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什么叫高兴得太早？

张俊彦觉得自己就是高兴得太早。

马不停蹄地赶戏，而且还包括了几场高强度打戏，一直拍到半夜，饶是两个年轻力壮大小伙子，精力也已经被导演报复性地榨得一干二净。

尤其是张俊彦，重生前的他已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家，生物钟早就固化了，就算偶尔被请出山客串几部戏，谁又敢让老爷子赶戏到深夜那么狠？

虽然现在的身体扛得住，但禁不住眼皮直打架啊，于是张俊彦在片场的形象迅速变成手持一支烟，能坐着绝不站着，能靠着绝不挺着，只要马逸飞在身边就更是没骨头似的趴在马儿身上。

幸好这部戏他已经是“第二次演出”，驾轻就熟，而且多了数十年的人生经验，让他的演技更上一层楼，就算半梦游状态也获得了导演的多次首肯。

终于收工之后，两人一到家稍事洗漱就倒头大睡，什么都顾不上了。

张俊彦是被脸颊上痒痒的感觉弄醒的。

他突然睁开眼睛，倒把马逸飞吓得猛地向后一仰。

跟刚出道时两人只能挤一间出租屋不同，他们事业逐渐上轨道后另找了一处地段较好的住所，此时合租的这间屋子是两室一厅，一人一间房。马逸飞的房间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之外，摆满了木人桩、沙袋以及健身器械，无愧于他“练功狂”的外号。而张俊彦的房间则舒适得多，至少，他有一张豪华双人床。

昨晚张俊彦就把马逸飞拽到了自己的床上——尽管累得什么也做不了，但失而复得的宝贝，搂在怀里总是比较安心。

“偷袭我？看来马儿是想受罚了……”

果然年轻就是好，才睡了几个小时，电量就充满了！

马逸飞此时身上只穿了一条内裤，小麦色的性`感肉`体，因晨勃而凸起的下`体，统统毫不设防袒露在眼前，张俊彦食指大动地扑了上去。

“不是……俊彦，我有事要……”

马逸飞话没说完就被扑倒了，嘴也被堵住，一条灵活的舌头顶入了他的牙关，舔扫着他的齿列，热烈地搅动他的舌头，交换着彼此的津液。

尽情蹂躏了一番马逸飞的唇舌，直到他情动不能自抑地回应、追逐着自己，张俊彦才满意地把手抵住那宽厚饱满的胸膛，微微一撑，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一根细细的银丝牵连在两人的唇间。

“马儿，以后叫主人起床，最好换一种方式。”

“呃……啊？”马逸飞嘴角犹带水渍，睫毛抖动着，露出迷惘的神色。

他这年轻的小马驹脖子颀长，锁骨笔直，宽厚浑圆的肩膀到手臂形成了一道优美的曲线，41F的胸肌鼓鼓的、滑滑的，捏起来弹力惊人，还有八块整齐的腹肌和清晰的人鱼线。得益于常年坚持锻炼，他浑身上下几乎没有多余的赘肉，温热的肌肤光洁紧致，反射着珍珠般的光泽，一看就极为健康，精气神完足。

把手伸向他胸前的乳首，轻捏，轻拉，划圈，再用舌头舔，用牙齿轻咬，满意地看到它们很快“站立”起来……小小的豆子般的突起，口感韧韧的、糯糯的，舌尖还能感觉到顶端有个小小的凹陷。

鼻端萦绕着马逸飞独有的体味。

久违的手感，久违的熟悉气息使张俊彦简直无法克制——他们一直朝夕相处，大男孩们勾肩搭背、拍拍打打，甚至戏谑地掐一把捏一下要害部位都是常事。即使性向没觉醒的当年，他对这具身体的美好手感也是极为喜爱的，时不时就要摸摸捏捏。

