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利艾毛团】且以永日 章节四,1

[db:作者] 2025-07-06 16:20 5hhhhh 7330 ℃

巴黎这个区域,叫蒙马特。它忙乱而又美好,在昂贵的中心区外独自张扬着廉价与平和。骑士街如此安静,在圣心教堂的神圣钟声中走过时光。

——未名

1.

清早起来时,他第一眼见到的是放在床头柜的一排les nains de jardin。它们正好七个,只差一位白雪公主。瓷质的身体光滑圆润,如果被FLNJ的狂热成员看到会怎么样呢?大概会说着[解放小矮人!]的口号而把它们带到不知哪里去吧。倾洒了红酒的空气中熏染了成熟葡萄的醇香,他终于被这气味唤醒。

到达蒙马特的第二天,与利威尔再次见面的第二天。醒来的艾伦·耶格尔。

在利威尔的家。这一栋建筑都是属于他的,在骑士街,与邻人没什么不同的外观。艾伦的房间在三楼,简单而又精妙。他几乎可以将那流动的红酒气息当做是利威尔身上的味道,在他对他自己坦诚后逐渐沉厚、愈加酝酿出欣喜的世界里,这简直是一份棒极了的见面礼。犹如一只精致的水晶杯,自豪而骄矜地盛下甘甜的酒液,他张开怀抱,迎接着这些让他满足的小小细节。单纯朋友之谊,这便极为完满了。

朋友。

拉着黑色皮箱,在蒙马特充斥着烧烤香的喧闹街道穿过人群,与身边戴着墨镜的喧闹的人们没什么不同。他是旅人,他们是游人,不过如此。奇妙的感觉盘踞他富有活力的心脏,惊喜与幸福如影随形,是到了这里才突然产生的。在街上扮演小丑的行为艺术家将糖果抛到半空,有几颗不偏不倚地落入他手心,成了一份突如其来的馈赠。

非常甜。

黑人少年跑上来用红线缠着他的手腕,细细的丝线浅浅勒入皮肤,让他不免皱了皱眉。这是蒙马特常见的一种坑骗方式,就如黑人少年带着口音的法语所告诉他的一样,需要付款,两欧到五欧不定。用在迷茫的游人身上的小把戏。

艾伦并不想付,何况他身上没有一两欧的硬币。

Oui.

法语中的应答,好。那只手被黑色布料裹住一半,白皙皮肤下男人蓝色的静脉在指骨活动中起伏,修长而有力。艾伦记得那双手曾带着冰凉擦过自己温热的颈,不容置疑而刻上迷人的吻。它正捏着一枚硬币,上面烙下了欧盟的标志。

Efharisto, Levy. 黑人少年笑出洁白的牙齿,接过硬币跑到了别处。

他语言天赋很好,有个特殊癖好,用希腊语打招呼德语喊名字,以及法语对话。男人抬手,红线另一头绑着艾伦,貌似打了死结。小别后的初次再见,他说了长串的应是违背性格的话。其实我很能侃。他别过头浅啄艾伦被风击打的面庞,微微一笑,一如初见之惊艳。

利威尔先生。艾伦说了个开头。按照剧本,他应在利威尔不知道的情况下敲开他家门。一条没有预料到的红线。

我来买点日用品。利威尔举了举另一手的塑料袋,按人类标准,我是个法国人。绳子太麻烦,回去后再解。他顺手握住艾伦出了点儿汗的手,十分自然,似是日常所习惯的一环。正好遇到你。

就是那么正好,被红绳拴住,握住你站在异国时不安的手,然后回家。

所谓如影随形的幸福,便是一种默契。

——为什么不剪断绳子,利威尔先生?

——太麻烦。

——我有剪刀。

——太麻烦。

再用被美国俚语收入的那句[No Zuo No Die]形容韩吉,就不贴切了。啊呀,利威尔。在东方的话,人们的姻缘是由红线决定的,一条线牵一对啊。她在一堆缠得糟透了的线团里欢迎利威尔,

所以,怎么会剪断它呢。

你来的时候应该告诉我。利威尔把碗盘清洗完,折回起居室对艾伦说。

他的朋友没回答,纤长浓密的睫羽覆在眼睑上,嘴角浮起一丝安心。艾伦睡着了,利威尔立了一会儿,俯下身去亲了亲年轻人的鼻尖。一个亲昵的晚安吻。他把他抱起来,尽管艾伦比他高的个子这么被抱起来有点奇怪。还没有洗澡。利威尔毫不费力地抱着艾伦踩上楼梯,房子里传来了逸开的颓旧的尖锐声音。

