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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鸦》备档,1

[db:作者] 2025-07-06 16:17 5hhhhh 5810 ℃

--之一--

渐渐暗淡的太阳光线透过窗户上镶嵌的回忆一般的蓝色玻璃,将不大的和室内每一样东西染成蓝色。

有些昏暗的房间笼罩在琉璃色泽的蓝光里。虚无缥缈的颜色,和在北海道看到的鄂霍次克海那种用手一抹似乎就能染上的浓墨重彩的蓝色色调有点像却有本质的不同,明明能很清楚地看到,却感觉似有似无。

透明又有颜色的光芒也在木制的矮桌上面投下色块,本来应该是白色的稿纸边缘染上了水底的颜色很奇怪地却显现出惨白。

坐在靠窗的桌前的男子放下钢笔,同样地蓝光散射到他的脸上也显得惨白病态宛若尸体。不……也许本来就病态。

蹙起眉头望着已经写满字的稿纸,他粗略检查了一遍没有错字病句,最终提起笔,快速地在最下面署名“关口巽”并标上日期。正月的日期。

随后他打开窗户,静谧的蓝色被无情地切裂,大片的淡金色闯入,但并没显得很不协调。冬日少有的无风,但东北地区清冷的空气还是渗了进来,让人忍不住打寒颤。

放眼望去已近黄昏,靠近二楼窗户的仍然没有任何生命痕迹的樱树枝条遮蔽了一些视线。本来就是茶色的小镇更是染上了旧照片的明暗色彩,有了一点点江户时代的味道。

安静的世界,此刻并不摩登的昭和。

好冷。身体本来就虚弱,如果着凉了可绝不是什么好事啊。

面带病容的小个子眼镜男子——关口,向前探出手来打算关上蓝色的窗户。没想到一只乌鸦扑棱着翅膀,看起来很轻松地飞了进来,站在矮桌上。

“……?!”

虽然乌鸦是理应越冬的留鸟,但是这里不是东京,没有那么多乌鸦。况且直接飞进人房间里也真的很少见。

更重要的是这只乌鸦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看起来比一般的乌鸦大一点又十分细瘦,通体漆黑但羽毛看上去有正绢一般的光泽,脚上两道鲜红色,就像是木屐的鼻绪一样的形状。

这是什么种的乌鸦?它为什么要飞进来?关口这样想着,大着胆子抚摸了它的羽毛,乌鸦没有反抗。于是他放心地用手指蹭蹭这只乌鸦的喙和脖子下面稍柔软的羽毛,它似乎在迎合地歪头享受着,发亮的眼珠望着关口像是在询问什么。

啊,看起来像是一只通人性的乌鸦呢。

关口笑了笑,试着对它说话:“我可以关上窗户吗?很冷呢。”

乌鸦准确无误地点了点头。关口有点怀疑自己看错了,但还是去关上了窗户。空灵的蓝又一次回到了房间里,笼罩在一人一鸦的身上。

“为什么飞进来呢?觉得饿还是冷吗?”关口继续抚摸着简直不像个乌鸦的正绢一般的黑色羽毛,然后他又看到乌鸦准确无误地摇摇头,但是它没说话——我在想什么,乌鸦理应不会说话啊。关口这样晃晃脑袋,赶走了奇怪的思绪。

“那你愿意陪我说说话吗?我一直很寂寞呢。”

乌鸦再次点点头。

也许它是神明给我的伙伴也说不定。我害怕与人类在一起,但是这只乌鸦,莫名其妙地让我有种安心感,似乎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倾诉给它听一样。关口这么想着。

“呐……我一个人住在这栋别墅里,除了我之外只有一个佣人了。”他犹豫了一下,“我是关口巽,现在是个……没什么名气的小说家。”

我从中学时候,就一直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无法做到任何事情,只能躲入自闭的壳。总之,都说给你听吧。有些话在医生面前,也不当讲。

