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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 章六

[db:作者] 2025-07-06 19:19 5hhhhh 7860 ℃

《夜》

【章六】

雪渐渐大了起来,白色一寸一寸地在神殿的深色屋檐上蔓延,这座城池仿佛只剩下了冰与雪。

死寂的街道,空荡的祭坛,积雪覆盖了所有鲜艳明丽的色彩。

但神殿的最深处,还隐隐约约透着一线温暖的火光。

沈夜躺在柔软的被子里,入睡的容颜安宁而平和。先前在结界边昏厥之后,初七便将他带回了寝殿,许是原本身体就已经透支,伏羲神力的反噬又引发了神血固疾,即便初七一直在输送灵力帮助对抗,人还是昏昏沉沉的醒不过来。

可是他睡得很安稳。久违的沉眠之中,没有任何梦境来打扰。

那平静的呼吸声是寝殿里唯一的声响,一下,又一下,随着轻轻摇曳的烛火,叩在另一颗沉默的心脏上。

直到中天那轮皎洁的明月也倦了,意兴阑珊地向西沉沉坠去,昏睡着的人才积攒起了足够的精神。沈夜的睫毛微微颤动,终于告别了这场长长的睡梦。

刚刚睁开的眼睛视野还不太清晰,最先描绘出的景物是搁在床头的面具,冷硬的线条泛出金属的光泽,独眼的机括沉默地与他对视。沈夜的意识还有些迟缓,却下意识地偏过了头,不想看到这张冰冷死板的面具。

动作的同时,垂在床上的手被一股轻微的力道带偏了两分,沈夜怔了一怔,思维和感知慢慢清晰起来,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正被人握在掌心。顺着力道的方向看去,久违的黑色身影微微低头,在床边恭敬地半跪下来。

“主人。”

沈夜看了他许久,一直没有出声回答,最后视线慢慢滑落,停在了两人仍然交握在一起的手上。

掌心里,一条散发着微小凉意的细流正涓涓而入。通过他们相贴的肌肤,初七的灵力正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灼烧的灵脉,带着些小心地在肺腑间游走,将那些因反噬和灼烧而起的火星一点点抚平掐灭。

沈夜不开口,初七自然也无从多言,寝殿里一时静默下来,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初七略微抬头,觑了一眼沈夜的表情。那脸上没什么情绪,显得冷冷淡淡的,乌沉的眼睛里一片看不透的深色。才刚醒来一会,他身上那些温和的平静就好像被破开了一般,消失得不留半分痕迹,隐而不发的威严又回到了这个人的周身,恍然如拒人千里。

内敛的目光重新垂落在地,初七抿了下唇,心中略有遗憾,然而更多的却是踏实的平静。

这样的沈夜,才是他所熟悉的沈夜。

先前在结界边的那些温和与顺从、还有对自己毫无保留的接受……那些温柔而坦诚的表现,对初七来说,真的太陌生了。而没有顾忌、直言诉说的自己,对沈夜来说,无疑也是同样。

尘埃落定的那一瞬,他们都不堪重负,防线溃败。长久以来积压和隐忍的情绪脱离了掌控,蓦然爆发,全部激烈而直白地表露在外——毕竟,这一场重逢真正对应的别离,岂止是那轻描淡写的月余时间?

然而,也终究只能是那么一个瞬间而已。

这一个白天,沈夜睡着,而他在一旁守候,随着时间的流逝,起伏不定的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或许是伪装太过漫长而持久,以至于这样的沉默如今已然成为了他性格的一部分,初七自问不可能因为一瞬间的情绪决堤而立刻变回数十年前的自己,何况时间变化人心,他如是……沈夜亦如是。他们隔阂了太多年,纵然彼此都有心软化,也不可能一蹴而就。

但这些都无关紧要。

初七的视线也移动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傀儡一贯刻板而淡漠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几乎从容。

他看重的事,从来只有一件。

——他留下了。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留在沈夜的身边,而其余所有的一切,都可以留待来日方长。