我不知道你会不会选择三笠。利威尔坐在床边复杂地凝视着艾伦安静的睡容,平和的心情开始泛滥。但现在你在我身边。

他逗留了一会儿,带上门下了楼。

没有听到艾伦梦呓自己的名字。

双生莲坚韧的根茎越过了一条回环曲折的沟壑,还将有平坦的路途。

翼龙造型的耳夹明目张胆地咬住他圆润的耳垂,年代久远赋予龙胆花造型的祖母绿黯淡的光泽与流逝的醇厚。中性的饰物,在他身上彰显着奇特的力量,犹如一笔画龙点睛,在天生的傲然气质里打上一抹不羁。这是他母亲卡尔拉的遗物,祖父母为这个娴静的女人在出生前打造出的饰物,却未料到她并未成为一个外向而勇猛的女武者,他同样是出于状况之外的子嗣,不太乖巧,亦不暴戾,只是让人无法把握与冷清。

对比于谈话,平静地坐在舒适软椅里与养父共同享用下午茶时光,才是久违得过分的。淡青色的茶无法倒映出他的轮廓,呈现着茶杯底的青釉家徽。品了一口,为不太习惯的微涩而轻轻蹙额。我要离开了,父亲。他的手边立着拉箱,简单的衣物和一些重要的物件。

大概是不会再回到这了。

他注视着这个作为自己父亲已经十余年的男人。与他兄长格里沙相似的眉目,在快要迎接冬季的日子里忍耐着曾经弹药所致之伤复发的痛苦。他对艾伦其实并不差,视为己出。只是艾伦无法做到忘却。

会回来吗。耶格尔先生有意无意地晃了晃瓷杯,几滴茶水飞到膝部上摊开的书页里,泛开暗黄。

艾伦轻松地微笑,耸了耸肩,也许会的。他扭头看着悬挂的液晶屏幕,正在放奥黛丽·赫本的《罗马假日》。人间的天使,曾经是他幼时列为仅次母亲的崇敬之人。

我一直想问你,艾伦。

嗯?

你有信仰吗?他觉得自己儿子会说没有。

以前是阿尔特弥斯,狩猎与月亮女神。艾伦简单地说,现在没有。

嗯,为什么?耶格尔先生饶有兴趣地从鼻腔内发出闷哼。

我是一位猎人,自然尊奉阿尔特弥斯。但我现在被打败了,他又咽下一口清茶,认真又随意地闲聊着父子间被允许获知的东西,被我本应夺取——您知道我修学异族,捕捉精灵并带回研究室才是教授们更想见到的[论文],但我没这么做——现在战胜我的猎物,被像一头沉稳睿智的雄狮的男人所战胜。他的名字在德语中是Levy,如狮子一样的男人,王者。

他不知精灵长老们给予利威尔的福祉之言,能如此坦然而相似地吐出这番话,或许亦是冥冥中注定也未必不可。

耶格尔先生看了眼赫本美丽的容貌,苦笑了一下,作为父亲我无论如何都希望你追求、拥有你应该得到的一切,但作为一个男人我更建议你娶个妻子,在你们即将迎接的亲密关系……呃……他不太自然地抽动着嘴角。

……我想我应该是……艾伦尴尬地低声说,大概是……妻子一方吧。

耶格尔先生沉默地咬上一块毕加索印象风的饼干,味道像加了榛子的Espresso。那个,嗯,不多提。他对儿子的话也无法回应,从埃尔文那边所了解到的利威尔形象的确符合话里暗合的意思。想过将利威尔作为信仰吗,艾伦?

不会。艾伦断然否定,我不知道他怎么想。至少我不会这么做。

为什么?

我宁可超越他,将他作为目标作为前行的方向,但他不会是支撑我人生的信仰。

他们应当是恋人,是互相的血液骨髓,是互相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非一个精神上的载体。亦不想神化利威尔,拉开已隔了一个世纪的距离。

2.

