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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 章十二

[db:作者] 2025-07-05 20:28 5hhhhh 3640 ℃

《初》

【章十二】

十五日,小寒,诸事不宜。

雪从午后开始下,洋洋洒洒的越来越大,一直到夜深人静,都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雪光从窗格缝隙里映进昏暗的寝殿,白到叫人觉得刺眼。

整座宫殿都是静止而死寂的,只有无数尘埃翻飞在几近凝固的光线之中。

沈夜的目光停留在手中这份奏疏上已经很久很久,丝毫没有要翻过一页的想法与动作。

他在想事情,刚好不是手上这件,他在想一个人,刚好是那个他不能去见的人。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抵还是句有些道理的话,那余下的十之一二,他好像总是想不起,不知道是自己不曾留意匆匆错过,还是仍在未来遥遥无期。

侍女慌乱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片寂静,连空气之中悠悠涌动的尘埃都受到了影响,翻飞的速度变得愈加迅疾和凌乱。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从朝会结束到夜幕深降,是一段很长的时间,往日他至少可以批阅七八卷竹简,所以从来不敢轻易浪费这些时光。

可就算是花了这么长的时间,用来准备听一个早已知道是什么内容的消息,此刻好像还是远远未能准备好。

看着跌跌撞撞的侍女跪在自己脚边,惊慌失措语不成句的模样,沈夜有些恍惚地想着,自己比起那个方才他一直在想的人,还是好太多了。因为至少自己还有时间来准备,而她……却是猝不及防。

跟出沈曦寝殿的时候,初七暗自庆幸了一下自己冒着极大的风险擅自换掉了侍女为小曦准备的那条单薄的裙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更为厚实的衣衫——这么冷的雪天小曦多数时候是不会出来的,若自己没有多此一举,只怕要冻坏她了。

可初七也知道,此刻的小曦需要的根本不是什么衣衫。戴着金属面具闯进寝殿的两名武者一击放倒了门口的静萍,剩下那些新来的侍女便作鸟兽散,一路惊恐地尖叫着逃走了——呵,演技可嘉。初七冷冷地想着,把那两个在半个时辰前偷偷卸掉了寝殿门闩的面孔牢牢地刻入脑中。

大约凶徒也没料到一切会如此顺利,掐住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时隔着面具初七都能看到他们狰狞而丑陋的笑容。

他无声无息地握紧了手中的刀。那孩子的哭声太过惊恐凄惶,刀刃都仿佛被这种强烈的情绪传染,在他手中不停地颤动。他如同夜枭一般全然隐匿在黑暗之中,保持着不会被发现的距离紧紧地跟着。

雪夜难行,为了防止小曦的哭声引来其他人,抓着小曦的那名武者用手死死地捂着她的嘴,初七只能听到从指缝中漏出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许是凶徒也过于紧张,才会忽略空气中如此强盛的杀意,初七还太年轻,他可以控制自己的身形与气息,却无法全然封闭自己的情绪。灵力被不断地注入手中的那柄利刃,被灌注了过多力量的唐刀锋刃已在发烫,初七调整着每一块肌肉的紧绷程度,每一条神经都在蓄势待发。

如果……

如果敢再做出任何一点……

“呜……呜呜……哥哥、哥哥救命……”或许也不需要挟持者再做什么,那低哑破碎的呼救声,已经足够彻底激怒初七。刀柄上那个装饰用的金属挂坠,不知何时已被他完全捏碎。

但是,沈夜的命令——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说沈夜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妹妹怎么这么不中用!”

“呵,没有那个病秧子城主撑腰,他沈夜算个屁!”

