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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b:作者] 2025-06-18 10:26 5hhhhh 1620 ℃

             第四十四章 拍卖会

  江城的拍卖会一开始就爆出了冷门,一幅明朝佚名《荷塘按乐图》以六十万元的高价售出,一下子把拍卖会推向了高潮。

  拍得此画的是一个女人,气质娴雅,带着一副咖啡色的高级眼镜,坐在大厅第三排中央,矜持地微笑着。她便是江城的名律师姬晓凤,许多人认识她,是因为她在法庭上的口舌便给,对于法律条文的娴熟应用,谁也不知道,她竟然也会喜欢古书画收藏。

  她笑着。可是又有谁知道,她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他,既然他不能来,自己就必须帮他完成他喜爱的事业。

  拍卖师胸有成竹地站在拍卖台上,带着一副忍痛割爱的表情叫卖着一卷近代许文山手摹唐朝张萱的《捣练图》,起价较低,有几个人正起劲地叫着。姬晓凤并不着急,注视着出价者们夸张的表演,这些人显见只是一些暴发户,充其量是想把一些字画挂在他们虚张声势附庸风雅的书房里摆阔气罢了。

  很快,一个长着一对金鱼眼的壮年男人拍得了这卷《捣练图》,洋洋得意地坐在软椅上,嘴里嘀咕着,似乎有点神经质。姬晓凤心里明白,这个金鱼眼已经陶醉在这个充满诱惑的氛围里了,此刻,他的大脑早已一片虚空,失去了理智。

  这不会是他平时的表现与风度。

  很显然,这个金鱼眼是第一次踏足这个领域,所以,他也必须付出高昂的学费。

  「接下来是一件满清皇帝乾隆穿过的龙袍,起价五十万元。」拍卖师就像一位破产的国王在忍痛拍卖他的宝座,他那宏亮庄重的嗓音在大厅里回荡着。

  姬晓凤从拍卖资料本上对照实物仔细一看,这件蟒袍用孔雀羽线绣成,碧绿的底色上用小珍珠、珊瑚珠钉绣出的细腻花纹,虽经日月侵蚀,仍是颜色鲜丽,光彩照人,起拍价并不高。

  可是今天自己的目标并不在此。

  她聆听着有如天文数字的出价声不断从拍卖师的嘴里迸出,她的身旁坐着许多雍容华贵的男女,正襟危坐,在他们眼中,这种疯狂的游戏简直是不可理喻。

  然而,姬晓凤并不这样想。要是,要是身边坐着他的话,他肯定会说,这是一场精彩绝伦的表演,是拍卖师天才的绝妙显示,在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混乱当中,他举重若轻地操纵着一切,把无数相关的信号、暗示和动作有条不紊地转变成实实在在的金钱。

  此刻,他在哪里?姬晓凤的心突然一阵的疼。然后,她的心猛然一揪,因为她听见了拍卖师在喊着:「下面这是一件《南宋龙泉窑的青瓷船形水盂》,起价八十万元。有哪位愿意出此价钱?」

  这是他曾经说过多次的,他父亲生前一直想要收藏而不可得的,他发过誓一定要得到它。如今,它来了,就在眼前。闻,我一定替你得到它!

     ***    ***    ***    ***

  「这家伙会不会没来……」单立夫疑惑不解地看着坐在监视器前面的陈群部长,「拍卖会都要收尾了,难道我们泄露消息了?或者是他竟然放弃了?」

  「他已经来了。」陈群盯着监视器,嘴里嚼着绿箭口香糖,「他一向精于化装,只是大家没看出来罢了。」

  上级早已严密部署,利用闻于斯父亲的遗物为饵,钓他上钩。虽然知道闻于斯生性狡诈多疑,但以他爱冒险的个性却是非来不可。

  大厅里已经处于一种白热化的场面。两个女人正在斗得难解难分,吸引了在场全部人的眼球。这两个女人太出色了,都是那样的高贵清丽,在淡雅之中透出一股杀气,都是对那件《南宋龙泉窑的青瓷船形水盂》志在必得。

  「你们看看,这是姬晓凤,她肯定是在替闻于斯竞拍的。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位谭眠云女士,怎么也会咬着这件水盂不放呢?」陈群惊讶地看着屏幕,「你们知道她是谁吗?」

