过你来,这只有一床被子了,你今晚同我将就一下吧。”

白轲心里一万个乐意,又不作声,只瞧着他笑,李冲被他瞅得寒毛直竖,只好拉着他去看那侧门,门后是沐浴的地方,隔壁就是伙房,一堵墙隔开,生火的地方却连着,这便是白轲先前后院里瞧着的小屋了。那屋里也没甚么物什,墙上一方透气的窗户,地上一个好大的木桶。白轲一挑眉毛,听见李冲轻咳一声:“当日剩的木料太多…”

李冲给白轲指了堆柴禾的地方,打发他去生火烧水,自己去铺床,找了擦身的干布和换洗衣裳。他收拾一番,就见白轲进了屋来,拍拍他后背,让他去洗澡,自己要在他屋前后转转,李冲便由着他去。可李冲那破屋陋瓦有什么可转,一会儿白轲就回来了,看见榻上扔着擦身的布和换洗衣服,便给李冲送去。他推门进去时李冲还趴在桶沿儿上闭目养神,等他放下东西再抬眼,李冲正瞧着他。两人隔着氤氲的水汽和轻纱似的月光,他模糊看见李冲酡红的双颊和流转的眼波,忍不住走得近一些。

李冲看着白轲一步步走近,直到他站在桶边,腰腹就挨着桶壁,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李冲鬼迷了心窍,他盯着白轲深邃的双眼,张嘴咬住了白轲的腰带。

白轲呼吸粗重,他看着李冲一点点扯开他腰带,放出他硬挺的分身,又看他一眼,低头含住。李冲第一次给人做这事,生涩得很,他含住白轲龟头吸了两下,又学着白轲以前给他做过的,用舌头贴着龟头滑动,舌尖去逗弄那马眼。他又小心把白轲分身含进去些,感觉白轲把手扣在他脑后,他得了鼓励,用舌头舔过茎身,向下吞咽。可白轲阳具颇大,他吞了大半已甚为勉强,嘴里酸麻不已,眼角都泛起泪来。他伸手摸到白轲细滑后腰,撑起些身子探下头去让白轲的龟头一直抵到自己喉咙。白轲让他弄的舒爽得很,但到底心疼李冲,不多时便从他口中退出,拍拍他脸颊。

李冲干咳了一阵,心领神会地划着水退到另一边桶壁上,他看着白轲解了自己束发的绑带,那银饰“当啷”一声落在地上,白轲一头柔顺的长发也随着披散下来。他踢开自己的裤子,又脱掉衣服,直至一丝不挂,身上的银饰随着动作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清脆声响,盖过李冲剧烈的心跳。

李冲看着白轲一阶阶踏上那木台,又缓步踩进水里,他烧得满脸通红,却舍不得移开眼睛。桶里的水随着白轲动作缓缓溢出落在地上,又推挤着翻涌回来,冲刷过那人一双长腿,紧绷的腰腹、结实的胸膛,又渐渐归于平静,停留在他的下巴,映出他饱满的唇和高挺的鼻梁。李冲不知自己何时已经屏住了呼吸,看着俯身在水中的白轲。他在白轲眼中的倒影逐渐放大,那人破水而来,将他紧紧压在桶壁上再无处可退,双唇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李冲浑身发颤,他坐在温热的水中双腿大开,背后是湿滑的桶壁,身前是白轲火热的身子。那人的舌头温柔地探进他口中,又强势地卷住他的舌头纠缠不休,他忍不住瑟缩起来。白轲却贴得更紧,两人硬烫的下体挤在一起,李冲听见自己带着细碎呻吟的喘息、唇舌推挤间的水声,还有两个人渐渐融合的擂鼓般的心跳。他脑中一片混沌,仿佛此刻真的就能与他相拥之人合二为一。心中奔腾翻涌的情愫让他几乎落下泪来,催促着他去迎合,去索取。

