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世界是残酷的，不管哪边都一样，前世也好今生也罢，没有你的话，于我不过一场荒诞的盛宴，一切散去的时候，最后剩下的只有虚无。

正文

今天休息日，不想加班所以就从公司跑出来了，埃尔文那个秃头整天就会压榨员工，和上一世一样工作狂没救了。

我躺在河边的草坪上，只有今天不太想管那与生俱来的洁癖。

看着飘满白云的天空，耳边是风的呼啸声，不远处的大桥上车来车往，身后的广场有玩耍的孩童，也有大人们嘱咐的叮咛。

然路边有脏兮兮的乞丐蜷缩着，衣着光鲜的人们目不斜视擦肩而过，冰冷而沉默。工地上有着黝黑皮肤的工人们满头大汗的劳动者，像是老板监督的人物坐在荫棚下吃着西瓜吐着瓜子还不忘大声喝骂催促着。谈笑的少年少女们边吃着零食边扔包装袋之类的垃圾，他们身后的清洁工捞着花白着头发沉默地把打扫干净的街道再一次进行清扫。

看着这样的世界，我突然生出一丝了无生趣。

平和布满，表象比那个世界美好太多，内里却一样腐败不堪，甚至在这片平和的养育下，更糜烂。

那片被高墙封锁被巨人威胁的世界，纵然让我觉得满身疲惫，可偶尔得到的片刻安宁，却是比什么都要珍贵重要的。那份生命的沉重与踏实，是这个世界所没有的。

最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没有“艾伦”。

那个前世被托付给我看管的孩子。

——有着比太阳还要闪耀艳丽的金色眸子，意志强到可怕的巨人之子。

那家伙明明像个怪物一样顽强，心却比谁都纯真。

哪有被残酷以待后还因为一点点善意就感动到哽咽、对利用他把他当做筹码甚至随时可以杀了他的“监护人”言听计从的“怪物”？

那孩子会因为长官的批评而沮丧下次却更加努力，会因为实验失败而充满自责再来就拼尽全力到令人担忧的地步。他吃到甜甜的东西会露出那种被人称之为幸福的笑容，睡觉不老实偶尔还会打呼噜，和同期生的家伙们吵吵闹闹一言不合地动手、打完了还勾肩搭背地在一起互相鄙视嘲笑，在长官面前又比谁都要乖巧听话。

会哭、会笑、会难过会自责、会任性也会温柔地包容理解。

——明明就拥有人类的一切感情，喜、怒、哀、乐。只是多了一份特别的力量罢了却被当成怪物，而生而为人的那部分，完全、彻底地被否定了。

我这么跟那个小鬼说了。

“不会觉得不甘心吗，艾伦，就连我也曾是那些人之中的一员——把你当作怪物。”

“呐艾伦，你恨我吗？”

这么问出口的时候，我看到他睁大了眼睛。

那双大而亮的金色瞳孔清澈见底，里面倒映着我的身影，一瞬间有恍惚的神色掠过他的眼底，然后他笑了，轻轻地摇着头。

“兵长以前说过类似的话啊，不过那时候我就回答过了——我不恨您。”

“而且我的确是怪物，这份力量不但不稳定还很危险，即使身为拥有者的我也不能完全控制，被人惧怕忌惮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我并不在意，只要能把巨人全部驱逐出去、为此我可以承受任何代价。”他这么说着的时候，眼睛非常地亮，里面有比我曾经在王都偶尔看到过的金子还漂亮的光芒。

不过我还是揍了他一拳，看他因为我的拍打而捂着脑袋露出委委屈屈的沮丧神情，我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他只是回答我的问题而已。

我摸上他那毛茸茸的栗色脑袋，“代价是说说就行的吗？给我把命留着啊你这蠢货。”