当然，对今天的他而言，摸摸捏捏已经无法满足，光是相互用手慰藉，也远远不够。

他已经想了四十年，想要的，比这些多得多。

在娱乐圈打滚了一辈子的张俊彦，早就不是和马逸飞一起演白衣少侠的那个佻达青年。

三十多岁的时候，他已经是影坛一哥、票房保证。

但他最擅长的那种功夫武侠片却走到了日薄西山的阶段，每年开戏越来越少，靠一两个大牌的导演和巨星，也撑不住整个类型片的没落。

江湖已不再是那个江湖。

日新月异的科技时代，人们选择太多、口味变化得太快。

这时候，公司建议他接下一部剑走偏锋的小众文艺电影，而且还是限制级的。

武侠影帝拍先锋文艺片，本就是个大噱头，何况这部片子光看题材就知道，国内必然不能公映，但影片投资中有来自日本的资金，却可以用日本电影的名义送往国际电影节参赛。

这个阶段的他，最需要的不是又一部卖座商业片，而是转型的台阶，或者国际影坛的目光。

这部电影名叫《臣服》。

为了演好片中那位男“主”角，张俊彦颇阅读了一些关于BDSM性`行为模式的书籍，还私下通过圈中人士牵线，亲身观摩体验了几次。

人生仿佛打开了新的大门。

后来，这部电影果然赚足眼球，拿到几个不大不小的奖项，再出口转内销，通过盗版方式在国内掀起了话题，也成为他转型实力派演员的关键一步。

在电影中，作为一个“主”，他拥有众多不同类型“奴”，这些“奴”都心甘情愿臣服在他足下，身心完全受他支配。

年近不惑的他正处在熟男最有魅力的时期，褪去了少年气的他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形依旧瘦削，细腰长腿，眉目凌厉如刀锋，总是穿着白衣，永远将所有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袖口紧紧包到手腕，除了脸和手，不露半分皮肤。尤其是他一身猎装，手执马鞭在调教“奴”的场面，那种目光深处毫无感情波动的冰山暴君气质，似冷淡也似轻蔑的神情，迷倒了很多观众。

但是，很多年以后，他曾经看到一篇影评，作者认为，这部影片讲的是极端形式下表现出极端的爱。S`M游戏中，主人看似拥有无上支配权，但大部分人愿意当奴的原因，其实却只是为了满足自己，说到底，谁能给予更大的性刺激，他们就是谁的奴。而男主想要寻找的，是真正的臣服——“你奉献全部身心，我赐予唯一主权”，“契约订立，一生不变”。

张俊彦的演绎看上去很美，实际上电影是失败的，选角也是失败的，因为影片中这些“奴”，没有一个是这个“主”真正想要的。

张俊彦记得，看完这篇影评后自己点了一支雪茄，独自在房间里坐了很久。

是的，他想要的，从来只有一个。

那个很多年前就已经不在了的人。

他想要这个人，想要他完全属于自己。

想得已经快要发疯。

二十多岁的马逸飞自然是近乎完美的，但娱乐圈从来不缺美人，也不是没有健硕英伟的青年、俊美阳光的青年，有时候，张俊彦也自省，最大的原因或许是从未拥有就永远失去，所以这份记忆、这份遗憾，才成为了一种执念。

那四十年中他尝试过许多方式摆脱这种执念。

始终没有，没有任何人能替代。

拇指在马逸飞的嘴唇上摩擦着，张俊彦略微有些出神。

他得忍住心中汹涌的欲念，得循序渐进。

操之过急，只会吓到情事上还很青涩的马儿。

“还记不记得，昨天你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马逸飞俊脸一红，但还是很快回答了。

“是什么？说出来。”

“……做你的马儿。”

张俊彦嗤的笑了一声：“其实，昨天我……“他故意含糊其词，只说了半句，又岔开，”说真的，马逸飞，你居然真的想要和我在一起？你不怕别人说我们有毛病？”