他单膝跪在那扇巨大的琉璃窗前,精灵语的圣歌缠绕在这个仅有一座高台的圣殿的巨柱上。是不同于他尊贵的精灵语言,为所有族人熟知。高台之上空无一物,这即是他们的信仰——无。它或许是自由,或许是坚守。单膝跪礼是对[无]的赤诚,在年满二十之后,除了预言者之外的族人都将面对它,做出自由与坚守之间的抉择。

无中生有。

比任何人都要晚,他直到五十岁才再次行礼。

这是我的选择,妈妈。他自言自语,起身亲吻琉璃窗。不是左侧冰冷的行者之像,亦非右侧的居住地之徽。湿润的唇印在那条蓝白交错的中轴线上,热切又疏冷。自由与坚守的共有临界。

你果然这么做了,预言者埃尔文低声道,阿克曼家几乎每一代都这么选择,无论分家或本家。他点燃一只巨大的白色蜡烛,与其底座一起置于高台中央。看着它,利威尔。当你看到虚幻景象之后,闭上眼睛。

我自己知道。利威尔以同样的语调回应。

[你的景象,属于你的世界。]

这时分之间,犹若旦夕之间,难以言谈的无形之物随着血液在脉络中流转。那些未尝懂得的情知将他推向寒冷高崖,俯视,晕眩,惊惧,牵绊之态几乎要冲破他的平静化为泪水来喷涌。

那莹蓝的烛火袅袅,一丝丝霸占了他的视觉。

悬浮的白莲,以生命的姿态高高在上。清瘦的人被利刃穿透,过分飞溅的鲜血将莲泼上红釉,渲成红的命。无一不是朦胧之态,他辨不明晰,听力却由于风而灵敏地捕捉到一个细小的声音。倍感难受,那个声音几乎要被湮灭,如若蚊鸣。它在说,对不起。

他咬牙。

无法回避,你只能选择煎熬。它是一份礼物,一把钥匙,一个契机。埃尔文不怒自威的声音压过了幻觉带来的冲击。闭上眼睛,利威尔。你是知道,但比起以前或未来的你,现在你还太年轻。

以前难道不是更年轻吗,埃尔文。利威尔低吼着,他现在正经受各种奇怪情绪的纷扰,它们压迫着神经,在脑中欢叫。

堕入黑暗,血色曼珠沙华仍像后来的那番模样,凝结着自己的露珠漂浮于漆黑中央。青色如绸缎的丝缕不断垂落、交缠,如同半透明光带在星河中回环,他窥见心脏中的力量核心,它贪婪地汲取着丝缕所携的雨露,变得愈加圆润美丽。

以风之名的精灵力量似乎毫无节制地膨胀。

你应该跟你母亲一样拥有与预言者等同的力量了。在你漫长的旅途中,它会很有用。埃尔文与走进来的米克交换了一个叹息般的亲吻,圣殿钥匙在米克之间闪耀着古老的金铜华彩,这些话意味着,在过去利威尔只能喝令风雪、以风为耳,而从此刻开始,他的能力足以摧毁一座城。属于最强的……我知道你会很好地控制。埃尔文接过钥匙,在利威尔眼前晃荡。

我只知道这对我而言没什么用。他微微倾身,借力站起来。以往尚含有凌厉的眼神变得清淡而捉摸不透。他将这一切都不放在心上。

利威尔。

埃尔文把钥匙放入他的掌心。

这把钥匙不属于我们,不属于任何精灵,把它交给它的主人。你需要寻找。

银灰潭面不泛波澜。

这是你的任务,毕生的任务之一。

下雪了。

琐细零散的雪粒,在无风之况中轻盈随性地掉在地面上,积起非常浅薄的一层棉絮,于清晨大多数人们仍沉睡时,覆没了夜晚残留的暧昧痕迹。奢靡放荡的深夜是都市男女纵情的美妙时刻,但放到骑士街的寂静里,只有温言软语在其间合成。雪也将它们咽入腹中。

这是不记得第几天的早晨,他在父亲助理发来的无数邮件手续中忙得焦头烂额。其中一份表格甚至是意大利文,他不得不拜托利威尔去雇用一位临时翻译——那种乱七八糟的网络翻译器还是算了。

他多穿了一件风衣,与下楼后见到的只穿着薄薄一件黑衬衫的利威尔相比,他算得上臃肿。利威尔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人,但这件衬衫未免紧身了一点。

