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大战分号男》故事集 06

之

【分号你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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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七推开小院的门，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捧了卷书简坐在那儿，正在用点心。

点心是镇上酒楼买的香芒糯米糍，初七陪沈夜去吃过一次，甜腻腻的不太对胃口，反倒是沈夜嗜甜，很爱吃的样子，故而他也只买了一人份的。

可是小院里的那张矮桌上，此刻却整整齐齐地放着两副餐具。

瓷物均是成套的，上面绘着流月城的雪景。远远地看过去好像是一模一样的图案，唯有细观才能察觉出差别来。

便说那两只杯子，壁上绘的是一样的雪景，视角的远近却略有不同。

沈夜的那只，是从流月城主神殿最高处向下俯瞰的雪景图，整座流月城银装素裹，被覆盖在皑皑白雪之下。矩木枝叶依稀在远处垂落，成环抱之姿，将流月城全然封闭其中。而初七的那只，视角略略靠后，对比之下可以发现，是刚才那个视角的位置占据了此处画面的大半。那方寸之地积着累累白霜，是流月城最高的地方，也是流月城最冷的地方。每次沈夜站在那里，初七便会站在他身后一些的位置，把身形都隐匿在黑暗与阴影之中。

沈夜的眼中是流月城，而初七的眼中是沈夜。

两幅图都是沈夜画的，过去有一阵子他刚迷上画画，技痒之余，便亲手绘了这一对雪景瓷杯。那也是初七第一次知道，原来沈夜也曾站在自己的位置，看到过自己看到的一切。他的追随，他的注视，他一直都明白。

只是初七不确定，他是不是也明白，这个靠后的视角所注视过的所有景色里，唯一始终不变的背影，才是自己最珍贵的宝物。

“怎么把我的也摆出来了。”初七快步走到沈夜对面，坐了下来。

沈夜把书简合上，扫了一眼桌面上摊开的物什，好像现在才察觉到这有什么不对似的，迟了少许，才应声道，“顺手就拿出来了。”

初七注意到沈夜合上书简后还把它往边上藏了藏，似乎不怎么想让自己看到的样子，不过他眼尖，还是瞟到了零星的几个字和半幅图画，约略猜测，大概是什么制糕的法子，想来可能是真真偏爱这一类的甜食，外面做的犹显不足，还打算自己钻研上了。只是……这有什么好藏的呢，主人难得有个可爱的小爱好，属下是不会取笑的……

也罢，既然阿夜不愿让他知道，那便不知道吧。

初七装作什么也没看到，主动起了另外的话题，向他说了些接送私塾幼童的趣事，又问起沈夜今日在家的情形，可曾觉得无趣云云。

初七说话贯是简练，且没有什么起伏波澜的，有一说一没二闭嘴，平板到几乎有些死板的地步。十几年在下界的生活才稍稍沾上了点人味儿，总算不再像在大祭司的寝殿里作暗探报告那般的平铺直叙了。——但说实话，这进步，其实也就只有一点点而已。

沈夜倒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那么多年都没有变过，仿佛有用不完的耐心，无论初七的言辞有多枯燥，也一一听着，时时提点几句，说些待人接物的技巧。他们虽然偏安一隅，人际关系却多少还是有的，初七以后不会再是他身后那个隐于黑暗的影卫了，映入那双眼睛的景色只会越来越广阔，沈夜虽然放心他刀剑法术的身手，也总想着，该要教导他些人情世故。太过木讷，总是不好。

两个人说起话来，不知不觉就忽略了时间流逝，直到小黄撩闲伸得老远的一片叶子被大螯咔嚓一下剪了两断，小院里此起彼伏的尖叫声震得沈夜头皮发麻，忙不迭地转头去安抚了，初七才想起来被自己忘得干净的那笼肥蟹，忙去找了个水缸，把横行霸道的小东西养进水里。今日也是晚了，不宜再食这等寒凉之物，正好养着去去泥沙，明天再来打算做法。

沈夜哄了半天，才安抚好那群受惊的植物，说得都觉有些口干。想取杯茶来润喉，手伸出去一半，却又停了停，伴着一个转瞬即逝的微笑，缓缓放了下来。

那两只雪景瓷杯安安静静地摆在桌上，仿佛初七一直就坐在对面，和他一起吃了那份小点心。

沈夜等初七等了许久，刚才哄植物又费了不少神，现下也觉得有些乏，便早早地回房准备睡了。初七把小怜挪回墙边，这样小怜就不用一大早被太阳晒醒，可以等他们起了再被挪到小院正中，享受已经热起来的日光。

因为沈夜不在，初七没能感受到植物向他投射的愤怒光波——

小黄心疼地看着自己断成两片的叶子，想想阴险的分号带回来的八爪帮凶，愈发怒不可遏，嚷嚷着报仇，“分号你等着！！”

小红总算逮到机会，充分发挥了她无情无义的本色，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着唱起歌来，不作死就不会死，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小桂子倒是很有植物情，热心地表示自己可以提供帮助，又拉了果郡王入伙：“你长得最高，房子里的情形看得可清楚了，快帮我们监视分号，要随时向我报告知道吗！”