白轲温热的手掌沿着他脊背缓缓落下,在后穴轻轻摩挲片刻,带着温热的水流探入他体内。李冲嘤咛一声,攀住白轲的肩膀把自己送上前去。那手指轻而易举地寻到他敏感之处,挤压按揉,他扭着腰想躲避这强烈的快感,又沉醉不已。肠液混着热水让他后穴变得湿滑柔软,白轲的手指很快加到三根,又抽出去抱着他的腰臀。在那波动不停的水中,李冲沉下腰去,将白轲一点点纳入自己体内,十指相扣,耳鬓厮磨。

水哗啦啦落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复又变小,直到那桶里的水再泼不出,激荡的水花撞起来落在他身上,跟汗水混在一起。李冲脑中昏沉,他左手是白轲柔滑的发丝,右手是那人曲起的五指,后穴的触感尤为清晰,软肉紧密地贴合着白轲阳具,勾勒着那青筋的曲线,把白轲每一次搏动传到李冲的四肢百骸。白轲贴在他耳边嗓音沙哑地问了一句“舒服吗”,他想回答,张开口却是甜腻的呻吟。白轲低低地笑了一声,又问他:“喜欢吗?”他摇摇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喜欢…喜欢……阿轲,阿轲,你再…再快些……”

白轲呼吸又重几分,托起他转了半圈让他后背贴在自己前胸,握着他手的那只手臂横拦在他胸前将他抱在怀中,带着他的手去揉捏他乳尖,拉扯逗弄,另一手压着他腰腹,发了狠地一下下撞进他后穴。李冲瘫在白轲怀里,听见自己放浪的呻吟,间或一两声水浪落在地上的声音,他难以自持,呻吟一声高过一声,到了最后也再叫不出,只能大口喘息,随着白轲起伏颠簸。白轲阳具不断在他前列腺上捅弄摩擦,脑中除了那酥麻快意再无其他,胸口被揉得有些泛起疼来,这时也都变成让人发狂的快感。他全身紧绷,痉挛似的抽搐了一阵,下体无人抚慰,却一股股地吐出精来,那肠壁收缩蠕动不休,白轲也不再忍耐,与他一起泄了身,滚烫的精液冲进他肠道里,烫得李冲又挺着腰低吟了两声。

两人抱在一起喘息一阵,白轲的手在李冲腹上抚摸片刻,待高潮余韵退去,又向下将手指伸进他后穴中撑开。白轲两指撑开穴口,又探进一指带进些温水,将他肠道里的白浊带出,手指刮搔在内壁上的触感太过清晰,惹得李冲又禁不住呻吟了一声。这一声低哑婉转,带了浓浓鼻音,李冲自觉羞耻,闭上嘴低下头去,又瞧见两人交叠的大腿,只好红着脸抬头细细看屋上面木制横梁。

两人清理完一片狼藉,白轲裸身出去够了擦身的软布,李冲又略微歇了片刻,也跟着起身,刚跨出桶就被白轲拿布裹了个严实,他由着白轲给自己擦干,低头去给白轲松松披着的亵衣系上腰带,余光瞥见那洗澡水只余小半桶不到,又红了脸。

两人回到主屋点了蜡烛,白轲被李冲按着坐在床沿,一头长发被也他捧在手里细细擦干,屋内烛火“噼啪”一声,李冲忽然叹道:“过些日子该是徐伯和慕姑娘忌日了。”白轲微微回头应了一声,反手握住了他一只手。李冲一怔,垂眼看了片刻,低头白轲额上落下一吻。两人熄了烛火,相拥而眠,这一夜好梦,略过不提。

又过几日,两人到附近镇上置办了香烛纸钱,又买些瓜果和寻常女儿家也爱喝的清酒,一人一骑去墓上祭扫。徐伯和慕姑娘的尸首早已不可寻,李冲早年安顿下来以后就在不远处山林里寻了个清静处立了两个衣冠冢。他两人行到附近栓了马,又顺着小路走一阵便瞧见枝叶交映间两座坟茔,怕仇家瞧见再来生事,立的两块无字碑,只盼一日沉冤昭雪,将他二人好生安葬。李冲将香炉瓜果摆好,接过白轲点燃的香,两人拜了几拜,将那香插进炉里。李冲将两盅清酒浇在地上,把酒坛子摆到一边,坐下看那酒水慢慢渗进土里,寻不着踪迹。两人都不曾说话,只听见枝叶摇摆,偶尔有虫吟鸟鸣之声。如今李冲的怨恨已被时间冲淡,可心中悲苦丝毫不减,那深仇也片刻不敢忘,说不明的情绪像是酿了多年的酒,一经提起,又翻涌而出郁郁堵在胸口。他盯着坟前摇曳的火光出神,烧着的纸钱叫风吹散了些,有火星顺着那轨迹翻飞散尽,炉中的香烧尽最后一截,灰落进炉里碎裂。白轲忽然轻声说,阿冲,我们回家罢。

