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芽

“今天下午有預約沒有？” 張敬軒午覺剛剛睡醒，懶洋洋的半躺在老板椅上，壹只手按著電話。

“今天沒有，張醫生。”電話裏傳來甜甜的聲音，聽著就讓人覺得親近、舒服。不過張敬軒知道，自己的那個“整形顧問”絕對是個十足的惡魔。

盛夏9月，炎熱依舊，但是坐在涼爽的空調下，讓張敬軒睡的十分舒服。過去的7、8月暑假，是他壹年最忙碌的日子，頂著“最著名整容醫生”的名號讓他賺的是盆滿缽滿——現在學生暑假整容十分流行。“也許‘最無良整容醫生’的名號更適合自己”張敬軒自嘲的想到。

沒有預約的日子十分難得，張敬軒拿起報紙吹著空調悠閑的坐在大落地窗下。曬曬太陽看看報紙，享受之極——尤其是報紙上登著他十分關心的報道，直到他辦公室的門被“彭”的壹聲猛然打開。

張敬軒有些愕然，放下報紙坐直身子，下意識的整了整衣服，看向門口。

壹個身材壯碩的中年男子穿著警服，大踏步的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張醫生吧，妳好。”

“不好意思，張醫生，這位警官非要馬上進來找妳，我都攔不住他”門口龔宣——醫院給張敬軒配的“整形顧問”也跟了進來。

張敬軒有些疑惑的站起身，伸出手去握了握：“妳是？”

“哦，忘了自我介紹，我叫王逸，這是我的名片，”王逸這麽說道“有件事，希望妳能配合壹下。”

張敬軒的好心情馬上就不見了，不安的捏了捏手指：“哦，王隊長妳好，請坐請坐，”轉頭對龔宣吩咐道“這裏沒事了，妳先出去吧，記得關好門。”

張敬軒轉回頭看著王逸說道：“不知是什麽事情，勞煩王隊長啊？”最近貌似沒有什麽大的醫患糾紛啊，他心中有些忐忑的接過名片看了看。

‘王逸，CQ市高級刑警，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手上的名片這麽告訴張敬軒——此時的他又恢複了往日淡定從容的職業微笑——會來找他麻煩的壹般不會是刑警。

“王隊長，妳好，是什麽風把妳吹來了啊”看著對面人坐下張敬軒又問了壹遍。他這才有功夫擡頭，細細打量坐在他對面的刑警：細節上看這人行事風風火火，而且衣著穿戴整齊，可見是個行動派、膽大心細；但他最近日子肯定過的不好，頭發雖然整齊，卻顯得有些油膩，雙眼充滿血絲。

“妳好，張醫生，最近遇到點麻煩。”王逸這麽說著，他看了眼張敬軒就把視線低下去，直勾勾的盯著桌上的報紙“妳是國內最知名的整容醫生，希望妳能夠提供壹些幫助”。說實話，他並不對這個整容醫生抱多大希望，國內最好的刑偵專家都解決不的問題，他過來也只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態度。

張敬軒低頭看了壹眼，頓時了然，“我想大概知道關于什麽的了”他這麽說道。

報紙的頭版頭條上大大的印著壹行字——《怪盜再次作案，SH市長被盜三千萬》。‘可憐的家夥’張敬軒心裏不負責任的想——報道裏關于這三千萬現金來曆問題的責難可比介紹事件主角怪盜的多多了。

“是關于這個怪盜吧，報道裏說他在作案時能隨意僞裝成不同的人”張敬軒頓了頓，看見對面的王隊長微微點頭。

“我很高興能跟聰明人說話”王逸嘴上這麽說著，卻聽不出壹點‘高興’的語氣，不過客套話總要講的“就是關于這個‘罪犯’，上面很重視。”他重重的念著‘罪犯’兩個字，明顯對‘怪盜’的稱呼有些不滿：“希望張醫生能從妳的專業方面提供些幫助。”

