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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幻夢,2

[db:作者] 2025-07-07 21:21 5hhhhh 2350 ℃

“咕……!!”

敌人的长枪刺入了他的心脏。

若是换做人类的话,早已当场身亡了吧。

枪尖那漆黑的浓雾涌入了他的身体——无法呼吸,这样的情况仅持续了两秒,随后借助距离,他反手将自己的本体刺入了敌人的颅内。

“……将你贯穿!”

紧缩的瞳孔颤动着,杀意在瞬间释放,将一切力量灌入刀尖之中,使敌人眼中的凶光熄灭,仅仅片刻,又一场战斗结束在了鲜血之中。

“药研……!!”

解决了眼前对手的一期一振立刻赶到弟弟身前,少年还伫立在原地,但身体没有一处完好,胸腔之处的血液在不断涌出,他咳着血,颤颤巍巍的双手,近乎连刀柄也无法握住。

青年一把扶住他,刻不容缓地使用了回到本丸城的指令。

随着一声惊雷炸响,天上降下了大雨。

不明就里地,审神者浑身一震,正握着毛笔写字的手也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看了看窗外,此刻正是申时,第一部队出去已久,差不多该回来了。

思想至此,她放下了笔,连和服下摆也来不及整理就跑了出去,不顾一路上刀剑男士们诧异的目光,焦急地在玄关驻足等待。

不过几分钟的流逝,却显得那么漫长,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她紧紧握住双手,为自己思念着的那个人祈祷着。

噼啪——!

又一道闪电落下,第一部队的身影终于出现在自己视野之内,未等他们靠近审神者便冲了出去。

有人受伤了吗?本体都完好无损吗?种种担忧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起初她还心存侥幸,但现实没有给她心理准备的时间,青年怀中奄奄一息、毫无生气的少年无疑给了她最为沉重的一击。

“不……”

并不是没有见过刀剑男子受伤,她也应该已经早已习惯了才对,以往刀剑们无论受到多严重的伤势她都能冷静如常地应对,但如今,偏偏是自己最在意的人遇到了最惨烈的情况,她不禁哑然失声,十指颤动着,眼眶中渐渐溢出了泪水。

“……”

磅礴大雨之中,她魂不守舍地向前走了两步,颤抖着伸出的左手在碰到少年之前就缩了回来。看着这样的她,一期一振皱紧了眉头,默默上前揽住了她的肩:

“主君,先回屋吧,有话一会儿再说。”

是的,现在不是发呆的时候,刀并未被折断,只要好好手入就能恢复如初,她究竟在害怕什么呢?真是有点可笑。

药研藤四郎被送入了手入室,在加速札的帮助下他的伤势很快得到了恢复,但唯有两点很反常,一个是他并没有像其他刀剑那样立刻醒来,另一个则是……胸口上的伤,即使痊愈了也留下了一块黑色如锈斑般的印记,这从未遇到过的情况让审神者毫无头绪,她轻抚着少年仿若睡去般的面庞,紧握着他的手,即使浑身衣物湿濡脸颊还滴淌着水滴,也不愿意放开。

忽然,视野被挡住,头上似乎被人盖上了一块干毛巾,转头一看,一期一振正担忧地看着自己。

她顿时凝住心神,用干毛巾擦起了脸。

“药研已经没事了,我会留在这里照看他,您先去换一身衣服吧,否则会感冒的。”

是的,要是他醒来看见自己这一幅落魄的样子,不仅会被教训不注意身体,也会因为样子难看而难为情的。

“嗯……拜托你了,一期。”

少女起身,向手入房外走去,当她推开房门时,青年又叫住了她。

“狐之助……正在御殿前的走廊等着您,关于药研他似乎有话要说。”

“哎……”

青年那有些迟疑的态度令她桃色的双眼睁大,某种不安似乎正在被证实,她头也不回地快速走向御殿,在那前方,狐之助正打着呵欠等着她。

“啊~审神者,你来了啊。”

狐之助用后脚挠挠耳朵,摇晃着尾巴向少女靠了过来。少女并没有被它的从容感染,两步上前提出了心中的疑问:

“关于药研的事,你想说什么?”

“唔唔,就是关于那把短刀。”

狐之助向廊外走了两步。

“尽快折断比较好噢。”

霎时,闪电照亮了天空,审神者的嘴角微微扯动,好半晌才将狐之助的话语消化过来。

“……什么意思?”