现下的当务之急,是要养好沈夜的身体。

先前强撑结界,身体原本就已经透支了半月,即便性情坚韧如沈夜,情绪也受到了影响,足见当时他虚弱与不适的程度。而现在,自己只是输送了一些灵力,便也能够感受到从灵脉中传来的灼痛,冲撞的伏羲与神农之力没有丝毫减弱的趋势。沈夜习惯忍耐疼痛,面上几乎不显半分,若不是灵力相连,自己恐怕都不知道他承受的苦楚之重。

初七紧了紧手上的力气,掌心里的手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挣动了一下,初七却没有放松半分,“属下冒犯。如今大计既成,主人心愿已了,还请保重自身。”

沈夜的视线仍然落在原处,倒也没有坚持挣开初七的掌握。他终于开口,低声应了一句,只是声音因为血脉灼烧而显得有些喑哑,

“心愿已了?”

“是的,主人。”

沈夜轻笑了一声,慢慢抬眼,目光落在初七脸上,语气似是漫不经心。

“本座的心愿并未完全实现……你说,是么?”

初七低下头,避开了他的注视,声音依然平静无波,“结界复原,属下已经不可能离开流月城。”

“倒也自信。”沈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那你是否知道,神殿里还有五色石?”

手背上的力气猛然僵住,沈夜还没有反应过来,跪在床边的初七已开始迅速收敛气息,不过一眨眼的时间,连身形都几近隐没了。沈夜心里一跳,下意识地反手扣住了初七的手腕,滚烫的温度令冰冷的傀儡蓦地一颤,才打断了即将成功的潜行。

…………回想刚刚过去的一个半月,沈夜不得不承认,他是真的有些后怕。

“你可真是……”沈夜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头痛地抓着初七的手腕,不让他再次运息,“这算什么?”

初七眉心拧起,试着挣扎了一下,却被扣得更紧。沈夜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因为初七想要后退的动作,他的身体也被不由自主地带着前倾了几分,两人之间的距离有些过于靠近。初七愈发地不自然,却又不敢真的用力强行从他手中挣脱——尽管初七很清楚,此刻的沈夜并没有制住自己的实力。

“怎么不说话?”

“…………”

初七仍是不答,沈夜看着他紧紧地抿着唇,眼睛盯在自己的手上,又倔又固执的样子倒真是令人有些久违的怀念。

自己也没有意识到地,再开口时,沈夜的声音柔和下来了一点,甚至带上了隐隐的笑意。

“无话可说了?”

“…………”

沈夜有些无奈,他能感觉到初七的身体仍然绷得极紧,若是松了手,还真无法确定会不会再次重蹈覆辙。

不过是想逗一逗他,倒好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沈夜摇了摇头,也不再叫初七说话了,自己接道,“五色石是还有,可就算炸出了缝隙,本座也无法撑开能让你通过的大小了。”

初七错愕地抬头,正看到沈夜嘴角微微上扬,是他所熟知的嘲弄笑意,只是这一次不带多少讥讽,倒是显而易见的调侃之色。

……原来只是个玩笑。

初七动了动嘴角,想配合着做出个笑的表情,可试了几次,还是无法牵动脸部僵硬的肌肉。

他不喜欢这个玩笑。

这一刻,他等了太久,久得筋疲力尽。而他所求的,又只有那么一点,所以……无论如何不能够再失去。

沈夜看着初七的脸,在他的印象之中,后来初七已经几乎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又木讷寡言,惜字如金,表露得太少,甚至比自己更惯于隐藏心事。现在也是如此,看上去仍是一张死水般平静无波的脸,但沈夜隐隐约约能察觉到一点微妙的变化。

他不是不懂,这条路初七走得有多艰辛,从始至终的拒绝,或许仅仅只是因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能带给初七一个什么样的终点,因此分毫都不能接受。

其实直到现在,他也仍然不知道他们的终点会是什么样子,可是从今往后,他们终于可以开始尝试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沈夜笑了笑,松开了一直紧扣着初七手腕的五指,方才太过用力,手腕上甚至留下了淡淡的指印。他出神地看了好几秒,放缓了语气轻声道:

“不会再赶你走了。”

初七愣了愣,看向沈夜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分明的不确信。

沈夜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本座何时骗过你?”