“好的好的，”張敬軒臉上的泛起假笑，他也看出對面的警察對他並不很抱信心，“平時還要靠妳們警方多多照顧呢，這點忙應該的”。

王逸也了然的笑了，雖然他是個刑警不怎麽接觸底下那些爛事，但不妨礙他知道所有的整容醫院，不管再怎麽有名和優秀，總是“爛事”特別多。“關于那個怪盜，他能易容成其他人並不是傳言，都是真的，而且他的易容術非常完美。我們總是在事後發現昏迷的本人，才能知道他都化妝成了誰。”

張敬軒看上去有些驚訝。這很正常，壹般人聽到這種話都會表示懷疑，壹是懷疑世上真的有這麽高明的易容術，二是對面王刑警的這些話怎麽聽怎麽像是在推卸責任——不是我能力不行，是敵人太強啦，這個樣子。但在他裝作驚訝的面容下，是壹顆顫抖的激動的心：‘真是天賜良機’他想到。

張敬軒關注這個怪盜已經很久了，從怪盜第壹次作案起，他就想盡各種辦法收集關于怪盜的壹切信息。這個怪盜，每次作案都會僞裝成不同的人，從不以真實面目示人；他的僞裝對象多爲年輕貌美的女性，少有男性等等。而正是後面這點深深吸引著張敬軒的心，觸動了他潛藏在心底深處的秘密。

“哦，那真讓人驚訝”他假裝隨意的附和道，雙手按住桌上的報紙低下頭去仔細的端詳，不讓他激動的心情從雙眼流露。他翻到反面，上面刊登著整版的照片——整整2大頁，都是怪盜作案這2年犯案受害人的圖片。

王逸看著對面不怎麽上心的樣子，有些輕蔑的歪歪嘴，什麽話都沒說。直到對面醫生嘴裏蹦出壹句“不過這些照片裏面有的地方有些奇怪。”這句話像是觸碰到了他的開關，他猛的站起身，有些激動的說道：“妳說什麽！”

張敬軒有些詫異的擡起頭——他沒想到對面警官的反應會這麽強烈，頓了頓說道：“這些受害人的照片，有幾處有些奇怪。”

“有什麽奇怪的地方？”王逸追問道。

“我也說不准確，這上面有幾張圖，看上去不像本人”

王逸心中開始重新評估對面的醫生了。偵辦此案的負責人換了壹個又壹個，可是誰都壹籌莫展。現在這事情落在了他的頭上，上頭又催的緊，他已經十多天沒有睡過好覺了。有人提議他找個整容醫生看看，壹般整容醫生對面部細節會有不同角度的看法，他才抱著撞撞運氣的態度過來，沒想到真給他來對了——現在有壹點線索都是好的。

“因爲這上面登的都是怪盜的照片啊，壹張受害人的都沒有！！”這回王逸是真的激動了，不了解內情的人，這還是第壹次能看出這些照片的玄機呢，哪怕只是壹部分，“告訴我，妳是怎麽看出來的。”

“我還只是猜測，這上面的信息太少了”張敬軒也有些驚訝了，他之前從來沒有想到過這壹點。他伸手指著報紙：“妳看這張照片的眼睛，還有這張，這張，這幾張照片的眼睛都有些不對，而鼻子有問題的更多”他頓了頓，擡頭看著對面的警察——正隨著他的手指緊盯著照片，他整理了下心情，繼續說道：“上面大多都是正面照或者證件照，這些對我都沒用，如果有更多的資料的話，最好的影像資料，我想我應該能夠整理出來壹些東西。”

王逸聽了這話，心情反而變得沈靜下來，這麽多人對這怪盜都壹籌莫展，對面這個醫生短短的看了幾眼就發現問題。線索來的太快，讓他覺得有些不真實，他說道：“這個罪犯的僞裝幾乎是完美的，之前我們請了好幾個專家都沒看出問題，甚至電腦模擬表示，僞裝同本人的相似度能達到95%以上，超出了人眼能辨別的程度。”

張敬軒聽出了對方話裏的潛台詞——‘妳是怎麽看出來的’，他“呵呵”的笑了下說道：“因爲我看的不是他像不像本人啊，受害者本人我又沒見過，別忘了我是個整容醫生，這些照片上壹些人的樣子壹看就是整過型的，可是又有些不協調，”他頓了頓又強調道“不是像不像，是不協調。所以我才說，這些大部分的正面照或者證件照，對我都沒用。我要的是動態的照片，最好是影像，我才能更好的找出問題。”