然后那孩子露出了，被韩吉称为简直能把人融化掉的温柔笑容。我倒觉得没什么特别的，不过能把人融化这一点，勉强可以赞同那混蛋一次。

“蠢死了，笑得真傻。”我听见自己这么说，声音里有我自己都陌生的温和。

话一出口我自己也惊到了，但转眼看见那小鬼笑得更蠢的样子，也就没有深究。

偶尔这样也不错。

那时候我就抱着这样的想法纵容着那孩子，最后在一次次的靠近里怎么变成了恋爱的关系也不清楚。

察觉到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了。

所以就理所当然地在一起了，韩吉那家伙知道的时候还上蹿下跳地嚎着你们怎么就这么在一起了说好的告白呢纠结呢为了你我不能和你在一起的戏份呢！我看了她一眼，本来只是想让她安静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一和我对上视线就马上闭嘴还瑟瑟发抖捧着眼镜那样子就差给我跪下了。

我觉得有些奇怪，皱了下眉，结果那疯女人像是吃错药了一样尖叫着跑了，好像还叫嚷着“对不起我错了不要揍我我的眼镜是新买的很贵的啊啊啊——！”

“……”

也许我的脸色很差？艾伦说过以前他看着我总感觉下一秒就像是要揍他一样所以他看见我的时候都很紧张，后来和我熟悉了之后才慢慢理解了我的表情。

韩吉那家伙估计也一样吧。

我对她的话没什么兴趣，也没什么感觉。毕竟我们生存的是这个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死去的世界，发现了感情就直接表达出来好了，哪有那么多时间纠结这纠结那。再说我和艾伦又不是女人，我们都是在烈火与厮杀中生存下来的战士，即使爱着对方，也不可能黏黏腻腻的说什么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爱语。

就连做爱，大多数时候都是带着粗暴和掠夺的。

每当那孩子被我压在身下为所欲为的时候他总会不甘示弱地紧紧缠着我，修长白皙的腿环绕在我腰间研磨，那双泛着生理性泪水的金色瞳孔带着挑衅的笑意在昏暗的烛光下魅惑妖娆。被我撞到敏感点时会死死咬住下唇猛然收紧温热柔软的甬道，修剪整齐的圆润指尖深深划过我后背的肌肉带起尖锐的痛感，却让我更兴奋地一下下发狠似得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然后他就会像再也忍不住似得发出细小的呜咽，像是幼猫轻轻地叫唤，又带着餍足的啜泣甜腻的喘息，像是溺水之人牢牢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紧紧攀附着我，纤韧的腰肢不自觉摆动着圆润挺翘的臀部吞吐着我的欲望。这样绝美的景色简直让我深深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

好像……硬了。

我忍不住捂了下抽痛的额头。

啊啊为什么这个世界没有艾伦呢。

我慢慢闭上了眼睛，想象着那孩子柔软的棕发俏皮的黏在他的额头上，金色的瞳孔泛着温暖的色泽，被光笼罩的身形修长而挺拔。

那清俊的面容带着的温柔的笑意成了我视野里最后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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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爱人的时候，其实也有过小小的改变。

每天工作完毕到晚饭开始是有一段不小的空闲时间，以前都会他们都会各做各的，但确定关系以后，利威尔总是把艾伦留在办公室，让他坐在那长长的沙发上，然后利威尔自己就会枕着艾伦的大腿躺上去。

刚开始两人都不太习惯，但谁都没有提出改变现状，等后来久了，都会自动调节到让自己和对方舒适的姿势，静静度过这段时间。

夕阳铺满的空旷房间里，艾伦靠着沙发的椅背仰头望了会儿天花板，等察觉到自己腿上昏昏欲睡的男人已经闭上眼了，才慢慢把视线转移到半陷在自己怀里的人的面容上。

平时的话、绝对看不见这样的利威尔兵长啊，艾伦想着，手却不自觉抚上那张难得放松的精致面容。

这个男人，是他的长官、他的监护人、他的爱人伴侣、他的信仰和心之所在。

背负了所有的人类最强，只有在他的面前才会卸下那厚厚的伪装和重担，显露从不曾展现的柔软。即使这样的时刻很少，但对于能成为恋人的支撑这件事，艾伦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利威尔是年长者，所以艾伦一直以来都是被照被保护的那一方，每天也只有这样的时刻，他才会放下年长者的自尊放任自己沉溺在自己年幼恋人的温柔里。