李冲抬头望进白轲眼里,瞧了许久,朝白轲伸出一只手。白轲紧紧握住,指尖在他手腕摩挲片刻,又使力拉他起身。两人收拾一下,白轲又陪李冲站了片刻,才沿着来时的路返了。李冲解了自己的越影翻身上马,却瞧见白轲牵着麟驹站在他跟前望着他。李冲于是笑一下,拉住白轲坐到自己身后,两人又改乘一骑。

白轲忽然将李冲整个环住,下巴搭在他肩上喃喃道:“阿冲,你很好,很好…”这日里天有些凉了,白轲却是暖的,李冲将手覆在他胳膊上,觉得自己身子,连着一颗心和眼眶都热了起来,他向后靠进白轲怀里闭了眼,笑着嗯了一声。那越影驮着他二人,后面跟着闲庭信步的麟驹,两人两马很快被盘桓交错的枝叶掩住身形,那嗒嗒的马蹄声也渐行渐远,倏尔听不得了。

08

话说白轲寻到李冲后便在李冲住处留下,两人同住几日,有人送了信来,道那和政王已入了庭州的北庭都护府。和政王常年留在长安城的府邸之中难以接近,如今离了天子脚下身在陇右边陲,倒是个难得的机会。只是李冲不知他此行目的为何,心中有些犹疑,倒是白轲颇为坦然,说机会难得,两人且先潜入了城中再做计较。李冲想了想,也应下了。

两人本想第二日就出发,只是当天到附近镇上买干粮时遇见个妇人在街上哭泣乞讨,原是自家相公病重却请不起大夫。李冲最见不得这个,又心软拉着白轲跟那妇人回去。这妇人丈夫的病原也不难治,只是颇费些功夫,如此又要耽搁两日,李冲便与白轲商量,让他留在这专心医人,自己去打探准备,两日之后等白轲回家,两人再起身。

却说李冲好容易劝服了白轲,一人回了住处,第二日晌午又有人递了信儿来,说有突厥的兵马围了都护府,战况吃紧,朝廷急调了天策府的兵马去支援。李冲得了消息动摇不已,他本是应了白轲与他同去陇右,可如今难以入城,战场上刀兵无眼,自己只怕护不得白轲周全。他坐在桌边想得出神,自白轲来后这屋里才多了些人气,他往日事事都可将就,多了白轲却不同,那人给他在屋里养了盆栽,给他买了箱桌茶具,院里是白轲晒药材的架子,屋后是两人晒着的衣服。李冲伏在桌上半晌,终于下了决心。

这厢李冲从离去后便再无消息,白轲心里总有些不安,可他也不是见死不救之人,瞧着那妇人的相公已无大碍,便留了药又叮嘱两句,匆匆赶回两人住处。白轲远远瞧见入了夜他二人屋里却不亮灯,心知不好,推门进去果然不见李冲人影,他瞥见桌上用烛台压着一封信,立刻点了烛火去看。

“阿轲,想你展信之时我已动身多时,你我二人本当同进同退,生死相依,然情况有变,所谋之事难成,我知你必要生我的气,但你若出事,某实难独活,你便再容我自私这一回,我对你的心意,待我归来之日,再说与你听罢。”

