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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二][沈谢/夜初]枕书听新雪 13

[db:作者] 2025-07-04 22:39 5hhhhh 7840 ℃

章十三 归鸿

夕阳逐渐向下沉去,天色却在顷刻变为黯青,彤云四合,六出雪花翻飞飘落。

倏然间大地轰然震荡,梁柱倾颓,沙石滚滚跌坠,恍若上古混沌初开洪荒大劫,以摧枯拉朽之势湮灭一切生灵。

高台上一抹玄衣当风,于浩瀚天穹下显得格外渺小,却自孤绝凛然。沈夜负手凝立,静望阴云压顶、飞雪漫卷,俯瞰屋宇连纵,广袤城阙尽收眼底,看着结界崩毁,守护流月千载的矩木摇摇将塌,看着无数道雪亮剑影飞离,蓝色的鹏鸟载着乐无异等人掠向远天。

峥嵘往昔俱归黄土,尘烟落定,永夜将临。

彻骨寒冽之气开始在脚下集结汇聚,平地生出冰丛厚雪,尖若利刃的冰棱自高天之上直落下来,在青石板上溅起琼珠碎玉。沈夜纹风不动地站着,却是眸光轻漠,挑起微微一丝笑意——

“我沈夜,才是这座城的主宰,即便上天要将流月城毁灭,也要先过问本座同不同意!”

他右手广袖之下,骤然亮起一弧金色光刃,划开了自己左手掌心。寒锋落处,赤红色的血雾腾冲而起,在虚空中凝结成一朵朵花盏,蕊瓣重重交叠,色若明火,艳丽而肃冷。那些血花如有生命一般迅速抽长,枝蔓勾连着铺延开去,织成一汪铺天盖地的花海,澎湃万状,霎时间绯红焰光点亮了整个天幕,地上嶙峋的冰晶尽数如潮水般褪去。

沈夜昂首伫立,宛若置身火海血狱,乌沉眸底燃起一线凌厉金芒。“纵然只是一时三刻,也不妨再与天一争。神血来于天地,也当还与天地。”

他霍然转身,袖袂飘拂,步履从容地向神殿走去。长街清旷而寂寥,仿佛永无尽头,脚下银白冰雪笼着稀薄一层红雾,倒似丹砂流霞。

法阵暂时止住了动荡,喧嚣扰攘都俱归沉寂,身畔安静得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只听见鞋履踩过浅雪发出的轻响,格外冷清而坚定。凛凛绯光映照着他的眉目,那些岁月沉积下来的苍凉和星霜被逐一抹平,光阴回溯流转,还他一段失却已久的飞扬傲气。

仿佛是那年冬雪初临,他走在通往主神殿的长阶之上,淡白的阳光将他单薄瘦小的影拖得细长。

是那年夜雨淋漓,他抱着幼小的妹妹奔跑在街头巷陌,企图逃离这座冰冷城池,逃离天命无情的桎梏。

是之后的很多年中,如霜冷月伴着他独行长路,双手染了污腥,踏过尸山血海,步过修罗诡道,一颗心冷若坚冰硬如磐石。

更是最后,他将身边的知己良伴、至亲好友,一一亲手送上绝路,远行不归。

一生至此行止。无畏,无悔,无惧生时百劫加身,无惧死后堕万丈幽冥。

沈夜仰起头,看着面前高耸入云的主神殿,眉峰淡淡一轩。片刻后,他如往常的无数个日夜那样,毫无犹疑地迈步进了殿门。却未看见身后迢遥的远方,一个人影突破了结界缝隙,疾步向城中奔来。

空阔殿厅中,灯柱的火光明灭流淌,沈夜站在神农石像巨大的阴影下,与这位巍然持重的上古人皇沉默对视。

殿外甬道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夜心中像是恍惚了一瞬,而后他缓缓转身回头看去,再熟悉不过的身影迎着煌煌灯火,一步步向他走来。那个瞬间似乎极为漫长,像是时光就此凝滞,而天地六合都尽皆远去,只有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沈夜不禁想起许多年前的一个夜晚,自己也是这般站在神像前,等着一个人点亮满室光明,等着他走进自己荒无一物的心里,等着他,说愿意。而今同样的情形,却已是世殊时异,当真造化弄人。