“行了,他好日子也长不了了,如今最重要的妹妹都落在我们手里,还不是事事都要听易禄祭司的。这些年我们城主一脉总被他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大祭司压着一头,如今总算到了出头的时候。”

摘掉了面具之后,初七认出这是朝会上城主派系的一个年轻祭司,另一个则要面生不少,此前似乎并未见过。

“我看未必。我们动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消息怕是早传去了紫微神殿,可到现在也没任何动静。”那年轻祭司放下了一路都在挣扎扭动的小曦,反手扭过那两条柔软无力的手臂用绳子捆起,“易禄大人可别错了主意,若沈夜真是个冷血无情的人,用这小丫头怕也制不住他。”

“此言差矣,你生得晚,不知道沈夜和这小娃娃的过去……”

初七在一片黑暗之中屏气凝神,傀儡被放大了无数倍的感官全力感知着这个狭小而拥挤的房间里的一切:夜风穿过窗格的呼啸,沈曦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那两个祭司口中,距离他何其遥远的一段往事。

每次他以为自己已经有些了解沈夜的时候,都会发现这只是一种短暂的错觉。就像昨日他以为他已经理解了沈夜做下这个决定的理由,此刻他忽然又不明白了。

小曦的哭声逐渐变得嘶哑,惊恐地蜷缩成小小的一团,一直哭着喊哥哥。未知的恐惧和陌生的挟持者令她不知所措,极度的慌乱令她只能不停地哭叫,泪水胡乱地在脸上流淌着,她哆嗦着去擦,抽噎都已经支离破碎,却还在小小声地对自己说话,“不怕……不怕……哥哥马上就来了,马上马上就来了,小曦不怕,不怕……”

初七想,你在等的哥哥是什么样子的呢。或许不是自己曾经揣摩的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的巍巍王者,只是个弱小无能却为了自己的妹妹不得不拼尽全力的弱冠少年。他看着因为不停哭泣连喘息都开始变得艰难的小曦,指甲更深地掐进了掌心——不,沈夜不是这样的,都不是。初七想着他所认知的那个人此刻会有的表情与神态,心忽然像是破了一个很大的洞,有刺骨的风空荡荡地吹过。

因为一直过紧地握着刀柄,他的手开始出现酸麻疼痛的感觉,然而初七只是沉默着握得更紧了一些。

此刻自己对沈夜最大的意义,是做一柄无用之刃。他不希望自己出手,不希望有任何用到自己的地方。他什么都不做,什么都无需做,才是沈夜最大的安慰。

初七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

此刻万籁俱寂,唯有皓月凌空,如冰如霜,冷彻心扉。

月光凉凉地落在掌心,寒意在指尖一点点积聚。

有时候沈夜也会怀疑,自己的血是不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神血灼烧之后,无法逆转地彻底凉了下去,连同那颗心脏一起,成为了冰冷且毫无生机的一滩死肉。只可惜现在无法判断,因为神血正在体内猖狂地叫嚣,烫得连意识都开始有些迷离。

这一局棋才刚刚开始,落下的子还没有筑起围城,出手若无法一击制胜,便再难有此良机,要等,要等。

疼痛在血肉间肆意翻搅,沈夜逼迫着自己继续分析接下来的局势,他已经推算过无数次,一切也正按照他的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但他还是一遍一遍地强迫着自己去想每一个精确的下一步。

如果自己不去想这些,也许下一秒就会发疯。

他不敢想象此刻小曦会是什么样子,哪怕只是想一想她的声音,那稚嫩天真的语调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平民那边死的人越来越多了,城主派系的膨胀再不遏制迟早会超出自己的控制,朝会上的势力平衡濒临垮塌,平民派系的代表天梁祭司已经不止一次与城主派系正面冲突。天梁不能再等,平民不能再等,而自己……也不可能再等下去。

可是其他人的不能等,他通通都考虑了,唯独没有问过那个弱小无依的孩子,是不是愿意为了他们的不能等待,承受那么多无法承受的恐惧与伤害。

十六日,大雪仍在继续。

这一天的朝会没有举行,天一亮易禄便发出通牒,并随简附上一颗录有沈曦抽泣声的凝音石以为威胁,放言要求沈夜黜大祭司位,并自废灵力剑术,从此不得干预政事,才可将人质归还。