今天冷了。

嗯?艾伦?利威尔一边整理袖口一边回头看他,五官被门廊的灯照得鲜明精致。我走路去一趟红磨坊,运动会出汗。

长羽耳饰坠在美丽而嶙峋的锁骨上,弯起底部柔软;她们妖冶繁丽的长裙紧紧地、像捏着软尺定夺裁制般贴身地裹住暂不会供人观赏的洁白胴体,挽起的发髻掉落几缕,抚媚的脊背蝴蝶骨如绽放的唇一样引诱着不安分的男人们。舞女。这是艾伦对红磨坊,乃至所有深夜俱乐部的印象。他在瞬间攀上的怨怒中忘却了自己面对的是精灵,贞洁之族。此刻,是白昼时分。他狠狠地皱起了眉。

红磨坊的现任管理者是我朋友,我的小提琴在他手上。利威尔用指尖抚平他的眉头,语气里听不出他隐下的兴味盎然。为什么皱眉。

艾伦咳一声,利威尔先生会小提琴?

嗯。利威尔顿时兴味索然,今天街头音乐节,人们基本都会离开家门。我打算取完琴再带你去。他用法语说,不带口音。

啊……好。艾伦怔了怔,她他法语说得不错,完全能应付。请穿多一件外套。

至少比你需要吃药的年轻人强。

利威尔的确是在给艾伦吃一种简单的棕色药丸,浸染着曼陀罗特异的花香,但让艾伦感觉身体方方面面都比以往好了很多。他静静地站着,并不反驳,骤然间无声随同屋外薄雪在阳光下融水。

这段时间有Marché aux puces,奇怪的旧货物,我想你会喜欢。利威尔把自己很能侃而柔和的一面赠与了艾伦,家人一样的温暖,难以明知却切实存在的关怀。

新的法语词汇……艾伦思索着。从前几分钟起,他与利威尔的交谈都切换了法语。什么aux什么……是什么?他不自觉地低声问,古董市场?

那个是Brocantes-Antiquités。Marché aux puces,跳蚤市场。利威尔一直停留在艾伦眉心的手移到脸颊,他吻了吻艾伦的唇,等我回来。

门锁清脆,艾伦捂着唇,耳根红透。

他仍未告诉利威尔他的心事。

未至时机。

他将那把钥匙顺手挂在颈上,如此自然仿佛这本就是他所拥有所习惯的东西。金铜的冰冷接触到心脏的跳动后很快就消失贻尽,他几乎忘却自己戴着这件饰物,而钥匙像被浇灌了灵魂,主动贴近他鲜活又苍老的心脏。它依恋他,熟悉他,不顾一切地靠近。

谁来开圣殿的门。他想起了这个问题,即使清楚地明白这毫无意义。

我,还有希斯特利亚。埃尔文说。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选,并且是不知道先祖们也这么选的情况下。

利威尔安静地打量着埃尔文的庄重严肃。云淡风轻地,他发出第一个音节,不再是圣洁婉转的精灵之语,而是人类的言谈。

Life is a beautiful journey.

他将最后的尾音掐断于紧抿的唇内。

3.

Kalimera.[早安]

黑人少年向他轻快地以希腊语打了个招呼,握着一支竖笛跑进了一个拐角。他怔怔地望着孩子跑开的背影,莫名其妙地困惑。利威尔多穿了一件长外套,往前走了一段,回过神来却发现他没有跟上。

怎么了。利威尔又倒退回来。

唔。艾伦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么平和地相处,很少有。不管跟谁。

傻。利威尔淡淡地说,他把黑色琴盒背在身后,抓起艾伦的手,挑着眉,手很冷。碰巧他最近在电影中获知一个桥段,于是摘了一只手套戴上艾伦被风降温的手,自然而然地握住另一只。

艾伦耳根又微微红起来。

要去哪里?