白轲猛地将那信窝成一团,他心中激荡,郁郁难平,撑在桌边怒气难消。人道这爱离别实乃人间八苦之一,这李冲好得很,叫他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可他气闷半晌又忍不住将那信展开,用手去摸李冲信上落款,直到那愠怒都在跳动的火光中化成沉默的缱绻,才将那信细细折好揣在怀里,简单收拾了包袱出门去了。他到了后院马厩才发现李冲已牵走了脚程最快的麟驹,只得咬咬牙,骑上越影打马而去。

却说李冲日夜兼程赶到陇右,远远便瞧见天策府的旗帜和唐军大旗,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他赶路这几日庭州竟已陷落,朝廷兵马也只得驻扎城外。李冲不敢大意,趁暮色摸进大营附近,正有一人在军帐中训话。李冲仔细一听,便知这人是他分别多年的师兄崔行歌,他欣喜不已,待营帐中人一走,便迫不及待现身相见。

崔行歌原以为来了刺客,幸好李冲及时出口唤他,师兄弟二人相见均是感慨万分,崔行歌恐他露了身份,又找了套天策弟子的行头给李冲换上,说是自己的亲兵。崔行歌一动起来,李冲便发现他面色苍白,腿也不灵便。细问之下才知原是那突厥兵里有个奇人,唤作阿史那尔柯的,使两杆乌金大锤,力大无穷,也不知练得甚么功夫,竟能刀枪不入,无人可挡,端的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崔行歌近他身去寻他罩门,缠斗许久无果,反而被他所伤,这左腿已是半废。

入了这天策府,便常是九死一生的境地,可故人蒙难,李冲仍然难受不已,尤其崔行歌如今境地,连寻常梅花枪法也为必能全力使出,那一手连他师父都自叹弗如的乘龙箭,以后只怕也无缘再见了。

崔行歌倒不甚在意,摸出个酒葫芦揣在怀里拉着李冲往外去,李冲哭笑不得,又怕他有伤在身不宜饮酒,道:“师兄,你这可是有违军规。”

崔行歌显摆似的晃晃葫芦,颇为无辜的看着他,道:“师弟担心什么,里面装的可是我的灵丹妙药,壮英雄胆,解百家愁,师弟若瞧不上,愚兄自己喝了便是。”

李冲失笑,他与师兄分别多年,也有许多话想说,便不再推辞,跟着崔行歌一直走到大营后面一处小山丘。入夜的大营里渐渐亮起火光,有天策府的兵士举着火把巡逻,从这山丘上看去,那星点的火光绕着明亮的大营徐徐而行,偶有几声呼喝传来。崔行歌咬开塞子灌了口酒,将葫芦递给李冲,李冲仰头喝下一大口,笑了起来:“石冻春。”

崔行歌也忍不住笑起来,师兄弟两人傻笑了半天,最后索性都躺到草坡上看那天边一轮孤月,晚风渐起,带着阵阵焦炭味和血腥味,李冲忽然想起多年之前自己也常同师兄弟一起偷喝旁的人捎回来的酒,只是当时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了无牵挂。虽说他现在已不是天策弟子,不必参战,可大敌当前,岂有不战而退的道理,然则他已多年未曾冲锋陷阵,更不再是孑然一身,如今虽仍是与师兄并肩作战,境况却早不同往日,不由喟叹。

崔行歌听他叹息,转过头来看他,缓缓道:“庭州城易守难攻,如今粮草已不多,为防突厥大军接应腹背受敌,元帅已下令明日必要拼死拿下庭州,师兄知你既来必不愿就此离去,明日你随师兄上阵,切记不可莽撞,尤其那阿史那尔柯,莫要与他硬碰。”

崔行歌修为一直在李冲之上,李冲此时听他叮嘱,也不敢大意,问他:“那阿史那尔柯真的如此厉害?”

崔行歌略一点头:“不错,他那一身蛮力当真骇人,而且连眼皮和下盘也刀枪不入,我想寻了机会刺他眼珠,却未能成事,明日攻城为上,不要与他纠缠。”

李冲点点头,又想起什么:“师兄…你受伤如此,明日也要上阵?”

