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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日天劫更新至第12章 - 10,2

[db:作者] 2025-06-18 10:12 5hhhhh 5040 ℃

  冲入院里的男子们都看傻了眼,惊骇之中复觉无比香艳,也有暗里咽了口馋涎、满面赤红的。

  商九轻蹙着眉别过头,低声道:“姑娘勿看。此间……甚是不雅。”

  文琼妤却比她镇定得多,打量着伏在榻上的艳尸,温柔的眼中罕有地掠过一丝寒凛,神情颇有不豫。

  岳盈盈却无法忍受这样的情形。

  震惊过后,她见众人兀自呆望,忽然生出一把无名火来,随手扯落榻畔的纱帘欲掩,语带悲愤:“死者为大,各位都是武林中有头脸的人物,能不能稍稍尊重一名身故的女子?”

  劫兆回过神来,心想:“大嫂若知道这事,定要伤心得紧了。”顿觉不忍,连忙上前帮忙。

  “且慢!”苗撼天大袖一挥,厉声道:“府里有人暴毙,因由不明,岂能破坏现场?应速速报知京兆府衙,让派仵工相验。”

  他为人精明,江湖历练又深,屡次协助京兆府侦破大案,赢得“千里公道一肩挑”的美名,又有“布衣铁捕”之誉,虽然无门无派,近年却是声名鹊起,隐然与寰宇镖局等老字号分庭抗礼,引领风骚。

  果然此话一出,方东起连说“不好”,皱眉道:“苗大侠此言差矣!绥平府是中京名爵,历受皇恩,岂可如平民布衣一般,到京兆府的公堂上调问审查?今日既有北司姚公公在场主持,又有金吾卫的曲都尉为证,苗大侠屡破奇案、誉满京城,不如借重阁下的过人之长,也免得惊动京兆府尹。”

  众人面面相觑,姚无义却听出了其中的关键,疏眉一挑,若有所思。

  姚无义是内侍省的秉笔太监,内侍省设于皇城北边,故称“北司”,一向与被称为“南司”的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等文官系统不合,双方明争暗斗,互有短长。

  南司三省之中,以中书省的权力最大,本朝虽未设宰相一职,然而一旦挂上“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头衔、于三省中行走,实际上就等于拥有宰相、监国般的大权,得以总理百官,成为国之首辅。

  要拔擢进入中书省之前,通常会先调任京兆府,以求资历的完整……此例行之有年,已是京官铨叙里的不成文规矩。换言之,京兆府尹是“南司”权力核心的嫡系种子,也就是“北司”未来的强大政敌。

  当今的京兆府尹曹承先是京官里的少壮派,进士科出身,四十二岁就做到了天子脚下的皇城府宰,三年来政绩尚称平稳,没出过什么差错,中书省那批人一直想方想辙把他给弄进去,现在就只差一个表现的机会。

  (如果亲北司的绥平爵府出了人命……事发当天,北司的要人竟也在现场,一旦牵连起来……)

  “罢了!事急从权。苗撼天!”姚无义冷冷挥手,面无表情:“听闻你很有些本事,还揭过皇榜、领过御赏的,便教你着手调查,毋令枉纵。有什么事情,由咱家来担待!”

  劫震张口欲言,姚无义却一摆手,转头吩咐:“曲大人!你将府里所有人等全都集中到院外去,没有我的命令,一个也不许走脱。另外加派人手,将本府内外团团围住,事情水落石出之前,谁都不许擅自出入;违者,杀无赦!”

  曲凤钊领命,派了两名随身的亲信小校去办。

  劫家众人俱都色变,姚无义却冷笑不止,随处拣了张椅子坐下,劈哩啪啦的摇着扇子,搧得满襟都是火气。

  苗撼天领了旨,腰带一束,大踏步来到榻前,见岳盈盈、劫兆手里还拎着纱帘,皱眉道:“两位请让一让,莫要碍着苗某办事。”

  伸手往武瑶姬身下掏去,一把攫住她的右乳,硕大饱满的乳球原被压得有些平扩,此时却从指缝挤溢出来,黑纱衫子绷得滑亮滑亮的,隐约透出衫下的紫绸抹胸与半截雪肌,显然乳上仍十分柔软有弹性。

  岳盈盈气得胀红粉脸,怒道:“苗……你!这……这是干什么?”