圣心公园。

利威尔先生为什么想到去参加?明明是不怎么凑热闹的人啊。

你来蒙马特有一段时间了,但是没怎么出来过。

年轻人找不到话题接下去,视线略紧张地扫过路经的人们,他还很不习惯他们的亲昵在蒙马特热闹的街道上展露,有被嚼舌根的错觉。几个面熟的人与利威尔互相点头致意,用法语调侃:啊,今天终于带夫人出门走走吗?是街头音乐节吗?我看到了佐耶小姐在公园那边。他们对于同性之间的爱情并不意外,在法国,这都是习以为常的景象,与那些依然衰老却依旧将自己打扮漂亮的贵族女士们走在街上之景一样平常。

他的家族生活中只存在过日复一日的被人尊敬问好,与表情冷漠的同龄人擦肩而过,相识的几位少爷圈子里一起高谈阔论,特殊的学校里每隔一段时间就可能失踪一名学生。被小姐们的香水味笼罩与非孩子所谈论的话题包绕的生活,何来人情冷暖。竞技是一种娱乐,他们懂得自己随时都会被毁灭,以轻挑来玩弄格斗枪械,自知地适可而止。

如街边柳一样廉价特别的日子,一个个心平气和的伪君子。全都是他想要从自己的世界里驱逐的事物。里克尔在《杜诺伊哀歌》中那几句话再合适不过:如果我叫喊,谁将在天使的序列中呼唤我。即使他们之中有一位突然把我拥到他胸前,我也将在他那强大的存在的力量中消失。

某种方面上的趋同。

艾伦,这是韩吉。利威尔已停下脚步,指着一位笑得有点神经质的女士。他们刚刚提到的佐耶小姐。

他从记忆中逃出,定了定神,想要摆出的得体笑容硬生生地卡在思绪里。血族?他低呼一声,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韩吉一副苦恼的神情。啊呀,居然这么容易被看穿了呢。吓到你了吗?她毫不在意地做出夸张的动作,不要怕嘛,我已经饱了。精灵的血则是跟中药没什么区别的东西,难喝死了。至于你嘛——

别闹他了,嗯?性感而有点沙哑的男人声音。

利威尔就势揽住艾伦的肩,在他耳边吹出暧昧的气。那是米克,埃尔文的恋,他简单地介绍。

你们再不开始的话,基尔希斯坦的摇滚就该从画家广场那边传过来掩盖你们了。

年轻人对着一个声音并无好感。

艾伦猛然抬头,眸中凝成一块碧绿的寒冰。好久不见,医生。

但是相见不恨晚。埃尔文笑了笑。

这首曲子将要叫什么呢?小提琴、长笛,与萨克斯。

人们聚集过来了。

其实每一年街头音乐节都会有他们。他们叫自己No Name,有时候,会在脸上缠着绷带;有时候,则是数十人的大乐团。

对了,曲名呢?

The Reluctant Heroes。不情愿的英雄。

闭上你的眼睛。艾伦听见埃尔文说,那将是最灼热的馈赠。

最后一次。她竖起食指,古铜色底座托着祖母绿石的旧戒指在她指上流过时光的禁锢,这本不属于她的饰物冷冽地蹭到了他裸露的手臂。你发现了吗?今天的你与以往完全是两样的。她慵懒地倚着用来系住贡多拉的石柱,第一次心不在焉地跟他交谈。

伊尔泽。他直截了当地叫她,这个声音是年轻的疲乏的成长的,年轻人的声线。他惊诧地望向水面,一张已长大的脸,一副修长的体壳。只是还戴着面具。

既然是最后一次见面,我觉得正式点比较好。伊尔泽抬眼看了看他。你的红莲什么时候能白去呢?多想想你的生父格里沙。这是我能给予的最极限的提醒。她唱着随心所欲的调子,毫不费力地戳中他心脏最柔软的痛处,笑意吟吟。

伊尔泽!他又一次叫她,不掩饰自己的愠怒。

不情愿的英雄听起来不错,你过几天就能听到了。她仍然自顾自言语,摇晃着她的古铜戒指。其实它的颜色有点像你的瞳色,她举起它说,还有我的眼睛颜色。

他张了张嘴,连气流都没有。似乎是被伊尔泽束缚了。

她干净而平淡地笑了,只是想跟你多待一会儿。我是你在梦境里创造的哲学僵尸,以伊尔泽的形象。不过我有了自我意识以及更多的……关于你的绝密资料。[哲学僵尸],嗯——类似潜意识制造的虚幻人物。我想你可以在日本科幻小说《长颈龙的完美一天》里找到概念,当然维基百科也没问题。我知道你对那一类书有兴趣。作者是谁我忘了。她突然不说话了,就这么静静地凝视他。那是一个非常伤感的表情,她好看的眼睛以摧枯拉朽之势变得毫无光泽,像劣质娃娃的糟糕的玻璃珠瞳仁。