初七的嘴唇动了动,忠心蛊三个字都已经挤到了喉咙口,最终还是咽了回去。他重新握上沈夜的手,将温和纯净的灵力再一次送入沈夜的灵脉,又看了一眼沈夜的眼睛,一时无言。

那人的脉搏就这样在他的手中跳动,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搏动的节奏有些虚浮,却是那么真切。

真的没什么可计较的,初七想着,除了握紧这只手的主人,他真的没有任何想要计较的事。

寝殿外的大雪依然纷纷扬扬,而屋内凝固的气氛却慢慢变得轻松而温暖,烛火明快地跳跃着,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在一处,连那黑色的阴影都显得温柔起来。

那些曾经离开过他们的东西,开始一样一样慢慢回归。

“起来吧。”沈夜拉了初七一下,示意他不必再跪着。初七应了声是,坐到沈夜的床边,又掀开衾被一角盖住了自己与沈夜交握的双手。

“这一个多月,你躲在哪儿了?”

初七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慢慢地落在床头的柜子上。沈夜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才注意到那个被自己刻意避开的面具下面还压着几张已经抚平了褶皱的画纸。

“在主人……一丈以外的地方。”初七也看着那几张画纸,上面的图案有部分被面具遮住了,他却只需要看到一个边角,就能在脑海里还原出这些线条完整的模样。其实他一直在沈夜周围,但因为灵力枯竭对方始终无法感受到,那么多天,也只有他下去捡拾这些画纸时离得远了些。

一丈……

沈夜注意到了这个用词,“那日本座去找瞳的时候,你还在蛊室?”

初七没有出声,算是默认,沈夜愣了一会之后十分感慨地叹了口气,“真是胆大。”

初七笑了笑,并不回应这句话。他想沈夜应该是以为他选择了最危险的地方作为最安全的藏匿之处,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他没有料到子母蛊的排斥疼痛会那么厉害,当时拿出母蛊,他能收住自己的气息不被发现就已经是极限了,最开始的几分钟,几乎疼得连动都动不了。之后把母蛊带到了一个沈夜绝对不会再去的地方藏起,远离那里之后才算是熬过了这场酷刑。

可是,很值得。初七安静地看着离他近在咫尺的人,这种疼痛,即便要再剧烈百倍,也仍然值得。

沈夜的手动了动,初七以为他想要拿什么东西,却没想到他捏住了自己袖口的衣料,若有所思地在指间摩挲了一下,“按照这个思路,你是不是把母蛊也藏在身上?”

“……”

他果然不知道子母蛊之间的特性。初七心想,这样很好,如果沈夜知道了,恐怕会心生歉疚,他不希望他为早就过去的事情难过,何况放置母蛊的地方,他也着实不愿同沈夜提起。

初七长时间的沉默将话题再度截断了。

沈夜其实只是好奇,并没有想过要拿母蛊来做什么,察觉初七不愿回答,转念又想到母蛊也算是个和五色石同样“危险”的话题,无奈又失笑之余,便也没有继续追问。初七亦想扯开这个话题,思索了片刻,主动提起了另一个话题,“属下有个问题想问。”

“嗯?”

“那天的字……”初七顿了一下,他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心有余悸,当时真的太巧合了,虽然后来认出了沈夜所唤的法阵只是个传送术,但第一时间真的是被吓得不轻,“后来……主人写了什么?”

沈夜的眼神有点游移,“……你……没看到?”

“没有,”初七说,“属下不敢过于靠近,当时又放了灵力出来,更加容易被发现,所以离得更远了些,没能看清。”

“嗯,”沈夜点点头,“没看见就算了。”

“…………”

沈夜轻笑一声,“真想知道?你可以用一件本座不知道的秘密来换。”

“……………………”

沈夜笑着看初七犯难,眼神却有点迷蒙起来。他能清醒的时间很短暂,神力反噬还在反复,疼痛时不时地扎在神经上,只是说了这么一会话,精神又有些不济。

初七也注意到了沈夜的状态,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仍然滚烫,比过去神血灼烧时还要热上几分。他看着那双复又惺忪朦胧的眼睛,温声说道,“再休息一会吧。”

“嗯……”沈夜的声音已经有些含糊,却还强撑着睁着眼睛,手在初七的掌心小幅度地挣动了一下,“灵力,收回去吧……”