沈夜静静看着他,唇际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又仿佛释然,“初七,你还活着。”

“……”初七并未立时答话,而是走到离沈夜咫尺之遥,一言不发地与他四目相对。少年时的谢衣肩背清削,总是眉眼含笑,生就一段温柔气性,不似这个眉宇间敛藏英气、冷若刀锋的男子。时间已过去太久,终是不复旧日。片刻后初七欠身行礼,道:“是的,我本该葬身于巫山水底,却在神女墓坍塌后,毫发无伤地醒了过来。”

沈夜不动声色地打量他一眼,轻哂道:“哦?那你为什么还要回来送死。你该知道,流月城毁灭,本座身亡,世间再无人能够束缚你,你该趁着这个绝佳的机会逃走才是。”

初七默然不语,只是抬手按上自己心口,眼底有复杂的神光激流涌动。

“你看,世人都说天道悲悯,我看却未必。”沈夜像是懒于追问,抬眉望着神农像,转言道,“倘若苍天有道,为何任我族千百年来困于一隅?为何疾苦加身却求祈无用?又为何……我身造无数罪业,却终究得偿所愿?”

“主人,矩木就快要塌了,即便你动用了神血禁咒……”初七看着他的背影,声音微微哽涩,顿了顿才又道,“也至多支持不过半个时辰。而你虽然失去了神血,只要离开这里,也不一定就会死。”

沈夜轻轻一笑,“呵,怎么你找回了记忆,反倒比以前更没出息。如今说这番话又有什么意义,我面前只剩一条死路,你说呢?”他说着回过身来,两道锋锐眸光直望进初七眼底,薄唇微掀,温声唤的却是另一个名字,“谢衣……”

初七毫不避让地回视,两人眼神胶着,彷如一场无声的角力。静了好一会儿,他闭上眼悠长叹息,再睁开时,眸中已有几许浅淡笑意,若雨过春山月映平林。“久违了……”他低叹着道,“连我也未曾想到,竟还能回到这里,然而……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面对你。”

“那为师再提点你一二。”沈夜轻描淡写地开口,唇角虽是微扬,眼底却殊无暖意,“我毁你记忆,待你残酷之极,你,应当恨我入骨才是。”

“如果当真恨你,我又如何会回来找你。”谢衣摇了摇头,“即便是作为初七的这一百年来,对你,我也从未有过半分怨恨。”

沈夜露出一抹冷峭的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问道:“即便我令得生灵涂炭,为你坚持的道义所不容?当年在捐毒说过什么,莫非你已忘得一干二净?”

“谢衣……究其一生,不负苍生,惟负一人。”谢衣微微一笑,话语声虽低,却是缓慢而又坚定,字字铿锵若金石,“谢衣所追求的道、作下的每个抉择,从未有半分后悔。然而一切都早已过去,那个谢衣也已经不复存在。如今我只知道自己终非圣贤,更不能太上而忘情。”

沈夜微眯着眼看他,似乎笑了笑,轻叹一声道:“倘若不是生在这里,你我之间或许终不会道长而歧,闲时也能一起喝酒对弈,又或许……罢了,多说无益,你走吧。”

“要走一起走!我如何能眼看着你去赴死,自己再独善其身?”谢衣皱紧眉头,上前一步,沉声道,“流月城崩毁,大祭司丧生,这已经足够了。”

沈夜挑起一边眉梢,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你果真不是以前那个谢衣,也不再是初七。很好。”忽然一道冷厉金芒闪过,他手中光刃直指谢衣胸膛。“走!我不想再说第三遍。”

“你当了一百多年的流月城大祭司,何不在最后,选择作为沈夜而活?”谢衣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没有半分闪避,然而话刚出口便听得“嗤”的一声轻响,利刃已刺入他肩头三分。

