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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在空氣中沈澱的霧停留在松葉間，冰涼的濕氣令半兵衛的寒意大增。他坐在房間後園的階級上，將披在背部的前襟都往胸前拉緊。現在他看起來沒什麼異樣，事實上剛才的毒性發作後，他連從慶次的懷裡掙脫開的力氣也沒有……

但他已沒有空閒去介意這些事，只是一邊想著松永的詭計，臉色漸得愈來愈慘白。

「好久沒抱過你了，怎麼比以前更瘦了？」坐在園間大石上的慶次見氣氛沈重，就隨便說些話來緩和一下：「我比較喜歡以前的手感，畢竟有一點點肉可以摸摸……」

「你還在這裡幹什麼？煩死了！」半兵衛一手拾起腳邊的石塊丟過去。

「真是抱歉呢，是你的秀吉准許我留下的～」慶次側一側臉閃過了石子，以大搖大擺地走到半兵衛身旁，摸摸他的頭：「乖，秀吉雖然兇了一點，但這也是為你好啊！」

「閉嘴！」半兵衛一臉嫌惡的揮開慶次的手：「別說得像什麼也了解一樣！」

「別當我是傻瓜般一無所知。」慶次再次把手放在半兵衛頭上，亂摸他捲曲的銀髮：「不過話說在前頭…對於那件事，我還是完全…完全搞不懂你們的想法！」

「那麼你還不快點滾？想知道我還沒死得話現在不就確認了嗎？」半兵衛冷漠地再次揮開慶次的手：「令人搞不懂的是你才對吧，永遠都欠缺立場的討厭鬼……」

「我也搞不懂！」不過慶次還能擺出一臉傻笑：「只覺得現在這種感覺…就像以前秀吉拜託我好好照顧你時一樣，還記得那次我帶夢吉來看病，還把你種的花採掉嗎？」

說著，夢吉也從慶次的衣服鑽出來，跳到半兵衛的大腿上。

「你啊…！」對於這隻小猴跳到身上，半兵衛有點抗拒但仍是不忍心去丟開這隻小東西。

「真羨慕夢吉呢，對牠來說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一樣。」

聽見慶次這樣說，半兵衛注視著夢吉眼瞳裡那個戴著面具的自己……驚覺到，此刻原來已經想不起自己本的面目。只記得慶次說過…自己變得很可怕，那目光還有那表情……

彷彿當初的自己已經無聲的逝去，留下現在這副冰冷的魂魄，慢慢飛散。

當秀吉和慶次同時在身邊時，那種將要永遠消失的彷徨反而更明顯。

而秀吉則獨自在正殿閉目靜坐，對於讓慶次留在半兵衛身邊，他並沒有異議。因為他太清楚…慶次的善良，面對受傷病重的半兵衛，絕對不會做出對他的不利的事情。而且，慶次的溫柔對半兵衛來說，往往比自己更容易接受……

『…是因為我又被敵人所傷嗎？』

腦裡浮現出半兵衛受打撃似的表情，不禁令秀吉對自己的嚴厲感到後悔。

他似乎還沒有理解到，半兵衛有多害怕自己派不上用場的一天……他不知道那種深層的恐懼一直存在於軍師的心裡，害怕失去對方的二人，卻無法清楚看到彼此的痛楚。

半兵衛的病已到了治癒不能的地步…現在咳嗽比以前少也是因為醫師暫加重了藥，強行抑制病情。這大概就如像以一條霉爛的麻繩去綁住一個即將墮崖的人般……沒有人知道什麼時候會撐不住。

每一晚秀吉都會陷進深不見底的苦惱中，並皇覆著沒有結果的空想……

如何令半兵衛永遠留在身邊？

咻──暗器從窗框之間的空闖飛進來，擦過了秀吉的耳背，插在木樑上。

秀吉彈起來回頭瞪視窗外，感覺眼神好像和誰接觸了一下，立即又中斷了……以他的直覺可以肯定投放暗器的人已離開了，留下的只有他送過來的信函。

「故弄玄虛的鬼魅……」秀吉的臉色比剛剛更難看，攤開信紙一看，依然是迷惑心神的語句──《府上久違的來賓，有否解開卿心內之結？》

就像老朋友問候一樣，令人心頭一緊。

閒話家常的語氣在表示他掌握稻葉山城發生的大少事情……

《卿之尤物似已漸復元氣。微怒之中肌膚白裡透紅，有如高貴雪白的子貓，卿可有暗地垂涎？孤高而不可褻瀆的軍師，單單隔空凌虐已令人興奮萬分……》

猥瑣的形容，字裡行間彷彿已浮現出松永玩弄半兵衛的影像。

《卿顧存舊友之情，實在可敬！心愛之物，果真能與摰友共享？

卿之賢妻已因愛命喪，軍師於卿之心底，是力量，抑或誘卿自毀的慾望？

夜欄人靜，個室中相對之二人，燈滅之後果真能顧存卿共許之諾？

慾乃無底之淵，僅得制霸才得見天國……未知卿同意否？》

這無疑是挑撥離間之辭，每句話都如心中之魔，直刺痛處。

「唔……」室內僅有的一點燭光映照在半兵衛起伏的胸膛上，雙腕被交叉板在頭上按著，而慶次就一點一點的進入自己的身體：「快停下來…慶次……啊啊…」

曾經發生過關係的二人單獨相對，看來誰也沒法熬過這漫漫的長夜。本能的慾望大概永遠都無分敵我，造可以是最緊密的關係，也可以是最疏遠的關係……

「唔…半兵衛……」慶次抽出了一大半，又一下子推進下去：「…很緊……」

「你、你沒必要形容得如此詳…細……唔啊…！」感覺這一次的推進比上一次還要深入，半兵衛挺直了腰，雙腿被慶次張得更開，泛紅的臉上是慶次之外沒有人看過的表情。

「……」

沈默地站在房間外面的秀吉，聽著二人的呻吟聲，感到自己正中松永久秀的下懷了。他明白到，和這個男人抗衝並不是靠兵力，而是毫無弱點的內心。半兵衛帶著壓抑的吟叫，還有松永所形容的那副軀體，在挑戰著秀吉的本能……

他一言不發的回到自己的正殿，半兵衛的聲音依然在腦內迴轉。

──真是可笑。從一開始就將他據為己有，到頭來得到他的卻不是自己。

這一刻，在寂靜中他彷彿能聽見松永對他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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