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莱斯的晴空被啁啾的鸟鸣擦亮时，这里的人们往往是愿意回忆过去的。因为这时候攀上心头的总是那些新绿一般柔软而鲜活的回忆，从这些回忆中汲取养分，就如同从空气中汲取氧气一般自然而必不可少。

在那样的日子里，尼禄·瓦内迪会回忆起他一无所知的童年。一无所知总归是幸福的，至少那时父亲会让他们兄弟俩挂在他强壮的手臂上，菲奥会因为裙子上一粒凭空消失的纽扣闹小情绪，万诺会在午休的时候偷偷用小树枝敲他们的玻璃窗。那时他们的住所不过是一座安静而整洁的小庄园，而父亲手中的枪也只不过是把枪罢了。

但在这样连夜风也不愿意光顾的夜晚，月光与星辰都被令人崩溃的死寂所取代，尼禄只能想起弗拉特死去的时候额头上那一层冰冷的薄汗，肌肉僵硬的嘴角，还有被鲜血浸透了的马甲和衬衫。

他捋了一把乱糟糟的头发，翻身点起昏暗的床头灯，把那份读得几乎背下来的报纸又看了一遍。柔软的纸张翻动时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带着烟灰缸里的一些余烬在灯光中上下飞舞。

雨下起来了。没过多久，卧室的门就被打开一道缝，从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尼禄？”

尼禄从报纸上面抬起疲惫的双眼，回答道：“有事吗？”

门开了，日日伴他左右的青年走进来，“这么晚还开着灯，我还以为是你有什么事。”

“没什么，只是睡不着而已。”

“你太累了。现在各方面的事情都很多，”阿维里奥说着，摘下那顶边缘磨破了的报童帽，毫不在乎地把上面的雨水抖在尼禄干净柔软的地毯上。他停顿了一下，强调道：“家族需要你。”

尼禄没有回答。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他手中的报纸，而他背对着窗口，看上去几乎要被厚重的阴影压垮了。

“手刃自己的血亲，你明白那是什么感觉吗？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弗拉特的脸。他那么胆小，那么……”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没有说下去。

“尼禄，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现在你需要休息。”

“满嘴扯谎，”尼禄用鼻子哼了一声，把报纸胡乱折起来丢到一边，“你是孤儿院长大的，你理解什么。”

言毕他又叼起一支雪茄，浑然不觉刚才那句话有多么冒失而狂妄。所幸阿维里奥没听到似地对此无动于衷，他径自从尼禄的唇间取走了雪茄，在上面落下一个不带温度的吻。

“你抽得太多了。”他把雪茄丢在已经盛满了的烟灰缸旁边，这么说道。“适量的运动有助于睡眠。”

这句话一定是某种邀请。青年身上雨水和泥土的气味钻进尼禄的鼻腔里，而昏黄的灯光照进他琥珀色的眼睛，泛起蜜糖一般的色泽。

尼禄没有拒绝的理由。

带着枪茧的手掌抚过青年光滑的皮肤，一根一根地描摹着肋骨的形状。尼禄饶有兴味地抬眼看着阿维里奥，但对方丝毫没有配合的意思，依旧板着一张脸，目光游离在虚空之中。

“做这种事有意思吗？”青年的声音缺乏起伏，很难听出来是问句。“快点完事不就行了。”

“你也太不解风情了吧，”尼禄撇了撇嘴，没趣地说，“亏你还主动邀请我，我还以为……”

“只是为了让你睡个好觉，不要想太多。”

“唉，真是够冷淡的。”尼禄把脸埋进青年的颈窝里，那里盛满了雨水与汗水混合的气息，他用嘴唇和鼻子轻轻磨蹭着，下巴上的胡子扎得阿维里奥有点疼。

尼禄的手顺着大腿根向上滑，钻进阿维里奥衬衣的下摆，将那里还略显稚嫩的器官包裹在掌心之中。他手上的动作富有技巧极了，两三下就使那里湿润起来，然后满意地听到青年的喉咙里发出难以捕捉的细微声音。

阿维里奥不是一个好的床伴，不过没关系，尼禄会教给他一切。

男人的手掌上盛着透明的液体，将它涂在阿维里奥的两腿之间。阿维里奥咬住下唇，闭上眼睛尽量不去注意，那个用了一半的瓶子却又不请自来地浮现在脑海里。他意识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大约有很多女人也曾经像这样睡在这张床上，使出浑身解数来取悦这个男人，取悦他的仇敌。

但是无所谓。只要能让自己活下去，只要能让这个男人对他产生更加强烈的信赖，以便用背叛带给他更大的痛苦，在一张睡过女人的床上跟他做爱又如何呢？

第一根手指按了进去，青年倒吸一口气，把呻吟扼杀在喉咙里。“放轻松，”尼禄吻了吻紧绷的大腿内侧，一面在青年体内活动着手指，一面漫不经心地问道：“说起来，阿维里奥，我还没有问过你——你多大了？”

“……15。”阿维里奥好不容易稳住气息，强装镇定地回答道。

“……不是吧！？”

“怎么，看上去不像？”

“倒不是……还以为你只是长了一张娃娃脸，没想到居然真的只有15岁……”

“只有15岁又如何？”阿维里奥挑衅似地扬扬下巴，“难道你打算停下吗？”

“哈，当然不会。”

第二根手指按了进去，青年的身体变得紧绷起来。他像一只伸懒腰的猫一样，将身体完全地伸展开来，腰腹处勾勒出流畅的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

