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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颜,2

[db:作者] 2025-06-18 10:29 5hhhhh 2090 ℃

  巧儿点头答应。

  龙生走后的第五天,一起外出的伙计气喘吁吁地闯进裁缝铺,他一开口就说掌柜的出事了。龙生是在进货回来的途中遇上蒋大头的,船在荡中无处可逃。伙计带来了土匪蒋大头的话。蒋大头说他会留着掌柜,像贵客一样把他供在那里。

  要人就要老板娘自己赎人去,别找那些警察,蒋大头知道了,立马撕票。

  巧儿不说话,扶着门框子,她回想起了蒋大头那锋利的眼神,凶恶的表情,但她却并不觉得怎么害怕。快到打烊的时候,整条街上都知道裁缝铺里出的事。

  巧儿拿着首饰与房契到当铺的账房里当出了钱,而后离开镇子朝土匪的老窝走去。

  土匪的老窝藏在这芦苇荡中,浩瀚就像是海洋,无边无际,却又波澜不惊。

  伙计载着巧儿换乘了三条小舟,才被人带上一个长满芦苇的湖滩。季节变换此时的芦苇都已枯萎,毫无生机地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响声。蒋大头穿着一件缎面的衬衫,外面披了件黑色大衣,右手托着一个水烟壶,贪婪地吸吮着。他站在芦苇棚下,就像一个威镇四方的将军站在他的军队前,藐视一切。蒋大头看着手下带巧儿来到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说,你一个小娘们怎么打扮得像个男人?

  巧儿第一次来到贼窝,在下船的一刻就恍惚了,不知置身何处,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像惊醒一般,举起手里装着钱的包裹,说,我是来赎我男人的。

  蒋大头点了点头,抬手一指不远处的小木屋。

  推开小屋的门,巧儿发现这是土匪们的牢房,但更像是一家杂货铺,里面应有尽有。龙生则被五花大绑着,跟所有的肉票一样,蒙着眼睛,嘴里塞着破布,身体上满是伤痕。旁边则站着一个彪形大汉,手中拿着一根皮鞭,不停到喘着气,象是刚刚动好刑。

  巧儿两手紧握但仍然不动声色地盯着蒋大头看。蒋大头却垂下眼睑,笑了笑,对龙生说,兄弟好福气啊!你女人拿钱来赎你了。你放心很快我就放了你。蒋大头缓缓吐出一口烟,又说,不过你女人不能走,老子还要收点利息!

  龙生疯狂的扭动着身子,嘴里发出含糊的声音。可惜没有人听见他说些什么。

  巧儿知道龙生担心自己的安全,自己又何尝不是呢?毕竟人心是肉长的,他对自己的好自己是知道的,见他被人毒打,自己不会难过才怪。

  这天晚上,巧儿就跟蒋大头上了床。每个来到这里的女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都得跟蒋大头睡觉,然后是他手下的兄弟,大家都满足了再换乘小舟被送回来的地方,带着她们要赎的人或是货。这是土匪道上的规矩。用蒋大头的话说这叫雁过留毛,人过留种。然而,这次有点不一样。

  房间中,两人赤裸相对,蒋大头嘿嘿笑着他那只粗手已经扫过巧儿滑嫩嫩的大腿,往她底裤里伸了进去放肆地摸起了她的美臀来。

  “别,不要这样,求你……”巧儿虽然已经承认了这个现实但是潜意识中还是对这个匪首占有自己的身体十分反感。她连续挣扎了几下,两条白嫩嫩的美腿左右摩擦着,却让他的手伸得更里面了。“我已经有丈夫了,不能……嗯哼……”

  巧儿忽然说不下去,全身忽然一软,之后“滋唧”一声,他的手指已挖到了巧儿的小穴里。

  蒋大头这时一边用手指抠挖着巧儿的美穴,一边玩弄着她的一对美乳。巧儿的美乳仍然是那么高耸尖挺,红色的蓓蕾散发着无穷的诱惑力。现在那双玉乳完全露了出来,还发抖晃动着,引的蒋大头忍不住要揉捏它们。

  巧儿又低声闷哼着说:“不要……求你……啊!”她已经全身无力,这种软绵绵的求饶起不了什么作用,蒋大头已经把巧儿反过身来,让她伏在床上,把美臀高高翘起。

  蒋大头在巧儿的穴口沾了点淫液,放到嘴边不停的舔吮,如同在吸食琼浆玉液一般。之后他便掏出他的大肉棒,哇!那阳具粗如小孩的胳膊,张牙舞爪着,令人惊异!