  苗撼天相应不理,恣意揉捏一阵,才朗声说:“死者气绝多时,尸身犹温,血气未散,肌肉十分柔软,是因为在极短时间内死亡的缘故。致命伤必于要害,且一击中的,未伤及无谓的血脉,是以失血不多,尸身仍有弹性。”抽出手掌,指尖掌缘都沾着粘稠的半涸血渍。

  他扶着武瑶姬的肩膀,微微翻起一侧,果然锦被上染有一小片血迹,左胸处一片湿粘,黑衫都凝在略微压扁变形的胸脯上,却看不清伤口所在。

  “死者受到致命创伤之后,就一直维持这个姿势,所以左胸瘀壅变形,也已经出现尸斑。”

  方东起忽然举手打断:“苗兄此说未免矛盾。若左胸已然僵硬并出现尸斑,何以又说尸身柔软,尚有弹性?”

  苗撼天稍停片刻,与其说是犹豫,不如说是卖关子。

  “若尸身死后被不断搓揉,则搓揉处一时难以凝血,便能保持肌肉柔软。”

  劫兆一怔,登时醒悟。

  “难道……凶手竟是在奸尸?”腹里酸涌,差点把方才吃下的酒宴全吐出来。

  诸人面色发青,显然也都想到了同一处。苗撼天有些得意,随手撕开武瑶姬的衣衫,露出白生生的腰背。她的腰肢细圆,有着少女独有的腴润感,背脊微陷下一抹凹弧,更显曲线玲珑。

  “死者的腰部与大腿……”说着把手伸到她胯下,掐着白嫩的腿根往外掰,湿漉漉的蜜壶就贴着他粗糙黝黑的手掌,晃动间抹了满手晶亮,拉出几络透明的液丝;光是看着,仿佛都能嗅到那股鱼鲜似的淡淡腥甜,“……十分柔软,与右乳一般,亦是死后频被摆动,鲜血不凝,才有这样的征兆。”

  方东起皱眉道:“无论蘼芜宫的使者是生前或死后才受到侵犯,应已失去处子之身,我见她玉户粘闭,委实不像失贞的模样。”

  苗撼天闻言微笑,虎目乜斜:“怎么方总镖头对处子颇有研究?”

  方东起神色不变,怡然道:“方某就事论事而已。提刑断案,岂能马虎?”

  苗撼天呵呵一笑,眼里却殊无笑意,伸出左手粗短的食、中二指,粗暴地拨开武瑶姬的玉户,两片杏桃般淡淡粉红的蛤肉被黝黑的指腹一衬,更显娇嫩。武瑶姬的阴户紧闭,便是掰开阴唇,洞口处仍是一团晶莹嫩脂,玉门不过一点指头大小的幽黑,恰恰迎着细长如半截小指的阴蒂,芽尖儿粘润胀红,勃昂地突出肉褶,可见死时极为动情。

  苗撼天拨开玉户,右手中指在她股缝间滑动片刻,沾得满手液滑,指尖忽地没入肉缝,周围被撑紧的粉色肉膜犹有弹性,紧圈着他粗大嶙峋的骨节,“噗”的一声挤出微带透明的浆水。

  他缓缓将中指插到了底,食指、无名指恰好夹着肥嫩的阴唇,手背忽然上下一阵大耸,中指竟在她的膣里不住抠挖搅动,发出打浆般唧唧巨响,水声润泽,极是淫靡,不仅在场的女子全羞红粉脸,连少壮些的男子们也颈面血赤,呼吸陡然浓重了起来。

  苗撼天抽插片刻,将食指也一并塞入,窄小的阴户里插入两根手指,被撑得横扩变形,居然仍是束得浓浓密密,半点漏缝也无。

  “连死后都这般紧润弹手,生前又该是何等美穴!此姝肉壁结实,当真……当真是青春尤物!”明知这样的念头对死者不敬,劫兆却不禁吞了口馋涎,暗自扼腕,裆中火热弯挺,隐隐发疼。

  苗撼天插得尽兴了,将手指拔出,洞口那圈嫩薄的肉膜牢牢吸附,被拉得微翻出来。她膣里的淫水都给插得发稠起沫,又无新液润涌,啾啾有声地抽了满手白浆,指缝间还有些许乳饴般的粘稠小块,拔离洞口时“剥”的一声轻响,空气里顿时充满一股腥腥酸酸、如酪初腐般的异味。

  “死者已非处女,方总镖头可看清了?”