……在大约17岁那年,经历了一场很大的打击啊,……一切都要从一封情书开始……

从一开始开始将在人类跟前不想说的全部事情说给一只乌鸦,关口感到前所未有的莫名的畅快。将事情全部堵在心里,实在是一件很不好受的事情。

而乌鸦自己也很认真地听着,时不时低下头似乎在思索一般。

就这样时间的流逝已经不那么重要。天色不知不觉已经全黑,点点星光开始出现,灯也被打开了。就连电灯的灯罩也是蓝色。

“少爷……?之前敲门没反应,您不吃晚饭了吗?” 身后响起了女佣轻轻的敲门声

关口一惊,“……马上来!”都什么时代了,说了别这么叫…… 他转向桌子,刚想说“等我一下”,却发现乌鸦已经不见了。

唯一能证明不是一场梦的证据,是窗子开了一条缝。

--之二--

昨天的事情到底是不是一场梦呢?关口像往常一样伏案桌前,手托着腮。

写的东西不知道会不会有好评……如果它能再来就好了。

这样想着,玻璃窗传来了“叩叩叩”的声音。关口一惊,赶紧抬头。

虽然经过蓝到带点紫色的玻璃的滤镜整体加了一层色光,脚上红色的纹样已经显现紫色,但还是可以一眼认出是昨天那只乌鸦。此刻它正在用喙叩击玻璃,明显是想进来。

关口喜出望外,立刻打开窗户,乌鸦飞了进来。

“一直在等你。如果你不烦我的话。”

乌鸦歪歪头,轻轻叫了一声。 “那我就当你愿意。”隐居的小说家又露出了许久没有的笑容,“昨天大部分是抱怨和自卑性质的话你也应该听着很烦,今天告诉你另一些事情吧。”

我啊,是一个大商人的长子呢。作为最大的儿子本来应该继承家业,可是因为疾病而只能让健康的弟弟来做。

说到底,我本来就无法担当那样的重任。 什么都不能做的我形同废人,除了不愁吃穿也不愁医药费之外,活得非常痛苦。

你也这么觉得吧?因此,我才远离东京,隐居在这东北的二层洋楼别墅里,终日读书以及写文章……没有任何人打扰。

啊,你也看到了吧,外观是典型的西洋建筑,而我的房间是纯和式,这是我自己的意愿……很奇怪吧?

你是说不奇怪?那就好。总之,我从三十岁起就长期一个人住着,现在已经有四年了。现在还没结婚果然已经拖成老男人了吗?但是没人会要我吧。

……看你的样子真的很像在说“你还很年轻”,哈哈……虽然大家说三十来岁是男人最好的年龄段,但是我觉得我的内心实在已经七老八十了。

话说回来,虽然已经习惯,但果然还是会寂寞呢。可我又害怕和人打交道,所以很矛盾……还好遇到了你。

啊啊……还有还有……

就这样聊了整整一个下午。不,不是聊天,而是人单纯地在说,乌鸦在听着罢了。

“要走了吗……明天……明天还能来吗?”

他又一次抚摸乌鸦的羽毛,然后乌鸦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他打开窗户,看着振翅飞出的黑鸟融入夜色中,嘴角弯起了一丝弧度。

最后的时光终于有了一些慰藉。

--之三--

在下午准时坐在桌前等着的关口,为了打发时间拿起一本没读过的书,翻开第一页就听到了叩窗的声音。

“你今天来得比预想要早啊。”他合上书本,眼镜反射出蓝色的光芒,看起来分外喜悦。

但是乌鸦摇摇头,直接飞到了关口肩膀上,眼睛看着书本。

“是吗?那就一起看吧。”文学男子很高兴地打开书本。很快他发现乌鸦似乎可以读懂,而且阅读速度还比他快——要翻页的时候会用喙碰碰他的耳朵。

“原来你也喜欢读书吗?我真是不能小看了你。”

今天的一人一鸦没有说话,仅仅是安静地一起读书而已。

--之四--

以后的时间,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都这样安静地渡过。有的时候说说话,有的时候相对着沉默。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也没有人会知道。

