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大战分号男》故事集 01

之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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团圆镇西边新搬来了一户人家，青石砖桥下沉寂好久的小院子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说是一户人家，也只是两个二三十岁的男人，搬进来的那天天气晴好，午后初秋微凉的风柔柔地扑在脸上，让人觉得懒洋洋的。

——不过也只是那个眉毛分叉，穿着一身玄色衣服的男人懒洋洋的。沈夜拢着手，心安理得地躺在初七刚刚搭好的躺椅里，眯着眼监督初七整理房子。

不同于镇上普通的木质房屋，这户小院的房子是青石料子砌起来的，初七在廊下挂上了绣着金色木纹的浅绿色饰带，倒是别有一番风情。只可惜，这风情似乎并不受院子里“原主人”们的欢迎。

“这什么审美啊为什么要挂那么多咸菜叶子，简直要把我丑哭！！”小院东边花圃里率先炸开了锅，地上一簇开了黄色小花的马蹄草第一个对新主人的审美进行了批判。

“你的关注点能好吗，难道你没有发现那个脸上画分号的把那间竹屋拆掉盖了个石头的吗？！他们是不是超级讨厌植物啊，我有种要被强拆的预感……”枝头已经缀满花苞的桂花树惊恐地盯着刚固定好最后一根饰带，附在沈夜耳边低语了几句又匆匆出门的初七，开始忧虑他回来的时候手上会不会多了一把斧子，那可是一尸两命，啊不，一尸百命！

“天呐死桂花你不要吓我，我这么清纯可人的小花儿他能下得去手吗，要强拆也先强拆那边那根无情无义的杂草！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奸细，昨天还在哭诉想念旧主人。”马蹄草一脸奸诈地讽刺道，可是预料中的反驳却没有来，她一扭头就看到了无义花那鲜红如血的花瓣上，滴了一滴水下来。

拜托这是午后，你的挡箭牌——露珠早蒸发完了，流口水能不能不要这么明显！

昨天还哭着喊着要旧主人回来接她的无义花边滴着口水，边喃喃自语：“我觉得我可能要开始一段新的恋情了……”

花如其名。

于是接下来院子里最高的那棵枣树、还有小池塘里的白色莲花也纷纷加入了究竟是从进门开始就懒在躺椅上的地主分叉眉更英俊还是沉默勤快一看就老实可靠的长工分号男更潇洒的讨论中。一时间整个小院热闹非凡，不过在外人看来也不过是几株花花草草随着初秋的微风轻轻摇动罢了。

可惜沈夜不能算在外人里。

植物们七嘴八舌的讨论已经持续了一个半时辰，他听得都有些耳鸣了，而且因为初七把躺椅放在了桂花树下，简直就是身处噪音风暴的中心位置。大概是以为没人能听到，植物们的讨论愈发的大声和肆无忌惮起来。

“分叉眉是不是生了重病啊这才初秋耶就穿那么多！他冬天的时候能出得了门吗？”

“你在做梦吗我们这里的秋天跟冬天实际差别难道很大吗！”

“我觉得他可能是胖……”

“机智！”桂花树再次赢得了全院植物崇拜的目光。

真是……够了。沈夜躺在椅子上，连眼皮都懒得睁开，冷冷地开口：

“这么无聊又多话，难怪这院子卖不出去。”

全场瞬间寂静。

桂花树的一根枝条颤巍巍地向着躺椅的方向抖了抖，“他……他在和我说话？他是在和我说话吗？！”

沈夜假模假样地勾了勾唇角，“呵，机智。”

全场再次寂静。

寂静只保持了一秒。

院子里所有的植物一起放声尖叫，声音之响差点把沈夜的耳膜震穿。

“啊啊啊他听得懂我们说话啊啊啊啊啊！！！”

“见鬼了啊啊啊啊啊！！！”

“要死了啊啊啊啊啊！！！”

……还不如不吐槽。

沈夜痛苦地用手捂住了原本就没睁开的眼睛。池塘里的莲花叫得尤其夸张，声音又尖又细连水面都开始泛开一圈一圈的涟漪，简直魔音穿耳。

“大人，大人！”虽然这个称呼有些陌生，迟疑了片刻沈夜还是睁开了双眼，只见花圃里那朵鲜红娇艳的无义花正冲他挤眉弄眼。

……忽略这朵花妖娆的姿态，光看颜色，倒是与初七脸上的……有些相似……

沈夜略略振了振精神，好心地多分出了一些注意力给她。

“大人，我是您最忠诚可靠的仆人！”红花那谄媚的嘴脸沈夜都有点替她不好意思，“那个分号，据我的眼线报告，已经排在团圆镇镇长女儿的屁股后面等着买月桂花糕好半天了！”

月桂花糕？

沈夜想起初七出门前的耳语，那似乎是这个镇子有名的特产，与普通的桂花糕很是不同。如今正好是桂花花期，早几天初七便想着买来给他尝鲜，却因为忙于修葺房子的杂事拖延至今，方才才刚得了空闲……

沈夜没能再走神下去。

那朵红花的话音还未落尽，他立时三刻被桂花浇了个扑头盖脸。

“还有没有人性，那一朵朵小桂花都是小生命啊！！”躺椅上方的桂花树气得脸都绿了，怒气值瞬间爆表，枝条挥舞堪称怒发冲冠。

“初七去买的月桂花糕，又不是用你的花做的……就算是你的花，采摘制作也均是出自他人手笔，你浇我一脸又是什么意思？”沈夜的表情十分一言难尽，这院子里看来是没有一株正常的植物了。