  单立夫等人摇了摇头,都目视着陈群,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谭眠云,国内知名的古文物收藏家,我曾在参谋长家里见过她,是咱们许多高级领导人的座上宾。大家等会儿行动要小心一点,一定不要伤害到她。明白吗?」陈群虽是武将出身,长年在部队里摸爬滚打,但对于官场行事也是精研日深,否则以他自己这种没有靠山背景的穷苦军人,也不会在壮年就担任情报部长这个要职。

  监视器里人声鼎沸,气氛紧张。一个身着黑色夹克的老年人正自用手推着轮椅往大厅外面走,看情况似乎对这种气氛不太适应。

  就在这时,拍卖师正在歇斯底里地叫着:「两百万,两百万,还有没有人愿意超过这个价钱?两百万第一次,两百万第二次,两百万第三次。成交!」他把槌子敲下,对着姬晓凤叫道:「恭喜这位女士,拍得这件《南宋龙泉窑的青瓷船形水盂》。」

  「奇怪了,闻于斯还是没看到呀……」单立夫嘴里念叨着。

  「就是他了,马上逮捕他!」陈群指着那个老年人,斩钉截铁地命令。

     ***    ***    ***    ***

  闻于斯一拐过大厅的墙角,就马上就甩掉轮椅,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迎面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另一端站着一个穿着军服的年轻人,手中摆弄着一把精致小刀。闻于斯站住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似乎稚气未脱,但是身上却充满一种腾腾的杀气,这种杀气熟悉之极,闻于斯在中东、在西亚、在中南美洲,都遭遇过。

  「我叫任小时,我的爸爸叫任征。」那年轻人手中的小刀飞速的旋转,然后脱手而出,在空中笔直地向闻于斯飞来,速度之快竟似不亚于子弹。闻于斯没想到这年轻人说干就干,一瞬间,那小刀就直奔脸部而来。说时迟,那时快,闻于斯左手一伸,握住了小刀,旋即掏出手枪,扣动扳机,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明眼人一见就知道,遇上高手了。

  任小时大叫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躲到大理石柱后边,右臂鲜血淋漓,已是中了一枪。这幸亏还是躲得快,要不然这一枪肯定中到要害。

  他从小练习飞刀,几乎是天天刀不离手,自从入伍以来,更是经过武林高手调教,从未失过手。这也使得他日渐骄傲,虽然父亲任征总是劝他,在这热兵器时代,还是练好手枪重要,但他总是听不进去。喜欢飞刀,大概是高中读书时受到古龙的武侠小说《多情剑客无情剑》里小李飞刀的影响,真正开始练,主要还在于他的祖父也是个飞刀高手,耳濡目染之下,他全身心地投入练习。

  此时,右臂剧烈的疼痛使得他终于明白了,飞刀是可以接得住的。如果刚才自己是用枪的话,恐怕此刻闻于斯早已伏尸当场,自己也就为父亲报仇了。

  任小时侧耳听着,又是几声激烈的枪响,但子弹似乎并不是朝着自己而来。

  他知道,这是自己的同伴跟闻于斯交上火了。紧接着,他听到了巨大的玻璃破碎的声音,然后是同伴的惊呼。

  闻于斯见情势对自己不太妙,当即撞碎落地长窗直接跳了下去,在空中他还把手中的机关摁钮按了一下,事先被他安装在拍卖中心的炸弹全都爆炸了。爆炸的回声震得闻于斯耳膜欲裂,他在地上滚了数下,迅速藏身于一辆奔驰车后面。

  这时,一颗炙热的子弹划破了他的右肩。

  火焰般的弹片使他感到钻心的疼痛,鲜血流到了胳膊肘上,他知道自己受伤了。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久违的疼痛,刺鼻的血腥味无疑是最好的兴奋剂,他情不自禁的抚摸着伤口,目光中充满了冷酷的杀气,这杀气中带着些微执着的兴奋。

  闻于斯射出了柯尔特手枪中剩余的几颗子弹,乘着对手躲避的时候马上打开了奔驰车的车门,启动,加速……

  就在此时,又是一颗子弹猛然击中了他……子弹铿然地嵌在了他的肩胛骨之间。

  「该死的狙击手……」闻于斯嘴里喃喃咒骂着,奔驰车冲上大道,朦胧中,他感到脑袋仿佛要裂开一般。

     ***    ***    ***    ***

  农历雨水的第二天,江风一阵冷似一阵,小区里飘荡着褐红色的落叶,看起来竟是又要下雪了。岳小青昨夜辗转反侧,一宿没合眼,听窗外风声幽咽,一声声往心里注满了不已的惆怅。