第十二天晚上。

“你难得待这么晚,我很开心。”关口撑在桌子上侧着面对着乌鸦,意外长而纤细的睫毛垂着。“感觉就像前所未有地有了知心的朋友……只是他不能用语言回答我就是了。”

“这样下去还会多久呢。和你说了那么多听着让人难受的事情,却没说出根本的原因。也许你很在意为什么我基本不出这个房间,以及有什么问题吧……。”

乌鸦拍了拍翅膀,歪过头,似乎在催促他快点说。

“是这里。”关口微笑着将右手放在左侧胸前,“不管是身体,还是精神上……心都生病了。”

你大概听过我的经历。一直以来我就是待在家里读书写东西,因为性格原因,也得上了抑郁症,害怕人,害怕世界。

还好家里经济条件好,不然我也许根本活不下去……虽然勉强在帝大读完了大学但当初征兵的时候也没有上战场,仅仅是待在日本看到了一片焦土……虽然没上战场但也遭受了不少精神打击。

啊,现在当然好多了。总之,我还是不适应喧闹的生活。待在大城市每天看着财产斗争,只会加重病情。

本来身体就不好,三十岁那年先天性心脏病突然恶化,差点就被下了病危通知。

正巧,我也实在累得不得了了……于是搬到了东北这个偏远又古风的小镇子,已经生活四年了。托这个幽静地方的福,拖延了时间。会有医生定期检查身体,但所有人都明白,我已经不可能再有救。时间不太多了,我有种坚持不了太久了的感觉,随时有可能病发死去。

现在我只是在安静地等待死亡而已,这里也只是一个在最后时间让我能过自己想过生活的地方。 你明白了吧。

所以你的出现对于害怕和人类交流的我,是多大的慰藉啊。虽然仅仅是一个星期而已,我也感觉离不开你了。我明白你不会说出去,所以才会对你说这么多话。

感觉都不是平时的我了。真庆幸一开始没有赶你走。

那么,你有名字吗?没有的话我该叫你什么呢?

关口低下头,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叫我京极吧。京极堂也行。”突然响起一个男性的声音,声音很低却穿透力很强。

关口被吓了一跳,有些惶恐地抬起头,分明地看到一个男人坐在他的矮桌上,穿着纯黑色的带羽织的和服,但没有纹付以及礼装那种正装袴,看上去像是简式的但是染上了五芒星。戴着手背套,浑身衣服漆黑,连足袋和脚上的木屐都是黑的,可是木屐的鼻绪却是扎眼的红。那头中分的半长发也是黑得像夜一般,面颊消瘦且血色缺失,虽然和服看上去很松,还是看得出来身体十分细瘦。一只手正抚着下巴,蹙着眉头像芥川龙之介的幽灵一样。

关口吓得站了起来,因为那种熟悉的眼神、熟悉的气质以及莫名的威严向后退着。

“你……是……?!”

“换了个样子就不认识我了?亏你还说把我当知心朋友呢。”男子滑下了桌子,逼近有些发抖的小说家,身后展开了黑色的羽翼,遮挡了光线显得有些可怕。他居高临下地抬起莫名其妙脸红的人的下巴,眼里的光却并不非常锋利。

“好好看着我。如果你没法接受这样,那我就走。我不想给你造成更多负担。”

感觉到他的呼吸扫在脸上,关口缓缓地开口:“……京极?”

