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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個不安寧的黃昏，只是，迎來的黑夜卻是意外地安靜。下午學習完畢回家的小路德看見來迎接人數，就知道又有事情發生了。強風吹來了火藥味，以他認知也仍未能分出這氣味到底從何處吹來。

『戰爭……又要開始了嗎？』

兄長的部下這樣回道：『只是馬上就能擺平的小風波，完全算不上是戰爭。』

哥哥形容過，戰場的景象、聲音還有氣味，焦臭得來又有點灼熱的氣味，彌漫在空氣中久久不散。不過他說，更要命的還是屍體的氣味，蛆虫蠕動的景像，不過年少的路德還想像不出有多恐怖……然後，哥哥會叫他在盛夏把生肉放在悶熱的地方，不用等很久就會明白的了。不過那塊肉每次都被管家給清理了，到很久很久後的今天，路德才意識到，管家大概也是「路德派」的人吧？

多可怕啊……雖然他們都是擁護自己的人，但只要想到哥哥的立場，就不由得打從心裡感到戰慄。兄長他是花了那麼多時間心力去對外交戰，然而，同樣的敵意竟在咫尺之間。

『路德大人沒必要去體會這些，因為您並非是為了屍橫遍野的明天而長大的。』

「路德大人，歡迎您回來。」同一名管家接過路德的外套，除了整齊梳好的短髮滲了幾分花白，眼角多了幾條皺紋，那沈靜的表情和小時候所見的一樣。不只是管家，還有其他年長的軍人，那一張張看起來像什麼都知道的臉……現在想起來，也許他們早在盤算些什麼。

那些人大概也只想早日結束這種鬥爭局面，才把希望寄託在自己身上。對長大後的路德來說，通往強大的路，讓國家生存下去的路，並不等於剝削他人的生存權利。日/耳/曼中已有不少人醒悟到這個道理，也有不少人已厭倦了終日戰鬥的生活……

他知道人民在期待什麼。

「有什麼事嗎？為何大人一直看著在下？」

「不，沒事。」

有一刻，他有衝動想問起年少時那句話，當想開口時卻想不到該怎麼問，還有問了又怎麼樣。他的直覺同時在極力抑壓著他，要他裝作一無所知。

「那麼，要吩咐廚子準備晚餐嗎？」

「不用，我不餓……先回房間了，去忙你的吧。」

某種反感令路德很想快點遠離這個人，並不是針對管家，而是整個「路德派」和「基爾派」的氣候。嚴格來說，大家也沒有背叛自己，不是嗎？反倒是偏坦兄長的自己不成熟……想到這裡，路德已回到自己房間。沒有開燈，只有窗外透進的微光。坐在床邊的他，目光落在被擱在茶几上的盒帶上。

「是真實嗎？」儘管渾身只感到沈重，路德還是迫自己站起來，拿起那盒寫著哥哥名字的影帶。然後腦中浮現出羅德里赫為難的臉，說起來，當時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向羅德發怒呢？哥哥一定讓他知道了什麼……自己所不知的真實。所以，他不甘心……自己到此刻還在某種真實之下被保護著：「哥哥，到底你……到底這個國家隱瞞著我的還有什麼？」

至少，這影帶中的內容……也是一部分的真實吧？體內似有一把聲音，在說服自己去窺探其中的秘密。然而，另一股深層的矛盾箝制著他，看了的話就無法再裝作不知道了。

那又如何？連這個也不敢面對的話，還有什麼資格支撐這個國家？

另一把聲音在斥責自己。

密閉的窗只隱約透進晚風的拍打聲，不算擾人卻有點雜亂，宛如無數人在耳邊，七嘴八吞地催促、謾罵、嘲諷……像在輕蔑的說著，看吧……看吧，你有這個野心不是嗎？路德維希，你想要這個國家，想要屬於你的日/耳/曼，而不是基爾伯特的日/耳/曼！

咔！

影帶被重重的擱下，像在暗吼一句「住口」。

路德決定先去洗個澡冷靜一下，緩緩步過昏暗的長廊，看著盡頭牆壁的距離，壁上的花紋的陰影，剎那間似有某種回憶流過腦海。過去哥哥在走廊上奔跑的身影從後穿透他的身體，衝進前方不遠處的浴室。那個晚上，就是他嗅到煙火氣味的那一天……

『哥哥？』

那時，還是個十四歲少年的路德，因聽見哥哥回來而走出房間，卻看見哥哥一支箭的衝進浴室。悄悄跟在後面，只見基爾一頭伸進面盆中不斷用水沖著臉，沖了很久，大概也有數分鐘，可是洗出來的水明明也沒什麼異狀。

最後他抬起頭，瞪著鏡子的自己一臉憤恨：『嘖！髒死了……髒死了……』

平常哥哥就只會對著鏡子說自己很帥，可是這次卻說「髒死了」。

路德完全搞不懂狀況，看著哥哥幾乎要往鏡子槌上一拳，戰戰兢兢的問道。

『臉怎麼了嗎？』

『臉！本大爺的帥臉！』似乎還未從某種打擊中回過神來，基爾撫著自己的臉，往自己的鏡像瞪得更兇，可是被冷水沖過的臉反而發紅起來：『啊，該死……沾上那傢伙的東西了……』

『那傢伙？什麼東西？』

『可惡啊！』基爾突然又發難起來，沒有開熱水爐就放了一浴缸的冷水，發了瘋的把身上的衣服都扒光，再跳進那窩冷水中，大吼起來：『哇啊！冷死了……可、可惡！骯髒的傢伙！』

『哥哥！這樣會著涼的！』

路德還是第一次看到哥哥如此失態的模樣。

當然，第二天基爾當然很後悔在弟弟面前幹了此等蠢事，而路德也很體貼的說道：『我昨晚沒走出房間一步啊，是哥哥做夢吧？』

那刻路德只意識到，有某個人讓無敵的哥哥狼狽至此。他第一時間想到上次衝進家裡的那個金髮男子……那是哥哥的朋友嗎？因為從哥哥的咒罵中完全感覺不出敵視或憎恨，使年少的路德心裡浮出很多不應該的想法。

哥哥說過，與強大的國家並立的人應該是孤獨的。

『本大爺一個也很快樂！』

少年單純的直覺看來準確得可怕……

那時的路德覺得哥哥的孤獨會被那個人帶走，不，到最後被帶走的還不止是孤獨。他不知道是什麼，只知道那將是重要到讓內心揪痛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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