  昨日,市文联的一个小有名气的画家送她一幅梅花图,画上写着对联:「长日闭门来燕子,一春浮梦到梅花。」

  笔是湖笔,纸是宣纸,充溢着古朴的墨香气。

  岳小青在想,这女人的容颜不就如那花儿么,正自一朵一朵一瓣一瓣地凋谢枯萎。

  而那个男人,鬓边的乌发,是否也正一寸一寸地变白?

  她的心在这逸去如飞的日子里,逐渐地空虚了。没有闻于斯的江城大学对于她来说,像轻烟一样虚无飘渺,她已旷课很久了。父亲不敢强求她,每日只是叹息着,从她身边闪过,从她凝然的双眼前匆匆离开。

  岳小青推窗。涓涓的东风吹来一缕缕浓郁的香气,夹杂着些潮湿的草丛的气息和泥土的滋味。新鲜的微风吹动她细薄的薄纱,像爱人轻薄的手,她欣喜地抚慰着自己的脸庞,感觉涂了一层薄薄的乳油,滑腻可人。然而,令她感到狂喜的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傲岸孤冷的身影,他的手抚按在胸前,倚在一颗榉树上,对着她邪邪地笑着。

  岳小青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她想叫,可是发不出声音来,只能痴痴地看着他,眼睛眨也不敢眨,深怕他就此消失似的。霎时间,她潸然泪下。

  我会永远记住这个日子的!她在内心发誓。

  闻于斯有些内疚。她是无辜的,将她拖入这个要命的泥淖,说实在的,他也是极其无奈的。看着雀跃不已的岳小青,青春靓丽,甜美的笑容里没有丝毫机心和戒备,他不禁转开目光。他不知道,对于她来说,他的出现就是上天对她的一种恩赐。多少的日夜呀,她都把手指当成他坚强的巨杵,慰洗她狼籍的阴牝。

  然后,岳小青惊讶地看见了,闻于斯苍白的脸和憔悴的步伐,以及早已凝固的伤口,「你怎么了?流血了?我这儿有止血药,云南白药行吗?」

  「不要紧的,你不要紧张。小青,我这是枪伤,你害怕吗?」闻于斯凝目望着眼前有些手足无措的年轻女人,第一次反应是最主要的。虽然不相信她会出卖他,但对于久历沧桑的他来说,没有什么是可以绝对去相信的。

  「不,不,我不是害怕,我……只是怕你失血太多……」岳小青的眼泪流了下来,手哆嗦着去抚摸他肩膀上的伤口,「怎么办?怎么办?」

  「我需要取出子弹,否则我这条胳膊怕要废了。不过不能在江城做,看来我必须出城。小青,我想请你帮忙。」

  岳小青略显苍白的脸上充满了焦虑不安的神色,在她心中,这个男人比什么东西都重要!她颤抖着,目光中珠泪涟涟,「你说,我该怎么做?」

     ***    ***    ***    ***

  拍卖中心爆炸时,姬晓凤裹在仓皇逃奔的人群中,被疏散到外面。耳边尽是一些恐惧的嘶叫声,夹杂着枪声和爆炸声,声声敲打在她的心头。她知道,他来了……

  奔驰车绝尘而去时,姬晓凤叫喊着刚想追上时,一只有力的手擤住了她。她回头,正是江城公安局长单立夫,他摇着头,眼中尽是担忧的神色。

  「你为什么总是要缠着我不放?」姬晓凤厉声喊叫着。多年的岁月剥蚀与磨练,特别是在与闻于斯的交往之中,她早已逐渐褪去女强人的外衣,回复青涩少女时的温柔本色。可是,今天,她实在是忍不住发火了……

 

             第四十五章  突围

  「对不起!」单立夫的眼中掠过一丝忧郁的神色,却又似乎有些难受,「不过,我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要知道,一颗流弹足以要走人的命。」

  姬晓凤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不屑与轻嘲,「单局长,你是江城的公安局长,可不是我姬晓凤的私人保镖。你也不看看眼前的这种乱象,这些流弹就不会打到别的百姓身上吗?」

  几个男女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是被人挤倒的,还是被子弹打中,是生是死自在天意。姬晓凤心中有些不忍,这场阵仗,当真必打吗?她的闻于斯当真这般重要,以致于政府不顾无辜百姓的性命,公然于这种公共场合开枪捉人?