  苗撼天直视着方东起,带着胜利者的姿态,沾满浆秽的右手有意无意的往旁边一挥,吓得岳盈盈侧身急闪,淫靡的微酸异臭扑鼻而来,岳盈盈又惊又怒,几欲晕倒。

  “很是,很是!”劫兆伸手回护着她,故作恍然:“若像苗大侠这般玩弄,尸身怎能不长保弹性,紧致新鲜?想来凶手也不过是这样了。”

  苗撼天闻言色变,转头怒目而视,忽听“噗哧”一声,居然是姚无义笑了起来。

  “苗撼天,你玩死女人倒挺有一手的,不过咱家可不是让你来搞这调调。”

  权倾朝野的秉笔太监轻轻剔着尖长的指甲,漫不经心的说:“人,是什么时候死的?被什么给弄死的?弄死人的,却又是哪个?……我只想知道这三个问题的答案,你若答不出,这事也就别办了。”

  苗撼天拭净双手,恭恭敬敬抱拳一揖:“公公三问,草民已知头两个答案。至于第三个,则须倚仗曲大人方能解答。”

  他与京兆府尹曹承先是知交,曹承先曾公开称苗撼天为“我之明镜”,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不过苗撼天是老到的江湖人,惯看起落,官场更迭犹胜江湖,他可不介意在南、北司里都有能够照拂自己的人面。

  “说。”

  “启禀公公,死者肢体犹温,纵使考虑到死后受人淫辱的可能性,遇害时间仍在两个时辰以内,绝不可能超过午时,或许更接近未时。”

  (那就是在比剑夺珠的时候了。)

  ……凶手竟趁着四大世家齐聚一堂之际,悄悄闯入绥平府夺珠杀人!

  房里一片静默,众人面色凝重,隐约嗅到一丝阴冷诡秘的森森鬼气。

  “死者的致命伤在左胸。创口细窄,并且出血不多,显然凶器是以极快的速度刺入,同时未伤及心室连接的诸条大脉,直接贯穿其心,无比精准。凶手用的是剑,而且剑法极端高明,乃是草民平生仅见。”

  敢在六绝剑首、“神霄雷隐”劫震的眼皮子底下以剑杀人,若非魔门已经式微,这般荒谬绝伦、胆大妄为之举,恐怕也只有魔门中人才做得出。

  姚无义点了点头。

  “你说第三个问题须由曲大人协助,又是怎生协助法儿?”

  “敢问曲大人,绥平府中可有谁人失踪?午时至今,可有外人潜入府里?”

  曲凤钊将劫家上下集合到锦春院里,劫真命管事侯盛取来簿册,一一对照清点,除了出外公干、例假返乡之外,共计两百七十九名,独缺一人未至。

  “三爷,门房吴六不见了。小人与金吾卫的军爷们里外俱已寻过,都没瞧见踪影。”侯盛面无表情的说着,仿佛照本宣科。

  苗撼天蚕眉一轩:“这个吴六,可曾会武?是什么来历?”

  劫真摇摇头。“我打小就识得吴六,他是京里人氏,家住在狮子桥边的碧鸡儿胡同。此人颇好酒贪杯,一点武功也不会,我与他家里的叔爷、妻儿都熟,决计不会是什么可疑的人物。”

  苗撼天淡淡一笑,明显就是不信,忽又抱臂沉吟:“是了,下人只缺一个吴六,不知劫庄主家里人是不是也全都到了?”

  劫震脸色微变,定了定神,缓缓道:“我长媳劫柔氏不在此间。我儿丧后,她独自一人住在内院的霜心居里,不用婢仆,潜心礼佛,曾立誓不见外人,还请姚公公与诸位大人见谅。”

  当年劫盛暴毙一事轰动武林,苗撼天曾亲来吊唁,自然不会不知。他右手抚青渣渣的下巴,鼻翼歙动,露出一副为难的神情,眼中却颇有陶然之意:“劫庄主说得很是。不过府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人人都难脱嫌疑,令媳既是……这个左道出身,还请出来一见。否则,谁能证明她的清白?”

  “我能。”

  众人愕然回头,发话的竟是劫英。

  她微微一笑,清了清嗓子,昂首道:“比剑中途,我心里惦记嫂嫂,曾经离开大厅片刻,到霜心居里陪她说了会话。这是附近几个院里的丫头都瞧见的。”

  锦春院是通往霜心居小湖的必经之路,劫真唤来两名在外院服侍打扫的侍女求证,都说曾见小姐打院门外经过。

  苗撼天沉吟些个,小心翼翼问:“如此说来,案发时郡主曾路过此地?”

