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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葬·改(第五章)(01-10) - 3,3

[db:作者] 2025-07-08 19:32 5hhhhh 1150 ℃

  准确地猜中菲莉克丝心事的妮安,在她觉得不放心的地点投入一机,然后继续前进。五秒后,妮安那透过频道显得磁性的声音再度传来:

  「这边由我搜索,小菲再走一段喔!」

  「知道啦,快去。」

  「是、是──」

  妮安转进车队之后,菲莉克丝心神不宁地赶了一小段路,在看得到车队尽头的地方做了个回转、直直朝中央前进。

  运输车与士兵飞快掠过显示镜,从星散分佈的人数看来,目标并未逃至此处。她看了眼妮安与乌莉扬起的沙尘,循着她们的方向而去。不一会儿,前头的乌莉就捎来好消息。

  「目视!」

  「小菲,两点钟方向!」

  「喔!」

  菲莉克丝加速超过妮安与乌莉,朝着乌莉所指的运输车最大加速。守在车辆旁的士兵死了几个,不远处则是那群被目标抛在后头的追击部队。菲莉克丝的侦测器传来不属於九机师的机体反应,她即刻举起机枪朝运输车扫射。十四点二毫米的子弹将装甲板打出一连贯坑洞,可惜里头不晓得都塞些什么鬼东西,一发都没穿过去。她只好改从侧边绕过去。然而,此时目标已经穿上装甲机并启动完毕了。

  「中!」

  足以打穿海莉的火药从运输车左后轮两公分外开始,一路向前扫向敌机……

  本该是如此,可是敌机却即时做出非常完美的侧边回避。菲莉克丝右臂跟不上敌军回转,加速往前冲了一小段距离,再做一百八十度回旋、回过头来瞄准敌机。

  原以为敌机会乘势追击,然而菲莉克丝锁定的目标却已逃至十五公尺外的地点,双方距离不断拉大。

  「妮安,快追!」

  「知道啦。」

  妮安与乌莉前后包夹住敌机,目标反而往车队外侧逃去。这样也好,起码不会波及到人在附近的长官。她们俩保持距离展开追击,菲莉克丝接着跟上。

  若敌机胆敢再往后方推进,第二小队与第三小队也已经往此处赶来,谅她一把九毫米机枪也突破不了重围。

  但……

  遭到三机紧咬不放的目标,却往反方向,也就是往车队前方冲去。

  「小菲,她会不会是想引开我们啊?」

  「……你们退下,通知全队严加防守。」

  「你一个人追啊?」

  「没问题的。快去!」

  「喔喔……」

  不管怎么想,调虎离山的可能性的确很高。若目标并非洛雅?凡尔赛的话,车队的防禦可能会面临极大压力,届时就得靠她们撑到自己赶回去。反过来说,万一敌方还有别的部队试图发动进攻,凭九机师的机甲兵队及战车队肯定能漂亮地打退敌军。

  当最后一辆运输车被她们俩抛到后头,道路开始变得颠簸。敌机前进的方向升出好几道浓烟,那是车队前部面对解放军的战线。

  原来是想把我引进阵内解决吗?

  若然如此……

  「正合我意啊!」

  十四点二毫米穿甲弹──只要有这傢伙在,随便都能解决薄弱的步兵防线。

  若能遇上机甲兵那是再好不过。可惜没带上榴弹枪,那可是会少了些爆破的快感。

  荒芜景色一片片地自显示镜两侧掠过,两架最大加速的机甲兵已经来到可以目视战线的地点。

  第十七师与第四十四师的步兵队,在九机师及三十一机师的机甲部队协助下展开猛烈反攻,解放军阵线几乎被打得体无完肤。敌机正朝那批节节倒退的零乱军伍推进。菲莉克丝不做它想,准备杀入重围。

  老实说,能干掉加百列的傢伙是有点令她恐惧,但眼前的目标全然不具这种氛围。现在的菲莉克丝根本不觉得她会输给对方,她将是五秒后到来的战场,唯一的主角。

  敌机入阵。

  自机入阵。

  迎面而来的薄弱火网,完全阻止不了猛进的菲莉克丝。

  「中!」

  持续追击的菲莉克丝朝向以运兵车为掩护、发起攻击的敌兵做扫射,那些命大的笨傢伙就吓到连忙躲起来。之后又是从反方向来的射击。九毫米或以下的口径拿她的海莉没辄,但十四点二毫米的子弹打在那些发臭的玛尔克森人身上,足以让她们痛得宁求一死。尽管如此,敌机仍然没有做出反击,只是一味逃逸……

