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日清晨，幾乎整夜無眠的草津，自然會比鬧鐘更早起床，把響鬧功能關上後，立刻清點今天要帶的物品。

前後至少數了三次，每次都點齊全了，但過幾分鐘後，又怕有遺漏，所以又再點一點，直至自己忍不住吐槽自己才停止。

再數下去可是不用出門。

「錦史郎少爺，請問要幫忙嗎？」家中的僕人見自家少爺大包小包，完全是狼狽不堪的樣子，躬身詢問是否需要幫忙。

草津猛搖頭，靠自己吃力把所有東西帶到車上。

跟家教裡的「自己的事自己負責」無關，草津此刻單單是不希望別人碰自己為對方準備的東西。

回到學校，因為時間尚早，校內幾乎沒其他人，草津一路走到學生會室都沒碰上其他學生。

佈置的東西有帶上，真的要用？

再糾結下來，對方就會到呢……總不成讓他看到吧？

草津手忙腳亂的進行簡單佈置，沒多久，沒預期這時間會到來的人突然出現：「會長，裝飾讓我來吧，我保證可以把學生會室佈置得美輪美奐。」

下呂阿古哉比平日早了回來，帶笑倚著門說道。

「別弄的太誇張！」

草津記得自己帶了比需要更多的裝飾品到來，生怕有人會瘋狂推砌。

「不會啦……有馬的個性，會長以為我不知道嗎？」下呂笑著攤攤手：「今天，我不會胡來啦……好歹那個是有馬，我會好好佈置的，我有著保鏢留意啊，聽說有馬在五分鐘前已經出門，會長，再不快點他就回來呢！」

會長大人只好虛心接納下屬的意見。

「那我去準備茶和點心。」有馬由家裡到學校，不會超過半小時，點心要擺盤，要燒水泡茶、準備餐具……自己對這類工作不算熟悉，時間自然會比較緊迫。

「嗯，放心！」下呂拍了拍胸口：「佈置交給我就可以！」

兩人通力合作，十五分鐘左右，學生會室大致已準備妥當，小小的電爐這刻剛好冒出蒸氣，草津關上爐火，先用熱水暖壺，倒了裡面的熱水後，放入茶葉，等茶葉讓茶香略為引出，隨之用電子溫度計測試熱水的溫度，看到顯示器上的攝氏92度，草津輕輕一笑，立即按動碼錶、倒入熱水，沖泡的時候，還小心拉遠生鐵製的水壺，等有更多的空氣可以帶到茶湯裡，亦讓茶葉可以盡情翻滾，釋放更多甘美的味道。

然後，立刻準備跟茶杯配成套的茶壺，已洗好的茶壺同樣被熱水燙一次，保暖茶套備好在旁邊，隔茶葉專用的勺子、放勺子用的小碟都清洗好，二分半鐘的時間一到，立刻把陶壺裡的茶隔去茶葉，倒入骨瓷茶壺內，正要蓋上茶套時，學生會的大門就打開。

「早安，錦史郎、阿古哉。」

門一打開，甘美的茶香撲鼻而來，高雅的花香和甜美的蜜香，夾雜醇厚的茶香，交織成迷人的香氣，單是這種味道，已讓有馬無法抑制自己的嘴角揚起，看到下呂急急佈置最後的裝飾，學生會室一副簡單又清新的森系佈置，自然更難以掩飾臉上幸福的表情。

一直知道對方對茶很挑剔，但從沒喝過對方親手泡的茶，另一位更別提了，平日不會拿比茶杯重的東西、只愛華麗裝飾的少爺，今天卻順著自己的喜好，為學生會室作了最簡單、自然風的佈置，又豈會不感動？