“之前不是说过,敌方的阵营里混入了‘不妙’的枪兵吗?最近已经查明了,如果被那个枪兵刺中了不妙的位置的话,刀剑男子身上可能会留下‘被污染的诅咒’。”

“……药研身上的那个,是诅咒?”

“多半是吧~”

“他会怎么样?!”

“不好说呢~这还是首次出现的个例,可以的话我很想留下来观察,可惜这很危险,付丧神身上有太多不稳定因素,为了不危机到你自身,还是尽早换一把新的刀比较好噢。”

换掉吗?对于狐之助所代表的政府来说,也许审神者和刀剑男子都是可弃可扔的工具,但是……

“舍弃药研,这种事我做不到啊……他可是我……”

是我最喜欢的人。

她轻捂嘴唇,生怕将后半句脱口而出,狐之助无法理解人类的情感,它也许会向上面这件事,将她喜欢的权利也一并剥夺也说不定。

尽管政府方面并没有相关规定,但她就是为此害怕不已。

“唉~”

狐之助摇摇脑袋。

“你们人类啊,就是喜欢对这些容易被破坏的东西倾注情感,明明还有如此多的备用品……我可是劝过你了噢,今后若是发生变故,就多多利用自己手上的力量吧~!”

说完之后,狐之助点点头向她告了别,雨雾之中,她甚至都没有去留意它是何时消失的,只是转身,脚步不稳地走在长廊上,想要先回到手入室。

“主君?”

因为担心而来前迎接的一期一振立马上前扶住了她,少女脸上的表情就像丢了魂一样,双目中缺少焦点,她一把揪紧青年的袖子,猛地抬起头:

“药研呢?药研他怎么样了?!”

为了安抚她有些慌乱的情绪,一期一振握住她的手。

“主君……请冷静一点,我正要告诉您这件事。”

青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主人如此惊惶无措的样子,他在脑海中不断地搜索着安抚的词汇,却在话刚要出口时,与她视线一交汇便哑然无语,唯有轻叹一声,如实将情况告之。

“药研他已经醒了。”

“!!”

少女立刻挣开了青年,向手入室奔去,推门而入之后,她看到了正坐起身,接受着厚与乱询问的少年,眼眶一红,向着对方飞扑而去。

“唔、大将?!”

措手不及地被拥了满怀,少年有些手足无措,审神者身上的香气及柔软的触感让他有些许脸红,但比起这些,厚和乱已经开始嘲笑起了他的反应,他只能对两人投去警告的目光,静待少女满足。

“感觉怎么样?有哪里痛吗?”

确认了对方的温度之后,少女关切地向他询问着。她凝重的表情令药研愣了一秒,随后为了让她安心,他轻轻握住少女放在自己肩上的手。

“我很好,大将不要担心,看,手入之后不是所有伤口都消失了吗?”

“我知道,但是……”

她担忧地看向他心脏的位置。

“……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会去的。”

他柔缓地微笑着,轻拍少女的头顶,仿佛所有的不安都被他的举动消除,少女揉揉眼睛,破涕为笑。

“嗯……我知道。”

如果要说什么是真实,眼前触手可及的人就是自己所能认知的一切,能活下来并再次听见她的声音真是太好了,药研藤四郎心想。

『我绝对不会舍弃药研的,不管发生任何事。』

少女紧紧咬住下唇。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受伤亦是刀剑男子的日常,并无人会放在心里。审神者留意了药研一段时间,发现他和平时一样,有说有笑,身体也毫无异常。

『狐之助说过,药研属于第一例,那也正说明之前并没有刀剑发生过变化。也许它多心了……根本就不会有事吧?』

看着绵绵细雨中披着雨衣准备出行的短刀们,审神者内心的担忧消退了不少,正在这时,她听见身后有人走来。

“主君。”

雍容雅步的军装青年向自己缓缓走来。

“啊,一期,有什么事吗?”

“您的脸色看上去比前几日好了很多。”

听见他的话,少女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今天看起来有精神一些了吗?这样啊……可不能让刀剑们担心呢。』

“我很好,身为统领本丸的人可不能让大家担心呢。说起来……一期手里拿着的是?”

她发现一期一振的手里有一个用友禅纸包装着的小盒子。

“这是先前您托付我去寻找的,神社里用于男女结缘的……”

“呜啊不要说出来!”