  “是啊!”劫英笑逐颜开,眼中却有衅意:“你怀疑我奸杀了武瑶姬?”

  “郡主说笑了。草民只是想问一问,看看郡主是不是曾发现其它线索。”

  劫英琼鼻轻哼,像极了一头娇纵刁蛮的小雌兔,一把跳进姚无义身畔椅中,腻声摇着他的臂膀:“公公,有人说我杀了人呢!你瞧像不像?”

  姚无义赶紧哄着:“哎唷,我的小祖宗!哪个作死的这般胡言,咱家撕烂他的嘴!”

  苗撼天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提,连忙拱手:“启禀公公,第三个问题,草民已有答案了。”

  “喔?”

  “金吾卫将爵府围得铁桶也似,府中又多有高手护院把守,故凶手非外人。

  门房出入的记录并无蹊跷,显然凶手为了误导侦察,将他灭口之后藏起。若仔细搜查府内,必能找到吴六尸身。“他冷眼环视,缓缓说道:”归结以上种种,行凶者不是外人,必在我等之中!凶手的轮廓有三:此人曾于比剑中途离席、身负高明剑法,同时也是最后与门房吴六接触的人……“

  众人闻言一凛,尽皆愀然。

  此时夕阳已没,院中的金吾卫士燃起火炬,寒风掀帘扑入,吹得满室飕飕焰摇。

  “现场符合这三项条件的,只有一个人……”苗撼天猛然回头,笑意骤寒:“那就是你!劫四公子!”

                ……

  劫兆可不是笨蛋,才听到了一半,便觉要糟:“不好,这头淫尸的老无良要陷害我!”怒极反笑:“苗大侠说我杀人,可有什么证据?”

  苗撼天摇头。“四公子,依照我的推论,你就是杀人夺珠的最大疑犯,现下该是由你来证明自己的清白。比剑中途你曾离席,却是去了何处?门房吴六前来唤你,又是为了何事?从前我总以为你学武不成,今日才知身负高明剑法,四公子如此深藏不露,又多有淫狎放荡的名声,杀人夺珠,也不稀奇。”

  劫兆张口欲辩,才发现自己辩无可辩。

  吴六失踪,谁也不能证明郑家闺女来过一事,他的离席便显得突兀可疑。

  更重要的是:劫英声称自己去了霜心居,便无人证明案发之时,两人正在前厅说话!仔细一想,他俩当时的谈话内容,也无法公开向众人揭明,为防事后父亲兄长追问,就算劫英不这么说,为了保护妹妹,他也不能说出两人在前厅私会一事。

  思虑至此,劫兆反倒释然,耸肩一笑:“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总之我是没有杀人,更不要捞什子阴牝珠。本少爷对死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要干也要干活的。”

  众人听得一怔,多有不堪闻问之感,忽觉此事如此的荒谬淫乱,倒与劫四少的风评颇有些相契之处,纷纷投以异色,成见已生。

  苗撼天抚掌大笑,得意地道:“我就是为了引你说漏嘴,才故意说是死后奸尸,殊不知活尸新死,根本辨不出生前死后行淫!你劫四少声名狼籍,成日混迹花丛,不定是见此女貌美,求欢不成,强暴逼奸致死!你若不肯俯首认罪,我这里还留了一条证据与你!”用力掰开尸身左掌,取出一团染满血褐的纸团,摊平扬起,高声道:“凶手杀人留字,劫兆!你说这是谁的字迹?”

  那纸边缘破碎、血渍斑剥,赫然写着“势灭香山”四字!

  岳盈盈怒道:“你与劫兆很熟么?凭什么一见留书,便说是他所写?你……”

  忽见劫兆面色苍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神情惊恐,不禁迟疑:“难不成……这……这是……”

  劫兆艰难地吞了口唾沫,揉揉眼睛,仍旧无法言语。

  因为这四个字,的确是出自他的手笔!

  (我……是什么时候写了这个?我怎……怎么会写下这样的字句?)

  苗撼天得意洋洋:“我不知道是谁写的。不过,凶手的表情却泄漏答案!”