初七顿了顿,垂下眼睛慢慢松开掌心,将自己的手缓缓从被子里抽了出来。

然后他站起来,替沈夜掖好被子,往后退了几步。

倦意来得很凶,沈夜眼睛已经半合起来,却还是看到了这一幕,他露出迷惑的表情,初七只好停下,有些尴尬地解释着,“属下会守在这里的,主人好好休息。”

沈夜有些明白了,他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嗯了一声。初七刚准备隐去身形,沈夜却又拍了拍身边空出来的位置,声音很低,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你睡这里。”

初七像是没听懂似的愣住了。沈夜等了一会没有反应,很是无奈,神思恍惚地想着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刚来这里的第一天……沈夜努力打起精神,想再说几句,然而催促还没有出口,却看到初七飞快地转过身去,传来的声音略带紧张,“我、我去拿被子。”

“那条还在。”

初七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

慢慢地回头,他看到沈夜满脸的困倦,却还眼皮一耷一耷地强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床上那条折好放在一旁的被子,初七的喉间蓦地一紧。

那么久了,他竟真的从未注意过,沈夜的床上一直留着属于他的那床被子。素色的被子被叠得很整齐,即便几十年未曾有人使用,也柔软干净地卧在那儿,陪伴着沈夜度过无数个难以成眠的夜晚。

初七忍着喉咙口那些快要溢出的酸涩,僵硬地铺开自己的被子,躺到沈夜的身边。

等他躺好,沈夜几乎是立刻便睡着了。

烛火熄了,只有清浅的月光洒进殿内,映在沈夜已经沉沉睡去的脸上。

入冬后的夜风有着萧瑟的凉意,有冰雪的气息从开了一丝的窗缝中漏进来,可初七向来冰冷毫无温度的身体上,此刻却染着淡淡的温热,睡在一旁的沈夜还在发热,灼人的温度透过衾被一点一点地烫着他。

他睡不着。

这几十年来,他几乎没有睡过任何一夜,漫长的夜晚如果不是在外执行任务,就是像此刻一般,沉默无声地注视着沈夜。只是那时,他不能像此刻一样离他这么近。

初七不太敢动,所有的勇气好像都在最开始不管不顾地握着沈夜的手时用完了,这个时候他甚至不敢往那个人身边再移一点,只好睁着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过去。

借着浅浅的月辉,初七的目光无声地描绘着沈夜近在咫尺的睡颜。多少年了,沈夜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安睡过,他总是难以入眠,偶尔浅浅地睡着,也会很快惊醒。

初七的思绪有些散乱,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他还尚未完全死心的时候,也曾猜想如果有一天能重新回到沈夜最亲密的位置,他会做些什么来取代没有意义的模仿睡眠,可是随着岁月的消磨,这些零碎的念头也渐渐淡了,和完全死寂的心一起被藏在了最不为人知的角落。

而此时此刻,这一刻终于真的来临,他才得到答案,他过去曾经想过的每一个猜测全都不对,真的睡在沈夜身边的时候,他什么都没有做,只除了……

初七慢慢地停住自己的吐息,彻底安静的寝殿中,只余下了沈夜一声一声的清浅呼吸。

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喜欢听沈夜的呼吸频率。在沈夜失眠的晚上,那频率总是一成不变,刻板规律得好像他那张冰雪般冷漠的脸;而他浅眠的时候,又会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凌乱,仿佛坚不可摧的甲胄下偶尔流露的一丝温柔;再后来……好像忽然有尘埃进了眼睛,初七用力地眨了几下也没能缓解突如其来的酸热,最后只好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再后来,他睡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呼吸频率偶尔也会完全乱掉,就像此刻。

他对这种频率的认知,有过漫长的停滞,现在,终于又有了新的后续。

整整一夜,初七都在听沈夜呼吸的声音。

温度、心跳……这些曾经他迷恋的东西,曾经将他打入深渊的存在,在这个夜晚又回到了距离他最近的地方,随着那一声一声的呼吸,熨帖在那颗已经冷了太久的心脏上。

他什么都没有想,也不想去想。

这条路这么长,这么久,哪怕最后终点上只有这呼吸的细小声响。

为此,千山可跋,万水可涉。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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