她赶紧从青年手中夺去了盒子,像是害怕被别人看见那样,慌张地将它捂在胸前。

看见她这副模样,青年略显无奈地笑了笑。

“请放松一些,太过紧张到时候恐会怕连想说的话也说不出来的……需要我替您转交给药研吗?”

“当然不!不是自己亲手给他的就没有意义了呀!”

“也是。”

“我已经得到过一期的许多支持了,再不自己主动一点的话……”

脸颊绯红的少女深吸一口气,为了平定自己的情绪,她动作轻柔地将友禅纸拆了开来,纸盒中装着的是一对由红线编织,粉流苏辅以金色点缀的铃铛手链,铃铛由金属花瓣组成,不同的两对可以拼为一体,有着“美好的事物结合,并让它开花结果”的寓意,未婚男女互戴一对,便能从此结缘,并一生安定。

这是在以前前往的时代中发现的物品,在某一座神社中有着极高的人气,属于极其难求之物,这几周来一期一振为了得到它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

“主君一定会成功的,我在心底为您和药研祈祷着。”

“谢谢……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双手轻捧着纸盒,心中充满了对将来的希冀,少女红润的脸上流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将她所有神态收进眼底的青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但不到片刻又恢复到以往,他拿出盒子中的手链,为少女示范着,将它们拼为一体。

“我先为您戴上吧,这样您在对药研……说话的时候,就能很方便地渡让给他了。”

“好。”

少女拢了拢衣袖,顺从地伸出手腕,青年替她将手链缓缓地扣好,系上,再仔细地调整着流苏的位置。

“那个孩子恐怕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的感情名为何物,更别提要如何正确地去表达。但请放心,他很聪明,只要言语传达到,主君的心情一定瞬间便能明白,在那之前……还有劳您费心了。”

“这不算什么,我能像现在这样勇敢地面对自己,也全靠一期啊……”

“若是为了主君哪怕此身殒灭也在所不惜,这点小事不足挂齿。”

“……不许你说这种话。”

“哈哈……失礼了。”

仪态端正,有礼而俊秀的青年,面若桃花,明媚似水的少女。两人微笑着的面容在这场细雨之中犹如阳光。

那赠予她的信物,正是二人情感的证明吧?

为送茶水而路过的药研藤四郎眼前看到正是这一幕,他听见了最后那两句话,在任何人看来这都不需要去猜想,审神者与一期一振是公认般配的一对,作为臣下作为弟弟,他除了祝福之外还可以有其他的想法吗?

【当然可以啊,因为她本来就是属于你的。】

“哈……?!”

制造血液的中枢传来了强烈的刺痛感,某种无以言状的东西通过血管传送到了身体的各个角落,他的每一根神经都犹如被电击般地紧绷起来,揪紧胸前,视野里一片昏花。

『我这是……怎么了?』

茶水杯在托盘里晃动着,掉在地上摔成粉碎。

“是谁?”

当一期一振离开后,独自一人思考着的审神者听见了声后的器皿碎裂声,见是药研,她担忧地上前询问起情况。

“我没事……只是稍微走了下神。”

他按了按额头,故意撇开视线,自顾自地收拾起了地上的碎片。

“是最近出阵的原因吗?我应该让你多休息几天……”

审神者想要出手帮忙,但被少年阻止了。

“那怎么行呢,大家可都在工作,我也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可不要把我当成装饰啊,大将。”

“我……没有那么想过。”

审神者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不知所措地蹲在原地。察觉到自己说得有一点严重,少年抿了抿唇,把整理好的碎片放在托盘里后站了起来。

“大将一直都很重视我们,我知道,刚才是我措辞不当,抱歉。”

“诶,药研,你不需要道歉……”

“不,这种话我只会说给大将听。”

少年伸出手,拉起了审神者,听见她衣袖里传来了铃响声,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这里我来擦干就行了,大将去忙自己的事吧。”

毫无波澜的平淡语气及悠闲自若的表情,这与平日的药研藤四郎没无两样,但少女能隐隐感到他在拒绝自己,此时不能追问,若是太过关心一定会让令他离得更远。以往的药研是这样,现在更是如此。

“那好……总之,注意一下身体吧。”

少女强迫着自己微笑,但这笑容里掺杂了几分苦涩,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要紧紧地握在手里,绝对不能让他离开。』

此时,只有这个念头充斥着她的脑海。

子时,乌云盖月,又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药研一个人在黑暗中徒步,喉咙很干渴,一团又一团炙热的气息在身体内滚动着。

某种渴望如同漆黑的火焰般灼烧着他的理智,少年无法形容去这种感觉,这似乎是自己有过人身以来从未遇到过的。

『想要将一切吞噬……』

脑海中反反复复只有这一个念头,他摇晃着身躯,仅凭着本能向前走去。

自己还是付丧神吗?抑或是……成为了别的什么“事物”?