过了好一会儿,她伸手拍了拍他困惑的脸,惨淡一笑。

其实我挺喜欢跟你在梦里聊天。不过我的任务已经完成,这一切必须结束了。也没什么,反正我即是你,你即是我。我也是你的内心产物罢了。

我得走彻底了,艾伦。你有利威尔,但你也将成为迷途上的一个人。

既迷途,无迷惘。我必须再赠予你一句话,它将永久锁住你尘封的记忆,那是对你来说最好的结果。艾伦,耶胡达·阿米亥的《那是夏季,或是夏季》的诗句会是你最好的一把锁。

[而你永远不会察觉,因为它绣满了鲜花。]

她就真的再也没出现,完完全全归于艾伦的精神世界。

是的。伊尔泽——他仍然习惯于这么叫她——他们演奏的不情愿的英雄真得很不错。

他遵从埃尔文闭上了眼睛。 试了一段不堪入耳的混乱声音,开头很完美。然后加入了鼓,手风琴,法国圆号,大提琴,甚至于东方的二胡与古筝。他是听过这首曲子的,泽野弘之的作品,但此时此刻折纸临时组成的乐队将它彻底颠覆。他们将乐曲疯狂改调,将它延长,删改又添加。人们激烈地争论,语速极快,让艾伦根本来不及听懂。

舞台终于拉开了序幕。

并不完全地改编了那首曲子,无人献唱。艾伦浮世之境中的红莲如烟云般顷刻散去,广阔的黑色里先是出现一点绿色,而后扩散,成为草原、山丘,又添以湛蓝挥笔天空。他在这千变万化中丢失了自己。凄厉的惨叫,血液与残肢断体洒落各处,各色烟雾如一个极瘦的女子不停地扭转自己纤细的肢体。宏伟的合奏与这让人胆颤心惊的场景却相得益彰。

不情愿的英雄。

庞大的歌之献礼。

艾伦在渐消渐淡的尾声中睁开碧绿的双瞳,阳光让他晕眩。

他终于在犹如雷鸣的掌声与欢呼之中,发现自己的哭泣。

泪水灼伤了他的掌心。

4.

那段历史,知道的人有多少呢,老师?她抱着等大的布偶熊,看着他将药材丢入锅里。除了我们以外。

除了我们。他重复着,还有米克,韩吉,奈尔。或许不止。

该做什么呢?

必要的提醒。希娜在做什么,希斯特利亚?他没有看她。

说实话吗?

撒谎者将被责罚。

它正在和利威尔·阿克曼缔结契约,埃尔文·史密斯老师。她抱怨般说。

他回头注视她。

你属于我吗。利威尔轻重有度地揉捏希娜的耳朵,它看起来很享受,像猫咪一样发出咕噜的声音。他的血滴入它的瞳,奇怪的方法。

当然。它用只有利威尔与自己才能明白并使用的高等精灵语回答。

利威尔没心情表达动物会说人话——应该是精灵语——这种事的惊奇。

我终为你所用。它说,对于猎人。还有其他。

我拒绝。她克制着怒气按下面前的铃,很遗憾,掌握权在我这里,凯尼叔叔。我不允许你对艾伦有任何举动。

男人笑了,为什么?三笠,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姻亲关系了。

闭嘴,凯尼。

德克,这对阿克曼家族有利。凯尼平静地说。

奈尔·德克形式上不耐烦地按了那个发言铃。你的意图仅仅在于艾伦·耶格尔和他背后的家族吗?谁不知道你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你难道不是想利用他要挟利威尔?罗斯居住地已经毁灭了不属于精灵了,没必要再毁灭玛利亚居住地。挑起人类与异族的战争没有任何好处,精灵们的人脉太广了。

他是人类阿克曼氏族的监督者。

精灵一方本来就应该归属人类一方管辖,罗斯居住地就是因为愚蠢的反抗而完全覆没。凯尼狠敲着铃,烦躁的叮声没有间歇。阿克曼家族本来就不需要分成两部分。

这么做只会破坏人类与异族间的和平条约。三笠连铃也放弃,直接否决。这不是一个家族的利益问题,而是种族战争!