这还是桂花第一次单独和他说了那么长一句话……果郡王满脸通红地点头。

小桂子满意地转回去盯住了分号正在关门的背影，其实，她还没有忘记分号第一天妄图给她吃最后一顿的恶劣行径呢，她可是很记仇的好吗！居然还敢欺负她座下（其实只是不巧长在了桂花树下）的马蹄草小跟班……哼！胆大包天的分号，不要说没有给过你机会……

小桂子抖抖树枝，豪情万丈地包揽了复仇任务，拍着平胸向小黄保证，等会看我哒！

屋内，沈夜侧着身子睡在床上，几根黑色的发丝落在他面颊上，随着夜风轻轻地颤动着。初七把一切都收拾好了，轻手轻脚地挪到他身边，弯下身子。

如冰如霜……

沈夜一直以来，都是个太冷的人。可初七觉得他也不是真的冷，只是要用些办法，才能汲取到那个人的热度，比如现在这样——

他慢慢低下头，刘海一丝丝滑落，缓缓地凑近了那双淡色的嘴唇。

“刷拉拉——”屋外的桂花树好像忽然被雷劈了似的哗啦哗啦地摇了起来，树叶摩擦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嘈杂，床上的人眉头微微一皱，眼看着就要醒过来，吓得做贼似的初七蹦了个老远。

小院里响起一阵欢呼，植物们噼里啪啦地鼓起了掌，小红的神色尤其陶醉，“我们成功阻止了分号偷亲沈大人的恶劣行为哈哈哈，简直是沈大人忠诚的小卫士！”

“嘘嘘嘘分号跑出来兴师问罪了！”

话音刚落，初七愤怒地推开了房门，院子里一秒切换寂静模式，全体植物都在装死。

……呵，虽然听不懂植物的语言，可是前后反差太明显，想说不是它们在作怪都不行。

初七闭了闭眼，调出往年在流月城时作为无双利器的凛冽气势，气场全开，眼神肃杀地把院子里的植物挨个盯了一遍，脸上明摆着地写了一句话：主人，是，我的！犯我疆域者，虽远必诛！

恨恨地把门严丝合缝的关上，作案未遂的初七又轻手轻脚地挪回了床前。其实以两人这些年的亲密程度，他远远犯不着这样，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想再从他那儿偷点什么。

对，就是这个字，偷。

初七明白，大部分的事情，只要自己想要，沈夜总是愿意迁就。甚至无须开口，沈夜就能从他偶尔没有藏好的一个眼神里读出他想要的来，又无条件地表示默许。可也有些事，不是这样简单轻易，就好像这个吻一般，总要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偷了来，才能迂回婉转地瞧见那个人的真心。

初七缓缓凑过去，感觉心跳得又有点快……

“刷拉拉拉拉拉——”

该死！

眼看着就要亲到了，那棵桂花树又开始作死了。这动静她是打算把自己全身的桂花都抖下来吗？！这些植物三番四次打搅自己，是嫌命太长还是命太痒？

初七黑着脸取了柴房里的那柄斧头，一言不发地挂在了桂花树上。站了一会还觉不够，又回屋取了点酒，装模作样地洒在桂花树脚下，脸上还挂着假到不行的惋惜表情。

如此浮夸的演技大概也只有没见过世面的植物会相信吧。

小桂子杀猪般地嚎叫了起来：“分号这什么意思啊！我这是保护沈大人好伐啦他怎么敢送我上路！！！”

小黄舔了舔初七洒的酒，辛辣的味道烧得她全身一激灵，“小桂子，看来上次给你开的欢送会也不算白开，人民群众都会记得你为反抗分号做出的杰出贡献。尤其是我，在此向你表达诚挚的谢意，果郡王我们会代为照顾的，你就安心上路吧。”

“我去！沈大人可是亲口承诺过不铲我的，分号他这是要造反吗！啊？！”小桂子情绪激动，枝条乱飞，又自杀了一地的小桂花，倒是没有注意到马蹄草夹带的八卦调侃。果郡王心疼地把枝桠伸过去，想接住几朵无辜的小桂花。

“切~你觉得对沈大人而言，是分号比较重要呢，还是你比较重要？”小红不屑地看了一眼桂花，想想这院子里也只有白小怜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才有机会和分号比肩，不行不行，我也要想个办法让沈大人对我多加垂爱♂~

“我啊。”小桂子不假思索地回答，简直谜の自信。

她低头看了看初七挂在她身上的闪着寒光的斧子，又开始认真思考起如果我和分号只能留一个沈大人究竟会留谁。

毕竟她又香又能吃，光这两点分号就被秒杀了。而且最重要的是，她一直都是一棵安安静静的美女子，从来不会在月黑风高的夜里欺负沈大人，让他发出些奇怪的声音……怎么看自己都远远比分号值得爱惜不是吗！！！

呜，沈大人你可不能被皮相蒙蔽啊，而且就算比皮相我也不一定比分号差啊呜呜呜……

可是小桂子好像忘了一件事，又香又能吃这个优点，难道初七没有吗？

当然，在初七看来，又香又能吃的…………另有其人。

初七听不懂，倒是耳根清净，表情深沉地站在院子里，思考着进门前要不要给房子加个静音咒。

而房间里那个被“偷亲未遂”的人，此时却无声地弯了弯嘴角，闭着眼睛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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