在一片混浊的前方,似乎有一个清净的存在。

淡色的身影如同深渊之花,孤独地伫立在前方。

他知道那是谁,一位触手可及,却又如此遥远的人。

【她对于你来说是什么人?】

是主人啊,毫无疑问。

正因为是主人,才不能产生逾越的想法,更不容许他人玷污。

无心旁骛地去守护她,直到人类的一生结束,有着所有回忆的本丸也跟随着她消失……这样就足够了吗?

若是在以前,他会说“能陪自己的主人走完一生,这样就够了。”

但是现在——

他一把抓住了呆愣着的少女的手腕。

她并没有认出他来,用惊恐的,像看着怪物般的眼神看着他。

从瞳孔的倒影中只看得出一个漆黑的影子,那影子的双瞳殷红如血,完全看不到任何属于药研藤四郎的特征。

【这才是真正的你。】

他对自己这样说着。

野兽的利齿,对准了毫无抵抗力的咽喉,黑色的利爪,刺入了少女柔软的肌肤。

血液渗入口中,骨与肉相连,她睁大了眼睛,却连一声尖叫也未能发出,野兽将她的一切都拆吃入腹,哪怕少女看不到自己,也从某一个意义上融为了一体。

得到一切之后,他微笑着舔去唇边的血液。

她竟是如此的甜美,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呢?

药研从梦中惊讶地醒来。

经历了如此可怕的一个梦,自己竟还如此冷静,甚至没有吵醒身边的弟弟,这无疑有些反常。

自己是不是已经跟那个野兽融为一体了呢?

他用双手按压着脸颊,确认了自己的现状。

还好,模样并没有改变。

想再次入眠是不可能的了,少年不着痕迹地起身,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他抬头,看见云层中隐隐有一些闪电,果然一会儿就要下暴雨了。

但若只是在室内散步的话,应该没什么关系。

游走到中庭时,他发现这里有一个同样失眠的人,那提着灯笼,身着浅色羽织的女性身姿,不正是他的主人吗?

诚然,对方也发现了他,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不行,别过来……』

药研后退了两步,想离开这个地方,但审神者小跑至他的面前,挡住了少年的退路。

“……大将也睡不着吗?”

他扭过头,企图以无关的话题蒙混过去。

“不,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药研呢?这么晚了在这里做什么?”

在刀剑们面前,少女总是一种毫无防备的姿态,她无条件地信任着本丸的所有刀剑,同时又对他们赋予极多的体贴及关心。

和付丧神如此亲近真的是一件好事吗?在你的面前表现出忠诚,却始终忘不了前主,这样的家伙真的值得你去倾尽一切吗?

【不要去想其他人,只看着我吧。】

药研被这个突然而至的念头吓了一跳。

没人有资格去独占审神者,更何况他们是一群连人类都不是的“妖物”。

『我一定是睡糊涂了。』

药研按着自己的额头。

只要守护就足够了,这也是他作为短刀的使命。

但是现在,他对少女话语中的“梦”产生了兴趣。

“我只是有些失眠而已,大将呢?可以的话……告诉我一下那个噩梦是什么样的吧?”

少年从手掌的缝隙中窥视着她的表情。

“呃……”

少女有些窘迫地抱着肘。

“我梦见自己被一个黑色的怪物袭击了……虽然是在梦里,但总感觉很真实,很奇怪吧?”

“怪物……吗?”

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想笑。

“嗯……而且,那个怪物……”

她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虽然样子完全不一样,但总觉得……是药研……”

话刚出口,却忽觉有些失言。

“啊、那个,不是……我并没有把那个当成药研,因为……药研是不会对我做这种事的……对吧?”