沈夜眸光沉如深潭,无喜无悲,语含轻嘲道:“谢衣啊谢衣,这实在可笑。当年你千方百计想要逃脱,甚至不惜赔上性命,如今我给你这个机会,你却又不肯走了。”

谢衣低头看去,只见细细的血线顺着光刃流下,他抬手虚虚握住,便染了满手胭红。再抬起头来,唇边绽出一痕笑意,如朗夜春江,若千山月明。那样的笑,无论是当年的破军祭司亦或初七,都不曾有过。

“主人在哪里,属下就在哪里……师父去何处,弟子也去何处……生死相随,永不背弃。”

沈夜沉默半响,终是撤回了锋刃。他上前一步,两人目光顾盼交汇之间,都在对方眼中看到霜尘满面的自己,而又纠缠着向更深处沉落,直至跨越了经年的光阴长河,看见埋葬于这个表象之下的,那颗沉寂已久的赤诚真心。

“谢衣,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当真不会后悔?”

谢衣笑了笑,上前两步,朝着神农像单膝跪下,斩钉截铁道:“我此心已决,无愧无悔。天地为证,日月可鉴。”

一如当初。缘生缘定,正是道之所起,情之所归。

沈夜终于俯下身,在谢衣面前跪下,火光在他冷峻面容上跃动,映出他眼底淡淡悲悯之色,却又如蕴了一泓暗潮激涌的江水。谢衣执起他一只手,将冰冷掌心贴在自己颊上,一字一句道——

“无论是初七或是谢衣,如今,我只属于你一个人。”

“于我而言,你是我的主人,是我的师父,更是……沈夜,也只是沈夜。”

沈夜深邃眼底遽然燃起一蓬火光,如血如荼,竟是从未见过的艳煞逼人。他一把扯住谢衣的发辫,迫他仰起头颈,倾身便重重吻了下去,粗莽得磕破了两人的嘴唇,勾缠的舌尖卷入一丝鲜血的腥甜。

谢衣几乎是立时反手抱住他的肩膀,迫不及待地与他唇齿相依,紧密纠缠,追逐着属于沈夜的每一缕气息,每一分甘甜与苦涩。直至忘却天地,直至沉沦溺毙,而即便喘息交闻身体相拥也仍是贪心不足,就像是……想要将对方吞吃入腹,血肉啖尽,如此方可天荒地老生死不离。

“谢衣……”他恍惚听见沈夜俯在耳畔,咬牙切齿般唤道。胸口的情绪满满当当,却是悲喜难辨,鼓胀着撑得他的心腔剧烈震动,轰隆轰隆,一声声都仿佛在吟诵着两个字——沈夜,沈夜。

血咒之阵开始褪弱,殿外不时有沙石跌落的声音,身下传来轻微的晃荡,神殿穹顶上悬吊的灯盏也纷纷摇曳起来。

沈夜抱着谢衣滚倒在冰冷的地砖上,按着他趴跪伏低,草草扯下彼此的长裤,就那么硬生生进入了他的身体深处。撕裂和紧仄的痛楚同时将两人席卷,沈夜紧蹙着眉发出一声闷哼,而谢衣仰起脖颈绷成一弯弓弦,哑着声喊了出来。

那一瞬,谢衣只觉心头如被一柄锋冷利刃剖开,溶溶鲜血奔流向四肢百骸,带给他睽违已久的温暖与悸动。而许多年前于下界游历时听过的一句诗,却蓦地涌上心间——

宁同万死碎绮翼,不忍云间两分张。

整座城池的震荡逐渐变得剧烈起来,且被金乌之力牵引着,迅速向西飘移而去。

梁上垂挂的深碧纱幔无声坠地,角落里几架琉璃灯也砰然倾倒,火舌舔过之处,帷帐轰一声烧了起来,霎时便映亮了整座厅堂。而神殿之外却是纷乱声响,木石崩摧,楼台倾颓。

金红火光将青石地砖映得通透澈亮,映出两个抵死交缠的人影,上身衣裳齐整,却如野兽一般交媾。谢衣两手撑着地面,膝盖被磨得生疼,他感到沈夜火热的呼吸喷在自己颈后,如烈焰般熨烫过寸寸肌肤。身下每一次的抽动顶弄,都激烈得没有丝毫温柔余地,只是完完全全的占有和侵吞,逼出他支离破碎的气音。