“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桂花树正义凛然。

“哦。”沈夜一脸受教地点点头，起身拢了拢落了一身的金色小花，悠悠地回了屋。

在屋门关上的那一刻，一句话顺着秋风轻飘飘地飞进了院子。

“在操心别的桂花之前，不如先担心一下你自己？”这一口气就自杀了一地……心疼。

植物们却干脆利落地会错了意。

桂花树目瞪口呆，剩下的花花草草树树面面相觑。

“他那是什么意思？！” 桂花树忍不住又尖叫起来。

无义花毫无原则地站在了新恋情的一边，崇拜的眼神闪闪亮亮，“我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

马蹄草看了看自己脚下的一地“小生命”，贱贱地补充道，“把你铲掉的意思。桂花……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初七提着一篮子新鲜出炉的月桂花糕进门时，觉得整个院子都有些不一样了。

他把一块块还丝丝缕缕冒着热气的糕点往盘子上码放，一边问正拈着朵桂花若有所思的沈夜，“主人，院子里是不是……”

“你倒是敏感。”沈夜想起刚才植物们的那一阵尖叫，有点头疼，又有点好笑，“我刚才和它们说过话了。它们似乎不太能接受一个人类能听懂植物的语言。”

“不好相处吗？”初七想，他把铲子放哪了？

“有点吵。不过……”沈夜放下手里淡黄色的小碎花，轻轻笑了一声，“还算有趣。”

他的眼神这才落在初七摆放好的糕点上，不禁滑过一丝讶异，“这是……”

初七笑着应他，“月桂花糕。”

盘子里堆叠的糕点并不是大江南北常见的四方型。团圆镇的特产桂花糕名字里多冠了一个“月”字，也正如那十五的月亮一般，圆圆的一块。原本看着憨厚，可待店家用裹糖葫芦用的糖汁在面上点了红色图案，又显得颇为新奇逗趣。

“店家说，点什么图案，都是由客人指定的。”

盘子里的月桂花糕被初七垒成了塔状。最顶上的一块，圆面中心点了个小小的“夜”字，再往下看，同样是点着“夜”字的那些，旁边总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块“七”。

沈夜拿起一块“夜”，声音里带上了点笑意，“所以，这就是……你喜欢的图案？”

“主人觉得如何？”

沈夜不置可否，正要把糕点往嘴里送，半途却被初七拉住，给他手里换成了一块“七”，“吃这个。”

“……”

沈夜有些无奈地咬下一口，七字的弯钩隐没在了唇间，他仔细品味了一会，然后在初七隐隐显露出期待的眼神下评价道，“不错。沾唇即化，满口清甜。”

初七见他满意，心里也愈发地欢喜，“主人喜欢的话，属下每天去买。”

沈夜看了眼窗纸上影影绰绰的树影，“……不必。”他给初七递去一块“夜”，待初七就着吃了，又替他抹掉嘴角的碎屑，“房子的事，辛苦你忙里忙外，也累了，这些天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别往外四处奔波了。这糕点不错，你先用些，若是觉得无趣，院子里的桂花树开得正好，很香，随我一起去散个步吧。”

沈夜本意是让初七放松放松，却没有料到，就因为他带着初七下午在院子里绕着桂花树多转的这一圈……到了晚上，小院里的啜泣声经夜不绝。

“嘤嘤嘤他会不会真的铲了我啊……我还那么年轻我还没有活够啊呜呜呜……”原本酷到没朋友的桂花树放声痛哭，简直和下午判若两树。

沈夜在房里听得头都大了，推推睡在身边开始不老实的初七，“你拿铲子去院里把那颗桂花树的土拍拍平，安抚一下，吵得睡不着。”初七松开了一直揽着沈夜的手，低声应道，“是。”

为了严格贯彻沈夜的安抚指令，初七在拍完土之后还大发善心地舀了一勺小院原先的主人留下的肥料，希望桂花树能深切感受来自主人的安抚，不要再——打——扰——

但明显回房以后沈夜的表情不是初七期待中的愉悦，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的植物的哭声更响了——

“你们听说过死囚最后一顿都特别好吗嘤嘤嘤！！”

沈夜忍耐着揉了会额角，最后还是放弃似的长叹了一声。“罢了……”

他拍拍床沿，“别管它了。初七，过来睡吧。”

初七在门口站了一会，才慢慢点了点头。他吹灭了烛火过来，先在沈夜的脸颊上落下一个安抚的吻，“请主人放心。”

沈夜闭着眼睛努力培养睡意，含糊地问，“放心什么？”

初七没有回答。他刚从更深露重的院子里回来，身上还带着秋夜中宵那一层薄霜似的寒意，钻进被子的时候沈夜禁不住微微打了个寒噤，忙把被子往初七身上压了压，几不可闻地咕哝了一句，“别凉着了。”

“嗯。”初七低低地应了一声，“主人是在心疼属下？”

沈夜翻了个身，别过脸对着墙壁，“这么多话，我更睡不着了。”

初七凑近的双唇只好停在了他的后颈上，“会帮你入睡的。只要主人愿意，更心疼属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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