  在场余人自是不识劫兆的字迹,然而一见劫家诸人的神情,心里都有了底。

  劫真、劫军愕然回望,劫震一拍几案,起身怒喝:“你……你这个小畜生!”

  劫兆蓦地慌乱起来,双手乱挥,急得猛结巴:“爹!我没……不是……不是我!她……我……我根本不认识她,我、我没有……”

  脑子里一片空白,反复掠过一个念头:“有人陷害我!有人陷害我!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忽然冲到榻边,一把扯去武瑶姬的蒙面黑纱,突然大叫一声、连退三步,颤抖的右手指着锦榻,半晌说不出话来。

  苗撼天大喝:“劫兆!你想毁尸灭迹么?”

  劫兆拼命摇头,想告诉大家这名少女绝非是蘼芜宫的使者“武瑶姬”,话到嘴边无从说,全身发冷,只是着魔似的打着哆嗦。榻上的女尸嘴唇发紫,歪着脖子呆望着他,似有满腹冤恨,劫兆还记得她那动听的嗓子以及臂上挂的麻孝,正是卖唱郑老头的闺女郑丫!

  这是一个局。

  劫兆脑中千头万绪,怎么也兜不在一块,仿佛所有自己有利的证据都被人一刀斩断,眼看就要跌入陷阱;慌乱之中灵光乍现,忽然明白那张自己亲手写的血纸条是怎么来的了。

  三哥送的扇子。扇上的八句题。

  “势不及人,唯坚此心是好汉;灭却情火,浪子回头方英雄。

  香流百世,谁曰将相宁有种?

  山高水远,他日功成作浪游。“

  ……首四字连起来,恰恰是“势灭香山”!

  扇子!只要拿出书斋里的象牙折扇,就能证明他只是照着抄了一遍!

  劫兆仿佛载浮载沉的溺者,在灭顶之际终于发现一根稻草可攀,猛然跳起,飞也似的掠出锦春院!

  谁也没想到他竟夺路而逃,一时措手不及,眼看劫兆便要穿出洞门,突然横里一臂抡来,劫兆想也不想一越而过,使的正是“坠霜之剑”的绝妙身法;谁知那只覆着金甲的猿臂倏分为三,劫兆堪堪避过中路,膝髋一痛,已被人锁着咽喉惯倒,当场倒地不起。

  众人追赶出来,莫不暗凛:“好一个‘分光鬼手’曲凤钊!竟有这般真才实学!”

  苗撼天反剪了劫兆双臂,一把提到姚无义跟前,拱手道:“若非作贼心虚,何必逃跑?此案已然水落石出,阴牝珠必在此子身上,待他醒转,一审便知。这劫兆素行不良,满城无不知晓,杀人夺珠必是其劣性所致,无损于劫庄主的仁德高义,还请公公明鉴。”

  姚无义瞟了劫震一眼,低头剔着指甲。

  “老劫,我是绝对信得过你,没别的话。至于你这个儿子嘛……你怎么说?”

  劫震一振袍角、双膝跪地,俯身叩首道:“公公!犬子虽然顽劣,我知他非是杀人侵物的性子,这其中必有误会。劫震深受皇恩,不敢徇私,恳请公公给我三天的时间,让我查明真相,给公公及各位武林同道一个交代。三日后若未能翻案,我将亲自送他到刑部大理寺,接受国法制裁。”

  劫英、劫真等也一起跪下。

  姚无义连忙扶起:“老劫这是干什么?郡主快快请起,真是折煞老奴啦!”

  忽听法绛春尖声道:“三日之后,也不知阴牝珠还有没有效用!便是寻来,又有甚用?”

  姚无义斜睨一眼,正要发作,劫震却说:“世侄女所虑也有道理。我将犬子圈禁一处,由四家共同监管,审讯须得四家齐至,方可开堂;除了递送饮食,谁也不许私下会见,连我的儿女们也不例外。”刻意望了劫英一眼,劫英弯睫低垂,粉面上一片平静,“至于我府里各处,可让金吾卫与各位细细搜索,以确定并无藏珠。”

  法绛春为之语塞,又见姚无义冷笑阴沉,遂不敢再说。

  姚无义剔净指甲,拍着扶手抬起头,大声道:“就这么办罢。阴牝珠寻获之前,谁都脱不了嫌疑,我让曲大人调集一千名金吾锐甲进驻绥平府,三天之内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任意进出!”