  「快拦住她!」

  「别让她接近千姬大人!」

  「二队,上!」

  数名士兵不怕死地从两旁冲出,正面朝菲莉克丝开火。她右手一挥,身上开了几个洞的士兵们纷纷倒下。紧接着又有敌兵冲出。

  「为了千姬大人!」

  「十七队,攻击!」

  这批士兵的下场如同十数公尺后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带着绽开的血花倾倒落地。但那群该死的王八蛋完全没把友军的牺牲看在眼里,下一群敌兵再度不要命地拦路。这次不是少数几个杂鱼,而是一大堆杂鱼。菲莉克丝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扫再说。可敌兵倒是倒了,人墙仍坚不可催。弹匣空了,却无法立刻替换备用弹药,菲莉克丝怒将机枪甩向人群,扬起紧握的右拳。

  「去你妈的,碍事!」

  碰!

  飞驰而至的装甲拳打在敌兵肮髒的脸上,溅起淡酒红色的血花。脖子整个扭断、脑袋破裂的敌兵向后翻倒,她身旁的同伴却连看也不看,接二连三地扑向因出拳而大幅减速的菲莉克丝。

  「有没有搞错啊……」

  扔了武器的敌兵死命地攀到菲莉克丝左右手上。她立刻加速到临界点,好不容易往前迈进五、六公尺,再度被数十名士兵堆起来的人墙卡得动弹不得。

  「玛尔克森的蝼蚁……!」

  无论怎么出力都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赤手空拳的敌兵一个个爬上装甲机。

  「老娘可是……『槿』……」

  加诸其上的重量太过沉重,装甲机渐渐的无法负荷,遑论突围、追击逃亡的敌机了。

  「『槿』的菲莉克丝啊……!」

  最终完全被压制在地的菲莉克丝,怒不可遏地瞪视一名在人群中执起武器的敌兵。

  她面无表情地回望菲莉克丝,然后缓缓地举起步枪──

  对准了菲莉克丝的脸。

              ◇◇◇◇◇◇

  老实说……她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槿」和艾莉卡上尉。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单纯是讨厌槿小队的魔鬼训练,以及上尉的长相。

  若要说自己挑女人的标准,整个亚库兹克大概有七成的女性值得一上。可是上尉虽然长得很是标緻,就是她妈的看不顺眼。至於上尉一手打造的魔鬼训练,也因为那与自己格格不入的长相变得反感。这么说很抱歉,但是会害她不得不离开梦寐以求的野百合大队、离开「槿」,全是因为无辜的上尉。

  到底为何如此在意上尉的长相,她也搞不懂。或许是某种强迫症吧,管她什么鸟。总之,当情况演变到她再也忍受不了和上尉共处,也只能选择退队这条路。

  话虽如此,要想进去「槿」是难上加难,随意退出更是不可能的任务。就好像窥见西方军支部败絮其中的现况后,还想转调它处是绝不会获得允许的。

  该如何在不被干掉的状态下安然脱身呢?

  菲莉克丝有个棒呆了的点子──跑给她们追。

 她确实地递交退役申请单、确实地被打回票、确实地趁夜冲出营地、确实地

  被同期训练生实弹追击。正当她好不容易冲破西方军领地、快要摸到南方军统治的穷乡僻壤之时,她被最不想遇见的女人追上了。

  没带任何补给、单单背着一把狙击枪就赶上来的艾莉卡上尉,只花了两天半就追上连续逃亡十二天的菲莉克丝。那是在她赤手空拳打挂两名全副武装的训练生之后的事情。

  上尉开出非常划算的条件──只要能用双手打赢她,爱去哪就去哪。若打不过,就得乖乖被抓回亚库兹克。

  对肉搏战极度自信的菲莉克丝爽快地答应,接着爽快地被上尉一枪打中右腿。

  ……於是,被阴掉的自己最终还是回到令人作呕的西方都市,还是由让她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大大不爽的上尉亲自押送。