  「这场仗不归我管,晓凤,今天我只是看客。你要知道,这次是军委直接指挥,闻于斯在劫难逃。」

  姬晓凤默然转身。忧郁的目光穿过浓郁的硝烟,望着闻于斯消失的方向,她的心好疼好疼。

  她丝毫没有感觉到,单立夫正痴痴的看着她削瘦的身影,这个女人从他见到的那一天起,他就永生不忘了。那天的她,孤独地站立在料峭的寒风里,哀伤的温婉,落寞的神情,华丽而幽怨,一举击溃了他原本坚强的心灵壁垒。

  离婚后,他一度心灰意冷。前妻歇斯底里的多疑令他对天下的女子存有一种恐惧感,畏女如虎,谈婚色变。直到这一天,她的出现,排山倒海般地占据了他整个躯壳,她就像一个古老传说中的勾魂使,迅速地攫走了他的灵魂。

  华丽是一张巨大的弓弦,而幽怨是锋利的长箭,瞬间洞穿了单立夫的心。

  硝烟渐渐散佚,现场剩下许多医护人员和消防队员,救人的救人,救火的救火。单立夫无奈地看着姬晓凤冷酷的背影,裤袋里的手机震动着,这支手机是只有几个人知道号码的,他抽出一看,号码显示是江城市委书记岳伯川。

  「对不起,我必须得走了,岳书记找我有事。」单立夫接完电话后,无奈地看着姬晓凤。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能于暄闹之中与她小晤片刻,也足以告慰他此后的许多难眠岁月。眼前的姬晓凤冷艳绝伦,有若风中的冰霜,能在瞬间冷却你所有的热情。不过,他并不在意,只要自己心中有爱敢爱,这已经足够。

     ***    ***    ***    ***

  龚开弹掉了指间的香烟,目视着那烟头瞬间消失在萧疏的冷雨中,这江城的雨季,竟是这样的烦人!

  他一直以为,雨是属于女人的,感性迷离,是天地间精灵的眼泪。他掬雨,像是当日怀里她的泪水婆娑,那种清清爽爽淅淅沥沥,青草绿树沐浴后特有的淡淡香气,风中薄荷的味道,点点滴滴,滴滴点点,徘徊在他的心头。

  这是一种背叛的妄想!痛苦像癌细胞深植在体内,蚕食着他坚健的心肌,每每思及于此,总想拔枪自尽,以谢良心。

  可是他不能,因为仇敌未死,此心不甘。

  「嘎」的一声响,一辆车停在他的面前,打断了他满怀的思绪。

  他抬眼一看,是江城新上任不久的公安局长单立夫,「啊,是单局长,怎么了?有事要出门?」

  自己所站的这岗哨是出入江城最重要的一条通道,它通往省城。

  「是呀,岳书记紧急通知,要我陪他上省城汇报工作。呶,你看后面……」

  顺着单立夫的眼光,龚开看见岳伯川坐在后座,冲着自己点点头。龚开敬了个军礼,然后转头对着单立夫,「我托你打听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嗯,我吩咐下面的人去办,估计很快就有消息了。」

  龚开握着单立夫的手,有力的握了握,「一切拜托了,一路小心。」

  「好的。谢谢。」单立夫拍拍龚开宽厚的肩膀,同样作为男子汉,他能理解龚开此刻内心的焦灼与愤怒。

  奥迪车扬尘而去。龚开目送着它隐没在山角处,才缓缓地转向天边乌黑的云朵,云朵层层迭迭,像千军万马一般咆哮着奔腾而来,彷佛置身于战场之上。龚开怒目圆睁,望着苍穹大喊一声,似乎这样可以减却胸中那丝丝郁积闷气。

  在他的心中,始终认为,他的兄长牟融的遇难与闻于斯有关。就算不是闻于斯干的,他也逃脱不了干系。

  这些日子以来,龚开凭借猎手敏锐的嗅觉,曾一度追踪到了牟融出事前到过的酒吧。虽然酒吧已经易主,但他还是留下了通讯电话给一个以前就在酒吧工作的调酒师,毕竟这条线索不能断,尽管这小子贪婪无比。

