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之境02

02

一个月后。

“谢谢您这么长时间的照顾！”

“哎——艾伦，之前的抢劫案真是太糟糕了。啊，不过你这样换个地方换换心情也是好的。”

此刻的艾伦正站在他原来的公寓门口。他现在必须离开这里了，一个月前的事件不知道怎么的，用抢劫案化解了过去，连墙壁上这么大的损坏都糊弄了过去，艾伦有些怀疑自由之翼的活动人员分布。

“你这个孩子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不要老是宅着，以前就看你经常不出门啊。”房东太太依旧说个不停，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笑容了，但愿自己不会给她带来麻烦，艾伦依然用微笑面对她。

“那个，楼下还有人在等我，那个……”

房东往楼下望了望，果然有一辆黑色的陆虎停在路边，巨大的引擎声仿佛在表达主人耐心的极限。

“啊，那艾伦，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嗯，您也要保重！”

终于，艾伦拿着最后一点行李，跨上自己的包，向楼下走了过去。

艾伦最终还是加入了自由之翼，受到了保护，但是这个是被逼的，无奈的，用武力威胁的，至少艾伦是这么认为的。再加上后来的阿尔敏也被他们控制，艾伦只能选择妥协。 于是，经过数不清次数的大大小小的整理和搬运，他正式离开了自己的公寓。

艾伦下去的时候，车子的后备箱已经打开，他放好行李，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薄汗，明明已经十月份了，自己只也穿了短袖。当手伸向车把手的时候，他紧张了。这一个多月虽然没有经常和这个男人碰面，而且即使碰到也不说话的他，现在真的很紧张，因为从今天开始，他们两个就要组队活动，美名其为——保护。

在基地的时候，已经听说了这个男人无数的传闻。他叫利威尔，是食尸鬼中的最强，有些神经质，洁癖晚期，人很粗暴，当然，这是韩吉告诉他的。

虽然艾伦相信这不完全是真的，但是对方给自己的压迫感过于沉重，谣言在很多时候还是有很大的借鉴性的，他内心纠结的想着。

路上的氛围太过于诡异，好在过了大半个小时，两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高档小区。这里是艾伦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他狐疑地看了看坐在旁边的男人。

利威尔在入口处停下车，默默地摇下了车窗。看门大叔一看到他的脸后一脸严肃地鞠了个躬然后放行，但又不忘再伸长脖子看看艾伦。

艾伦狐疑地摸摸自己的脸，检查了一下脸上是否有脏东西。他还是一个单纯的小孩。

到了一个公寓内，利威尔立刻打开艾伦的行李箱，把他的衣服裤子一股脑儿的搬了出来，当然，还有一些贴身物品。

“喂！你干嘛！”一下子涨红了脸，看着自己的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艾伦连忙阻止了利威尔。

一只纤细的手直接拉住了利威尔的小臂，力道却大的惊人。看了一眼艾伦的手指，指甲粉红饱满，关节也很小，显得手指特别干净，利威尔难得没有发作。

“哼，果然是毛都没长齐的小鬼，衣服都不知道叠整齐再放进去。现在你去把这些衣服放洗衣机里再洗一遍，晚饭前要完成全部。”

“凭什么！”

但是让艾伦更加目瞪口呆地是利威尔接下来的举动，他把艾伦行李箱底层的游戏机全部投掷到了十米开外的垃圾箱内。“这是命令。”

“想打架吗！你怎么这么不尊重别人！”艾伦虽然长得乖巧，一脸很无良的样子，但内心的小脾气也是倔的可以，虽然这只有三笠和阿尔敏知道。他一把抓住利威尔的衣襟，龇牙咧嘴，就差一嘴巴咬上去了。

“果然还是没断奶吗，内心空虚的需要用游戏来安慰自己吗？”说着利威尔便把手伸向了艾伦的左胸。

艾伦今天穿了一件普通的黑色棉线卫衣，下面是浅蓝色的牛仔裤，正是当代学生最干净普遍的打扮。但是，艾伦他可不是什么普通人，所以他理所当然的没有在卫衣里面穿任何东西。对方的手碰到胸口的时候，他惊了一下，然后便感到痒，从胸口到全身，接着那种痒痒的感觉汇聚到下腹，让艾伦一下子停止了所有动作。

利威尔冷笑一声，他敢发誓本来只是想感受一下艾伦的心跳，但他的反应过于有趣，于是又恶作剧般的用两个手指在那突起的点上一掐，满意地看到对方用肉眼看得见的幅度抽搐了一下。

艾伦好像明白了什么，一下子炸毛了，扑了过去，和利威尔扭成了一团。柔软的棕发拂过利威尔的脸，他的心揪了起来，然后又柔软下去。他想，如果养了小狗的话，就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阳光打在两个人身上，照得艾伦红扑扑的脸更加柔软，身上也是暖洋洋的。他们两个明白的，这种日子，在他们日后的生活里，已经很少了。