她澄澈的双眸中毫无怀疑,只因他是自己最信赖的刀剑。

“呵……”

已经无法忍耐了。

他嘴角像弯月一样翘了起来。

“呵呵……哈哈哈哈……”

“药研……?”

不理解他为什么忽然发笑,感到有一些可怕的情绪在这笑声下酝酿,少女往后退了两步。

“嗯,我绝对不会伤害大将的。”

没有月光的夜晚,她看不见少年的表情,却因这平缓柔和的语调而放下了戒心。

然而——

下一秒,少年一个箭步来到她跟前,分别抓住了她的左右手,钳制着,让她背贴着墙,全身都处在自己的领域里。

“不过,那是在你还能束缚着我的前提之下呐。”

轰——

青白色的闪电照亮了空间。

纸灯笼掉在地上,缓慢地燃烧。

她能清楚地看到此刻的药研藤四郎。

野兽般的笑容呈现在俊丽的容貌上,曾为藤色的眸子如同血玉一般,低沉而又灼烈地在黑暗的空间里散放着妖冶的光芒。

『他是谁……?』

少女怔怔地看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明明是熟悉的人,却在此刻变为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存在。

『那个伤口可能对会刀剑男子造成不妙的影响。』

她忽然想起了狐之助的那句话,如果药研变成这样是因为那个伤的原因……那作为审神者,她应该有能做到的事!

就算不是专职巫女,她也稍微懂得一些净化的咒文,但那需要在双手自由的情况下使用。

“药研……放……”

尽管声音在发颤,她也只能依靠唯一的手段——言灵,但是,短刀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想法,右手迅雷而不及掩耳地捂住了她的嘴。

哪怕是未成熟的身体,也是男性的身躯,被禁锢着的力量让她根本无法反抗。

短刀的视线移向她有些敞开的领口,他低头凑近,不给一点缓冲余地一口咬了下去。

“唔、唔……!”

她的眼角因疼痛而渗出了眼泪,能感到这样的行为中包含有恨意。

『为什么……』

她想向他询问。

而一切,都被掩盖在了闷雷声之中。

又是一道闪电落下,暴雨,终于倾泻而至。

“?!”

药研藤四郎诧异地睁大双眼。

面前是流着眼泪的审神者,她为何而哭自己似乎还有些印象。

颈窝上有着很深的牙印,不用去猜也知道是何人所为。

少年惊慌地放开了她。

“抱歉!大将、我……”

少女抬起头,他的眼睛又恢复了以往的颜色。

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吗?……抑或是,梦的延续。

“没关系……这几天、药研很累了……早点睡吧……”

她哽咽着,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乱地用手背抹了几把泪,匆匆逃离。

这种时候了还要逞强……

你至始至终都没有把我当作最亲近的人吧?

少女的身影渐渐在视野中消失,他紧握双拳,咬牙切齿。

药研藤四郎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无力。

哪怕现在达到了最高的炼度,获得了想要的力量……还是无法像那个人一样,在她心中占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等等。

你在想什么啊。

所谓怀刀……不是只要守护好主人就行了吗?

自己对她应该也只有这样的情感才对。

【欺骗自己就那么开心吗?】

药研……

药研~!

药研啊……

脑海中,反反复复都是她的模样。

那轻柔地呼唤着自己的声音,那明媚如春色的笑颜。

担忧着自己的眼神,与那带着令人眷恋温度的双手。

最后是流动着温暖血液的心。

【全部都想得到。】

【全都应属于我。】

想更靠近……想注视着你……想和你在一起……想陪伴你一生……

想了解你的一切……

想触碰你……想亲吻你……想进入你……想撕碎你……想彻底破坏你……

想夺走你的一切……

大将、大将、大将……

审神者大人……

『 』

我爱着你。

——!!

雷鸣炸裂。

他惊愕地望向天空。

体内噼啪作响,涌出了赤色的闪电,被黑雾所缠绕的白骨游曳着,从他的手臂中缓缓地显现。

【呵呵……直到现在才发觉,你可真是愚蠢啊。】

但这一切,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

【遵从你的本心吧,药研藤四郎。】

这一次,不再是内心独白,他盯着空无一物的手心,对自己这样说道。

清晨,大广间的朝会照样进行。

审神者拉上了门帘,这是很少有的情况。

尽管声调依旧开朗,她脸上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憔悴。

而这只有身为近侍的一期一振才看得见。

发生了什么事吗?