“嗯?”应了一个鼻音的乌鸦男子放开了他,转身坐在榻榻米上,似乎在等一个回音。

沉默许久。

“什么……我怎么可能没法接受呢。你不会以为我认为你是普通乌鸦吧。我早就想过这情况只是没想到会真的发生而已。这世上,有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呀。”关口笑了。

你笑起来很好看。可是收起翅膀的乌鸦——京极没有说出这句话。“某种意义上说,这世上没有不可思议的事情哟,关口君。”他顿了顿,似乎想要叹口气一般又说:“放心,我不会泄露出去哪怕一点点,况且对我也没有好处。……你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怎么可能不愿意。这是多快乐的事情呀。”

“只要能接受就好。”京极回过头,唇边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我一开始只是对这种玻璃中的人很感兴趣,没想到居然是你,而且你是这么有趣的人。让人忍不住想多和你待一会呢,关口君。”

他居然使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关口有些说不出话来。但是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我,有趣?这是什么形容词……见过我的人,都会认为绝不可能和这种人相处。虽然我并不是那种满身是刺的人,可是我被人说过,有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呢。”

“是他们不了解你。你一开始就在向我倾述那些柔软的部分,明明是个好人。虽然是个抑郁症患者,但也是没办法的事吧,和那些完全不了解的人根本说不上话。”黑色的男子转过身体,用十分温柔的语气说着,伸手抚揉着小说家略带栗色的黑发——然后话锋一转,“但是别给我把自己认定了。不管身体还是精神,你还有救。懂吗?不要放弃希望,放弃的话绝望的只有你一个,你那些家人估计不怎么会管。也没有朋友是吧?”

“别这么不留情面……”感觉被戳到了痛处的关口伸手整理被手掌抚乱的前发,脸上的红晕还没消退,不如说是这话让他没法消退了。“我只是觉得像我这种人还是死了的好。乌鸦据说是带来死亡的鸟,我已经注定了吧。”

“白痴。这种大部分人类早就不相信的迷信你听谁说的,所以才放我进来吗。你死了这个世界不会有任何变化,顶多就是有人会伤心个一会儿。”黑衣男子嘴上这么不留情地说着,却把细长的右手按在小说家的左边胸口,只隔着一层棉质的灰色格衬衫。“是这里,对吧……。”手指微微有些抓紧。

“是。”被这样碰意外地还是并没觉得讨厌。关口闭上眼说。

“的确能感觉到一些东西了。一种正在被‘彼岸’呼唤的感觉。”京极幽幽地吐出这句像微风一样的话,还没等关口考虑,便极敏捷地跳上窗户,黑色的衣袖一瞬间灌满风就像临济宗的僧侣,回过头,“不早了,明天见。”

消逝在黑色中的黑点就像从未存在过一般。室内的灯光打在熟悉的玻璃上,增添了沉重夜色的蓝色显得格外寂寥。

“彼岸……吗。”

--之五--

以后的日子里,反倒是京极说得多,关口说得少了。他自从以人类形态毫不顾虑地现身,话就多了起来。这只乌鸦似乎有些极其渊博的知识,有时还会训斥或者戏弄关口,但关口并没觉得讨厌。相反,他觉得很享受现在的相处模式。

“整天一直驼背也是很累的……大概吧。”小个子的纤细男人趴在桌子上,和他的形象有些微不搭调的格外修长的睫毛垂着,就像睡着了一般。但是他并没有睡着,因为忧郁中带点颓废的眼神仍然可以从还有小半截没有闭上的眼睛中察觉到。当然,他说话的对象也察觉到了。

“那你为什么不趁高中时候就改过来呢。”

“因为那时候没人理我嘛……当时有两次自杀未遂呢,我。”长睫毛的小说家微微地笑了,但是却没有在他的眼中看到笑意,只有空洞而寂寞的感情。但马上就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疑问:“……你为什么知道我高中的时候也是这样?”