崔行歌答:“这次你师兄我挂副元帅之职,若不上阵迎敌,恐动摇军心,你无需多虑,我自会量力而行。”他看李冲欲言又止,又道:“入天策府那日,你我都曾在统领面前立誓,守这大唐河山,宁死不退,自此生死已是身外之物,这一点,你我兄弟二人俱是一样,师兄心里有数,你也不必劝我了。”

李冲只好把肚子里的话吞回去,又问他:“你说那庭州易守难攻,怎得突厥兵马如此轻易便占了去?”

崔行歌嗤笑一声:“什么占了去,那和政王入了北庭都护府治所,突厥来犯之日竟下令将城门打开,突厥是给请进了城去,只是不知何故,突厥入了城便将和政王擒下,早些日子已斩首示威,那和政王如今已身首异处了。”

李冲听后心中百感交集,和政王一死,他也算夙愿得尝,虽不是经他亲手,可到底善恶有报,想必徐伯和慕姑娘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他与崔行歌两人躺在草地里,一时无话,这时静下心来,又想起白轲,那人看了信只怕要气个半死,也不知等他回去要怎么哄才好。他将手探进怀里摸到白轲的耳环,这还是他临走前偷偷收起来的,崔行歌看他神色,忍不住笑他:“想谁家姑娘呢,笑成这样。”

李冲摸摸自己的脸,有些羞赧,可崔行歌于他如兄如父,他也不想有所隐瞒,只好嗫嚅了一句:“不是姑娘。”

崔行歌起初好像还未明白,想了一会子突然“嚯”得一下翻身坐起来,李冲也给他下了一跳,不由道:“师……师兄…”崔行歌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他苦笑着摇摇头,低声道:“无甚,你二人若是真心相守,师兄自不会多言,天色已晚,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恶战。”李冲点点头,他站起身来,又听崔行歌笑道:“既已有了牵挂,更要珍惜自己性命,不然师兄我可没法交待。等攻下庭州,你我兄弟二人再月下对饮,不醉不归。”李冲回头瞧着他笑了起来:“不醉不归。”

09

第二日一早大军集合点卯整装待发,李冲被崔行歌安排在骑兵队里,唐军行的是方圆阵,骑兵藏在弓兵和步兵内部,主帅坐阵中,李冲放眼去瞧,只见崔行歌也未骑马,提了自己的焚海站在元帅旁边。他尚不及细瞧,震耳欲聋的战鼓已响,顿时杀喊声震天,唐军的第一波箭雨已出,步兵紧随其后,两方人马顷刻间如潮水般交汇在一起,风中血腥味渐浓。眼看前方杀开一条血路,阵法变换,弓兵和步兵将突厥人马向两翼围堵,让出一条通路。

李冲这一路骑兵得了令,他耳边炸开一声“杀!”,随即战马嘶鸣喊杀声不绝于耳,李冲大喝一声,在那仿佛要蹋裂大地的马蹄声中冲进敌阵。疾风在他耳边猎猎作响,他出枪毫不留情,在不断的哀嚎声里一路拼杀进阵中,一眼便看见那阿史那尔柯。那人足有寻常男子一个半身形,拦在攻城天梯必经的路上,吼叫起来如同野兽一般,双锤所过尽是一片断肢血光。

李冲心惊不已,却仍提枪而上,他勒马扬起前蹄踢在那人后脑,只觉得像是踢在城墙上一般,竟震得后退数步才稳住身形,那阿史那尔柯回头看见李冲,立刻挥锤攻来。李冲不敢大意,侧过马身避过一击,那人一击落下不中,第二锤立刻横扫过来,李冲高高勒起马身躲避,却被击中马腹,麟驹悲鸣一声倒在地上,李冲已腾空而起跃至阿史那尔柯背后,肩臂用力将那枪尖送入他耳后,却被震得手臂发麻。李冲甫一落地,阿史那尔柯双锤立刻落下,李冲心中忽然有些计较,干脆横过长枪硬接下这一锤。不料这阿史那尔柯果真一身神力,将李冲一杆煌龙颚生生敲断,李冲再避之不及,当胸受这一锤,喉头立刻涌上一阵腥甜。