                ……

  劫兆缓缓睁开眼睛。

  触目所及是一片温润的青石砖,满满铺了一地,斗室里只有一座小小的空神龛、几张旧蒲团,还有自己坐着的这把椅子,四周窗门紧闭,放落黄幔;除此之外,也堪称“环堵萧然”了。这座小庵堂劫兆只来过一次,那是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印象十分模糊,只不过在富丽堂皇的绥平府之中,也只有此间的布置如此简朴平淡,一眼便能认出。

  这里也叫做“黄庭观”。

  劫家长房历代都遣子上天城山求教,算得上是黄庭老祖的不记名弟子,劫震感念黄庭师恩,所以在内院里建了这间小庵,也当作闭关潜修的地方。

  劫兆半昏半醒,神智并未全失,依稀听见姚无义调集了千名金吾卫进驻绥平府,三日内谁也不许进出,又要满府搜索阴牝珠的下落,既惊且怒:“这……岂不是抄家来了?”气血一冲,这才昏了过去。

  此刻醒来,却不知是什么时候了,只觉饥肠辘辘,身上仅着一件单衣,赤着双脚踩在青石板上,刺人的寒意从脚底板直窜进骨髓深处。小小的庵堂里只有一盏豆焰,黄幔遮住窗棂,不见有天光透入,约莫仍在夜里。

  劫兆想起身活动活动,才发现双腕被绑在酸枣枝椅的扶手上,两踝一样也是绳索缠绕,牢牢绑着两边椅脚,竟是动弹不得。

  “圈禁”。

  这是云阳老宅传下的古法,最初是把人关在一间仅容转身坐卧的小房间里,被关的人睁眼只能看见墙壁,手脚不能尽展,关上十天半个月就废了,后来约莫觉得此法阙残太甚,因此改成缚在椅上,绳具、缚法都有讲究,还训练有专门负责捆绑的人,被称作“龟结役”。

  龟结役的绳结,非役者不能松绑,就算硬将绳索斩开,也决计绑不回原状,可避免家人私自纵囚。绳结牢靠自不消说,久缚而不会绑坏肌肉血脉,才是真正精妙的地方。只是被圈禁的人,每日只有三餐用饭时能松绑活动,长时间被固定在直背椅上,身心之痛苦难以想象。据说劫家历来就有犯错的子弟被罚圈禁,往往绑不到十天半个月哭求下椅,或者用饭解手过后、死都不肯回到椅上的例子。

  劫兆望着被层层绳结缚起的双手,突然有种想放声大哭的冲动。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坏事、得罪了什么人,要遭受这般的待遇!)

  神龛下忽传来喀喀几声异响,青石板揭起,一条人影从密道中爬了出来,竟是劫真。

  “三……三哥!”劫兆差点叫起来,开口才发现自己竟已哽咽。

  劫真示意噤声,弯腰从密道里又搀起了一人,下颔方正、不怒自威,却是劫震。

  “父……父亲……”劫兆嚅嗫叫着,忍不住有些发颤。

  劫震无言望着他,眼神忽然变得极其凶狠……虽只短短一瞬,劫兆却清楚知道那绝不是父亲看着逆子的失望与痛心,更像是看着深恶痛绝的仇人,不禁忘记了害怕,怔怔地回望着。

  劫震却像被激怒了似的,大步踏前,扬手就是“啪!”一记耳光!

  劫兆被打得差点晕过去,劫真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紧紧抓着父亲的右手,低声哀唤:“爹!”

  劫震回过神来,缓缓将举起的右手放落,倒退两步,神色似有些茫然,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几二十岁。

  “说!你从哪里学会了那般古古怪怪的剑法?是哪个魔门妖人所授?”

  劫兆没料到父亲居然先问起这个,一愣之间本想和盘托出,转念又想:“我若说是梦中高人传授,父亲如何肯信?”硬着头皮说:“我……我在紫云山的破观子里捡到了一部残谱,照着练了几日,不是什么魔门妖人传授的。”

  将当日司空度设计、岳盈盈找碴的事说了一遍,顺便参了劫军一本,说出当日司空度自称受其指使的事。

  劫震却置若罔闻,铁青着脸说:“书呢?现在何处?”

  “扔……扔了。”劫兆讷讷道:“孩儿不知那剑法有用,练过几遍便随手扔了,约莫丢在院里某处。”他极度缺乏实战经验,若非常在风尊重双方的君子协定,一交手便即输了,的确像是无师自学的模样。

  劫震容色稍霁,又问:“蘼芜宫的使者,是不是你所杀?”