  蒋大头一手扶住巧儿的肥臀,一手握住自己的大肉棒,在巧儿的穴口摩擦了几下后,从她的美臀后面捅了进去。蒋大头笑着说,我可是闻名遐迩的枪王,今天让妹子尝尝味道。说完一挺腰他就开始做起了伸缩运动。巧儿本来就是那种内骚型的女人,现在被这只大色狼奸淫,那情形越加淫靡,她的小穴好像已经有了感觉了,随着那色狼的抽插淫水直流,还主动扭着纤腰配合他的奸淫,蒋大头把她的纤腰按着不停摆动,粗壮的老腰不断向她的两股间挤弄进去,那根大肉棒已经深深地插进她的小穴里,他剧烈的动作,还把巧儿的两个乳房也弄得前后晃动起来,而且频率也在不断加快,很快床单上已经沾满了两人的体液。

  蒋大头的屁股晃动得越来越快,把巧儿奸淫得张大着嘴巴不停哼哼,津液都顺着嘴巴流了出来,那根大肉棒在她美臀后面又深又重地操着她的小穴,巧儿的小穴被干得翻来覆去,里面粉红的嫩肉依稀可见,穴里的淫水已经被捅得乱喷出来。

  巧儿随着蒋大头的抽插左右扭动,虽然她一心想要克制自己但最终情欲战胜了理智,“哼嗯哼嗯”发出了诱人的叫床声,最初她还只是扭着纤腰配合着蒋大头的淫弄,但慢慢就伸手抱紧他,嘴里微弱地发出:“唔……我要……你……快啊!……”

  蒋大头听见了巧儿的叫唤,一激动猛地把她压在床上,用嘴热情地亲着她的红唇,两撮胡子刮得巧儿隐隐生痛,那细嫩的小嘴巴也被他吻得昏乱,缩在他怀里,任由他摆布。巧儿一边抖动着长发,一边娇哼着:“抱紧我……唔……再快一些……”赤条条任由蒋大头凌辱。

  蒋大头在巧儿雪白滑嫩的肌肤上不停探索着,又摸捏她的乳房又逗弄她的小穴,弄得巧儿娇喘连连,他的嘴巴从她粉颈上一直亲到她的乳房上,一路上都留下了他白花花的唾液。当然他最依恋的还是那红盈的乳头,蒋大头用力吸吮着,还不时用牙齿轻咬。

  巧儿被蒋大头这一弄,双颊越发绯红,媚眼如丝,小嘴抖动,蒋大头也欲火高涨,巧儿见他那根大肉棒又高高的翘了起来,马眼已经分泌出了液体,知道征伐又将再次开始了。这次她没再反抗,被挑动的欲望已使她也动起欲火来,巧儿反而让他的粗腰压进自己的玉胯间,让他那大肉棒钻进她两腿内侧和她磨着擦着。

  蒋大头的粗大手臂拉着她的腿弯时,她没有反抗,就给他扯开,蒋大头伏在巧儿身上,粗腰向下一压,“扑哧”一声,弄得她全身乱颤,脚尖伸的笔直,嘴巴失神地叫了起来:“啊…我受不了…你快插爆我了…”

  巧儿竟然这样被蒋大头大力干着小穴,连续抽插几十下后,她已经娇哼不已,两条雪白可爱的美腿主动地翘起来,夹着蒋大头的粗腰,还把自己的屁股努力往上挺,让他那根大肉棒能全根插进她的小穴里。

  蒋大头压着巧儿干了千百下后,就坐了起来,把她两腿曲起弯在她胸前,如此一来粉嫩的小穴就高高翘起了,蒋大头那根大肉棒可以以打桩式正上面插进抽出。

  蒋大头插了一阵后放开她双腿,用手扶住大肉棒调整了位置后对准那淫水淋漓的小穴口,再度将肉棒给塞了进去,两手抱住巧儿丰盈浑圆的美臀,开始缓缓顶送。

  全身瘫软无力的巧儿小穴再度受到袭击,樱口一张,动人的呻吟声绵绵而出。

  此时她的嘴却被蒋大头顺势吻住,舌尖伸入口内一阵搅动,再也说不出话来,只急得鼻中哼哼急喘,两手不断在粗腰上摸索。蒋大头顺势深深一顶,将龟头顶住穴心一阵碾磨,一股强烈的酥麻感袭上巧儿心头,她再度无力的瘫软在床上,任凭蒋大头肆意的顶送捣戮,只剩口中无意识的传出阵阵令人销魂蚀骨的娇吟声。