他稳住身子,不退反近,将一口鲜血尽数喷在阿史那尔柯脸上。阿史那尔柯被血糊了眼睛目不能视,登时狂性大发,怒吼起来,双锤胡乱挥舞不停,李冲被他震得头皮发麻,耳中阵阵轰鸣,仍是勉力躲过他双锤,将手中半截煌龙颚从他口中一直插将进去,这人浑身刀枪不入,口腔内脏倒还如寻常人一般,立刻口吐鲜血,摇摇晃晃地失了力气倒在地上。

李冲将剩下半截煌龙颚插进地里撑住自己,他被阿史那尔柯一锤击在胸口,彼时不觉得难过,此刻五脏六腑都仿佛在火里炙烤,又好像没了知觉。他站在那儿,身边的金兵交错之声和哭喊战吼仿佛都离他远去,他又站在自己院外,白轲站在院中,两人隔了一道低矮的竹篱笆,他张开口唤,鲜血却不断涌出来让他发不出声。模糊中他觉得双腿发软浑身冰冷,却挣扎着向前迈出一步,他还答应了白轲回去见他的。在一片急速颠倒的景象中,他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有人在很远的地方不停地叫他的名字,他好像应了一声,又好像没发出声音,却再也撑不住,睡了过去。

崔行歌推门进屋的时候白轲还趴在床边摸着李冲脉搏发呆,他又想起那日战场上这人抱着李冲杀红了眼的样子,不由摇头叹息。当日阿史那尔柯一死,突厥军心溃散难成气候,唐军一鼓作气攻下庭州,这五毒弟子冲进敌阵浴血带出李冲,双目赤红简直像是入魔,还是被他挡住才抢下李冲送回后方医治。只是李冲当时内脏俱损,已是气若游丝,倒是这五毒教弟子医术高明,几天几夜未曾合眼,到底保下李冲一条命来,却终日就躺在榻上像是睡着一般。

如今大军开进庭州休整善后,李冲的情况也稳定下来,白轲得空时便帮着军医医治伤患,其余时候就寸步不离得守在李冲床边,崔行歌已来过多次,白轲瞧见他也不生疏,点头打过招呼就又看着李冲发呆。崔行歌走到床边,沉吟半晌,低声道:“那和政王克扣军饷,私下贩卖兵器给突厥汗王之事已败露。”看白轲抬头看他,又说:“和政王受突厥威胁让他做内应拿下北庭都护府,否则便将他里通外国之事禀明圣上,和政王不敢如此行事,又害怕事情败露,便送密信给恶人谷,想借其力除掉突厥兵马。不料恶人谷中尽是江湖中人,不愿与虎谋皮参与朝廷政事。和政王见事不能成,只好假意逢迎,谎称同意了突厥的安排,打算来个请君入瓮,可是突厥虽未能截到密信,却买通了恶人谷里的人,得了这消息,干脆将计就计拿下庭州,杀了和政王。现在大势已去,和政王的亲信和突厥余孽为求自保都已招了,圣上龙颜震怒,下令彻查此事,如今朝堂上不少人惶惶不可终日,连和政王的名讳都不愿提,阿冲方年之事,大约日后也不会再有人计较了。”

白轲点点头,又转过头去看李冲,忽而轻笑一声拉住李冲的手贴在唇边,道:“有没有人计较,又有什么关系。”崔行歌瞧着白轲神情举止,心里大概猜到这人便是李冲的心上人,看他二人如今境地,心中半是感慨半是酸涩,也不多做打扰,又站了一会儿便退出去了。

白轲盯着李冲发呆,忽然又喃喃自语道:“阿冲,你醒来罢,我不生你气便是了。”看李冲仍然一动不动,有些失望,看久了又觉得这人真叫他喜欢得紧,干脆蹑手蹑脚得爬到床上把李冲揽在怀里,闭着眼休息了。

唐军不日便要拔营,崔行歌来问白轲愿不愿与他们同行,天策府中有不少医术高明的军医,也许还有些法子。白轲谢过崔行歌,道是打算往长安去,寻访青岩万花谷,便不与他们同行了。崔行歌也不勉强,嘱咐他若有困难,定要修书给自己,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又塞了盘缠,才三步一回头地归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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