艾伦喜欢用指肚缓缓抚过利威尔的眉眼。细长的眉，凌厉狭长的眼，浅色的薄唇和近乎完美的轮廓，一寸一寸细细拂过，直到那紧蹙的眉缓缓松开，艾伦就会握上利威尔环在他腰间的手，十指交叉相扣。那一刻交叠的心和满溢的温暖，是最让人满足的甜蜜。

“呐，兵长，下一世、下下世，也在一起吧？”艾伦这么说着，金色的瞳孔温柔地眯起，里面甜美的光辉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哈？小鬼就是小鬼，尽说些幼稚的话。”他怀里的年长者微微睁开了眼，灰蓝色的眸子里却蕴着一点笑意，“小鬼太难找了，麻烦。”

艾伦撇下嘴角，笑容一下子就垮了下来，像是沮丧到不行的样子，连利威尔都觉得逗过了感到有些歉疚，想要顺毛安慰一下少年。

“呼——……”少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捧上他的脸颊，“那么，我来找您吧？如果我找到你，就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他们呼吸相缠额头相抵，距离近的稍一动就可以吻上。

灰蓝的眸子与蜜金的眸子对视，利威尔在那双眼眸里看不到除了自己以外的东西。

只有利威尔。

然后猛地翻了个身，把少年清瘦的身躯压在身下。

凝视着他的金眸带了点疑惑，却全然信任地任由他作为。

利威尔俯下身，欺上那渴望已久的柔软唇瓣。

熟悉的气息和抚慰让艾伦乖觉地张开唇与对方唇舌相交呼吸相缠，男人的舌细细扫过他的牙齿划过上颚，密密地舔舐他的口腔。

一个充满抚慰温柔的吻。

利威尔放开艾伦，望着他张着变得嫣红的唇喘息泛着潮红脸上还未褪去的迷醉，喘着气忍不住再度低下头细细啄吻。直到温度上升快要控制不住的时候，才深吸一口气勉强克制住。

抚上艾伦泛着浅红的面容，利威尔舔了舔唇角露出了餍足的笑容。

“呐艾伦，我可没什么耐心，要找我的话就早点找到我，来晚了……”

“等我操哭你。”

他年幼的爱人脸一瞬间爆红，狠狠瞪了他一眼，羞恼地推开他整理着凌乱的军服理也不理他了。

利威尔挑了下眉，顺着对方的动作起身，靠着沙发慢条斯理的把松散的领巾扯下了漫不经心地把玩折叠。

静默的空间里一时只有衣物摩挲的细小声音。

一只手悄悄扯动他的衣袖，利威尔憋着笑，不动声色地转过头，他年幼的恋人鼓着脸颊，金色的眸子还泛着点水汽，有点不情愿却又带着希冀地看着他，“不、不管怎么说，约定好了，你得等我去找你！不许反悔！”

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然后一把揽过听见他笑快要炸毛的少年抱进怀里。

“嗯。”

清清淡淡一个字，却带着岁月沉淀的力量低沉而有力度。

艾伦瞬间安静下来。

默默伸出手回抱住拥着他的男人，鼻腔里满是男人冷冽清淡的气息，忍不住埋入那修长的脖颈，这是带给他安定和温暖的全部。

在这片暖黄的光晕里，艾伦在利威尔看不到的地方满足地笑着，带着溺人的甜美。

约好了，所以，绝对会找到你的。

那时候，也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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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先生？先生！”有温暖的手推搡着我的肩膀，沉溺在梦境里的思绪像是一下子清醒过来，我猛然睁开了眼坐了起来。

还不清晰地视野里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似乎被我突然起身的动作惊倒，眼前清瘦的肩膀瑟缩了一下。

“……先生？”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的声音让我僵住了，几乎是不可置信地转过头。