  蒋大头在巧儿的小穴深处不停的抽插磨转,同时右手在其胸前玉峰蓓蕾磨擦挤压,一阵阵酥麻快感,不停的冲击着巧儿的神智,渐渐的,巧儿摇摆着纤腰,樱唇半闭媚眼如丝地发出娇婉淫荡的浪啼:“啊……怎么会……啊……好舒服……我……要尿出来了……“

  蒋大头此时也已成强弩之末,他将大肉棒顶着秘洞深处,用两手捧着巧儿的美臀如推磨般缓缓转动,压抑良久的舒爽感有如山洪决堤般汹涌而来,他施展出最后的绝招——狂风暴雨般的狂抽猛送,插得巧儿全身乱颤,口中不停狂呼浪叫:“啊……啊……我死了……要丢啦……”

  只见巧儿玉腿一蹬,全身一紧,两手死命的抓着床单,小穴深处一道炽热的淫水狂涌而出,蒋大头也一声巨吼,一股滚烫的精液狂喷而出,如黄河泛滥般灌满了巧儿的穴心深处,烫得巧儿全身抽搐两眼发直,浑身不停颤抖。

  蒋大头翻身下来后,表现出异常的温情与缠绵。他抱住巧儿,一只手臂让她枕着,另一只手张开五指插进她的长发中,一下一下慢慢地梳理着。蒋大头贴在巧儿的耳垂边吹了口气说,我要娶你。巧儿却像没有听见一样。蒋大头使劲摇了摇她,又说了一遍,听见没有,我要定你了!给我当老婆。巧儿这才睁开眼睛,看着他,不说话。她的眼中似有点点泪光在闪动。蒋大头叹了口气,头发里的那只手滑到了她粉嫩的脖子上,在那里轻轻地抚摩着。他闭上眼睛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你总不会是想等当上了寡妇才肯嫁给我吧?我可以等,他就……

  半个月后,龙生的伤已经逐渐好起来了,这段时间对于龙生来说是异常难过的,巧儿没有来看过他一次。他想念自己的妻子。

  这时蒋大头走了进来说,好,你的伤势已经好了,可以走了。龙生没挪步,而是扭头望着站在门口的巧儿。巧儿裹在一件黑呢大衣里,灿烂的阳光贴着湖面反射进来,照在她的脸上,晃晃悠悠的。蒋大头又说,你的货我已经都放在船上了,一件不少。龙生还是没动,他目不转睛的望着巧儿,似乎竭力想在她脸上找出点什么来。蒋大头扬手在屋里虚指一圈,继续说,这里有的你喜欢能拿多少,你尽管拿。算是我的礼物。

  他喜欢这里,不想走了,他想一辈子留在这里,为你卖命。巧儿忽然开口了,她慢吞吞地说着,裹紧大衣向门外走去。

  卖命他也配,我看就在湖边搭个裁缝铺,给那些落水的笨蛋做寿衣去。蒋大头猖狂的笑声从她身后传来。

  巧儿臃懒地靠在门框上,看着龙生从里面出来,他弓着身子走得既急切又平缓,像是这几步路已经耗尽了他一生的精力。巧儿慢慢从大衣里伸出手,把那包钱递到龙生跟前。巧儿说拿着回去,娶房媳妇好好过日子。龙生张了张嘴,他看到巧儿眼里有种雾霭般苍凉的颜色,不禁震动了一下,悲凉地一笑,独自走了出去。巧儿收回钱笑了笑,又说,没什么的,活着比什么都好。你保重!

  龙生点了点头,最后看了巧儿一眼,朝着停舟的湖边走去。

  这时,蒋大头迈着大步走了出来,看着龙生的背影,对巧儿说,我看过皇历了,今天就是个好日子,宜嫁娶。哈哈!我的美人咱们正式拜堂成亲吧!