“也许你确实完全没注意到我,但是总有只乌鸦在你周围对吧?我还听到你说倒霉。我到这里来一开始也没认出你,现在才想起来。”京极挑起一笑,是真的笑。“而且呀要不是我,你早就被那情书带到‘彼岸’回不来了吧。”

被他这么一说,关口想起了有一个时期的确总是有一只很大的乌鸦在学生时代的他附近。但是在那件事以后就离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当时还在庆幸,觉得厄运总算摆脱了他,现在想来是大大的错了。

“想起来了吧?看样子没完全想起来。”戴着黑色手背套的细长的手抚上小说家的右边脸颊,无形中带着力量。

眼前的那人一脸茫然,“看着我的眼睛。” 又一次被这样莫名其妙命令的关口睁开眼,望向那双深潭一般的黑色瞳孔。

就连眼神也如此像乌鸦,这个男人。

突然脑中闪出一个场面——高校空无一人的寝室,凌乱的被窝,打开的窗户,还有眼前和现在毫无二致的纯黑色和服的男子。他的话似乎在耳边响起,那是可以驱散不洁、将人拉回此岸的光。明明是由黑色不祥的鸟说出的,却像是神明一般。

“……是你啊。”半天没说话,只是觉得果然是因为这个。怪不得那个时候突然就好了……自己都觉得奇怪。奇怪当时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想来是被他封印了记忆吧,被眼前没有变化的黑色的男子。

“谢谢你。”

“不用谢,这对我来说就是举手之劳而已。”京极收回手摆了摆,“那孩子看起来真可怜……所以帮帮他而已。就这样……”

“也许在你看来很小,但那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事啊。”关口微笑着趴回桌子上,闭上眼睛,“还是要谢谢你。”

“……啧,”京极仍然板着一张脸,沉默了一会,忽然转移了话题:“……关口君,你看看你。总是窝在桌前,长期伏案搞得你颈椎骨一块地方都有点突出来了。这样变形了可不好。”他伸手按按伏案的小说家露出来的后颈处,“就这儿。我打赌你总是觉得脖子疲累酸痛以及头晕什么的吧。”

“啊……!”被突然用力按压有点变形的后颈椎骨,自然是不太舒服,关口吃痛地叫出了声。“是这样没错……”

“得了这样的病还自暴自弃不运动,这样也就罢了你就不能对自己好点吗?再加个颈椎病你是要故意搞坏自己身体吗都说了又不是没救。”京极强硬地说完,只是把语调稍微放柔了一点:“……得,我帮你揉揉。”说着摘下了手背套,手指抚上人后颈处,轻轻的力道让人汗毛有点竖起,蜻蜓点水一样划过让人觉得痒痒的稍微颤抖了一下。

“我该说真敏感吗。”京极扬起单边眉毛,手的力气稍微重了一点。这样按摩着人的颈椎处,看着那人放松地闭上眼睛,又抚摸到背部,一手继续轻轻按着后颈处一手在几乎可以说是瘦骨嶙峋的背上用五个指尖抓按。不久就改成整个的用力抚着,时不时捶捶,虽然没专业知识但加着衣料摩擦的织物感也已足够撩人感官。

这么看着京极恶趣味地掐了那人的腰部一下,关口只是回头责备地看了他一眼就闭上眼睛继续享受着。不知为何脸有些微的发烫,却不是由身体接触带来的不适感,他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自己也要多运动一下。”京极说着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最后停止,“……脸红什么?”

“我、我有脸红吗……?”关口睁开眼睛,刚才他有种奇怪的想要沉醉的感觉。

“有啊,就算看不见也能感觉到。所以说为何脸红?”

“没什么……”

京极叹口气,看了看很明显不愿意说任何话的关口,黑衣的正绢面料折射了灯光微微发亮。“不早了,告辞了。”

窗边有些孱弱的小说家手指划下镶嵌深蓝的白色窗框,夜的深色使玻璃的颜色更为深邃和压抑。

不管怎么样想要和你待在一起,想要听到你的声音,甚至史无前例地想要你的身体接触。见不到你的时间,只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这种感觉日益强烈,尤其是当我明白我们曾有缘分。

我到底怎么了……是因为有了唯一的知心朋友吧。

他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特别的情感,毋宁说意识到了,却不敢承认而已。

--之六--

“既然已经这么久了,你明白我是谁了吗?” 在窗外已经长出花苞的樱树前,黑色的男子像往常一样坐在桌子上,看似居高临下实则平等对面地对白色的男子说着话。

“还能是谁?名为京极的乌鸦啊……”

“仅此而已?普通的乌鸦妖怪?”