“我不怕——呃，你昨天，昨天不是开玩笑吧？”马逸飞跳跃得像小鹿般欢快的心脏像被针猛然扎了一下……霍地清醒过来。

尽管昨天的张俊彦有点说不出哪里怪怪的，虽然在张俊彦的引导下做了一些简直做梦也没想过的“荒唐事”，但马逸飞却觉得自己并不抵触，很自然就接受了。

甚至还有点窃喜——这个人以前从没表现过的“本性”，只给他看，只有他才知道。

这几年来，不善言辞又耿直认真的他和颇有点小毒舌促狭的张俊彦相处，也不是第一次被捉弄，张俊彦确实爱开他玩笑，张嘴就来，就算与之争论，也总是他哑口无言收场。

但昨天的表白和回应，如果今天张俊彦笑嘻嘻地说只是个玩笑……他脸色有些发白，搂住张俊彦的臂膀却收紧了，眼神里渐渐出现一点惶恐。

如果一开始就拒绝，那倒也罢了。

但明明已经看到了希望，他甚至尝到了一点点超乎想象的甜，却又突然被收走。

这比从不给希望还要残忍！

张俊彦仔细看着马逸飞的神情变化，微不可察地眯起了一点点眼睛，慢吞吞地说：

“可以当做玩笑，也可以不是。”

和马逸飞那种古典的剑眉凤目不同，张俊彦浓而长的眉毛几乎是平直的，眼窝略深，眼睛位置又比一般人更贴近眉毛，这时候，他把眼睛轻轻眯起一点点，狭长的眼形就越发显得深邃的双瞳星光闪闪，像是能把人吸了进去。

嘴角如何牵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尖尖的斜飞出去，慢慢地上翘，展开懒洋洋的醉人微笑，如春风掠过面前、掠过心尖——没有人能比此刻处于最近距离的马逸飞看得更清晰。

“我想要的马儿，是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信任我、臣服于我，把我当成主人，无论我说什么，都会一丝不苟做到，不打一点折扣。”

在演员这个职业中浸淫了数十年的老到经验，使张俊彦对于控制自己面部、肢体的每一个细微动作都已经无比精确传神。更何况此时他用的是四十年前毫无岁月折损的皮相，简直堪称人形杀器。

“所以，有毛病的不是你，是我呢……你怕不怕？还愿不愿意当我的马儿？”

马逸飞一时之间，没有任何动作。

他依然紧紧拥着张俊彦，只是眼睛瞬时睁大了，清晨的阳光刺入他浅琥珀色的瞳孔中，映出的眼前那张邪魅笑脸隐约在微微抖动，也不知是震惊还是羞耻。

张俊彦维持着那个笑容，仿佛好整以暇地看着马逸飞咬紧牙关，强自镇定的模样，忍不住恶意地伸舌轻轻在他睫毛上舔了舔，顿时感觉到那大大的凤眼仓皇地眨了几下。

搔得张俊彦的舌尖痒痒的，简直一直痒到心底去了。

“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想好了，回答我。”

他在赌。

赌马逸飞会给他想要的答案。

昨天的马逸飞是猝不及防下被他挑起的情`欲控制了心神，而此刻，马逸飞是清醒的，是不是还能心甘情愿，一步一步走进被他绝对控制的领域？

半晌，马逸飞用手指轻抚上他鬓边的碎发，眼神逐渐变得坚定，甚至有点狂热和迷醉。

突然地，他笑了。

白生生的牙齿晃得张俊彦心神为之一荡。

这是马逸飞的标志性表情，也是曾在银幕上令无数粉丝着迷的笑容，坦荡、开朗，甚至是有点天真的，让他整个人看来温暖如阳光——在张俊彦曾经历过的“前世”，马逸飞短短的一生中塑造过最多的角色就是各式正直而悍勇的少年英侠，结局往往是只身面对强敌包围，力战而亡，血染赤`裸如玉的胸膛，绽放着这太阳神般的笑容，死在最美好的年华。

那一世，即使这个人已经离去多年，但偶尔有人把老电影的剧照翻出来贴到网上，这笑容仍然能引得一批又一批的网友为之颠倒。

“我愿意……主人。”

这五个字，落在张俊彦耳中，动听得犹如天籁。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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