  后来她在军医院足足休养两周。上尉那看似随手射击的动作,竟然精确地避开要害,真不知是运气太好还是真有那点工夫。可惜回程路上伤口恶化,才让她得躺上两个礼拜,这段日子只能调戏调戏那些不正经的军医。出院那天,交到自己手上的除了扣款明细,还有一张强制转调令。

  在艾莉卡上尉的安排下,菲莉克丝被推荐给本部的某位长官。姑且不论对方回函几时才会送抵,总之先滚去本部就对了──讨厌的上尉站在军医院门口,像是在谈论天气般这么说,从此再也不看菲莉克丝一眼。

  菲莉克丝就这么离开了亚库兹克……半走半跑足足十天,才在差点渴死的状态下抵达本部最外侧关卡。

  顺利进入本部、找到某位长官、被长官指着说「哪有这种事情!」、被卫兵押入监牢……莫名其妙就被扣上阵前逃亡的帽子,听说最惨要罚监禁与劳动服务八个月的刑期。

  「就当做是逃出我的魔掌,所要付的小小代价吧。」

  前来探望却不肯正眼看自己的艾莉卡上尉,特地从亚库兹克带来一包上等的茱莉安娜。菲莉克丝自从加入「槿」便尽可能戒烟,老实说这对她的体能有着相当正面的影响。可是,如果是茱莉安娜的话……就算只吸一口也值得了。这般想着的菲莉克丝,接过了前长官扔过来的酒红色烟盒、兴致勃勃地打了开来。没想到出现在眼前的,是西方军标准口粮之一……一根根乾瘪如七十岁老太婆的蔬菜棒。

  「抽烟对身体不好,还是吃吃蔬菜棒补充营养吧。」

  这句话由嘴里逸出茱莉安娜的辛辣香味、才刚踩熄烟屁股的上尉口中说出,登时令菲莉克丝涌现一拳揍下去的冲动。到头来,她仍然乖乖抽出那些难吃到爆的乾粮。谁叫本部伙食这么难以下嚥。

  阵前逃亡在联盟是很常见的问题,若是低阶军官或以下的军阶,关一关就可以选择是要降阶还是走人。换做曾经是西方军特殊部队的成员嘛,即使再怎么不甘愿,也得顺从西方军支部重新颁布的人事命令。但由於艾莉卡上尉以其非常不适任为由逐出了野百合大队,西方军方面也希望别再与这件事扯上关系,免得坏了声誉。就这样,在狱中落魄两个半月的菲莉克丝,终於完全摆脱了西方军、槿和艾莉卡上尉,前往替补本部第九机甲师团缺乏的机甲兵员,军阶降至准尉。

  在那之后,该说是幸还是不幸呢……她所属的部队,先后参与非常激烈的数场战争。大队长几乎是一场换一个,更别提机甲兵的耗损率。人才严重不足的情况下,唯一表现堪称优异的菲莉克丝,先是暂代少尉副队长、又因功升至中尉队长、最后在无人愿意领导的窘境下,一觉醒来就成了上尉,还得管理师团内的一支机队。