出现在视野里的是还残留着稚嫩的白皙面容，金色的眸子泛着点胆怯地望着我，细白的手指搭在我肩上，熟悉的五官熟悉的身形，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在汹涌的跳动着，血液在脉搏里沸腾，几乎就要克制不住吻上那泛着浅浅樱色的唇瓣。

“这位先生，睡在这里会感冒哦？醒了的话就请回家吧，现在已经很晚了。”似乎是知道我清醒了，金眸的少年收回了自己的手，对着我腼腆地笑了一下。

我这才发现已经是很晚了，天色都暗下来了。抬头看了看天色，黄昏吗？

啊啊，约定那天，也是这样的景色吧，我看着蹲在我旁边的少年，许下约定的人已经不记得了啊。

“喂！先生，您听见我说话了吗？”长久沉默让少年沉不出气了，他用手指戳了戳我的胳膊，大概我的注视让他有些不自在，白皙的面容浮现了浅浅的薄红。

有什么熟悉的景色自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终是没有忍住，顺应自己的欲望拥住眼前还担忧看着我的人。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熟悉的触感，我怀里的这个人不再是幻影，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这个认知让我完全忘了收敛力道用尽全力地拥抱他只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拆吃入腹揉入骨血永远不分开才好。

“艾伦……”不自觉呼唤出这个人的名字，然开口才发觉声音已经破碎沙哑到哽咽。

怀里发出痛呼后拼命挣扎的身影顿住了，然后，我感到有什么慢慢环上我的腰，像是试探，又像是确认，肩膀有了点毛茸茸的重量。

我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在这份不确定的温情里沉溺。

“……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纯净的嗓音带着困惑，在我耳边响起，然而我什么都不想去做、不想去考虑，只想紧紧抱着这个孩子，就像从前每一个静夜里的交缠拥抱。

突然感觉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濡湿了我的肩膀，心一紧，微微分开却又舍不得结束这个拥抱就半抱着他，抬起他的面颊。

“为什么一看到您、一被您触碰、眼泪就完全止不住？”那孩子紧紧蹙着眉，困惑又无助地看着我，那双金色的眸子被傍晚的彩霞晕染变得艳丽，却又有一滴一滴透明的泪水缓缓溢出，“我……见过您吗？”

我感到心里有什么崩塌了，像是风平浪静的海平面突然迎来了毁天灭地的巨大海啸，像是一片繁华安宁的街道蓦地闯入了横冲直撞的震天铁蹄，突如其来的慌乱躁动占据了我的全部心神。

我想自己的脸一定很狼狈，有熟悉的湿热液体爬满了我的整个脸颊，所以我很快扭过脸胡乱抹着眼睛。

我觉得这么多年都白活了明明一直以来都能冷静自持，但一旦碰到这个小鬼就会完全乱套简直像个没成年的毛头小子一样。

就像现在，我只能红着眼睛笨拙地抹着这个男孩的眼泪，想开口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呜……咳咳、唔呜呜……”男孩抓着我腰间的衣物，雾蒙蒙的眼睛看着我，视线一对上、那眼泪就像永远不会停一样让人绝望。

该死！我以前怎么不知道这小鬼这么能哭！

我简直想要爆粗口了，看着他的眼泪心脏就一阵阵地抽痛，完全克制不住。

但是……

忍不住再一次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打怀里孩子的后背，一直没有办法开口的话就那样自然而然地从嘴里泄露出，“你做的足够好了，艾伦。你找到我了哟。”

“所以、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回拥住我的力道，变得颤抖、力度大的惊人。

然后、我听见他哽咽般的喃喃自语，像是恍惚回忆里飘渺的回应。

“……找到您了。”

我感到自己的嘴角在缓慢的、小小的上升，眼眶却克制不住地红了，沙哑的声音像是穿透了两千年的时光，与曾经的轨迹交汇。

“嗯，我们在一起哟，艾伦。”

尾声

这个世界是残酷的，荒芜和颓败埋藏于繁华安逸之下，却也有美丽的事物。

这与你相遇的奇迹，是我拥有的，最美的真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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