一个时辰之后,沈夜命人传话,一改往日强硬作风,只称兹事体大,需要时间考虑。

双方最终约定一日之期——

十七日五更,平旦之时,夜与曦交替之际,慕常殿外,当面答复。

一时之间,全城人心惶惶。

平民自闭门户,祭司们个个面色凝重——沈夜对沈曦的重视人尽皆知,这一次的胁迫,恐怕……

消息迅速传播,各个派系与团体的能量相继蠢动起来,无数信函或明或暗地传递,更有甚者堂而皇之地聚众集会——整个流月城都被山雨欲来的阴云笼罩,四处暗潮涌动,奔走不停。

而那个被所有人反复揣测的男人,把自己封闭在沉思之间,孤身独坐,直至星月升起,也一人未见,一令未下。没有人知道他想了什么,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但人们都记住了那一天风雪的异象。

夜半倒卷,丑时骤停,大凶。

四更,沈夜离开紫微神殿。

易禄斜倚在床榻上,一把推开身边的歌姬,抓住信使的领口,兴奋难耐:“当真?!沈夜去了七杀祭司那里?”

信使露出谄媚的笑容忙不迭地点头:“属下亲眼所见,错不了!”

“哈哈哈,本座还以为沈夜有多了不得!”易禄满意地松开手,不以为意地撒下十几枚金铢,“听到消息的时候还假惺惺地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白天又装腔作势浪费时间,现在知道着急了!可那个残废又能帮得了你什么,呵!”

易禄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说道:“本座等着你跪下哀求的时候。”

与他共谋此事的祭司也多是喜形于色,纷纷开口大加奉承,“易禄大人高瞻远瞩,吾等拜服!拜服!”

“哼,时候差不多了,带上那个傻子,去慕常殿。放出消息叫那些贱民也一起过来,毕竟是改朝换代的大事,虽然没多大用处,出席的机会还是要给的。”

“是。”

月至中空,群星渐黯。

四更一刻,七杀祭司殿。

上次的棋没有下完,瞳也没有叫人收拾,残局便一直留在棋盘上。

那枚被捏碎的棋子已经被风吹散,白子多行一步,胜势初现。瞳冷眼看着沈夜又落下一枚黑子,恰恰制住了白子的咽喉,淡淡地说道:

“这一步还要再等。”

“本座知道,正是因为这一步要等,所以棋盘上的这一步就不想等了。如若事事都要这般瞻前顾后,怕是要被憋死。”

“你不是憋闷,是担心。”

“……………………”

“初七的母蛊很安静,他没有出手,小曦是安全的。”

沈夜落子的手僵在了半空,烛台投射过来的暖光恰好被衣袖所遮,他一半的脸都隐匿在黑暗之中。

“瞳。”不知过了多久,沈夜才再次开口说话,“……你说我是不是真的是个冷血的人?”

瞳投子认输,开始收拾白子,棋盘上的白色一点一点在他手中消失,他连头都没有抬起,语气静如止水:“冷血的人不会问这种问题。”

“——好了,万事俱备。阿夜,只等你了。”

棋盘上最后一粒白子被丢回棋盒之中,黑曜石所制的黑色棋子占据了整片江山,在月色下折射出一种特别的耀光,冷冽而夺目。

四更二刻,平民派系的祭司全部赶到慕常殿,沈夜离开七杀祭司殿。

天罗地网,收官之时。

“易禄大人,此行异常顺遂。想不到沈夜在这件事上会如此疏忽大意,也多亏了大人神机妙算,能想到用这一招制住他。”

“呵,一个天天被傻子和女人缠住的男人,能有什么用,何况如今他怕是连这个傻子也保不住了。”易禄一把抓起沈曦的头发,看着哭得几近晕厥的孩子,露出一个恶毒的笑容。

朝会上的大部分人都已经聚集于此,城主派系皆是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以天梁为首的平民派系则神情凝重,沉默不言。

还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还没有来。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那张满面泪痕、与他有五分相似的苍白小脸上——

血亲,权位,他会怎么选,他能怎么选?

暗处的初七屏住呼吸,全部注意力都锁定至易禄的咽喉。至多一秒,他就能把所有生命的信号从这个嚣张跋扈的男人身上夺走,让他付出应付的代价,只要一秒。

但这个举动也会让沈夜精心谋算的计划付诸流水,让沈曦承受的惊吓恐惧变得全无意义。

初七紧紧握着刀刃,他要等,一定要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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