  幸亏遇上了能干的娜拉中尉,还有积极为自己与大家牵线的妮安少尉,否则光是想像带领一队人马都嫌麻烦。

  果然,自己还是属於甘愿有人陪伴的类型。

  不管何时。

  不管何地。

  不管何人。

  只要能有热络起来的熟面孔在,内心也会感到那么点温暖。

  唉。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伤感。

  就算不甘心……该面对的终要面对。

  为了不辱虽然讨厌、却曾引以为傲的「槿」之名,为了曾经待过的九机师…

  …为了会叫自己「小菲」的那个女人……

  菲莉克丝逼着略显怯懦的双眼,看向猛然击发的步枪。

  ──可是,不管是眼睛还是嘴巴,都没有被子弹打穿。就连脸部装甲也没被打到。

  菲莉克丝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名将敌兵撞飞的机甲兵。

  她听见了救赎的钟声。

  「小菲,不要紧吧……!」

  那是妮安温柔的声调。

              ◇◇◇◇◇◇

  「这里是零一、娜拉中尉!九机师各队、各自展开!」

  「二队传令!见敌必杀!」

  「三队传令!干掉敌军!」

  「四队传令!全部杀光!」

  「五队传令!不留活口!」

  「六队传令!全力扫荡!」

  菲莉克丝自敌兵屍堆中缓缓站起,看向刚以九毫米机枪扫过她全身的妮安,接着一脚踩烂尚在挣扎的伤兵之手。

  「咯呜……!千姬……大人……」

  敌兵没有哭喊或崩溃,仅仅是喊着某个人的名字,便在菲莉克丝重拳落下后脑袋迸裂而死。

  「……呜啊,变成烂掉的蕃茄了。你想当农家女吗?小菲?」

  「吵死了……不是叫你们守好车队吗?」

  妮安走了过来,顺手干掉一名还未死透的敌兵,扬起比平常高一度的声音说:

  「因为有不好的预感,才赶紧叫上大家嘛。」

  这真的是……烂到爆的藉口了。但,多亏了妮安的烂藉口,菲莉克丝才能得救。眼看菲莉克丝欲言又止、最后乾脆转移视线的尴尬模样,妮安扠起了腰、挺起胸膛对她说道:

  「小菲不好好向人家道谢吗?嗯哼?」

  「……吵死了。」

  「嗯哼?」

  「……」

  「嗯──哼?」

  「谢……」

  「谢──?」

  「……啊,友军也已经推进到这里啦?那好像是『妲玛』的旗帜喔……」

  连道谢都不肯老实地做,真是受不了。

  妮安将机枪挂在右腿装甲外侧,两只手喀啷地压在菲莉克丝肩部装甲上,透过显示镜直视菲莉克丝的脸说:

  「小──菲?」

  「干嘛啦……」

  「你要是不乖乖跟我道谢,就不放开你喔。」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

  「所以──?」

  菲莉克丝做了次深呼吸,然后赤红着脸看向妮安。

  「谢……谢……」

  「人家听不清楚喔?」

  「谢谢……」

  「啥──?」

  「……谢谢你啦!王八蛋!呜啊啊啊啊──!」

  大叫着挣脱掉妮安的菲莉克丝根本没在看方向,就这么朝着某处全力逃跑了。

  妮安望看迅速往雷达外奔走的队长机,直到肉眼再也见不到为止,才心满意足地拿起机枪、转头加入娜拉中尉等人的行动。

  由於九机师的机甲兵队突然乱入,使得玛尔克森倒退中的战线加速崩溃。在正面战线,以「妲玛」精锐为首的联合步兵队,给予了敌军混乱不堪的后方防线完整的打击。玛尔克森於此投入的部队完全覆灭,仅有二十多名俘虏倖存。在押解的过程中,其中一名俘虏被认出是原第八十一步兵师团旧部,引发欢庆胜利的军兵诸多揣测。无论如何,此刻敌军已经消灭、她们也顺利以低损伤取得完美的胜利。

  然而,九机师所追捕的刺客却趁乱逃之夭夭,并且为支援部队留下了两名遇刺重伤的师团长……

  第五章「亚库兹克之战」#7

  头好晕,完全无法思考。

  身体好痛,痛到力气全然提不起来。

  冷汗不断冒出,视线模糊成一片愁惨的雾白,连障碍物在哪都看不清楚。

  即使如此,她仍然藉着失去判断力前所调整的方位,继续往朦胧的景色尽头迈进。

  装甲机的空调让她虚弱的身子冷到频发颤,好几次差点就倒在半路上。

  每当意识渐行渐远之际,脑海中浮现的某张脸庞,总会及时给予快要支撑不住的自己,一股微弱又幸福的力量。

  为了再见到那张脸庞的主人,她一次又一次地唤醒自我、一次又一次地找回意识。

  仅仅因着单纯的目标苟延残喘地活着,再也没有比这更难看的事情了。

  可是,不管自己在她人眼中的样子多么落魄,她也毫无怨尤。

  就这样一直走、一直走……无论终点身在何方,最后总能凭着不屈挠的意念抵达的。

  在那之后共走了多久呢?