“那你还能是谁……狸猫还是鵼吗?”

“你的记性真的那么差吗?还是说你实在太缺乏运动?”京极不耐烦地抚摸着下巴,“一点都不了解这地方的风土人情?我以为你早知道,不过这样也好。”

“这和我缺乏运动有关系吗……”关口嘀咕。 “既然这样,我带你去看看好了。”京极突然说,“找件大衣穿上,闭上眼睛。”

“……什么?我不闭上会怎样?”

“我怀疑你会吐。”

“才不会……”你也太小看我了,但关口还是披上了黑色外套,被京极牵住右手后,乖乖闭上了眼睛。

霎时一阵眩晕袭来,如同在极短时间内穿过许多的物质般。但是这种感觉只有一瞬间,关口倒没想吐,但他虚弱的身体感觉有些站不住。于是放开身边人的手,一把扶住了他,靠在他身上。

“睁开眼睛。”听到这样的命令,关口睁眼。他还以为是什么奇怪东西,看起来只是一间外表普通的和屋。从客厅可以看到春季新绿的庭院和抽水机之类的东西,但最让人叹为观止的,还是房间里有条不絮摆放的大量书籍。从榻榻米到天花板,书堆和书架到处都是,散发着古书特有的味道,但当中也有一些是新书。想必其他的房间也是一样塞满书籍吧,如果能全部看完,真的很了不起。

“好厉害。”关口忍不住赞叹。

“这里就是我的住处,‘京极堂’了。房子里的只是我所有收藏中的十分之一。自江户时代我诞生开始收集,到现在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了。当然,我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读书——”

“真的……太厉害了……”小说家有些惭愧地低下头。

“——有时也会四处走走收集书籍以及别的东西,你在高中时代见到的我,就是旅行途中。我还挺想带你出去的,不过看关口大少爷这样子一不见了你家佣人就会报警吧,那就麻烦了。”

“也是呀……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前提是你的记忆力不那么差。”

关口听话地从檐廊走出和屋。除了莫名其妙让人觉得一尘不染、恍若在另一个世界一般之外,只是看起来并不出奇的庭园而已嘛……他这么想着抬头看看,发现了别的东西。

“鸟居……?我们在神社里吗?不像啊……”

“你再好好看看外面。”

关口试探性地走到鸟居边,朝外面看了看。是一条两边是油土围墙的、连绵不绝的向下的坡道,两边是和自家窗外相同的樱树。坡道底端是林林总总的房屋,虽然很远,还能看到行人。

没错……就是这个地处东北地区的小镇。关口之所以确信是因为他来过这里。

为什么来过……?他思忖着。

结合一下……神社……坡道……对了……想起来了,此地据说有鸦神信仰。代表就是晕眩坂上的黑鸦神社,因为主祭神——会赐予人智慧、驱逐附身妖魔的鸦神京极据说曾在土御门家学习阴阳之术,算是传人之一,所以黑鸦神社同时也祭祀安倍晴明。

对,就是这里,坡道叫晕眩坡。就连极少出门的关口也为了这个传说来过。还参拜了来着。

但如果这是神社里,那就格局太不对了。

“这是结界。是专属于我的居住空间。”京极仿佛明白他在想什么地说。

“这么说你就是……黑鸦神社的主神,鸦神京极大人吗……”关口感到有些惶恐。自己竟然对一位神明像是同辈一样说话,会不会……遭到什么报应?“我之前并不知道,真对不起……”

“这种敬称就免了。我们是朋友,不管你是不是普通的人类,我们是平等的朋友。”京极摆摆手,“是啊,因为有祭祀我完全不愁生活。土御门的事是真的,所以我衣服上有晴明桔梗印。实际上我的出生地是恐山才对……不过因为在这地方帮过几次人类的忙,果就被他们作为这里的神了。”他像个欧美人一样耸了耸削瘦的肩膀,“你还是把我当成一般人看待吧。”

著名的灵场恐山啊,怪不得看上去像个死神一样。不过当成一般人看待,怎么可能……关口内心又一次嘀咕。我居然和一位神明共处了这么久,这么说我还有救吗?