他不清楚人类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一夜之间变成这样,只是除了表情的不自然之外,不寻常的还有脖子上的围巾。

所有刀剑都齐聚于此,正沸沸扬扬地商讨着近期的战略。

三条派的小狐丸向粟田口派的方向望了望。

“石切丸,你是否有察觉到……”

他压低了声音向坐在旁边的绿衣男子问道。

“嘘,人多耳杂。”

男子摇了摇头,表示当下不宜讨论。

“如此强烈的邪气,主人大人为何要视而不见……”

正坐着的小狐丸咬牙握紧了拳头。

“唉……”

石切丸深切地看向那帘中之人。

“被情感蒙蔽了双眼的人,自然无暇顾及自身。”

“必要的时候我会亲自动手,哪怕此举会被主上大人怨恨……”

小狐丸皱眉,右手握紧了刀柄。

“不要在此处放出杀气……哪怕你什么都不去做,也自会有人将主人守护着。”

石切丸看向一身戎装的近侍,小狐丸也就此缄声。

沉重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整个会议结束。

“药研……!”

大广间外,她追上了那个正欲离去的身影。

“大将?”

而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那般,少年回头,给予了她一个温柔如昔的微笑。

看上去毫无异状,不如说,正是这样过于平常的态度让她有些害怕。

“凌晨的时候……不,身体呢?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我稍微会一些治愈的咒术……”

刚要抬手便被少年握住,他满脸担忧地看着少女。

“大将……我没事,比起自己我更担心你。”

“哎……?”

“这里,还很疼吧?”

他指了指自己的颈部,少女的脸颊顿时一红。

“我、……这个、很快就能恢复的。”

“是吗……那就好,你的身体可比什么都重要,一定要爱惜自己啊。”

“嗯……”

少女有些沮丧地低下头,而药研难得的没有再去安慰,他以接下来还有事务为由,向她道了别。

还想说点什么,总感觉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许多关切的话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离去。

“抱歉。”

转过身时,他用只有她能听到的音量说了这么一句。

审神者抿唇,紧捂住左手腕的手链。

当夜,倾盆大雨再一次降下。

已经很晚了,少女本应沐浴后便入睡,却因内心隐隐不安而无法躺下。

药研身上正在发生着某种变化,她非常清楚,她自然也明白这个变化以自己的力量是难以阻止的。

但这并不是不行动的理由。

目前,有着神性的刀们恐怕都已经察觉到了吧?

在不知自己的力量还能否束缚他的前提下,她只是有着“不管变为哪种模样,他能留在自己身边就好”这种悲愿而已。

然而,就连这种想法也无法再继续维持下去了。

“主人!!”

今剑带着哭腔的喊声在门外响起。

她内心慌乱如麻,却又强作镇定地拉开了房门。

“药研他、他……!”

红色的瞳眸泪如泉涌,看见这表情的一瞬间,审神者便明白,已经没有时间再留给她了。

本丸的结界正在被某人攻击。

“告诉大家都留在屋内,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她抓起羽织披上,急匆匆地离开了和室。

来通知自己的人并不是近侍,这让她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想。

无视刀剑们的询问与关心,她一路奔走,向着那个熟知的气息而去。

药研藤四郎叛变了。

哪怕无人透露,这也是从所有人的表情上都能看出的一件事。

她将原地待命的命令再度向众人传达了一遍,用灵力将挡在面前的三条家的宝刀们一挥震开,撑开伞向大雨中奔波而去。

他们在临近出阵门的地方僵持着。

雨水冲刷着刀刃,铁器锐利的光芒却丝毫不减。

仰望着前方,一期一振紧握刀把,却在犹豫着要如何将它挥下。

不远处的屋脊上,名为药研的短刀正旁若无人地利用体内衍生出的骸骨不断击打着本丸的结界,紫与青蓝相接的闪电劈斩着天空,少年脸上冷淡的表情与它们相映,形成一幅孤独而壮烈的景象。

“药研藤四郎,知道你自己现在在做什么吗……?!”

面对青年的质问,至少过了半晌,少年才慢慢地回过头,懒散地回应。

“是一期哥啊……果然,她没来。”

他的脸上,是与阴郁气氛不符的明朗笑容。

“兄弟游戏,还开心吗?”

“什……?!”