  永远也忘不了,忘不了关昭离开时那股蚀骨的温柔与释然。但是,自己永远也不可能原谅自己的背叛,而背叛的代价,将只能用鲜血与性命来偿还。

     ***    ***    ***    ***

  谭眠云若有所思地啜了口自己亲手调试的鸡尾酒,打量着刚刚进门的这个男人,「你来了……你好厉害!能从江城重重包围之中安然脱身,实在是了得。」

  这幢坐落于瑞安市城郊的豪宅宽敞优雅,洋溢着上世纪二十年代末民国的风味,雕栏画栋都故意漆成褪色的模样,古董丝质窗帘拖曳委地,清一色的红木家具,精致完美,令人咋舌。

  「你倒会享受,我一进来,就闻到了一股旧上海的古色生香。只是,此时的眠云似乎应该身着紫色的旗袍,品着西湖的龙井,而非血腥玛丽。」

  「嘻嘻,这不是为你准备的嘛,还记得当年你教我怎么调试鸡尾酒的吗?」

  谭眠云媚眼斜乜,新沐的身子犹带着蔷薇的气味,湿湿的在房中浮漾。忽然间,她的身子轻颤,明丽的眸子里泫然欲滴,「闻,你受伤了?伤得厉害么?」

  瑞安的天空正在落雨。寒湿的雨气流进窗里,夹杂着清净的植物体香,自窗户外淅沥的人行板上。

  闻于斯贪婪地嗅着这空气中混杂着的各色香味,精致绝伦……是樱花和山茱萸,草莓和苜蓿,抑或是桃花绽放时,蒸起的汹涌香味。该是醉了的时候,这一剎那,闻于斯只想从此陶醉于这日暖香田。

  「好眠云,伤倒是不重,只是子弹必须取出来,我怕会发炎,到时候就难办了。」

  晕黄的壁灯下,谭眠云白玉似的脸庞上浮现着梦幻般的光彩,只有雪域的清峰可以媲美。闻于斯忍不住在她光洁白皙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你帮我找个外科医生来吧,只要花点重金,会有人来的。」

  「嗯,我这就去,我有个同学是这里儿童医院的副院长,手艺精湛,而且不会给你添麻烦。」

  「嘿嘿,我倒是不怕,就怕给你添麻烦。要知道,我可是一个罪大恶极的通缉犯!」树影鲜翠,重迭着谭眠云俏丽的影子,淡淡的雾氛中,迭迭拢拢,牵牵不破,在静谧的空间悬着一张欲望与温情之网。他紧紧地抱着她,在这张网里,俩人就像是一对缠绵的蜘蛛,吞吐着汩汩的气息。

  「别,你还受伤在身……」谭眠云的身子因他嗜欲的手伸进了体内而颤抖,这是一张冷酷杀人的手,同时也是一张温柔无比的手,正以一种孤注一掷的意志侵拢着她薄弱的防线。

  「就连做爱,他也有一种令其他男人难以企及的洒脱韵律……」她在心底想着,筋骨却不自主的软了。

  此刻奔腾壮阔于胸臆间的便是闻于斯暗渡过来的津味,诚然是一种灵魂的裸裎,坦荡荡地诱导着她,向欲望的地平线飞翔。

  欲望化为流淌的液体,自阴牝的深处迸发。她细细长长的呻吟,他手指的捻揉拨扣,实在是折磨人的过程……真想日日如此,只是命运弄人,她想。这样的日子,以后是难再了,而这样的缺憾,只能化成今日情感的勃发。

  「妹子,你高潮了……」

  谭眠云羞涩地闭着眼儿,袅娜地颤动着,微风过处,缕缕清香,彷佛远处高楼上渺茫的歌声似的。

  「坏蛋,别再磨人了,都要弄死人了……」

  她纤纤只手,擒着闻于斯硕大的阳具,轻轻地捻搓,龟头处闪耀着隐隐的清晖,一滴乳液般的晶体正欲滴未滴。她凑上去,小嘴轻张,丁香暗卷,已是将那晶液啜进喉间。闻于斯沉沉地喘了口气,顺势将阳具捅入了她的嘴里。

