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净的落地窗透过昏沉的日光，即使最好的天气，空中也是灰蒙蒙的，这座城市病得厉害，透过玻璃所见的林立高楼也都是死气沉沉。叶禄南吐出一口烟圈，垂下了眼。

穿着黑西装的男人走进房间，对窝在老板椅中的叶禄南恭恭敬敬地说：“老板，又有人来应聘了。”

“底细查过了？”

“查过了。”

老板椅转了回来，烟头被按灭在桌上的烟灰缸里，叶禄南站起身向外走去，西装男快步跟在他身后。

“李善，35岁，孤儿院长大，过去是东天策军的军人，两年前退役回到本市，没有伴侣也没有孩子，也没有交往亲密的朋友，平时就打打零工，最近在便利店收银…”

“嘘…”叶禄南停下脚步，透过单向玻璃看着一个蹲在外面吸烟区的男人。那件不大合身的白T恤被紧紧撑着，透出下头结实的肌肉，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包裹着修长的双腿，再往下是一双破烂的运动鞋。落魄的可怜虫。

“老板，就是他。”

外头的男人猛抽了两口烟屁股，将烟头一把攥灭，起身扔进了垃圾箱里，忽然回头朝叶禄南这方向看了一眼。

“呵。”叶禄南摸着手上的扳指轻笑一声，转身向回走去。“老陈，告诉他，他被录用了。”

李善站在宽大的休息室里，姓陈的通知他今天来报道，离约好的时间还有十分钟，李善在装潢豪华的休息室里转了一圈，外头浓密的云层里闪过白光，李善走到窗前向外眺望。

门口传来脚步声，李善回过头，见老陈推门进来。

“陈哥。”他叫了一声。

老陈点点头，也招呼一句，又说：“李啊，老板吩咐给你做几套衣服，今天给你量量尺寸。”说着走进来一个穿得像圣诞树一样的黄毛，胳膊上还挂着一卷米尺。

李善低头看了看自己紧巴巴的白T，乖乖走到两人跟前。黄毛量完尺寸就走了，老陈给他一个信封，告诉他今天可以回去了，明天来上班。

他从应聘到面试到被录用，还没见过自己的老板，虽然他似乎是老板的贴身保镖。但雇主是藏剑集团的董事长，藏剑集团是几乎垄断武器行业的军火大鳄，兵工厂遍布D星，这样的老板忙到无暇理会自己这样的小卒实在是情理之中。

李善把信封一折，揣进裤兜，掏出自己皱巴巴的烟盒，将最后半截香烟叼在嘴里。狭窄肮脏的小巷两边净是些流浪汉，李善慢悠悠地走着，两旁高耸的大楼如同野兽的利齿。

前方出现了便利店破旧的霓虹灯招牌，李善走到门口，店老板正被一个瘦弱的年轻人用枪指着，李善打开门大步走了进去，年轻人猛地转向他，瑟瑟发抖地大吼：“退出去！我要开枪了！”

李善叹口气，上前一把握住枪身将它夺过，拉开了枪栓，年轻人看了他一会儿，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李善将枪搁在柜台上，低声说：“老样子。”

店主扔出一包香烟：“面试成功了？”

李善点点头：“明天起我就不来上班了。”

店主点点头，拿出一沓纸币放在柜台上：“这是你的工资…还欠俩月的，以后来取。”

李善拿了烟，朝他笑笑，转身离开了。店主无奈地摇摇头，将钱收好，想想又笑了。

李善越过小巷尽头的铁门，抄小路买了两斤酱猪肘，有野狗在暗处朝他低声咆哮，对上李善的目光，又畏缩地退回阴影中。李善想了一会儿，扔了一小块肘子过去，野狗呜呜叫着，叼起肘子跑了。

门口还有人在卖短裤，十块三条，李善掏了掏裤兜，凑出几个硬币，买了条新内裤。他提溜着内裤和猪肘，兜里揣着香烟，心满意足地回了家。

李善租的屋子在阴暗的贫民窟里，虽然并非出自他本意，但他确实养了一窝耗子。李善用塑料布盖住漏风的屋顶，猫腰钻进屋子。他将自己扔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掏出了老陈给他的信封展开。薄薄的几层纸被他翻来覆去看了很久，李善坐起身拆开信封，里头放着一张中央银行的认证卡，还有一张笔迹工整漂亮，记录了详细地址和车牌的信纸。