“长期作为‘哥哥’的替代品,去照顾那群可爱的兄弟们……哈哈,真是难得的体验。”

少年仰望着天空,好似自言自语。

“可是,我也是会累的啊。”

仿若叹息的语调,道出了一直埋于心中无法言说的事实。

“药研……”

青年无法反驳。

在自己来到本丸之前,药研作为吉光家族的二把手,暂替着一期一振家长的位置照顾着所有兄弟。

那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哪怕少年有着过人的活力与耐心,长久持续下来也不可能没有半点压力。

“我的义务已经结束了……一期一振。”

少年“啪”地一打响指,令骸骨们停止了毫无节奏的攻击。

其后,在此起彼伏的闪电交映下,一期一振清楚看见了自己弟弟的外貌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萦绕着赤色闪电的骸骨旋转着向他背后收束,少年的眼底像是被滴上了墨水那般渐渐晕染,变为浓郁的黑;那令人感到清凉透彻的藤色眸子,如那一晚那样,化为了赤血之玉。

已经晚了,再也回不来了。

没人比同为刀剑的他更清楚现在的状况。

一切,都是出阵那天的一击所造成的。

没能及时观察到全队的不利状况是自己的过失,因为信任着弟弟而优先去救助了其他队友,这一切直或间接地导致了药研的重伤。

『身为兄长却没有保护好弟弟,这是何等失职啊……』

第一部队队长的一期一振自那天以来一直处于内疚之中。

药研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变化,这很有可能会造成本丸的危机。

所以……就由自己来处理变化后的弟弟。

他自然是不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的,但他更深知审神者对药研的感情,要抛弃至爱的刀,又是何其困难。

他和弟弟们长久祈求得来的家人团聚,并不是为了见到这样的场面啊!

但既然是刀,眼下什么是最重要的,他比任何人都明白。

哪怕是自己的弟弟,如果成为了威胁主人安危的存在……

他抽刀出鞘,向着那个重新对结界展开攻击的短刀走去。

审神者赶到时,正好遇上了一期准备以武力制止弟弟的那一幕。

兄弟间以命相搏……不行,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住手一期!”

灵力的蓝光在她左手晃动,手指一划,青年前行的步伐立刻被制止了。

“主君……?!”

先是诧异,随后,恼怒与不甘的情绪从一期一振脸上一闪而过。

轰——!

一瞬间,天空被闪电的光亮遮盖,待二人回过神,本丸的结界已被撕裂。

在药研藤四郎面前打开的入口是一片深暗的虚空,那里不知连通着何处。本丸中的门所连接着的是正常的时代,那里没有暗堕之人的归所,所以……药研要去往一个她无法触及的地方,一旦离开,便永世难以追迹。

不能让他离开,但现在的自己恐怕已经失去了对他的束缚力。

所以……

审神者扔掉了雨伞,纵步上前。

“主君……!”

一期一振一把拉住了她的手。

“请不要去……”

浓厚的哀伤沉淀于蜜色的眼眸之中,视线相对的瞬间,审神者甚至有一丝犹豫。

“不去的话……不行,药研他……”

“主君!!”

一期一振将她的手紧紧地握了一下。

“您绝对不能去,那里并非常世之路,人类之身的你一旦踏入便无法保证万全归来……不,甚至连返回都……!”

“一期……他是你的弟弟啊,难道你愿意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吗?”

“我当然不愿意……!但是被暗所侵蚀的刀剑是无法再复原的,哪怕还保持着那副外表,他也不再是你所知道的药研藤四郎了……您明白吗?”

“我……知道,我知道的啊。”

失去了弟弟的一期一振现在是以何种心情在与她对话,少女非常清楚。

虽然无法精确衡量,但二人心中痛楚想必也是相当的。

但是……

她抬头望向结界碎裂处的药研,令人惊异的是,他竟也在看着她。

那双赤黑的眼眸,将她与兄长的一举一动全都收进了眼里。

雨水打在面颊,少女心中一悸,挥开了一期一振的手。

“他在等着我……现在,非去不可。”

她低下头,欲再次向前迈步。

青年向着她的背影伸出手:

“您打算抛弃我们吗……?!”

“?!”

淬不及防地被抱在了怀里,少女动弹不得。

“您是这个本丸的主人,亦是大家的审神者,您曾经说过,刀剑们都是如同家人般的存在……如今为了一把的刀,您却想要抛却自己的立场与家人……您并不是会被私情冲昏头脑的人啊!”