  可是不久后,比婚礼来得更早的是日本兵。镇长领着日本人杀了过来,此时已是黄昏,一路上残阳如血,风声鹤唳。土匪们还沉浸在喜悦中,殊不知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战斗进行的很快,不到一顿饭的工夫,湖滩前的交战就以土匪的惨败告终。他们扔下十几具尸体,仓皇逃入芦苇丛中,就像一伙受惊的孩子。但日本兵没有穷追,他们点燃芦苇与船只,再用机枪向里面不停扫射,然后就是掠夺。“三光政策”被他们运用的娴熟自如,日本兵把屋里有用的东西都搬到小轮船上,再把所有的屋子点着火。龙生在熊熊的烈火中叫喊着巧儿的名字,他四处寻找着自己的妻子。可是,他看到的只有屋顶坍塌时溅起的冲天火焰。

  初战告捷之后的日军猪头小队长十分高兴,搂着镇长的肩,竖起大拇指一连说了三声:哟西。镇长看着那血腥的场面却难过的要命,他像个刚从噩梦中惊醒的孩子,不停地哆嗦着。翻译慌忙上前,一拉他,说,还不谢谢太君。

  镇长颤抖地说,谢谢皇军!谢谢太君。

  日军队长看着呆若木鸡的镇长,点了点头,说,哟西。

  转眼间又是一年的秋天,整个湖滩上已经看不到丝毫烈火焚烧过的痕迹。秋风从波光粼粼的湖面吹来,卷起漫天的芦絮如雪花般的飞舞。巧儿已经产下一个女婴,那孩子是蒋大头,但是蒋大头没有娶到巧儿,芦苇荡中的那场大火烧了三天三夜,蒋大头就死在了里面,跟那些一望无际的芦苇一起化为灰烬。

  那天,蒋大头以为日本兵会穷追不舍,他拉着巧儿的手拼命向前跑,可呼啸而来的子弹与四处蔓延的火焰让他们无处躲避。为此,蒋大头扔掉了火枪,连鞋子掉了都顾不上去捡,就知道拉着巧儿的手,几乎是拖着她在前行。巧儿是实在跑不动了,体力已经透支了。她猛地挣开蒋大头的手,倒在地上说我不行了,她再也跑不动了。蒋大头喘得更厉害,说,你会被烧死的。

  巧儿用力摇头,说,我宁愿烧死,那也比跑死好。

  你死了,我娶谁去?蒋大头笑了笑,说,我来背你。

  说着,他伸出手想拉巧儿,可手到一半就停住了,人晃动了两下,慢慢倒在巧儿身上。巧儿扶他时竟然摸到了一手的血,才发现蒋大头身上的黑缎长衫早已被鲜血浸透。一颗子弹不知何时在他肋下穿了个大窟窿。

  匪首蒋大头就这么死在巧儿身旁。他在临死之前用尽最后的力气伸手指了个方向,让巧儿快跑。他说逃生的船就停在那里。可是,巧儿没动,她的手上沾满了蒋大头热乎乎的鲜血,她根本没有力气推开身上这个男人。垂死的人是那样的沉重。巧儿想不到自己会跟这么一个男人死在一起,这场大火会让他们的骨灰一起融入泥土。死而同穴到是一点也没错的,蒋大头这时把嘴凑到她耳边,说他的钱都埋在了他们睡觉的床底下暗格里,他让巧儿挖出来,回家去,好好过日子。

  蒋大头说完把头埋进巧儿柔软的怀里,过了很久才抬起脸,看了眼火红的天空下那娇媚的容颜。最后颤抖的说,可惜我没福气娶你。

  短短的语句包含了这莽汉的深情,这是蒋大头留在世上最后的一句话。后来是赶上来的土匪们背着她找到那条船,一直到船驶出很远,巧儿还在回头看着那片染红天边的火光。她的耳边只有一个声音在回荡——可惜我没有福气娶你了。

  七天后,湖滩上的浓烟尚未散尽,焦灼的泥土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踩在上面依然烫得让人脚底发疼,这一船人却回来了。他们一踏上湖滩就在废墟中疯狂的翻找他们的亲人、朋友,可是一切都是徒劳的,人已经烧成了灰烬,带着灼热的烟火气息,在风中被吹散到各处。悲伤与绝望使这些男人第一次感受到无助,他们哭泣之后抹了抹眼泪眼睛在彼此脸上问讯,最后都把目光落到巧儿身上。