“沒問題，沒問題”王逸滿口答應著，這下他又相信了幾分，至少可以死馬當活馬醫。接著他又追問了幾個問題，不過張敬軒的回答都是“現在還不好說，不確定，說出來怕會誤導妳們”這種模棱兩可的話。王逸只好又約定了壹下時間：“我明天把資料送過來，我期待妳的消息。”他准備離開了，今天的收獲已經讓他感到滿意，至少不再是無頭蒼蠅。這時他又想起了什麽說道：“今天我們聊的內容，還有明天給妳的資料都是案件秘密，必須保密，尤其的明天的資料！”

“沒問題，沒問題。別忘了我是整容醫生，保密是我最基本的職業操守”張敬軒滿口答應著。

于是王逸站起身，更有勁似地快步走了——猛的拉開他辦公室門的那下讓張敬軒十分心疼。辦公室又重歸安靜。

“哈，哈哈，哈哈哈哈……”張敬軒終于忍不住不顧形象的大笑起來。

進來看看情況的龔宣覺得十分驚訝，她從來沒看過張醫生如此失態：“張醫生，妳沒事吧。”

“沒事，我沒事，妳先出去吧。”張敬軒深呼吸了下，調整了下表情，又恢複了他職業式的從容。看著龔宣疑惑的走了出去，他思想忍不住飄走。

從2年前，怪盜第壹次作案起，張敬軒就開始關注他。完美的變裝，完美的表演，這觸動了張敬軒最心底的渴望。他關注他所能打聽到的所有信息，認真研究過他所能收集到的所有資料，甚至他還接觸過2位怪盜手下的受害者——她們正好來他這裏做微整形。但他畢竟只是個整容醫生，即使再有名氣，離這個罪犯也差的太遠了。

“真期待，明天的資料，”這對張敬軒來說是最好的機會了“真期待，怪盜，妳的秘密。”他伸出手去，指向空中，狠狠的握拳。

第二天

“張醫生，有人找，說是跟昨天的王警官壹起的，我讓他進去了。”電話裏傳來龔宣的聲音，除了剛認識的時候，張敬軒還是第壹次覺得她的聲音是如此的曼妙，有如天籁而不是惡魔的呢喃。

站起身，整了整他的白大褂，抹了抹頭發，檢查了下胡子，在辦公室踱了兩步，張敬軒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如此坐立不安的感覺了，就像外面的警官抱來的不是資料是他的孩子。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走進來的不是王隊長，而是壹個女警。張敬軒稍微愣了愣，下意識的開始打量起她來。鼻梁挺直，雙眼大而有神，頭發烏黑烏黑的，不是小巧型的樣貌，但絕對稱得上英姿飒爽。這個美女的身材更是沒的說，警察的制服完美的勾勒出了她S的曲線，挺拔的胸部至少有34C——作爲最好的整容醫生張敬軒對此可以肯定，臀部也挺拔上翹十分誘人。

看著對面這個男人，上下打量了自己半天，女警開始有些惱怒，她大步的走進了，重重的把手上抱著的資料拍在辦公桌上說道：“妳就是張敬軒醫生吧，王隊長讓我拿來的，他今天有事來不了。”

看出了對面女警的心情，張敬軒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是職業習慣，”他擺擺手繼續說道，“妳知道我是個整容醫生，面對壹張新的面孔有時會有些職業病的。”說著，他轉過身去給女警倒茶：“這整容醫生幹的時間長了吧，看見人就會不自覺的開始想有哪些可以改進的地方。”

女警從惱怒變得有些生氣，壹把從張敬軒手中奪過茶杯，自己找了個沙發坐下，又瞪了他壹眼說道：“我對自己的樣貌很有信心，不需要妳來亂想。”