  那种事怎样都无所谓了。

  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她终於抵达了终点。

  她看见了在白雾之中显得十分突冗的黑色色块。

  她想举起手,身体却累到不听使唤。

  最后……她只是疲惫地躺在那人的注视下,缓缓闭上双眼。

  「千……」

  千代执起少将放松了的手掌,表情一变,转头喝斥部属。两位士兵急忙加快脱卸装甲机的速度,但仍花了半分钟之久,才让少将的身体随着一阵热气显露出来。千代斥退她们俩,紧接着伏在少将身上、吻起那对苍白又乾涸的双唇。

  本来毫无反应的嘴唇,在她接连亲吻数秒之后,开始有了迟缓的反应。她知道那不过是反射动作,就算是这样仍然令她感到开心。於是她不断地、不断地吻着少将,把稍早没什么作用的麻药一次次地灌入少将体内。

  应该要马上生效的。

  然而……

  不知是少将身体太过虚弱,还是自己今天状况实在不佳……麻药令其肉身产生了正确反应,却没有让她立即恢复过来。

  千代朝一旁打了个响指、接过副官递上的水壶,润了润唇与喉,再度把略失血色的红唇覆上去。如此反覆几次之后,少将才极为缓慢地张开眼睛。看到少将再度清醒,千代这才松了口气。

  「千……代。」

  听着最喜爱的声音清楚喊出自己的名字,千代髒兮兮的脸蛋绽出甜美的笑颜。

  「任务辛苦了,少将。」

  「啊啊……」

  少将的反应和前回不一样,身体似乎还很虚弱。不过,脸已经慢慢恢复生气了,很快就能跟以前一样帅气地领导大家吧。

  千代唤来部属,把少将拖出装甲机之外、安置於倚枯木搭建的帐篷内休养。

  然后她将警备任务交给副官,独自一人端着热水与毛巾进了帐篷。

  少将已经疲惫入睡。

  呼吸微弱了些……总比胸口不再起伏来得好。

  千代默默注视着少将的睡颜,动作缓慢地脱下军装。她本来是要替少将擦拭身体的,既然人已经睡了,乾脆就自己用吧。千代将毛巾沾湿,轻轻擦了擦少将的脸、额头、鼻尖乃至下巴,最后随意在脖子两侧停留一会,才慢慢地收回手。

  明明应该是很幸福的独处时光。

  为什么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流下来呢?

  这样不行哪……现在该是笑的时候才对。

  千代一手将热毛巾压紧在胸口,一手紧摀不断颤抖的嘴。

  「呜……」

  笑吧。

  「呜……哈……呜……」

  碍事的女人不在了。

  「哈……哈哈……呜……」

  少将大人是我一个人的了。

  「哈哈……哈……呜……呜……哈哈……」

  所以笑吧。

  「哈哈哈……哈……哈哈……」

  笑……

  「少将……」

  快笑啊……

  「我该怎么办才好……」

  既不能自然地笑出来、又无法任性地嚎啕大哭,千代就这么赤裸着上半身,似哭似笑地擦起身体。

              ◇◇◇◇◇◇

  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见那女人的身体。但是,从那女人身上打从心底感觉到一股自己所没有的美感,倒是头一遭。

  於是她用掌心托住耳朵上方、侧躺着斜仰起头,安静凝视梳起头发的女人。

  那女人的胸形不好看,太扁太低,肤色又深,乳头又黑。比起最近常接触的白肤美女,实在丑到令人不忍直视。说来奇怪,越看就越显得没劲的那对平胸,竟能吸引她目光直到那女人梳完头发为止,真是莫名其妙。

  除了自己永远最爱的、睡在隔壁帐篷里的少将大人,这女人还是近来唯一让她如此在意的存在。

  一开始,是碍眼。

  渐渐的,变可怜。

  至於现在……她已经搞不懂了。

  那女人将梳整齐的头发盘起、紮了个包包头,慢慢地转过身来。她的双眼扫过千代侧躺的裸体,从脚到头,最后停留在那对黑眼睛上。她们俩互相凝视,已无旧日吃醋较劲的味道,而是平淡到让千代不知所措的感觉。千代语气略显焦躁地开了口。