「味道，很吸引呢，錦史郎。」有馬笑著步進會室。

草津的臉刷地紅起來：「我……最近很少自己泡茶……希望技術沒有生疏下來……燻……呃，不……有馬，請試試。」

身為會長的草津，親手倒出三人份的紅茶。

「味道很棒，不愧是錦史郎。」有馬的笑容比平日更溫柔更真誠：「謝謝。」

草津差點被那迷人的笑容炸掉，一手捏著杯耳，一手托著茶碟，整個人呆在當場；一旁的下呂努力忍笑，不斷戳著草津，提醒他是時候送上蛋糕。

「……那個……」反應過來後，草津把蛋糕盒移到茶几，打開後，是一款造型簡單，帶著淡淡茶香、佛手柑香氣的蛋糕：「……生日快樂……」

蛋糕上寫有今天主角的名字，不是「有馬」，而單單是「燻」，若不是下呂在場，有馬早已撲上去，給自己的戀人一個吻。

「謝謝你，錦史郎……」有馬努力壓下要吻上去的衝動，僅以前額輕輕相碰：「我很喜歡……」

低沉的嗓音因感動更覺性感，草津腦海只剩下一個念頭，在有馬坐回座位前，抬頭吻上對方。

下呂險些叫出聲，立刻掩住嘴巴。

「別挑戰我的忍耐力……錦史郎……」有馬順了順草津的銀白色的髮絲，在他的耳邊悄聲道：「阿古哉在旁邊的。」

草津此時才醒覺自己做了甚麼事，臉紅得頭頂都冒出煙來。

「我……出去一下……」下呂不想當電燈泡，但有馬制止：「沒事，阿古哉不是喜歡吃甜點嗎？一起吃蛋糕。」

下呂愕然。

「阿古哉花了這樣多的心思佈置，怎麼可能要阿古哉現在離開？」有馬的笑容很輕很淺，但有著無比的穿透力：「我還沒謝謝阿古哉呢，謝謝你。」

下呂立刻臉紅，而草津的情緒即時冷靜下來，瞪了有馬一眼。

「錦史郎，今晚一定要到……」有馬無視現場氣氛，拉起草津的手：「雖然今晚不便請錦史郎留下，但，至少希望讓我今晚可以看到你。」

下呂悄悄吐舌頭裝鬼臉，有馬一下就發現：「阿古哉也要來啊！今天可是有準備阿古哉最喜歡的甜品大師所做的馬卡龍。」

「嘿，那要看看本天使大人有沒有空才行。」下呂繞起耳邊的粉髮：「我的行程可是滿滿呢！」

「呵呵！」

作為有馬家的長子，十八歲的生日，自然有一個盛大的生日舞會，以向各個家族、生意伙伴，正式介紹這一位未來的繼任人。

對於這個舞會，有馬燻本人可是最期待的，因為，在這一天，一定會有很多千金小姐等著自己邀請，成為他成人後第一位舞伴。

今晚一定很熱鬧。

「對了，請問今天午飯時間，阿古哉可否自己一個人去吃飯？」吃了蛋糕後，有馬向下呂提出一個小小的請求。

「不用有馬提醒，我也不會出現，我可不想被會長和副會長閃瞎。」下呂撥了撥自己的長髮：「況且……當電燈泡這種不知風情的醜陋事，我阿古哉可不屑做……所以嘛……」

下呂拿過今天帶來的大紙袋，向有馬遞上一個禮物盒：「現在先送給你！有馬，生日快樂！」

有馬有點驚訝，旋即記得下呂受的是西方教育，當面送禮才是他的風格和教養，繼而笑著接過。

「謝謝你，阿古哉。」

早點送更好，那保證中午時不會有人打擾。

「不打開看看？」下呂笑起彎起嘴，像小狗狗一樣，期待得到一句讚美，如果有尾巴的話，現在一定瘋狂的搖搖搖。

會是甚麼呢？

不算很重，但份量好像十足……下呂不會送甚麼古怪的東西吧？

打開一看，裡面是各種口味、不同店家所製作的碳酸餅乾。

有馬瞪大雙眼，無法相信眼前的畫面。

不是下呂風格的華美飾品，更不是他口中常常說，以他的形象所做的雕像，而是自己最喜歡的小食，還要特意去搜集不同的口味，堆滿這個空間充足的禮物盒。