  劫兆拼命摇头:“不是我杀的!她……她也不是蘼芜宫的使者,是茶悦坊卖唱郑老头的女儿!”

  劫震愀然色变,怒道:“满嘴胡言!那‘势灭香山’明明是你的字,你还想抵赖!”

  劫兆百口莫辩,急得迸出泪来,脱口道:“我从三哥给的扇上抄来的!”胡乱将当日的情形说了个五五六六。

  劫震面色沉下,转头看了劫真一眼:“真有此事?”

  劫真低头道:“是有这支扇,那是孩儿送给四弟的生辰礼物,不过抄录之事孩儿实不知晓,也不曾收过四弟抄来的挂幅。想来是四弟的字让人拿了去,却被真正的凶手所利用,移祸江东。”

  劫兆闻言一震,突然沉静下来。

  劫震转身直视劫真,慢条斯理地问:“这首八句杂题,你从哪里看来的?”

  劫真有些手足失措,低声道:“从前为爹整理书斋时,曾经见过这篇诗稿,觉得很有些劝勉上进的意思,便默记在心里。”

  劫震“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劫兆听得讶然:“原来那首八句题,竟是爹爹的旧作!”

  劫震回过头来。

  “我再问你一次:人,是不是你杀的?珠,在不在你的手里?”

  “不是。我没杀人,也没拿珠子。”

  劫震沉默片刻。“好,爹相信你。”

  劫兆大喜过望。

  劫真拉过两张蒲团,搀扶父亲坐下,劫震拍拍身畔:“你也坐。”

  “是。”

  “看来,是有人要对付我们照日山庄了。来人神出鬼没,的确是高手,我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要面对照日山庄的存亡关头。”劫震轻捋美髯,忽然抬头:“真儿,这事你怎么看?”

  “我同苗大侠的看法一致,有机会动手抢珠的,决计不会是府外之人。依孩儿之见,与其猜测三大世家谁人捣鬼,眼下有一件事更为重要:便是想法子飞马传讯,请二叔速速领军回京!”

  他所说的“二叔”乃劫震的亲弟弟、同时也是四大世家看管香山的总指挥,人称“贯虹紫电”的劫家第二把交椅劫惊雷。劫惊雷手下的“飞虎骑”是劫家长房最精锐的别动部队,名义上是为了对付魔门,实际上却针对云阳老家训练的。

  三大世家多半采轮替的方式监视蘼芜宫,劫惊雷的“飞虎骑”却长年驻在香山,一是因为照日山庄身为这个共管条约的提议与执行者,责无旁贷;另一方面也是劫惊雷与兄长劫震的感情并不和睦,为避免冲突导致分裂,两人索性分据山头,各拥一片天。

  劫震当然不会喜欢这个提议,劫真继续分析:“姚公公封锁府门,三日后若找不到珠子,没准还要封锁皇城;不管是哪一家盗的珠,届时必定会以武瑶姬之死当作借口,点齐人马前来中京问罪,乘乱把珠子带出京城。金吾卫只能封锁绥平府,断不会卷入武林纷争,更别提为我们对抗任一家的人马,如果最后没找到阴牝珠,只要把罪名往照日山庄、绥平府头上一推,同样落得清净。”

  “到时候,唯一能仰仗的便是二叔的‘飞虎骑’了。须有重兵在手,才能够遏止敌人动念兴杀,爹务必速召二叔进京;迟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不仅阴牝珠保不住,照日山庄亦难幸免。”

  (这么说,到时哪家派了大军赶赴中京,便是谁盗走了阴牝珠!)

  劫兆精神略振,似乎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劫震考虑片刻,终于点头:“就这么办罢!”

  劫真从袖里取出一张拟好的信稿,呈给父亲过目。这几年绥平府上下多由劫真打理,连劫震的往来书信、奏章公函等都让他代笔。劫震细细读了几遍,从贴身衣囊里取出锦袋贮装的印信押印,将信稿交还给劫真。

  “用鹰送去香山,莫要耽误时日。”劫震起身离开前,看了劫兆一眼,“你且安心待着,爹自有去处。”

  劫真冲他点点头,摇手做了个“别担心”的手势,随父亲匆匆离去。

                ……

  小小的庵堂又复归于静,劫兆的心绪却无法停止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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