鲜血自肩头的伤口溢出,滴落到地砖上,溅成一朵朵红艳的花。而沈夜背后亦被掉落的石块割伤,划开长长一道深痕,血迹浸透了衣衫,又流到两人交合之处,随着动作被送入谢衣体内。他们俱是浑身血染,交汇相融,再也难分彼此。

忽然间,高台中央矗立的神农像开始倾斜摇晃,继而轰然倒塌,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溅起碎石无数。沈夜紧抱着谢衣翻滚了几圈,避开了神像的倾压,将他牢牢护在自己臂弯之下。

谢衣在那一片纷扬的尘沙中睁开眼,只觉天地间风动云涌,红尘熙熙攘攘,尽数被这个怀抱隔绝在外。沈夜近在眉睫的温淡眸光和垂落的鬓发,都给予他无可比拟的安定,他忽而想起年少时的宠溺呵护,以及后来百年里不动声色的救赎。

终于,谢衣微微笑起,若澹云朗月。他因情动而眼角泛红,双眸蒙着薄薄一层水光,却仍黑白分明清可见底。一如他干净透彻地踏上红尘来路,一如他光风霁月地归于殉道之途,一如虽然遍体鳞伤满目疮痍,他仍旧拥有着澄净无垢的灵魂。

“阿夜……”谢衣抬手,细细抚过沈夜的脸颊,道出一声深埋久远的轻唤。回应他的是一个沉默而用力的拥抱,和身下疾风骤雨般的顶撞。

濒临疯狂之际,两人一同低吼着攀上了极乐的巅峰,短短顷刻间,仿佛生一回死一回。

沈夜乍失神血护持,本已是强弩之末,十指紧紧扣着谢衣的手臂,眼前一片黑沉。意识渐散,他只觉颈后一阵酸痛,随即无比清晰地听见谢衣在耳边说:“对不起。”

沈夜幡然醒转,看见大漠之上一轮血红落日,极慢地向西沉去。千里黄沙被染作赤殷,成亘古苍凉之色。

“捐毒……”沈夜随意环顾一周,冷笑道。抬起头,便见谢衣正独自站在不远处,扬首望向残照如血的茫茫天际。而就在几行归雁飞过之处,一抹绯红月影正缓缓自天穹坠落,其上隐见楼阁疏影,如传说中的瑶台丹阙。

沈夜起身走到他身旁,静默地看着那座高天之上的城池一点点坍塌沉没,直至落入天地山川的尽处。夕阳逐渐敛去最后一丝光亮,瀚海广漠中长风凛冽振衣而过。谢衣低声长叹,而后转身看向沈夜,铿然单膝跪了下去。

沈夜低头看着他,只觉心中无比倦怠,淡声道:“都会先斩后奏了,又何必再来请罪。”

“不。带你来捐毒,是因为我有心结未解。”谢衣拉起他一只手,将那清冷手指紧紧攥在掌中,低声道,“第一次背叛你,是我于时局动荡之际逃往下界。第二次背叛你,是在此处与你刀兵相搏,舍命顽抗。今日……是我第三次背叛你,也会是最后一次。”

“沈夜……阿夜……”谢衣闭上双眼,一遍遍轻唤着,“死亡何其容易,然而生命却至为灿烂美好,只要活在世上,便会有无限的希望。纵然余生短暂,至少……等到来年开春,还能和你一同在桃花下饮酒。”

沈夜纹丝不动,久久不语。谢衣拉着他的手,只觉沁凉入骨,而身畔只听得风沙呼啸,心里一点点沉了下去。正待再开口,却听得沈夜轻叹一声,道:“就让为师看看,暌违多年,你的酒量可有些许长进。”

谢衣霍然睁开眼,正看见沈夜身后一轮皓月冉冉升起,清光如水,映遍山河万川。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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