“这么说来，你以前跟别人上过床吗？”尼禄有点忘乎所以地扳住身下人的下巴，问：“该不会我是第一个吧？”

“刚才是谁嫌别人没情趣的？”阿维里奥反问道；“在床上问起以前的情人，这种情趣恕我不能领会。”

“好好，那我说点有情趣的，”尼禄俯到阿维里奥的耳边，故意压低了声音：“你真可爱啊。”

阿维里奥的后穴猛地收缩了一下，颤动的双唇抖落了第一声喘息，血液腾地一下窜上头部，冲得他头皮发麻。

“你，玩够了吧……别戏弄我了……！”

“唉，我胡说的，真不可爱。”

阿维里奥露出凶狠锐利的目光，像是受了极大的冒犯一样瞪着尼禄。要不是外套扔在几米外的椅子上，他可能真的会从内侧的口袋里掏出枪来一枪崩了他。

“你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现在没耐性，等会喊疼的可不是我啊。”尼禄无辜地耸了耸肩，但这只能让阿维里奥更加恼火，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无所谓！”

下一分钟，阿维里奥被从床上捞起来，安置在尼禄与墙壁之间。尼禄在他的脊背和冰冷坚硬的墙壁之间垫上一个枕头，还没等他混乱的头脑做出反应，炽热的异物就挤了进来，青年不禁用蜷起了脚趾，呜咽出声。

尼禄揉了揉他的头发，又向前挺了一下。阿维里奥难以掌握平衡，他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只好勾住尼禄的脖子。

阿维里奥睁开眼，只觉得尼禄那双灰蓝色的眸子令他头晕目眩，根本无暇顾及自己的表情已经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静与镇定，写满了狼狈与无措。尼禄的手臂被报复性地抓出了红痕，就好像这是一场较量，阿维里奥不在乎他的嘴唇与双眼早已变得湿润，也无意再压抑粗重的喘息了，他只想在这场较量中获胜。

尼禄把身体向前倾了倾，轻而易举就含住那两片不饶人的嘴唇。他想起这双嘴唇叼着香烟的样子，征服欲与保护欲在心里拧成了结，这使得他给予的吻变得粗暴而又蛮不讲理。换做在平时，阿维里奥一定会以不分伯仲的力度回敬他，但此刻光是体内抽动的器官就已经让他应付不过来了，他只能勉强跟上尼禄的节奏，用喉咙发出模糊的呜咽，任其摆布。

“啊！”青年突然夹紧了双腿，环在尼禄脑后的那只手扯起一把头发，疼得尼禄直咧嘴。

“15岁的小鬼，力气还蛮大……”

尼禄知道他找到了青年的弱点。他嘟嘟囔囔地念着，一手扣住阿维里奥突起的髋骨，另一手捏起他早已充血变得敏感的乳头，故意顶在那个点的周围，挑战着这个自视甚高的青年的自尊与底线。

“哈，尼禄……尼……唔……”

“阿维里奥……”尼禄亲吻着青年的头顶，亲昵地揉捏他的耳朵，不紧不慢地问：“你想要什么？”

“你……就不能，给我个痛快……”

青年的额发随着剧烈的动作而摇晃着，帷幕一样遮住了他的表情。尼禄抬手将它拨开，看见一双慌乱的金色眼睛和颤抖的嘴唇，这副样子从平日的他着实是很难想象。

尼禄把他摁进枕头里，毫不客气地让这具身体承受自己所有的欲望与温存。

终于在阿维里奥体内留下自己的体液之后，他从喉咙中挤出一声叹息来表达自己的满足，像品尝难得的佳酿一般品尝着性事的余韵。

阿维里奥也在高潮到来的时候的颤抖着全身，像扒住浮木一样扒在尼禄的身上。而尼禄一手梳理着他修剪整齐的黑发，另一只手像是对待宠物猫一样地抚摸他拱起的脊背，亲吻他的耳垂。

最后阿维里奥像一片枯叶似的无力地靠在另一个人身上。他屈从于这个男人，他以屈从的方式来征服这个男人。

尼禄把青年的头抱在胸前，让他的耳朵抵在自己的宽厚的胸膛上，哄小孩似地问道：“听得见吗？让它跳这么快的可是你啊。”

阿维里奥并不回答，只是悄悄地用手按住自己同样激烈鼓动的胸口。伴随着渐渐退去的酥麻感，一种温暖在他裸露的皮肤之下蔓延开来，他想这一定是肾上腺素带来的幻觉。

“你是个不错的家伙……”尼禄把他圈在胳膊里，“当初让你加入家族真是没看走眼啊。”

你会后悔的，阿维里奥在心里回答道。

“万诺，沃尔贝，菲奥，弗拉特，都离我而去了。阿维里奥，你能陪我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阿维里奥又变回了那个不苟言笑的青年，他翻了个身背对着尼禄，“也许到天亮吧”

“我不是说这个，”男人苦笑着把一条胳膊搭上对方的腰。

“算了……只要你还愿意跟我来就好。”

阿维里奥不再作答。没过多久，身后就传来男人规律又安稳的鼾声。外面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世界安静得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青年搬开男人搭在自己腰上的手，猫一般轻巧地钻出他的怀抱。

“晚安，尼禄。”他伏在男人耳边，用自己都听不见的声音说道。

阿维里奥利落地穿好衣服，顺手拾起被他丢在烟灰缸旁的雪茄，重新点燃，一边向门外走去一边自顾自地吸着。

好苦。

而他沉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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