場面變的尴尬，張敬軒也有些後悔他的唐突。他平時不是這樣的人，冷靜睿智才能做壹個好醫生：“哦，當然當然，要是大家都像您這樣漂亮，我就要下崗啦，”他試圖轉換下氣氛，開起小小的玩笑掩飾他的尴尬“不知道這位美麗的女士願不願意留下個電話，您這麽標致的面容如果可以當我的模特，我這家小小的整容醫院肯定會被慕名而來的女士們擠破大門的。”說著他從口袋裏掏出牆邊挂著的大衣口袋裏，掏出張名片遞了過去。

“妳在調戲警察麽！”女警語氣依舊有些生硬，不過表情上已經好多了。顯然女士都愛聽別人對她面容的贊美，尤其是自信的美貌女子。她猶豫了下還是伸手接過了名片，打量了壹眼。

“我怎麽敢呢”張敬軒笑道，“哦，看我唐突的，說了這麽半天還沒請教名字呢”他邊說邊伸出手。

“危若瑄”女警簡單的說道，她還是有些不高興，不想多說。

“危。。。真是個少見的姓氏，很高興認識妳，危警官。”張敬軒笑著說道。

“可惜認識妳壹點也不讓人高興”危若瑄絲毫不給他面子，站起身准備離開“東西我都送到了，有什麽發現妳就聯系王隊長，再見。”

張敬軒保持著他職業的完美笑容看著危若瑄走到門口准備離開忽然開口說道：“啊，說起來，危警官，”他滿意的看到對面的女警停下來，疑惑的看向他“我昨晚上仔細的研究了下那張報紙，還有壹些網上公布的照片，的確有些發現。”

危若瑄好奇的看著張敬軒，這是她今天第壹次感到沒有白來。她看著張敬軒，等他的解釋。

“危警官幫我轉告壹下王隊長，這個怪盜，身高大概在170到175之間，身材很瘦，體重不會超過90斤。”張敬軒繼續說道。

不過危若瑄卻顯得有些失望，她打斷了張敬軒的話：“這些信息，刑偵專家都能看出來。”

“別急啊，”張敬軒笑的更假了——這讓危若瑄看的心裏有些毛毛的，“這個怪盜的面相上面看，他的鼻子不會很挺，額頭應該比較飽滿，眼睛不大，單眼皮或者內雙。”

危若瑄摸摸鼻子想說話卻被張敬軒揮揮手阻止了。他心情突然變的有些激動——這讓他臉上笑的十分詭異，的壹字壹頓道：“這 個 怪 盜 應 該 是 個 男 的！”

“噢，有證據麽！”危若瑄也變的有些激動。

“只有最後這條是猜的，”張敬軒說著，顯得有些不負責任。而危若瑄卻顯得很惱怒，她轉身開門出去，摔上大門前只憤憤留下壹句“真不該過來！”

安靜下來的屋內只留下張敬軒詭異的笑著，還有那扇微晃著的可憐的玻璃門。

心中的惡魔：

燈光昏暗的屋子裏，只有化妝台邊壹圈微黃的燈光。緊閉的厚重房門上著鎖，沒有窗子的屋子堆放的像壹個專業化妝間。各種服裝整整齊齊的擺在壹旁的架子上，更多的東西隱匿在房間的黑暗中。

壹個倩影正在化妝台前搔首弄姿。她熟練的拿起又放下桌上的瓶瓶罐罐，往臉上塗抹著。昏暗的燈光照在她白花花的胸脯上，深深的事業線在燈光下朦朦胧胧。很快她就完成了手上的動作，擡起頭打量她努力了壹下午的傑作。皮膚光滑白皙，細眉大眼，面部比例協調迷人，連她自己都舍不得離開視線。她開心的笑了，可詭異的是她怎麽都笑不出來，開心的心情反應到臉上之前就變成了詭異的扭曲——在昏暗的燈光下有些嚇人。

“碰”的壹聲，鏡子被擊成千片碎片。質量優良的鏡子雖被擊碎，卻沒有散落壹地，依然固執的粘在原處，鏡中照映出千個扭曲的面容，就好像在嘲笑。

她不顧流血的手，有些憤憤的站起身，拿起壹邊的公文袋走向電腦。袋子上赫然寫著，公安-機密資料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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