「是我親自去找的，沒讓僕人做啊！」下呂的笑容越來越甜美，有馬以為自己又再看到在後面不斷搖的小狗尾巴。

「很喜歡，都是我最喜歡的零食，謝謝你，阿古哉。」

有馬給下呂摸頭，下呂立刻乖巧得像小動物般瞇起雙眼，在他手心磨蹭。

「嘻！我先回課室了，會長你們自便喲！」領夠「獎勵」後，下呂拿起書包便離開學生會室：「我是不是很通情達理？要好好感謝我喲！」

剩下的兩個人忍不住笑起來。

「那個阿古哉……不打算幫忙收拾嗎？」如果是往常，草津或會衝出去把對方抓回來，可是，今天沒打算這樣做：「一會兒讓我收拾，總不成要今天的主角做。」

「我怎會讓錦史郎收拾了？」既然下呂已離開，有馬自然老實不客氣給草津回一個吻：「很驚喜的生日禮物，錦史郎。」

草津愣了愣。

「我的……還沒拿出來……」在其他人跟前送禮，始終不合禮數，所以草津的禮物還在書包裡。

有馬搖搖頭，笑了起來：「東西，都是錦史郎準備的，我猜對嗎？」

下呂早已打消對自己的思慕，不會在這種時間做出過份的舉動，而且，以他的個性，要他大包小包把東西拿回學校，可是絕不可能，那盒零食包，已是神聖天使阿古哉大人的大大恩賜。

草津的臉又紅又燙。

「果然呢……很高興……」平日二人獨處時都會努力克制自己的戀人，會在這天花上大量心思去準備，甚至突如其來的在後輩面前親吻自己，種種可愛又窩心的舉動，若不是人在學校內，早已把對方拐到床上去：「越來越喜歡你。」

「燻……我們在學校……」嘴巴這樣說，但草津把頭枕到對方胸前：「很可惜，今晚是燻的生日舞會……太多賓客在……不可以留在燻的家……」

終於等到他也到了十八歲呢……很想，很想今晚跟他兩個人一起渡過，可是，有些事，輪不到他們作主。

好討厭……

自己……可以做主的事仍然太少……

「今晚會到嗎？至少，我可以見到錦史郎。」

「嗯，一定。」

以好友、學生會同僚的身份出席，已是現在的極限。

如果，可以多一點就好。

「對了，錦史郎剛剛說禮物還沒拿出來，可以讓我看了嗎？」有馬坐到草津身旁，摟著他的腰，草津點頭，拿過書包，取出一盒包裝精緻的禮物盒。

一對款式簡約，跟他們擁有的戒指相似的銀白色耳環、配成對，上面有精細雕花的襟針、領針(collar chains)兩用的小配件，還有刻上對方名字的鋼筆，靜靜躺在盒子裡。

「抱歉，我……不大懂選禮物……」

如果是公務上、家族間的送禮禮儀，家裡早教過、提點過無數次，可是……如果是戀人呢？即使是女性戀人，在信奉婚姻只是擴展勢力的手段的草津家，都已幾近是禁忌話題，何況……自己的戀人跟自己一樣，同樣是男人？

從沒有人教過他怎樣做，又不敢隨便問其他人，不只是面子問題，更是兩人的關係會否被發現的問題，就算是跟自己一樣，有不能曝光的戀人的幼馴染，他也不敢去請教，怕自己的擔憂讓多一個人掛心。唯有，試著找一些覺得對方會喜歡，適合對方使用……而且……可以一直讓他帶在身邊的小禮物，希望可以藉此貼近一點對方。

「不用道歉……錦史郎已經很努力……」有馬感動的摸摸對方的頭，並證明自己的話，摘下自己戴了多年的耳環，換上對方送贈的禮物：「好看嗎？」

草津用力點頭。

「錦史郎昨天一定沒睡好，乖，休息一會……」有馬動身收拾學生會室，先重新電爐、打開壺蓋，把生鐵水壺烤一烤，讓裡面的水蒸氣徹底蒸發：「東西讓我收拾，然後，一起回課室，好嗎？」