“……!”

从未打算抛弃任何人,更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她曾经,一直这样认为。

“不要去……哪怕我以个人的意愿来请求,您也不打算回心转意吗?”

“一期……”

也许一期一振只是想拦住她而没有深意,此去凶多吉少,任何人都了然于胸。作为臣下的他拼死阻止,这并没有哪里不对。

不如说,奇怪的只有自己。

从屋脊上倪视着僵持不下的二人,药研藤四郎的面容浮现起一抹冷笑,他踏入了结界的裂缝中,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闪电渐渐平息,但少女心中的恐慌却有增无减。

“没错,我是审神者,平日里总是受到大家的照顾。但刀剑们并不是非我不可,没有我在本丸能依旧运作,但是没有他在的地方……我就不再是我了啊。”

少女转头微笑,雨滴在她的脸颊上滑下清晰的水痕。从这笑容之中看不出任何情感,但这一幕在一期一振眼中却代表着绝望。

用灵力从青年怀中挣脱,在异界的入口关闭之前,她奔跑着,只身投入了那无尽黑暗。

是自己的错。

被刺伤的弟弟会迎来怎样的变化,他本心中有数。

若是主人无法狠下心去处置这样的刀剑,他就应该负起责任根除祸患。

不仅没有完成近侍的职责,更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弟弟。

『一期一振啊……至今为止,你都做到了些什么!』

灵力的控制逐渐消失,在这逐渐变大的雨势中,青年跪倒在地,雨水宛如眼泪那样,盖满了他的脸庞。

少女在追赶药研的路途中,由于浑浊气息的突然膨胀而晕了过去。

睁开双眼时,她已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

她试着动了动手脚。

……被禁锢着。

一些通体漆黑,像藤蔓般的物体缠绕着她的手、腰与脚腕,它们跟身下托着自己的枯树一样,看似脆弱,实则强韧无比。

放眼看去,这里是由白骨所组成的山丘,漫山遍野的彼岸花绽放在骨与骨的空隙之间,与其说可怕,不如说另有一种诡异的美感。

灵力……无法使用,这里似乎是能够完全封印审神者能力的场所——历史溯行军们的空间。

一轮大得不可思议的满月衬托出了整个世界的苍凉感,这散发着青白色光芒的物体是唯一的光源,它的模样,就好像第一次和药研在京都出战时看见的那样。

药研……

你在哪儿?

没有你的世界,一秒都不想停留。

甚至,连活着都会成为一种痛苦。

她想流泪,却发现自己的感官已经在悲伤中麻木。

嘶嘶……

一种划破空气的声音在跟前响起,少女猛地抬头,伴随着黑红的闪光,骨蛇一样的敌方短刀从空中盘旋而至,握着那脊骨降于她面前的,正是自己追寻的人。

『药研……!!』

模样有些许改变,或许连记忆也消失了,但这就是她所寻找的那把刀,只需要一眼就知道。

“药研……?”

明明是如此确信,身体却在与那红目视线相对之时颤抖不止。

“药研藤四郎,这就是我的名字啊……你并没有认错,审神者大人。”

少年唇线微弯,俯视着少女,不带笑意地微笑。

“不过,现在的我已经不配拥有藤四郎之名了。”

他的自我意识还在。

少女对暗堕后的刀剑不甚了解,尽管那陌生的称呼正将她的内心一点一点地变得脆弱,但她相信只要语言上能够沟通,自己就还有一丝希望。

“没有……那回事,呐,药研,跟我回去吧,就算变成了这样,问问狐之助也许会有办法……”

话未说完,少年抽出了自己的本体一把刺进了她头侧的树干里。

“你啊,到现在都还不明白。”

“哎……?”

在她睁大双眼的那一刻,眼前被一片黑色所覆盖。

“?!”

下颚被有些粗暴地捏住,以自己的唇封住她的,药研往她的嘴里灌注了一些气息。

『什么……?』

眼前的景色在晃动,好像体内的的每一个细胞都变得不属于自己了一样。

她吞下去那些气息就像引线,将身体某处的火焰点燃了。

因为失去了灵力的庇护所以无法抵抗邪气的侵蚀了吗?

这样下去……自己会变得怎样呢……?

少女眼中的景色渐渐变得扭曲,只剩下那双红瞳在睑光中摇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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