她说得没错,凯尼。你难道忘了那段历史?渴求着成为跟那时的贵族一样的废物?奈尔尖刻地问。

我当然没忘。凯尼离开座位提前离席,我会解决条约下的问题。那个并不难。

韩吉·佐耶是中立血族,多托·匹西斯中立,让·基尔希斯坦是反战狼人。 这些最有势力的人都不会站在你这边,即使他们可能什么也不记得。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不需要你担心,德克。利布斯集团还在我这。

利布斯集团直属三笠。

你还是别让她知道太多比较好,没必要那么多人记得那些旧东西。

我也给你一个忠告:你死在谁手上都没人帮你找条子。

那些杂碎还弄不死我。

东方有条古语,飞蛾扑火。终会有人将之印证。

这只是一段无趣的小插曲,在燃烧过后的飞蛾余烬里它只能偃旗息鼓。什么战争,什么毁灭,在尽管虚假的和平里它们还没有可生长的养料。

无人能阻碍他们的爱情,即使是他们自己。

莲,生生不息。

圣诞快乐!

清亮的声音在昏昏沉沉的早晨拥抱了利威尔。今天那个还算是他家的年轻人居然起得比他还要早,似乎是很用心地装饰了房子,红与绿为平日的深沉格调添上一抹亮色。他真的是没睡醒,轻轻拽着艾伦的领子亲了上去,刚刚洗漱过的柠檬清香麻醉了艾伦的神经。与巴黎所有的同性夫妻相似的美好情景,不过大概要比别人家更少而有益。

抱歉。在艾伦长时间呆怔后,利威尔慢慢反应过来,松开了或许还要怔住半小时的年轻人。我没睡醒,抱歉。圣诞快乐。

不要紧。艾伦扬起纯澈的笑容,把围裙从纤细的腰上解下来,早餐我已经做好了。温牛奶,蛋奶吐司,以及烤肠。

今天还是我生日。利威尔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他执起刀叉。制作精良的银质刀叉与他可见些微莹蓝的修长双手非常相配,天生就适合触碰华丽高雅的事物,他却极为讨厌那些浪荡的奢侈。很嘲讽的对比。很好。他算是夸奖的平淡地说。

生存必须技能。艾伦镇静地用了调侃口气,只是简单的会,能够活下来就好。

味道不赖。

那就太好了。今早我看到有人打扮成花园小矮人,身高刚好,不像是小孩,似乎住在我们……这附近。

你是觉得他有侏儒症吗。

……

那位是矮人族。你床头那排花园小矮人的种族。矮人族比你想象中要高吧。

的确是这样……

下午才要去跳蚤市场,他们的早餐将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开端。楼上的手机响起了接收邮件的钢琴乐片段,一封来自学校。下一波又到了开场时刻。

另一封署名,Armin。

没什么一帆风顺。

利威尔脊背下弯,轻巧地穿过鞋带打了一个结。一双纯黑的马丁靴,分不出男女,效果很好地显出他被牛仔裤包裹的双腿。他对它怀抱有异样的滋味,落目那程亮的黑色皮革之上,看久了会产生错觉,如街头一位画家说的相似:上面似乎开着圣白的曼珠沙华。

所有的黑漆似是都与那朵既纯真又妩媚的彼岸之花牵系。

如何成莲。他细思无数次,不再追究成与不成各自寓意什么,不再在乎那与自己细细相关的琐细。既提之,那便顺其自然。转出拐角,又是跳蚤市场的热闹奔放,货物缺少古董商人的精心呵护与打磨,反倒有类似浮世绘的往日气息。沾染俗世尘埃与家庭味道的旧物,才能融入人们的生活;价格高昂的器具,那不过是花钱的游戏。它们本应在博物馆里沉睡。

当然也有其他。艾伦显眼的白色外套让利威尔轻而易举地在人群中找到他。那是在中国人的小吃摊子,贩卖着与日本人做的完全不一样的春卷,要更入味,食材也不一样。陌生食物的诱惑力对于年轻人非同小可,更何况是对一个刚刚调理好身体、胃口更好的年轻人。他付款后即刻咬了一口,吞下去后脸上浮现满足的神情。

是利威尔最欣慰的表情。只要知足便是福,在这个算是和平的年代……奇怪的念头。他附在艾伦耳边,耳磨厮鬓。你跟老板娘说很好吃,想要多买几个。

小说相关章节:且以永日【利艾】且以永日【利艾】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