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带来财富的魔鬼

在宾馆逗留了一天，士郎本来打算退房去火车站了，结果却突然接到了一成的电话。对方似乎很着急的样子，告诉了士郎一个地址和一个人名，然后嘱咐士郎一定要过去看看。士郎看着那个名字觉得有些眼熟，然后想起了这是一成的舅老爷，士郎记得学生时代去一成家里玩儿，对方还坚持要给士郎零花钱来着。

于是士郎更改了原先的路线，和吉尔伽美什定下了别的火车票，两个人又在宾馆里待了一天。本来就想要和士郎独处的吉尔伽美什自然没有拒绝，倒不如说晚点回去正合了他的心意。两个人在宾馆睡了一晚之后，第二日便去了火车站，前往目标地点。

一路上吉尔伽美什都抱着士郎，让士郎坐在他的双腿之间，虽然车厢里几乎没什么人，但这样亲密的举动还是不免让士郎有些害羞。吉尔伽美什将下巴垫在士郎的肩膀上，细微的呼吸打在士郎的耳垂上，让士郎觉得有些痒。

“吉尔……”

“嗯？”

懒洋洋的鼻音，听起来似乎很舒服的样子，每次吉尔伽美什任性的做什么，霸道的样子就像是小孩子一样，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对方更像是在撒娇，士郎完全没办法拒绝这种要求，只好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说起来，吉尔，是不是只要人类存有欲望，恶魔就会一直出现在人界？”

“这是当然的。”

吉尔伽美什皱了皱眉，然后侧着头亲吻着士郎的耳朵，敏感的地方因为吉尔伽美什的动作而泛起了红晕，即使士郎想要隐藏也没法做到。吉尔伽美什知道士郎在想些什么，但不是所有人都像士郎一样，有过于纯粹的内心。

“……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些没意义的事啊……”

怀中的人叹息着，像是在询问吉尔伽美什，又像是在自问自答。似乎在感叹着那些过往的事情，因为自己的利益而伤害别人，或者因为自身的欲望而召唤出恶魔，这些东西所带来的后果，不知是让多少人为此殉葬。见识过了太多人性的黑暗面，就算士郎再怎么抱着清澈的理想，那些东西终究会污染他，让他的心里蒙上看不见的悲哀。

“没有欲望的话，人类就不能称之为人了，你的理想不也是欲望的一种吗？”

“话说这么说没错……”

眨了眨眼睛，吉尔伽美什说的也对，士郎明白欲望是不可能消失的，而与此同时，恶魔也不可能永远老实的待在地狱。比起考虑这些，倒不如利用有限的时间，在自己的人生里竭尽全力的将恶魔送回地狱，就算无法完成理想，士郎死也要死在通往理想的路上。

“吉尔，我这一路有你陪着，怕是最大的幸事了。”

“怎么了？突然说出这种话是在向本王撒娇吗？”

微凉的鼻尖摩擦着士郎的裸露出的脖颈，士郎轻笑一声，反手摸着吉尔伽美什的发丝。他这一辈子，要走的道路注定和别人不一样，他从没想过谁可以陪在他身边，于是他和谁都很客气友善，同时也尽量远离了所有的人。本来都已经做好这一生到死都一个人的决定了，结果却遇到了吉尔伽美什。

总是遇到不幸的士郎，光是这一件事，就似乎用光了所有的运气。一开始和吉尔伽美什相遇，士郎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事，但对方一路以来，竟是让士郎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人生，那是原本体会不到的，作为人类的感情。

“我才没有撒娇……”

“哼，撒娇也没有关系啊，本王不介意你以此寻求赏赐。”

轻哼了一声，吉尔伽美什吻着士郎的秀发，然后将柔软的唇瓣印在士郎的脖颈上，温柔的动作让士郎的身体一僵，却没有挣扎。吉尔伽美什嗅着士郎身上的味道，透过灵魂才能闻到的，情欲的味道，让他欲罢不能。