  这时的巧儿脸色依旧苍白,她的身上还带有蒋大头的鲜血,这使她的神色看上去妩媚中带有几分狰狞。巧儿说送她回去吧。男人们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由谁来作这个决定。于是,巧儿就劝说他们一起回家吧,回到家人孩子身边去。而这些男人们颓废地一个个蹲在废墟上,就知道抱着自己的脑袋。有的说还能回哪里去呢?也有的说,大伙儿是活不下去才走这条道的。巧儿看看这些人,他们就算回到家里,还能种田,还能打鱼吗?她摇了摇头,他们似乎除了打劫跟抽大烟,什么都干不了。一切似乎在冥冥之中有了预兆,向着既定的方向前进着。

  几年过去了,巧儿很快成为附近一带最霸道的匪首。她放任手下肆无忌惮地抢劫,只有平民百姓不抢。不光是商船,就连日本人与国民党的运输船也不放过。

  她仿佛就是水面上的女王,谁都不敢忤逆她的意思。她对手下的匪人们说,做强盗的也要知道为谁而活。

  巧儿决不会想到,此时的龙生已身处百里外的天荡山区。日军的大扫荡开始后,战斗从白天持续到夜晚,又从夜晚打到天亮。龙生逃了出来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他的妻子消失在火海,而他却无能为力。饥饿和疲劳冲击着他,终于他倒下了。

  龙生醒来时已躺在担架上,正被抬着穿过一片山林。他抬头望去竟然是几名八路军战士救了他。他问战士这里是什么地方?战士说这里是天荡山,他们已在路上行军了两天。龙生说,我要见你们当官的。

  部队的领导是个连长,那是个满脸胡子的男人,他的灰布军装上沾满了尘土与血污。他拉起龙生的一只手说,不要说话,好好养伤。

  我非说不可。龙生说,谢谢你们救了我!我想参军。

  连长说,可以,但是你参军想干什么呢。

  龙生说,我想报仇。

  连长低下头去沉吟了一会儿,可等他仰起脸来时,目光已经坚定如铁。连长说,战争就是这么残酷,这笔账得算在日本鬼子头上。你参军可以但是光想报仇可不行。不久后我会明白的……

  战火绵延的很快,日本人终于耐不住性子对巧儿的队伍发起了致命的攻击。

  在突围中大家被冲散了,巧儿在距王堂镇十里之外的刘家村安顿下来,这是她在逃亡的途中忽然下的决定。她衣衫褴褛,怀抱着女儿,就像一个在战争中家破人亡的年轻寡妇,而收留她的恰恰是一个年迈的寡妇。巧儿花了几块大洋就成了她的远房侄女,走投无路从家里投奔而来,每天跟着她在院子里学编竹篮,却从不随她去镇上叫卖。巧儿决心再也不踏上镇子半步,就这样在这个夯土围成的小院过完她的下半辈子。

  时间和环境让巧儿很快成为一个乡下女子,她的皮肤日渐粗糙,而竹篾使她的十个手指布满了老茧,象极了农村妇女。她把船上带来的金钱深深地埋在床底,等女儿长大后,她要用这些钱造一幢大房子,再用它们去给女儿招一个上门女婿。

  现在,巧儿只想女儿一天天快高长大。

  这一天,巧儿还是去了镇上。抗战胜利的消息从一个卖油郎的嘴里传来,但村民们并没流露出多少激动的神色。兴奋的是孩子们,呼喊着、追着卖油郎一路跑向村外。

  过了两天,巧儿终于找到钥匙打开了库房,用里面的谷子给乡亲们作了补偿。

  刘家村的大伙儿对巧儿感激涕零,而且还充满了敬畏之情。然而,解放军的工作组一驻扎进村,马上就有人举报了她。作为匪首巧儿被关在她自己的库房里,她想了整整一个晚上,就是想不明白,乡亲们怎么也会像土匪一样忘恩负义。

  战士们很快控制了这里,巧儿被押解到王堂镇上,关进镇公署的后院里。这里现在成了解放军的军委会,每天都有穿着制服的军人在院子里走动,来提审关在每间屋里的人。提审巧儿的总是一对年轻男女,比较起来还是那个男的态度要更好一点。他喜欢一手撑着头一手象夹着香烟一样夹着铅笔,对巧儿说,慢慢说,不用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而那女的就只有一句话,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巧儿端坐在一张板凳上,一五一十地交代,这是她平生第一次那么专仔细地回顾自己,许多往事说出口后自己都有点难以置信。当她说到用刀杀死匪霸时,好像双手还沾满了鲜血。巧儿不停地在麻布衫上、大腿上摩擦着掌心,举目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忽然偃旗息鼓不说了。她的眼里含着泪。