李善咬下一口肘子，离开住处按着信上的地址找了过去。在经济区，他找到了信上的住宅楼，李善绕过电梯间，步行上了八层。一层只有两户，李善站在802门口盯着指纹认证的锁头，试着按了一下，门开了。

屋子里的布置温馨简洁，然而李善只在玄关看了一圈就离开了。李善离开经济区后去了中央银行，随信的认证账户里果然有一笔钱，小数点前五个零。李善将认证卡和信纸都装回信封，回到自己的狗窝吃饱喝足后，早早闷头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他就来到了藏剑集团的办公大楼报道，李善心情不错，他今天还特意换上了新买的内裤。空荡的大楼有些阴森，李善按老陈先前告诉他的门牌来到董事长的办公室前，三声敲门声过后，屋里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进来。”

屋子两边各站了三个保镖，除了老陈，还有坐在桌后那个穿着铁灰色西装的惹眼男人。他看上去和李善差不多年纪，深棕色的短发有些凌乱，西装扣子和袖扣虽然仔细扣着，衬衫扣子却松开了两颗，玩味的目光里却有睥睨万物的气势。

李善避开了他的目光，颔首叫道：“老板。”

叶禄南忍不住自己的欣喜，他走到办公桌前打量眼前的男人：“你就是李善。”

李善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小会，掏出老陈给他的信封：“老板，这个…”

叶禄南挑了眉毛：“怎么？”

李善依旧低着头：“我不能收。”

叶禄南用拇指点着自己另一手上的扳指，靠着办公桌笑起来：“我劝你…最好收下。”

李善疑惑地抬起了头。“你是我的贴身保镖，平时当然应该和我住在一起，给你单独的住处只是为防万一，你住的贫民窟离富人区有多远…你应该很清楚吧。”

“如果你不在我身边，而我需要你马上赶到…没有车，你打算跑到我身边吗？至于钱，那是预支给你这个月的工资。”叶禄南说完，低头把玩自己的扳指。李善仍保持着递出信封的姿势，僵持许久，李善终于将信封揣回兜里，低声说：“谢谢老板。”

叶禄南喜欢他的识相，他拿起自己的风衣向外走去：“现在我们去拿你的行李，你今天的工作就是搬到我的住处，熟悉环境。”

李善拿了自己刻着天字的银牌链子，环顾这间小屋，再没什么值得带走的了，下个月租金也要到期，而除了从叶禄南那里得来的无功之禄外，他再掏不出钱来续租了。李善出门前又退了回来，拿起自己的旧内裤揣进兜里，到贫民区外的马路上见叶禄南。

那个人骚包的香槟色跑车停在路口，后面依次停着两辆黑色轿车。暗处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穷人、孩子和流浪汉，叶禄南倚着车门，见空手而归的李善鼓溜溜的裤兜，忍不住笑了：“行李？”

“嗯。”

“会开车吗？”

“会。”

叶禄南把钥匙扔给李善，自己上了副驾。李善坐在驾驶位上，有些后悔自己的贸然，满驾驶板不明所以的按钮让他有些发懵，还好开车都是大同小异，李善发动汽车，但私家车的方向盘和手刹都没有军卡的那么紧，李善差点以为自己会把叶禄南的手刹掰断了，他不安地瞥了叶禄南一眼，好在叶禄南没有在意。

车子按着叶禄南的指示开进了富人区深处，经过漫长高耸的铁艺围栏后，李善终于见到了叶禄南家的大门，院子里的广场上立着大理石喷泉，修剪整齐的草坪中铺着平整的石路，快要抵达目的地时酝酿数日的暴雨也倾盆而至。雨刷也无法拯救视野里的一片模糊，车子艰难地开进院中，刚刚停稳，已有下人撑着伞来到车门处。叶禄南从容地走进自己城堡一般的建筑，李善则没有这样的厚待，湿透的T恤紧紧贴在他身上，乳珠因为寒冷而挺立，突兀地顶起两点，深色的乳晕也透过衣服露出来。