  谭眠云嘤咛一声,脸色酡红如酒,贝齿轻刮着他通条滚烫的阳径,它径体之粗大早已超出它的本身,腥臊的气味阵阵冲击着她灵秀的琼鼻。阳具有节奏地在她的口腔内抽动,厅堂里回荡着口交特有的啧啧声,伴随着他俩浑浊的喘息与呻吟,她又是一阵紧密的捋动。

  闻于斯沉甸甸的阴囊被她的左手掌握着,忽而挤压,忽而以舌头相舔吸,他的心头一动,「眠云的口交功夫几时变得这样厉害了,一点儿也不逊色于职业妓女了。」

  只是这念头稍纵即逝,在这紧要关头,不容他细想,一阵火辣辣的感觉自神经末梢传来,他暗呼不妙,今日怎么这般逊?一股强烈满带粘稠臊味的精液已是如子弹般激射出来,如碎花溅玉般地在谭眠云的口腔里四散飞溅。

  谭眠云脸色晕红,一滴不漏地全盘接收着这点点飞花,鲜润醉人,倏地钻进了她久旱的心田。然而,她并未停下动作,蜷动着灵舌,径自将残存在茎体上马眼处的精液舔得干干净净。在她的口舌并举,双手齐用下,闻于斯的阳具并不见萎缩,仍是保持昂扬的姿态,临风招展。他重重地在她的臀部捏了捏,谭眠云会意地转过身子,露出了她细腻的菊花穴。

  闻于斯将拇指捺入了菊花穴里,强烈地感觉到了它的张力与缩劲,沆沆然,蠕动着她的妖媚艳冶。然而,更令谭眠云浑身颤抖的是,他的食指却勾住了她的牝肉内,与拇指呼应相扣,只那么几下,已叫她魂散神消。霎时间,她轻轻地挤出了媚吟,这股酸劲使得她全身颤动,像闪电般,从脚底下贯穿过阴牝,牝内脉脉的流水呀,瞬间流过了一道凝碧的波痕。

  她的肌肤完美如笼着轻纱的梦,又似在牛乳里洗过了,整个一个躺在琴键上的梵音美乐。弯弯的杨柳,萧疏的倩影,光与影构成和谐的世界,这时刻,只有俩人!他的健壮和丰硕,总是在梦和现实之间覆盖着她的娇羞与温柔,或许,此刻的心如擂鼓,总是为他,也只是为他。

  谭眠云长长地吁了口气,领悟这美好时刻的到来,伴随着畏惧的欢喜,她的膝盖微微地打颤,眼前的世界是溶溶的红色,就算有光,也是暗光。

  这股颤寒,沿着软软的膝盖升腾上来,她就像是打摆子似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她的呼吸屏住了,迎接着那股凶悍,那股凌利,那股刀子般的丰寒。

  「哦……」她的娇呤,显示着她茫然的兴奋,妩媚的脸庞上呈现着暧昧的神色。宁式眠床的响动,使得帐篷的拢手也掉了下来,镶嵌在床首的镜子里,妩媚的丽人,兴风作浪。也只有和他,她的做爱才这般的舒适恬静,带着那种明清时文人狎妓时特有的诗意情调,蹙蹙的眼眉,因那阳具贯穿过直肠的畅快,舒展开了,天生丽质的容颜有了生生的活气。

  闻于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披荆斩棘。

  初时是生涩的,渐渐地,清水徐来,阳具有烟熏火燎的味道,感觉到直肠内是有浮力的,能将人托起,心情荡漾,像水似的。再后来,她喉间妖软的咽声,鼻翼翕张时浑浊的音色,还有此起彼伏的床响声,然而,这一切声音都臣伏于两人阴器相交时那最细小也最动听的触音,它是万音之首,凌驾于天籁之上,是永恒的旋律。

  谭眠云嘴中咕咕哝哝的吴侬呢语,有如梅雨季节潮黏的风,是江南小女子性感的精髓,是淌入灵魂里的根深蒂固。她腾云驾雾在性欲的天空,他的坚硬穿透了她的身体,还有手指在阴牝内呱哒呱哒的挑拨,已经排山倒海的攫走了她作为女性所应有的雍容雅丽。她苦心经营的自以为坚固的城池,早已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混沌沌、带着杂质的黏液在闻于斯的指间全漏尽了。他的温度,似乎能溶解世间的一切物体。因为过于专注,她丝毫不感觉到他的沉重,竟如蝉翼一般的轻灵。