「但……」

「我怎捨得要錦史郎去收拾了？」有馬輕彈了一下草津的額頭，然後繼續收拾桌面：「錦史郎今天一定沒好好照鏡子，臉色不大好呢……昨晚特地給我打電話，然後大早起床，雖然很高興，但看到錦史郎的眼袋快要跑出來的樣子……有點心痛……」

「笨蛋。」

「從一開始便是。」

趁著短短的空檔，兩人一再親吻，然後，回到日常。

直至午休時間前，學生會的會長和副會長，都像平日一樣在學生們的跟前展示尊貴自傲的氣場，雖然仰慕有馬的學生們人數不少，但因他一直跟在草津的身邊，所以沒有一個人膽敢接近有馬，送上他們精心準備的生日禮物。

「錦史郎，你的氣勢比平日更凌厲。」午休時的學生會室只有兩個人，草津進門後，把學生會室兩側的門，即包括與防衛部之間的門也鎖上，確認不會有人打擾後，有馬的真正的笑臉又在草津面前閃耀：「吃醋嗎？」

「才不。」草津拉著有馬到沙發處坐下，把今早特地繞遠路去買的便當放到茶几上：「怎會吃那些愚民的醋，不值得。」

隔壁的防衛部好像很熱鬧，大家鬧哄哄談著待會兒要吃甚麼，草津正祈求他們快點離開，好等自己可以與對方真正享受二人世界時，一把熟悉的聲音在隔壁響起……

神聖天使阿古哉天使下凡，降臨人世，不，駕臨防衛部。

「你這個娘娘腔怎麼又來了？」藏王一開口就是日常不過的尖酸刻薄的話：「不去找你們那些高貴的學生會同僚去午飯？不會是被拋棄了吧？哈哈！」

「立。」鳴子即時制止：「今天是副會長生日。」

「咦？」有基大叫：「我沒準備禮物！」

「有基。」這次換鬼怒川開口：「有馬不會在意的，給他們靜靜休息，聽說有馬家今天有活動，大概連溫習、做功課的時間也沒，還要提早完成學生會的會務，看樣子，他們現在大概正忙著呢！就算有時間，也通情達理一點，讓他們歇歇，始終，這幾天還要上課。」

「是，是。」有基聳聳肩，雖然語氣有點不悅，但同時想到，既然自己又沒禮物在手，那不如今天回家後再準備，明天給對方捎點溫泉饅頭作補償也未嘗不可。

「所以，今天……」下呂忍著怒氣，擠出和顏悅色的臉容：「可以一起到學生餐廳用膳嗎？」

「可是……」一直沉默的翁巴舉爪：「餐廳的話，我不能過去，你們自己去吃飯，and bring my lunch back please，啾吧啾吧……」

「一、起、去！」下呂一手抱起粉色毛團：「嗚……很臭……」

隨即掏出香水噴灑在他身上。

「噗啾！我不臭……你那些才叫……」

翁巴特要反罵時，下呂在他的耳邊難得柔聲開口：「請跟我出去，會長……在旁邊，給他們小小空間，你不是說要有愛嗎？」

翁巴特意識到話裡的意義，靜靜的點頭。

「嘖……動物可以到餐廳嗎？」

「我是學生會的人，他們不會，亦不敢攔。」下呂不屑的瞄了不知趣的藏王一眼：「到學生會專用的位置去吧，只限今天……這樣大家可以放心了吧？」

下呂先抱著翁巴特步出防衛部，在門外等著，手上還不忘輕輕給翁巴特順毛，翁巴特罕有地沒反抗，更乖乖的伏在對方身上。

好奇怪好奇怪……

那個姓下呂的傢伙，真的會這樣好心？

藏王又想頂嘴，但嘴巴沒張開便已被室內所有人的視線秒殺，下一秒已被鳴子拖走。

隔壁迅即空無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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