两个人做了一个多小时的火车，又在路边打车，坐了半个小时的出租才到达了目的地。一成给士郎发的地点是一所医院，士郎看着具体的房间号找到了一成的舅老爷，对方此时已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士郎坐在他身边，对方似乎已经认不出士郎了，眼睛浑浊的望着士郎，似乎在辨认士郎的脸。

“您好，是一成叫我过来看望您的，他说您有些麻烦，想让我帮忙解决。”

“……哦。”

他迟缓的点了点头，却又迟迟不肯说话，吉尔伽美什双手插兜站在士郎身边，打量着药水味极浓的医院，士郎也不着急，便一直坐在老人身边，等着对方开口，老人像是在后悔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们走吧，这事没人能帮我，你们快走吧。”

老人挥了挥手，似乎已经绝望了，士郎看着老人不愿意开口，也不好强行让对方说什么，只好嘱咐老人注意身体，然后拉着吉尔伽美什的手出了门。士郎向医生询问了老人的状况，老人因为家族遗传而患有心脏病，所以才会这样虚弱，据医生说，他恐怕撑不到三个月了。

疾病是不可抵挡的，人类的寿命也是有限的，一成肯定能理解这样的事，却还是让士郎过来了，仔细想想，应该不是关于疾病的事情才对。但老人一直不肯开口，士郎也只好留下软磨硬泡了。

和吉尔伽美什出了病院，士郎在附近租了一间宾馆，两个人收拾好行李，准备先在这里住下。吉尔伽美什其实已经看出了问题，但这件事士郎的确没法管，而且士郎似乎并没有打算询问他，所以吉尔伽美什选择了闭口不谈。

两个人在宾馆住了一晚，士郎在第二天清晨梳洗完之后下了楼，他找到一家小餐馆，花了点钱借用了他们的厨房，然后准备了几份营养的早餐，他给吉尔伽美什送去了一份，然后带着另一份去了医院看望老人。

老人似乎没想到士郎还会来看他，表情显得有些惊讶，士郎将早餐放在病床撑起的桌子上，然后将勺子递给老人。老人哆哆嗦嗦的手接过勺子，然后吃下了士郎的早餐，太过美味的味道让老人看上去少了些衰弱的感觉。

“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士郎收拾好餐具，向老人鞠了个躬，起身走出门口的时候，外面站了几个三十多岁的青年，他们狐疑的看了一眼士郎，然后与士郎擦肩而过进了屋子。士郎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便关上门，在外面停留了一会儿。

房间里传来了谈话的声音，虽然听不清楚细节，但大概是关于遗产的问题，估计那些人是老人的子女，因为老人快要去世了，所以才来到这里要求老人分遗产的。士郎叹了口气，拿着餐具还给了餐厅，之后回到了宾馆。

回到房间的时候，吉尔伽美什正躺在床上玩儿着士郎看不懂的电子设施，士郎看到床头上的早餐，已经被吃的干干净净了，看样子很合吉尔伽美什的口味，士郎轻笑着将餐具清洗了一下，然后放在了桌子上。

“怎么样？那杂种开口了吗？”

红色的眸子盯着游戏界面，然后抬眼瞥了士郎一样，士郎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他并不打算为难老人，况且对方已经是这种身体状况，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去世了，如果对方不打算开口，士郎不想主动逼迫。

“再留下来看看吧，毕竟是一成交给我的事。”

“哼，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吗？”

不屑的轻哼了一声，虽然士郎似乎很在意，但却从没在吉尔伽美什面前提起过一成的名字，也就是说并非是那么重要的人，吉尔伽美什还是有自信不会输给一个人类的，所以他并没有表现出不满，士郎看着吉尔伽美什点了点头。

“一成是我的同学，也是我学生时期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自然是很重要的人。”

“哦？你哪个谁的请求都来者不拒的性格，朋友居然不多吗？”

吉尔伽美什一挑眉，眼中似乎有些怀疑，本来以为士郎这样逆来顺受，又爱多管闲事的性格，应该会有很多朋友来着，现在看来似乎是自己想错了，士郎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似乎对于吉尔伽美什的说法感到有些无奈。