  「把我叫到这里来,到底想说什么?」

  她向十数分钟前还和自己一同服侍少将的女人这么问道。

  那位身材有点抱歉、性技则是十分遗憾的女人──阿曼妮雅坐到她面前,盘起腿,放轻了声音说:

  「你知道吧?自由联盟本部派遣援军前来的消息。」

  她盯着阿曼妮雅背光显得昏暗的私密处,只用一半思绪去理解她的声音。另一半,则是用在不太容易捕捉到腥味的嗅觉上。慢了许多秒,她才漫不经心地回答:

  「规模不大。」

  「做为中央权力的象徵,规模太大反而是个问题。」

  「你认为,敌军有隐忧?」

  「很大的隐忧。」

  阿曼妮雅放任千代索然无味的凝视,再将身子挪过去一些,用她不得对方喜爱的声音说:

  「你能理解我们此行目的吧。」

  「嗯。」

  「在我军实质上已经崩溃的现在,这将是最后的转机。」

  千代探出一只手,伏在阿曼妮雅左膝上,边摸边说道:

  「只要让敌方援军目的无法达成,任其隐忧自然爆发就好。对不对?」

  「是。」

  「会是什么原因,教她们不得不派出装备精良的机甲部队呢……」

  「也许,西方军内部并不安定。」

  「也许,派系斗争已盼到结果。」

  「也许……」

  阿曼妮雅稍稍睁大眼睛。无声无息地撑起身体、把脸凑到她股间的千代,没等她继续说下去,迳自闻起了还带有微湿的私处。千代好似娇嗔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有好点子了?」

  「你肯帮忙的话,就算有个底。」

  「我讨厌你。」

  「彼此彼此。」

  「……说说看吧。」

  阿曼妮雅犹豫一会,有点担心受怕地将手放到千代的黑色长发上。她不像某些人害怕黑发,而是单纯怕这个动作会被千代拒绝。但千代并没有这么做。既然没被甩开,那么稍微顺顺发应该没关系吧。於是她动作细腻地抚摸起千代的黑发。

  「厄当那边,还藏一支部队,对吧。」

  千代动了动耳朵。

  「前次大战的降兵,千余。」

  「是时候用上了。」

  「你想放弃撤退路线?」

  「嗯。」

  「那些人,不管投入哪个战线,都发挥不了多少作用。」

  「却可以为少将的行动做掩护。」

  「现在调动恐怕会被发现。」

  「我会诱导敌军,你和少将带几个亲信趁乱行动。后面的事情,就拜託你了。」

  「呼……」

  真是讨厌的一句话。

  千代推开了抚摸着头发的那只手,又恢复到侧躺姿势,拨开浏海之后说:

  「这么想当英雄啊。」

  阿曼妮雅背驼得更低,用着千代从没听过的温柔语调缓缓回答:

  「是啊。」

  可是,她的表情却一点也不像英雄。

  「不哭。」

  千代看着讨人厌的女人,

  「不要哭。」

  触摸她的手背,

  「吵醒少将就不好了。」

  抱住了她。

  阿曼妮雅靠在她肩膀上,拼命压抑着掉下眼泪。

  「……我……好害怕……」

  千代回想刚才听见的温柔声音,用她自认为最温柔的动作摸着阿曼妮雅的背。

  「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少将,就好害怕啊……!」

  啜泣与啜泣之间颤抖而出的这句话,和千代心中所想一模一样。那么,接下来会听到什么,自己是再清楚不过了。

  哭丧着脸的阿曼妮雅慢慢离开千代,以发抖的双手握紧她的掌心。

  「所以……求求你……」

  不要。

  「就像你对敌兵做的那样……」

  不要说出来。

  「把我……」

  拜託。

  「也变成……」

  别再叫我做这种事情了……

  「千姬的俘虏。」

  我已经不想做了……

  千代垂下头,任由阿曼妮雅将她拥入怀中。阿曼妮雅吻了她的头发,吸了吸手指,然后将沾湿的指头伸向千代私处。可是那只手抖得好厉害,根本就没办法好好弄。几度给弄疼以后,千代握住了阿曼妮雅不听使唤的手,一同分担那股巨大的恐惧与悲伤。