“我是没有办法治愈病症的。”黑色和装的鸦神面对着黑色洋装的人类摇摇头,“不要再想那些比较好。另外看你怀疑这么久我就告诉你,我不会读心术,东京的那位熟人大明神才会,我仅仅是一只活了很久会点除魔术的乌鸦罢了。”

关口又一次惊讶他可以如此准确地猜到他的心思。

“我该……走了。”

“去哪里?你不是住这里吗?”

“是的。不过你不需要来找我,你的身子怕是撑不住不坐车走这么远吧?我现在把你一个人送回去就是了。”

“这、呃……”

“怎么,你还想我带你飞回去吗?我不会被猎枪打落没错,但是我不会隐身。要想带你飞回去我就必须以人形飞行,这样的话你不觉得太显眼?使用这方式把你带来已经极大耗费了我的力量,你还不满意,嗯?”

问题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他在偷梁换柱。

“那,明天见。”

“等、等等——” 被不由分说卷入漩涡之中,关口在头痛欲裂中重新面对自家蓝色的玻璃。他按住心口,却不知为何这样做。

--之七--

已经是四月春暖,窗外花枝上的樱花竞相绽放,形成淡粉色的云雾。京极像往常一样飞进开着的窗户进入这间洋馆里唯一的和室,可是今天少了为他关上窗的桌边的人。

这让他觉得很不对劲,是的,进来就觉得不对劲。气氛不同往常。

他只得在窗子开着的状态下化为人形,自己把被切裂的蓝色色块恢复原状。

紧接着如夜般的漆黑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本应该在桌上的稿纸和钢笔散乱地落在榻榻米上,他一直来看望的如随时会消失般的纯白,此刻正跪在上面头埋进枕头中,肩膀微微颤抖。更是显得脆弱得就像虚无一般,听到熟悉的人前来,也没有抬起头。虽然啜泣声轻微到几乎察觉不到,却可看出,并非刻意忍耐。

“……”京极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话,所以仅仅是把手搭在男人的肩膀上。过了一阵沉默,他尽量柔和地开口问,“怎么了,关口君。”

“京极。”如一只脆弱的小动物般无助的关口巽,缓缓抬起头,但最终,还是扭到了别的方向。“……被你看到了呢……我这副样子。”

“我不介意。这并不影响你的形象。”京极说出口发现自己好像不合时宜地伤人了。但是对关口莫名的怜爱和心痛之情使他干脆不那么冷静了,他也跪坐下来,轻轻用手臂环住了瑟缩的人,不怎么会安慰地拍拍人的后背。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隐约感觉到几分,不过还未确认。

“你应该猜到了。病危通知书晚来了,这两天也感到的确有些撑不住……家人已开始料理后事。”关口慢慢吸了口气,还是没有转过脸。平静的声音中带点颤抖,极力忍着的,“我的确活不了几天了。你可以不用知道。”

“……白痴,什么叫‘我不用知道’。你以为你突然死了的话,我会高兴吗?”京极斥责道。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仅仅是个普通的人类。京极是神明,就算不是神明也是了不起的妖怪。你不值得为这样的我而感到悲伤,因为我到死都是如此没用又什么都不能做,读者肯看我写的东西就是万幸了。”

“对于妖怪来说,人类就像我们对于小动物一样吧?选择当朋友还是当食物,对自己没有影响。我一直很感谢你,因为对你来说并不在意,而对我来说,你已经远比任何人都重要。”

“人类终有一死,我们的生命很短暂。就像樱花只能开几天便纷纷掉落。但是我无法死得那么壮烈美丽,只能一个人结束寂寞而丑陋的一生。……真的谢谢你。我早知道会是这种结局,但没想到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任何人都无法战胜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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