  「好了没有,闻?我竟是要死了一般……」

  她的嘴里说不行,可是内心的那一轮火红却是燃烧得壮丽,就算是半陷在暗红的灰烬里,愈沉愈深。当闻于斯的那份刚强转而逼入了幽深的阴牝后,她更是感觉到,另一场暴风雨,将劈空而来,横加于她阴郁郁的天空。

  真想永远沉坠于这美好的霞光里,可自己在抗拒四周的夜色时,最后难免发现,其实,最后的一切都将还给纵横的星斗。

  真想把梦做到生命的最终,可是梦终究是梦,梦是一床太短的被,无论如何也盖不完满。

  霎时间,她泪作倾盆。

 

             第四十六章  伏击

  闻于斯在红木书桌上平铺开一小张桃红色虎皮宣纸,湘江一品蘸饱了墨水,可是他握管踌躇,迟迟不能下笔。子弹已经取出,眠云叫来的那个外科大夫手段果然高明,麻药过后的肩膀微微疼痛。该走了,不能再牵连她了,趁着她出门的时候。

  谭眠云的冰肌玉骨,如水温柔,化作了凌晨一缕阒阒寞寞的轻烟,覆盖着一切。而他的心树都枝柯倒悬如垂柳,不胜这白天鹅绒的重负。茶色玻璃窗外,枯木寒山,雨季的山峦染多了一层迷濛的水墨,显得比往日更为虚无缥缈了,这时刻变化的风景如白云苍狗。世事无常,生死难料。

  「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当他写下王羲之的名句后,心中渺渺茫茫,这应该是一个梦蝶人的境界,而自己远远未能做到。

  几只山鸦掠过远处林梢,呀呀的叫声显得凄切哀楚,突然之间,闻于斯长叹一声,掷笔在地,抖擞一下身上的衣裳,推开门。门外三十米处,并排站立着数十名荷枪的武警战士,为首的一人脸上戴着一副眼镜,长相斯文,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你好,闻于斯先生,咱们终于见面了,我是陈群。」

  闻于斯淡然地一笑,脸色如常。四周的空气寒冷凛冽,吸进肺里,他抖然神爽,心里升腾起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来吧,我也等你好久了。」

  可他们,他们是怎样找到我的呢?闻于斯疑窦丛生。

     ***    ***    ***    ***

  三菱吉普车轮轰轰地翻滚,急驰在山间的狭长道上,龚开的胃部隐隐痉挛。

  灰白迷濛的天色像一块毛玻璃,出城的山道上,一辆体格魁梧的集装箱车从另一条叉道上横了出来,顿时挡住了他的去路。

  龚开有点恼怒。听到俘获闻于斯的消息后,他的心底竟是有些失落,毕竟不能亲手抓住仇人于他实是一件憾事。他多少次梦里想像着怎样与闻于斯面对面的较量,并生擒他的快感。

  集装箱车停下了。龚开急得连按喇叭,可前面竟是全无动静。

  龚开的心头不禁一紧,反光镜里,一辆油车从后面赶上,正好与那辆集装箱车一前一后夹着他的三菱吉普车。他暗叫一声「不妙!」推开左车门,却猛然从右车门跳滚出,身形矫健,已是闪在了一块石头后边。与此同时,他听到了几声枪响,都呯呯地打在了左车门上。

  他刚要探出头时,一根冰冷的枪管顶在了他的脑门上,同时,耳边响起了冰冷的声音,「龚开,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不过临死时总要让你知道我是谁,你不是到处在找你的仇人吗?就是我。」

  龚开讶异着,缓缓地转过头来,眼前的这人目光凶狠,充满着对这个世界无比的愤恨。可是此人绝对不是闻于斯,而自己一直以为,残害牟融的凶手是闻于斯。「你是谁?为什么?你跟闻于斯是什么关系?」

  那人嘿嘿笑了,摇着头道:「真是可怜,你从头到尾就错了,还跑到酒吧找老子。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姜浩南,原中国海军陆战队队员。牟融是我弄坏的,好汉做事好汉当,绝不赖到别人身上。何况这种事,闻于斯是不会干的。」

  说完,他凑到龚开耳朵边,轻轻说道:「告诉你一个秘密,闻于斯从来就不是我们的人,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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