叶禄南脱下外套，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走上二楼。原本跟随的一行人都自觉地留在大厅，李善犹豫了一下，跟着叶禄南上了楼。

叶禄南的堡垒比外面看起来还要宽阔，李善觉得自己走了很久，直到叶禄南打开一间房门走进去。李善留在了门口，叶禄南却叫他：“别在门口发呆，进来。”

叶禄南的房间比李善想象地要有品味，暗色的落地窗帘、宽敞的大床和漂亮的床尾凳，貌似无比舒适的沙发，还有灯光暧昧的吧台和后面墙面一样宽的酒柜里精心摆放的各种佳酿。

叶禄南脱下西装扔在吧台上，对李善说：“把衣服脱了。”他边说边朝浴室走去。

李善低头看了看，他身上的滴下的雨水已弄湿了脚边的地毯，自己沾了泥的运动鞋与大理石地面和做工精细的毛毯格格不入。叶禄南从浴室探出头：“磨蹭什么？过来。”

李善脱了鞋，又脱掉上衣，用它擦了两把头发，快步走进了浴室。叶禄南正把几件干净的衣服放上置物架，看到他赤裸上身的样子似乎有些吃惊，但又很快露出玩味的笑意：“给你做的衣服还没好，你可以先穿我的，湿衣服扔进那个篮子里就行。你可以好好洗个热水澡，我在外面等你。”叶禄南说完这些就走了出去。

李善走进里面隔间，超大的按摩浴缸嵌在大理石中，墙壁上安着整墙的镜子，架子上放着各色洗浴用品，对面则是足有盘大的花洒。李善退到门口，忍不住用手臂比划了一下大小。他来到外间，掏出项链带上，正想脱掉牛仔裤时，叶禄南忽然出现在门口。李善的动作顿住了，他确实忘记关门。

叶禄南举起双手，挑了挑眉，替他把门关上了。李善脱掉裤子，和自己印满小白兔图案的短裤，走进里间，关上了磨砂玻璃门。

热水冲得李善身上暖和起来，可他后背忽然流过一阵恶寒，玻璃门后似有影子晃动。李善猛一回头，被窥探的感觉却消失了。他关上水流，打开了玻璃门，外头空荡荡地，什么都没有。

浴室里只有水珠落地的声音回响，防雾镜中也只映出他一个人的影子。李善用毛巾草草擦干，从置物架上拿了换洗衣服。叶禄南竟然还给他准备了内裤，李善拿着那条黑色三角裤比划了一下，好像会很紧，他犹豫再三，还是套上了自己的小白兔短裤。

叶禄南的休闲裤还算合身，李善勉强穿好衬衣，一吸气，却把胸口的两颗扣子崩开了。他在原地尴尬地转了两圈，只好把上面的扣子也解开，走出了浴室。

叶禄南已经换上了家居服，正靠在吧台喝酒，李善带着潮气走了出来，难得有些局促：“老板…对不起，我把你衣服撑坏了。”

叶禄南的玻璃杯抵在唇边，若有所思地盯着李善大敞的衬衫里饱满的胸肌，过了半天才放下酒杯。“没关系，”他在另一杯加了冰块的杯子里也倒了点酒：“过来。”

李善接过他递来的杯子。“干杯。”叶禄南举杯示意，李善仰头一饮而尽，却发现叶禄南只喝了一口。叶禄南的酒极好入口，却非常辛辣，后劲十足，李善看着伏特加原液的瓶子在吧台暖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的美丽光芒，觉得自己也眩晕了。

他向前迈了一步，却好像被绊了一下，身体的反应也变得迟缓，直直倒了下去。叶禄南一把将他扶住，他屁股上很热，像是有人将手掌按在上头。

“你醉了。”叶禄南的声音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在李善脑子里不断回响。李善撑着叶禄南的胳膊，发出连自己也听不大清楚的声音：“老板…我…出去……”

耳边传来叶禄南带着笑意的声音，出去？你是我的贴身保镖，当然应该时时刻刻和我在一起…

李善还想反驳，眼皮却越来越沉重，他听见叶禄南说，你醉了，也累了，休息吧。终于抵挡不住倦意，陷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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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来了：是现在吃，还是叮熟了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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