“毕竟，大家都觉得我是个怪人啊……所以总是被骂成是傻瓜呢……”

挠了挠后脑勺，士郎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也并非不能理解大家的想法，毕竟生活中像自己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同时期的学生会觉得奇怪也是正常的，那些想法和说辞士郎并不介意，他原本就不会在意别人怎么想他。

“杂种就是杂种，最名贵的宝石藏在朴实无华的石头里，在他们眼里也不过是块普通的石头。”

“……诶？”

士郎眨了眨眼睛，轻轻歪着头，他反复念了一遍吉尔伽美什的话语，才明白对方是在夸他。吉尔伽美什看着士郎过了六七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意思，白皙的双颊顿时红的像个苹果，不禁勾起了唇角，看着士郎有些迟钝的表情。

“唔，别说这么让人不好意思的话啊吉尔……”

“本王只是在说实话。”

放下了手上的游戏机，吉尔伽美什朝士郎招了招手，士郎坐在床边脱下鞋子，然后爬到了吉尔伽美什身边。吉尔伽美什伸出手搂着士郎的腰，将他抱入怀中，自然的吻上了士郎的额头，好在那些杂种都是肉眼凡胎，才没有对这样珍贵的原石进行雕琢，说到底，吉尔伽美什该感谢他们才对。

“吉尔原来明明很嫌弃我来着……”

上挑的眉眼带着些抱怨的意味，从吉尔伽美什的角度看上去却像是在撒娇一般，带着让人心痒的感觉，像是用羽毛在心上轻轻搔弄。忍不住吻上士郎莹润的眸子，那极为透彻的颜色总是像会溢出金色的琼浆一样。温润的唇感觉到眼珠的的转动，吉尔伽美什放过了士郎的眼睛，抬头望着士郎的眸子。

“本王什么时候嫌弃过你？”

“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啊，你还说我是名副其实的杂种来着……”

吉尔伽美什想了想，好像的确说过类似的话，但那时确实是那么想的，于是就脱口而出了，拥有着人类的身体，天使的心脏和恶魔的力量，士郎已经不能单纯的算是个普通的人类了，所以吉尔伽美什会那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本王说的不对吗？”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士郎推开了吉尔伽美什的身体，然后下了床，看得出来士郎有些闷，吉尔伽美什以为士郎生气了，便起身抓住了士郎的手腕，硬是把士郎又拖回了床上。士郎吓了一跳，身体倒在床上之后便被吉尔伽美什抱在了怀里。

“生气了？”

“……没有。”

摇了摇头，感觉到吉尔伽美什紧紧搂着自己的身体，士郎的眼神显得有些黯淡，吉尔伽美什说的没错，他现在并不算是个健全的人类了。至少从身体和精神层面上，他都不算是个完整的人类，但即使这样，他也渴望过情感，想要体会人类的心所带来的任何情绪。

即便士郎已经变得不完整，但他还是能够体会到某些感情的，即使心里无法解读那些情绪，但他也能感受得到，不同的情绪给他带来的不同的感受。也许他真的不是个正常的人，士郎总觉得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空洞，撕扯着他，让他觉得空虚。

“士郎，本王说的话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并没有想到士郎会因此生气，但对方看上去又不像是在生气的样子，更多的是自责和愧疚的神色，那种要将所有的过错都归咎到自己身上的样子，让吉尔伽美什有些心疼，却也为此愤怒，士郎本就不该为此承受什么，却总是在逼迫自己。

“……我或许早就该死了，可是我却活下来了，踏着大家的尸体……”

手按着胸口，士郎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日复一日，平缓而稳重，虽然激不起什么波澜，却也让士郎拥有了体会情绪的能力。如果当时自己死了，这之后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或许没人会需要自己，而自己也只会变成孤魂野鬼，上天堂，或者下地狱。

“不许胡说，你当然是为了遇见本王才活下来的，有比这更重要的事吗？”

“……吉尔？”

