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subsume ii

在寢室外的走廊，走到底有個洗手間，它僅僅只有一個入口，沒有標記是男用還是女用的洗手間。在基地裡頭，所有洗手間都沒去區分男女，可以解讀為男女共用，但在絕大多數船艦都是女性的地方來說，分類實在毫無必要。

推開門板，左手是用隔板一片片組成連續的隔間、右手是一個接一個的洗手臺。伊8站在洗手臺前，把水龍頭的水轉到最大，毫不猶豫。

唰…唰…水濺了到處都是，伊8用粗暴的在水槽裡搓揉自己的手。

「洗不乾淨。」雙手都被她搓到發紅，但她卻無法停止這個行為。能讓行為停止下來的機制，即使還殘留在她的腦裡，也徹底的失去功能。

在勉強稱為洗手的過程中，伊8不經意的抬起頭，瞧見了架在水槽上方的化妝鏡，在鏡中的人眼鏡沒帶好，歪了一邊。

伊8凝視鏡子裡的人許久，雙手漸漸的停住搓揉的動作。她發抖的收回手，一隻手的手指輕輕的往鼻樑上碰去。

眼鏡被這一碰，掉進了盛滿水的水槽，水龍頭的水正直沖著眼鏡，那種水量很可能會沖壞它。

「喂…」伊8向鏡中的那個人喊起一聲，她認不得鏡中的人，她的臉孔對伊8是陌生的。失神且放大的青綠瞳孔、沒經過整理的散亂金髮非常勉強的塞在帽子裡，狼藉的模樣像剛脫離戰場。

啪！伊8把自己的手貼到鏡子上，歇斯底里似的對鏡子裡的人怒吼。

「洗不乾淨啊！全洗不掉啊！你看到了嗎？連臉上都是啊！」鏡子裡，那個人的臉頰有好幾塊血跡。不是她受了傷，血全是別人濺上去的。

「這全是人類骯髒的血啊！」在她的周圍滿滿的都是鮮血，猩紅色的斑點從地板蔓延到泳裝，染紅了純白的長襪，一具具被隨意棄置的人類屍體，橫躺在她的腳邊。

每個屍體的腹部都被挖開，共通點是頸部以上的頭顱全都不存在，她是犯下這一切暴行的元兇。

鮮血被吸進地板的排水孔，潺潺水聲與電子合成的雜訊聲相互重疊，一次又一次的在耳邊迴盪。伊8頓時腳軟，在水槽前跪了下來。

「無法實行判斷程序，生物感應器啟動失敗，程序發生嚴重錯誤。」機械式、毫無起伏的語調，低著頭的伊8不斷的呢喃著。

「回天…尚未搭載…重新檢查…回天…尚未搭載…」伊8用手掩住自己的臉，相同的話語則一直在嘴裡重複。

「重新檢查…尚未搭載…重新檢查…」

水槽的排水速度比不過水龍頭的出水量，才沒過多久，大量的水溢到了水槽外頭，像個小瀑布般流到地上。

「回天…尚未搭載…重新檢查…」

眼鏡也被水給沖出水槽，它掉在伊8的腿前。從狹小的指縫間，伊8重新認識那該掛在她臉上的道具，粗魯的撿起它，勉強把它戴好。

「重新檢查…程序…中止，感應器關閉失敗。」伊8再一次體認到她所處的位置是基地裡的洗手間，不是好幾海浬外的南島海灘。在她暫時失去眼鏡的那段時間裡，記憶裡的模糊景色，以及毫無人道的虐殺，都不小心與現實重疊了。扶著水槽邊，盡力撐起自己的身體，站穩以後，伊8關閉了水龍頭。

在臉頰的血跡當然從沒存在過，濺到泳裝上的也不過是普通的自來水。但在大腿之間的私密處，似乎不單單只有自來水，還混進了一點自己的體液。

「我正在，洗手。」兩個張大的手印大剌剌的印在鏡子表面，在水痕後所反映出的人影，伊8終於能成功辨認起她了，那是自己平常的模樣。

「沒有搭載回天，生物感應器失效。是否要除掉他，憑自身意識，我能作主。」回天，是曾搭載於大多數潛水艦的兵器，伊8也是裝備過的其中一員，但早在來到鎮守府前就卸下它了。

每當伊8的眼鏡沒掛在鼻樑、要是鏡片沒去扭曲自己的視線，她的身體便會不聽使喚的去檢查回天，並會連帶裝備回天時的記憶，一同填滿她的意識。

回天只要裝備上去，與生俱來的判斷能力會全數失效，存在於全身上下的感應器會瞬間喪失功能，回天有辦法取代一切，支配起整個身體，自身的意識會被徹底抽離，但雙眼所見的現實卻會被老老實實的記錄下來。

「化為旁觀者，看著自己的身體，任意行動，無法操作。」自認比一般的船艦還要懂更多知識的伊8，也摸不透回天擁有的功能。她有想找關於回天資料的念頭，但似乎都被刻意抹除，在鎮守府裡是想找也找不到。

「maruyu很像人類，卻無法判斷，他是否為生物。」拔除回天以後，伊8有了無法關閉感應器的後遺症。其中，生物感應器徹底損毀，她不再有判斷生物的能力，當然無法再判斷對象是否為人類。

伊8把後遺症看做是自身的缺陷，唯有克服缺陷，才能成為海軍想要的潛水艦，不然潛艦只剩下解體一途，她如此深信。

「很髒，還是男生。」一想到maruyu，伊8在猜自己身上的回天要是還在，她會對maruyu做出何種行為。

她早在maruyu進門時，就知道maruyu是艘男生的潛水艦，但她在那時刻意不說。

「很好…需要再觀察，還有測試。」幾經思考得到的結論是，伊8自己也無法預期。她舔了舔嘴唇，手掌還是沒洗到她認定的乾淨，但再洗下去沒意義。在肚臍周圍被弄溼的泳裝緊黏著身體，出於潛艦的原始設計，伊8不排斥這種觸感。

伊8撫摸泳裝濕掉的部分，手指緩慢的往下，到了大腿時停止。充斥在兩腿內側的溫熱液體，那絕對不是自來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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