  半个月后,巧儿被押往县城的监狱,那里关着土匪、特务、强盗与国民党军官,却很少有女人。每天放风的时候,当她迈过长长的走道时,许多眼睛在铁栅栏后惊异地看着她。巧儿被关在三楼一间狭小的单人牢房里,每天除了两顿饭,再也没有事情来打扰她。牢房的窗外正对着操场,犯人们在那里出操、散步、学习。冬天很快来临了,雪白的六角型花瓣从窗口飘进来,落进巧儿冰凉的手掌里经久不化。

  大年夜了,解放军同志给巧儿添了几道菜吃,她不顾形象地把一碗猪肉炖粉条吃得干干净净。说实话她已经很久没吃过这么鲜美的食物了,吃完了还捧着碗用舌头舔着。午夜刚至,牢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看守在门外点了她的名,让她马上穿上衣服,出来。巧儿不禁傻了,心中的伤痛让她失去了表情,整个人仿若一下子老了十岁。她早就听说,许多犯人都是在深更半夜被拉出去枪毙的,而且往往在死前都会有好吃的,难道那是……

  你的事情已经弄清楚了。一位英姿飒爽的女解放军干部说着,口齿十分清楚。

  但是巧儿却怀疑自己的耳朵,睁大了眼睛,一脸的糊涂。

  解放军同志看着巧儿笑了笑,拿起桌上的一叠材料晃了晃,又说,明天你就可以回家了。

  回家,这个词语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巧儿仍然神游太虚,不知所措。

  这里有释放你的公文。解放军同志说着,把一张纸递到巧儿手里,有位首长证明了你的历史。

  好长时间,巧儿的眼睛都没有离开过那张公文,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可以离开了,她是土匪该被他们拉出去枪毙的啊!可是现在她竟然可以回家了。这幸福的从天而降反而让她失去了方向。

  解放军同志走过去握住了巧儿的手说,大姐,你受苦了!不过现在你自由了,明天会有人送你出去。

  谢谢!请问是哪位长官证明了我的历史呢?我想谢谢他!

  这个…我也不知道,好了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

  是长官…哦,不,是同志!巧儿向她鞠躬语无伦次地说着,然后转过身像断了线的木偶一样低着脑袋走回了牢房。

  那夜她难以入眠!

  回来了!我回来了!巧儿回到刘家村时已近黄昏,天上下着小雪,村庄一如既往地寂静。这是解放后的第一个春天,巧儿老家那四亩五分地早已分给两户人家,那个大院子成了工作组的办公室与食堂。

  是啊!回来了可这已经不是自己原来的那个家了,一切都不一样了!没有谁想着她,还是离开这个伤心地吧。

  巧儿再次深情望了望而后沿着原路离开了村庄,她在雪地里不停地走着,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黑色逐渐占据了整个空间,风止了,雪也停了,天地间仿佛无声无息。光明在何处?巧儿以为自己会冻死在这个残酷的雪夜里。她浑身发抖地蜷缩在废弃的茅草屋里,不停哈着气暖手,她想生火取暖却连生堆火的火柴都没有一根,似乎整个世界都抛弃她了。

  不知过了几天,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出现在青河镇空旷的街道上,她左手拿着一根木棒,右手提着个破碗在街上讨饭。她长久地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艰难得抖动着手,嘴里依稀可以听到“给点吧”的声音。这时一辆军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上走下了一位三十上下的青年。他的唇上有着一抹胡须,鼻梁上还架着眼镜,一股儒将的气息扑面而来。他走到巧儿身边把她扶了起来轻轻地说我终于找到你了!

  巧儿木然地抬起头,眼框中猛地发出一道精光。是你!!!

  两人坐到车里,那男人向旁边的警卫员道,小许到大院吧!

  是!师长。军车迅速向目的地驶去。

  风从大院外面吹进来,屋子里却异常的暖和,中央的炭盆里飘起一串火星。

  龙生深情凝望着坐在凳上的女人。好一会儿,他慢慢地走到她身边,每一步都好像跨越了千山万水那样。时间似乎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终于他拉起巧儿的手,一直把她拉到炭盆边,说,先暖暖身子吧,我给你做饭去。回答他的只有那盈盈的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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