感觉到搂着腰身的手臂禁锢的更紧了，士郎有些喘不过气，却莫名的觉得安心下来。那些让人消沉的想法也随着吉尔伽美什的力道而渐渐消失了，是呀，士郎想着，他活着就有活着的意义，他总要为死去的人做些什么，才能对得起他们。

“本王不许你再想那些无聊的事，你是本王的东西，只要想着本王就好了。”

“噗……真过分啊吉尔。”

士郎抬起手，摸了摸吉尔伽美什的侧脸，的确，与这个恶魔相遇，或许也是命中注定的事情，自己活下来就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不管是好是坏，都是自己为死去的人所见证的一切，自己并不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也是为了更多人可以更好地活着。

“我如果只是你一个人的就好了……可惜，我还是要为了大家的幸福去努力才行，抱歉了吉尔。”

轻轻抬起头，吻上了吉尔伽美什的下巴，士郎的眸子中带着温柔的光晕，吉尔伽美什低下头吻着士郎的额头，一遍一遍的默念着，成为本王的东西吧，士郎，那样你就可以永远得到属于你的幸福了。

在宾馆住了一个星期，士郎每天都做好三餐去医院看望老人，却只是看着老人吃完饭，什么话都不问。对于士郎这样认真的照顾，老人或许也因此被感动了，他终于还是对士郎说了实话。

原来，在老人年轻时，他曾经也努力做生意，想要成为有钱人，但是当时的他没钱没权，想要成为商人何其之难。他与几个朋友凑好了钱，想要做生意，却因为各种原因赔了本钱，还背负了一身外债。

他的几个朋友相继自杀，只有一个朋友活了下来，而他这个朋友在某一天突然一夜暴富，还替他还清了外债。之后在他的询问之下，朋友才告诉他原因，原来他这位朋友本来也打算自寻短见的，结果突然遇见了一位富豪，这位富豪告诉他，自己的手里有一只恶魔，这只恶魔可以为他带来无穷的财富。

但是，如果恶魔在侍奉主人的期间，主人死去了，那么其主人的灵魂就要下地狱。解脱的办法就是在死前把恶魔卖给别人，但是每次卖的价格都只能比当初买的价格更低。因而，最终的那个以最低的价钱买入恶魔的人，便无法将它以更低的价格卖出，所以只能下地狱。

的确是有这种恶魔的存在，而且这种恶魔因为有特殊的言灵存在，会依附在主人的身上，所以无法驱魔或者封印，也无法将其送回地狱。士郎想了想一下，只要自己买下恶魔，便可以让老人的灵魂安心升入天堂，不必受此束缚。

但老人摇了摇头，据他说当时为了救朋友，也为了能让家人过上富裕的生活，他已经用面额最低的硬币买下了这个恶魔，所以士郎是无法拯救他的灵魂的，士郎想了想，决定还是要试一试。

“这样吧，您免费把恶魔交给我。”

“可、可是这样……你的灵魂……”

老人犹豫了，他的心里还存有善良的一面，他不希望士郎的灵魂因此堕入地狱，就算是为自己带来了财富，但同时那也是需要背负一辈子的恐惧和阴影。

“无妨，您放心交给就是了。”

最终还是答应了士郎的请求，士郎做了一个小小的仪式，然后那个长相丑陋的小恶魔，便从老人的身上转移到了士郎的肩膀上。士郎看着那个长得皱巴巴的小恶魔轻轻一笑，然后摸了摸对方光秃秃的脑袋。

“您想要我给您带来多少财富呢？主人？”

“……这个嘛，我不是很需要呢，以后再说吧。”

士郎挠了挠它的小肚子，然后看着那只小恶魔被挠的大声笑了起来，老人已经看不到恶魔的样子，士郎起身跟老人告别，然后退出了房间。那之后似乎提说老人一夜之间就破产了，子女一分钱也没捞到，但是老人临死前的表情却很安逸。

看着士郎的肩膀上一蹦一跳的丑陋恶魔，吉尔伽美什就产生想上去掐死它的欲望，但却被士郎阻止了，吉尔伽美什以为士郎想利用它发家致富，不过士郎什么都没要，就只是单纯的带上了对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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