  她讨厌这个女人。

  更讨厌没有人可以讨厌的自己。

  就算得跟这女人争风吃醋,就算曾经恨不得对方消失,那也是自己为了心爱的少将所产生的感觉。

  是一种……很珍贵的情感。

  「不哭。」

  千代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在阿曼妮雅怀里哭泣,反正那很快就不重要了。

  「别哭啊。」

  讨人厌的女人温柔地扶起她的身体,用发抖的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水。

  「吵醒少将就不好了……」

  然后……阿曼妮雅吻了千代柔软的嘴唇。

  从前有个没有名字的女孩,她从来不晓得人生下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某个意念。

  也许是为了某个人。

  不管是为了什么,只要能找到为其付出的意义与勇气,也就值得了。

  如此一来,就算是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仍然会有阳光普照的一天吧。

              ◇◇◇◇◇◇

  洛雅?凡尔赛醒过来,看到的是烛光映照的帐篷屋顶。这样的注视持续大约五秒钟,背部伤口就传来令她疼得忍不住蜷缩的剧痛。在她神情痛苦地挣扎之时,脑海里浮现了千代甜甜的声音。

  不痛。

  一点也不痛。

  「千姬……大人……」

  随着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痛觉真的就迅速减弱了。

  「千姬……千……」

  不用多久,身体就再也感受不到一丝痛觉。

  「咯……千……咯呃……呃呃呃……!」

  取而代之的,是带着明确危险性、在脑袋深处绽开的思绪之花。

  「呃……咕……千……千……!」

  即使明白那东西极其危险,许多人仍然惧於反抗。但是,也有的人勇於忤逆

                ──

  「千……代。」

  并且在无可抗拒的支配力瀰漫开来以前,摘除掉那一朵朵不属於自己的黑色花朵。

  洛雅按住逐渐放松下来的额头,朝向暗橙色的帐篷吐了口气。现在,除了那句「一点也不痛」尚留在脑海中,其它那些危险的声音全部消失了。

  真是不可思议。

  她一向不相信怪力乱神的东西,然而千代所拥有的这项能力,却又令她不得不改观。只是,能够将那能力活化运用到这种程度,据千代所说她还是头一个办到的。

  尽管是不到三分钟前的事,当时在脑海里生长的黑花,如今已模糊不清到难以描绘。

  那些花──具体来说是千代的声音──似乎打从第一个吻开始,就深深埋进脑袋里。往后每当她抱起千代,总会出现一道道声似甜美的幻听。她们俩越是激情,幻听就越严重。到了现在,已经严重到变成了花的形体、在自己的脑子里恣意喧闹。对於那声音所灌输的意念,她并没有记得太多,或者该说她无法记那么多。唯一保留下来的记忆,只有短短两秒钟,加上成千上万道说话声。

  黑花绽出声音的每一秒钟,都无法藉由咬紧牙关来撑过去。在每个秒钟内,时间就像被切割成无限渺小,而每个极小单位的时间都塞满了千代的声音。记忆彷彿被侵占般,每一种回想都导向千姬、都只能是千姬。千姬大人是赋予此一恩惠的神子,所有被黑花俘虏的人,都必须无条件服从她。

  可是,所谓的「恩惠」又是指什么呢?

  洛雅曾经以为,那是比拥抱千代本身要更快乐的高潮。不能单纯用生理角度去形容,而是整个人格、整段记忆都被千代所填满的舒服感。这么比喻或许连百分之一都攀不上……那就像是随时处於肉体高潮的快乐状态、持续到脑内之花凋零为止。是一种不可能被拒绝的、天赐的恩惠。

  现在她却不这么认为。

  真正的恩惠,应该是当千代将麻药传进脑内时,藉由自己本身的意志做出筛选的权利──乍听之下十分无趣的这件事。

  随脑内麻药堕落或许是世上最快乐的事情,然而,若能靠着意志力清除遮蔽住心灵的那部分,就能与封锁感官的麻药并存了。

  最好的例子,就是不再因背部枪伤而痛苦不堪的自己。

  这股力量,实在太棒了啊。

  「您醒来了……少将。」

  回过神来,给予了恩惠的始作俑者──千代一手掀开布帘,怀里抱着两个钢碗弯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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