当然，在食尸鬼的世界里，很多事情的决定因素都是武力，所以，艾伦还是妥协了。

几天后的艾伦，只能沦落到了在家里发着霉的生活，他无聊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然后开始思考起来。由他不聪明的脑瓜子推断，这估计是利威尔住的地方。房子很大，色调也是简单到过分，而且在19楼，因为是顶楼的关系，所以有两层。卧室全部在二楼，但艾伦住的客房其实离利威尔的主卧很远。顺便提一下，他从那天和利威尔小打了一架之后便没有从这个卧室出去过了。

电视里的节目让艾伦完全提不上兴趣。虽然睡眠也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但是现在他最怀念的还是自己的游戏。

说实在的，这和艾伦想象中的差距太大，他本以为可以跟着最强战斗力去闯荡一下，或者被他磨练一下什么的。但是对方完全不想理自己，对自己不闻不问。每天早上九点准时到自己房间拿换洗衣服，然后十二点告诉自己要出门，最后是晚上八点把洗好的衣物给自己就去睡了。

最强的食尸鬼原来只是这样生活。

思考了半天，他终于一个鲤鱼打挺，抓了抓头发决定找些什么事情做。

楼下的脚步声让他知道利威尔还在家里，拜托他一下，让自己出去做些事情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那个，利威尔先生……”使用先生两个字是艾伦装乖的表现。

利威尔正在洗衣机旁边，打算把洗好的东西晾起来。

“你可以……”

利威尔挑了挑眉毛，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你可以……你可以不要把我们两个人的内裤一起洗吗！”

眼前的一幕完全震惊了艾伦，就算是阿尔敏他们都是分开来洗的，以前和父母生活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他最多只能接受上衣裤子在一起洗啊。何况不是说眼前这个人有洁癖吗！

“我每天赶时间啊，让洗衣机工作两次就来不及了。”

对方的态度让艾伦完全忘记了来找他的目的。

“你可以在别的地方抓紧一点时间啊！”

“房子这么大，我每天都要打扫一遍的。再说，都洗了这么多天了，你也应该穿习惯了。”

那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来我房间打扫！当然这句话艾伦没有说出口，对方的态度让他噎住了，完全忘了如何反驳。

“你难得下楼，帮我把这些都晒出去吧。”利威尔一边自说自话，一边把洗衣篮放到了艾伦手里。

看着比自己还高了一点的男孩拖着沉重的脚步，一嘴的碎碎念走向阳台，利威尔感觉自己的心情好了不是一点点。

今天这个半大的男孩穿着宽领的白色T恤，上面画着一只莫名其妙的长颈鹿，黑色的七分睡裤下面，是一双蓝色的小熊拖鞋。利威尔还记得自己刚拿出这双拖鞋时对方抽搐的眼角，但是他还是很不情愿的把脚伸了进来。

果然，这只小狗是关不住的，他，向往着外面的世界啊。

“利威尔，你也知道艾伦•耶格尔对于我们意味着什么，在这个任务上，我希望你花更多的心血。”

“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他走？”

利威尔正在基地进行简单的交涉。在利威尔面前的男人，一头金发，一丝不苟地用发胶向后梳着，坐在宽大的黑色办公桌后面，淡然地托着下巴。这种样子，利威尔最讨厌不过了。

“这也说不好，但是你知道……”

“就像当年对待我那样吗？”埃尔文的话直接被利威尔打断。

“我觉得你在这件事情上应该乐观一点。”

利威尔知道，这是面前的男人最擅长的事情，让每个人最大限度的发挥对自己的利益，旁人能做的，只有服从。他把你拖入迷宫，没有他的指引，谁也走不出去。盲乱的乱撞，只会遇到更大的危险。

而此时的艾伦，正在佩多拉的带领下正式参观自由之翼的地下基地。他们转了好多弯，看过了无数多的研究室和训练室。但是艾伦其实并没有记住多少。

在艾伦的记忆里，他并没有太多与女性相处的经历。小时候在母亲的怀抱里长大，在还不会写自己名字的时候，母亲就消失了，在一滩血海中消失了。接着父亲也是越来越奇怪，直到遇到三笠。三笠当时也只是个天真的小女孩，即使明白自己和普通孩子不同，也十分亲近艾伦。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艾伦便没有上过学，原因是什么，艾伦自己都记不清了。但他记得，那时候的他，相信自己博学的父亲，相信父亲教导自己的一切，好像相信着父亲能带自己离开这个世界一样。

艾伦对于女性的幻想，还只限于媒体的描绘。那种偶像剧里大大咧咧靠着真诚收获真爱的女主角，那种家庭剧里温柔照顾丈夫和孩子的母亲，那种新闻联播里干练利索的女主播……

面对佩多拉，艾伦明显显得有些局促，好在佩多拉看出了不少，明显在主导着话题。那种温柔的淡淡的声音，就好像赤脚站在火热的海滩上，被海水浸透了脚丫，然后清洗了心脏一般。佩多拉是人类，艾伦的嗅觉告诉了自己一切，但是为何，这个穿得一丝不苟的女人能带出自己莫名的情绪。

