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香

「吉良先生，你觉得我的画，画得如何？」

我坐在画架前，继续努力地往着画布上涂抹上颜料。丙烯的味道让我的鼻子忍不住抽动起来。对于颜料的气味，直到我多次造访吉良吉影的画室后，依旧不大习惯。当那股气味直冲我脑海之际，我唯有能做到的，大概只有屏住呼吸，将精神集中在吉良吉影身上，或者他所创作的画作上，或者我现在所乱涂乱抹的画布上……

「很不错啊。」金发的艺术家站在窗畔，凝望着远方。阳光洒落在他的金发上，闪闪发光，就像是里面点缀着明星。吉良吉影的名气，我是知道的，他创作的一幅画作可以卖到50万日元以上。不过此时他的视线并无落到我的「作品」上。

我发现他此时有些心不在焉，心里不禁芽生出了细小的愠意，它们骚扰着我大脑的语言中枢，迫使着我说出那样的话语，「不知吉良先生你读过『香水』这本书没？」

「『香水』？」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远处。但语调中上扬的尾音却让我觉得他对此来了点兴趣。

我看过的书并不算太多，倒是『香水』这本书一直印在我的脑海之中，久久挥之不去。自从得知吉良吉影热衷于「手」，并且喜欢杀害拥有美丽的手的女性，而我成为了他的秘密共犯之后，『香水』这本书的内容就一直烙印在我的脑海之中，经常浮现出来。

「川尻君，这本书，我是读过的。」吉良总算把他的视线转到了我身上，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庞上，「多年之前读过，现在只记得格雷诺是个天才。」

格雷诺，『香水』这本书的主角，谋杀了26个少女，只因他游历遍了千山万水，追求过无数香气，花香林臭，体味气息……最终才发现少女的体香才是世上最美妙的香气。

我想起吉良曾告诉过我，他学习画画的经历。自此为止，他追寻过无数只手，杂志上的、雕塑上的、照片上的、男人的、老人的、幼儿的……但最终却发现最美妙的手存在于年轻女人身上。她们手指纤长，手心有肉，手背棱骨分明，指甲晶莹剔透，点缀上红色甲油，简直美不胜收，令人心生欲望。为了描绘与占有这些最美丽的手，他已经杀害了超过20个女人，把它们的手当作自己的女友与模特儿，不仅仅描绘它们，并且还用这些最美的手的一部分，构成自己的画作的一部分。待到它们腐烂之后，他才恋恋不舍地将它们抛入冰冷的海水之中……

——这就像是格雷诺啊。『香水』之中那个天才般的谋杀犯主角。

我忍不住把吉良的身影与书中的格雷诺重叠起来。他热爱女人的手，如格雷诺一般杀害了那么多个女人。格雷诺因杀害少女而身上散发异香，而吉良的手，如钢琴家的手一般美丽，比他杀害过的任何女人的手还要美丽。

「我记得故事的结尾是，格雷诺使用了那瓶香水，身上散发着独特的异香，即便他逃过了死刑，却在臭气熏天的巴黎城中，被那些因他身上散发的香气所吸引的盗贼、流氓与妓女杀害，最终落得被分食的局面。」

吉良听到我这么说，面上并无表情，但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冷汗从他的额上流落下来。他是我的半身，我们的命运一心同体，若是他死了，那么我大概也会落得同样下场吧——想到此处，我不禁心生战栗。大抵，我们的结局会是在某个未知的地方，被无数人，用无数只手扼住脖颈而死吧，然后再由那些手引导我们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中吧。

「其实，吉良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作为秘密共犯的我们，会有一天，就如格雷诺一般，由于过分喜爱手而被手拉入地狱呢？」

我从画架前起身，看着满头冷汗，脸上转白的他，走到他的面前，将嘴唇叠上他的。当我松开他的时候，露出了生平之中第一个恶作剧般的笑容，

「至少，在我们被手拉入地狱之前，还是享受一下在人世间仅有的欢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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