“你以后可以叫我姐姐哟。”温柔的声音打断了艾伦的思考。

“啊，佩……佩多拉姐姐。”

“队长让你在这里等他，等一会儿你们有训练。”

“队长，是指利威尔吗？”

“嗯——我是说，你直接称呼他名字吗？”

“啊，有时候也会叫他先生。”艾伦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

佩多拉看着面前的男孩，这个孩子就要编入自己的小队，虽然奥鲁多对这个莫名的新人抱怨了太多，但是她却觉得，这或许就是上帝拯救自己的机会呢。当然，如果上帝听到了她的祷告了的话。

“艾伦！”

“啊，利威尔队长，您来了啊。”

回答她的，只有利威尔推着艾伦进入训练室的背影。

利威尔的训练简单而粗暴，不停地战斗，弱者能做的，只有承受疼痛。利威尔的动作和往常一下，不带有任何一点情绪，他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不停地变幻着动作，在他眼里，训练和生死之战一样残酷。他的肌肉紧绷，完美的肱二头肌显示出强大的压迫感。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艾伦，想从中获取些什么，但眼前的小鬼只是死死的咬住自己的下唇，眉头紧皱，金光熠熠的眼睛嵌在不大的脸上，要蹦出来似的。他像是狠下了心，可以说已经打开了状态，左眼瞳孔已经变成红色，眼白部分也被染黑，眼眶周围的红血丝，好像把血都汇入了眼眸的猩红中，带着血色，那个就是赫眼。艾伦脱掉了上衣，这让利威尔完全看见了艾伦的赫子，六根红色的鳞赫，如触手一般，从后腰绽放，形成一朵六瓣的花朵，在空中飞舞着，使他的腰部更加梦幻。艾伦的动作花式多样，几乎不带重复的，但是他手臂的力量较弱，这让艾伦经常使用脚劲来弥补自己的不足，但时间一长，很容易被对手看破。利威尔啧了一声，又给了对方几拳。艾伦有些头晕，他一直都有些低血糖和贫血，这和他不好的饮食习惯有很大的关系。

一个小时的格斗明显给了艾伦不小的压力，他气喘吁吁，累得直不起身子，只能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利威尔转过头，看着艾伦赤裸的上身，正坐着大口喝水的他吞咽着小小的喉结，下巴的汗液顺着光滑的皮肤滴落。艾伦的身上已经有了很多淤青，不少地方也被利威尔的赫子划破皮肤，红色的血液密密麻麻遍布了上身，估计腿上也是惨不忍睹。最严重的地方还是他的右手，整个手掌都被利威尔击碎，血淋淋地被他小心翼翼地放在身边。

“痛吗。”利威尔坐了下来，一句问句硬生生的带满了肯定语气。

“训练嘛，难免。”艾伦用完好的左手擦了擦下巴的汗液回答。

但是利威尔的眼睛直直地盯着艾伦，一丝都不肯放过。艾伦从于他的对视中读出了好多，但是又没有完全参透。里头有好多东西，是艾伦这种年纪不懂的，即使艾伦经历过好多别人不会遇到的悲剧。其实，到不如说，这些情绪是艾伦从未有过的，因此他不懂，但又要到何时才会学会呢。

“那个，晚上就会好的了！我不会因此讨厌你的。”想到对方这么多天对自己的照顾，艾伦只能这么说。

仿佛还是不放心，艾伦又不知道为何轻轻低估了一句：“真的。”

这话像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但又像是送给利威尔的一剂镇定剂。

“如果习惯了疼痛，就会死去了。”

利威尔的话语听不出情绪，让艾伦一下子觉得无奈，他觉得眼前的男人看透了自己，但是又觉得对方什么都不理解自己。

死亡吗，感觉自己好像体验过，就是那种明明不想睡，但是只能睡的那种感觉吗。那个时候，感觉很轻松，很舒服，浑身上下感觉不到别的痛苦，就好像是温柔的海水拖着你飘呀飘呀，飘到母亲的子宫内，然后带着母亲的歌声入睡。就算大脑再怎么想逃出去，但是母亲的温和让你眷恋这里，让你无怨无悔地留在这里。那时候，觉得，还是死了更好。

“谁知道呢。”艾伦只能用这句无关的话回答对方。他不知道还要跟着眼前的男人走多久，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以前的路是怎么样的，更不知道他要带自己走到哪里。但是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去那里都好，有路就好，能一直走下去就好。

“你一定要活下去，因为，你会自由的。”利威尔觉得伤感，这种感觉是他好多年都没有再感觉到的，战友死去的时候，只是心痛，但眼前这个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犹如一盏明灯，告诉世界我要离开这里。这让他忧伤，让他想起自己那个崩溃的世界，痛得无法呼吸。

鱼说，你看不见我哭是因为我在水里；水说，我能感受到你哭是因为你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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