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第二天早上，塔克米真是無比後悔昨晚的決定。

他竟然被沖昏頭完全忘了城一郎就睡在隔壁房間，還喊了一整晚的『創真』。

就算昨晚沒被聽到，今天那沙啞的聲音也會暴露一切，尤其打從一早城一郎看他的眼神就怪怪的，塔克米只能自欺欺人的想：反正沒說破就當沒被聽到。

「來。」

「…………謝謝。」接過幸平親手做的潤喉飲料，塔克米一開口就是帶著強烈鼻音的沙啞。

「塔克米的聲音沙沙的也很好聽呢！」

「怎麼了？那個像鴨子叫一樣的聲音。」

「鴨……」鴨子！？

「說到鴨子，初次碰面的時候，塔克米做的就是香烤合鴨。」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幹嘛提那個……」

「喔～一見面就踩腳踩了10秒的那次嗎？」城一郎也附和。

「唔……！！」這對父子是故意的嗎！！

「那次真的踩得我好痛喔！突然就踩過來，還說要比賽！」

「還有這回事啊！結果誰贏了？」

「…………」

「…………」

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塔克米沉默是因為喉嚨，那兒子呢？城一郎疑惑了兩秒後露出壞笑。

「你該不會是輸了吧！」要是贏了的話自家兒子根本沒必要隱瞞。

「才、才沒有咧！我們是平手、平手啦！」

「耶～平手有什麼好沉默的？」

「那是因為……因為……」畢竟是賭上自家餐館名譽的比賽，輸了還要下跪磕頭說三次『我是喪家犬』，所以平手也沒啥好自傲的。

「總之我們已經約好之後會再用食戟分出勝負啦！到時候我一定會贏！」

幸平已經忘了那個跟他約好要再比一次的對手就坐在旁邊，將父子倆的對話一字不漏地聽進耳裡，也忘了那場『約好的食戟』已經被放置兩年多，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實行。

更糟糕的是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幸平父子接下來說什麼塔克米完全聽不進去，他想起自己這幾天來煩躁的原因。

快畢業了，他竟然還沒將Mezzaluna拿回來，一想到這點塔克米的煩躁就又加劇幾分，思考也開始悲觀起來，但越焦急他就越感到寸步難行，以往平坦順暢的道路突然變得凹凸不平又充滿泥濘甚至還七彎八拐的，再怎麼不願意也得承認，自己正處於停滯不前的瓶頸之中，只能望著幸平大步疾飛的背影。

想開口喊出幸平的名字請他等等自己，卻在開口的那一瞬間喪失自信，根本發不出聲音。

塔克米很清楚，阻止了自己的是自己的自尊，那原本支撐起他的驕傲和一切的自尊心如今卻成了阻礙他前進的絆腳石。

不只是在料理的修行之路上，就連他和幸平之間的感情也是。

塔克米很清楚自己的瓶頸來由，但還是過不去這道難關。那種明知道問題出在哪卻無從下手的無力感令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被抽空的速度又加快不少。

再這麼下去，自己特地遠赴重洋到日本留學、這五年來的一切都會付諸流水，他怎麼可能不急。

就算真的和幸平來場食戟，他也無法像幸平那樣大聲地說自己一定會贏。

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塔克米突然一秒也不想繼續在這裡待下去。

他想快點離幸平遠遠地，在料理檯前研究自己的料理，再這麼下去他絕對會被幸平丟下甩得遠遠地。

一想到這些，塔克米就感到全身冰冷，不能輸也不想輸。他不想和幸平分手，可是比起不被幸平當作對手看待，他寧可捨棄戀人的身分。

即使和幸平兩情相悅，他對自我的要求也不會因此懈怠，那怕是為了和幸平並駕齊驅，他也要努力精進自己的手藝。他和幸平一樣來到遠月才明白自己的渺小，在這裡成長茁壯，日漸進步的同儕對手激起了自己的不服輸，何況面對幸平的時候，塔克米內心的鬥志還會更旺盛幾分。

塔克米甚至沒有發現，自己只有在幸平面前的時候才會這麼固執又堅持。

「──米、塔克米？」

「……！！咦？」

「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沒、沒事……」一開口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音還啞著，塔克米連忙再喝一口潤喉飲料。

「真的？該不會是昨晚……」

「沒、真的沒事！」一聽幸平提到昨晚的事，塔克米也顧不得自己那鴨子叫般的沙啞嗓音，連忙開口阻止。

「好好好、我不說了！塔克米先喝完再說！」幸平當然知道塔克米想阻止些什麼，雖然他不介意被老爸知道，但既然塔克米在乎那就依塔克米的，自家戀人臉皮之薄他當然知道，況且他也不想被老爸知道塔克米的可愛之處。

「啊！對了！」完全沒搭理一旁已經一腳踏進兩人世界的小情侶，城一郎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地開口。「我臨時有事要處理，晚上就不開店了。」

「欸？喔……」

「還有，我昨天跟市場的老顧客們訂了一批東西，你幫我去拿吧！」

「你不會自己去啊！」他是為了跟塔克米過兩人世界才回老家，可不是為了給人差遣才回來的。

「啊？有意見的話以後就出去自立門戶，不准頂著『幸平』的名義開店！」

「唔……！好啦我知道了！把清單給我吧！」

雖然較勁時劍拔弩張，但私下城一郎和兒子的相處與其說是父子更像是朋友，城一郎即使抬出父親架子也沒有高壓的威權，幸平耍賴般的回嘴在旁人看來也只是在向父親撒嬌，無論城一郎嘴上有多不饒人，眼中的寵溺卻從未減少半分。

儘管和兒子分開生活，但仍能令塔克米感覺到他們父子間緊密的羈絆。

塔克米突然有些懷念遠在義大利的父母，也感謝起一直陪在身邊支持自己的雙胞胎弟弟。

「那等一下塔克米就和我一起去吧！」

「咦？喔、好……」

「怎麼？你是揪團上廁所的小學女生嗎？怎麼去個市場還要人陪啊？」

「為什麼不可以！」他們一直都是一起上市場挑食材的！有時還會互相比賽誰才能辨別出最新鮮的那一個，與其說像小學女生揪團上廁所，不如說是新婚夫妻買菜。

「體貼人家一點啊！人家現在連嗓子都還沒恢復，你就要把人帶出去應酬，是要折磨人家嗎？」城一郎好心的提醒，金髮美少年的人氣之高連他都領教過，不過就是把人帶出去轉一圈，沿路向他打招呼搭訕套關係的老老少少（而且清一色都是女的），連向來自詡風流倜儻的城一郎都要甘拜下風，忍不住感嘆兒子是用了什麼手段才拐到這個搶手貨。

被自家父親一提醒幸平才想起來，要是把塔克米帶出去免不得又要應付那群熱情的仰慕者，依塔克米那服務至上的性子絕對會開口說話，這可不行！

但轉念一想要是把塔克米留在家裡和老爸獨處他又很不放心！當然他不是擔心會發生什麼十八禁遊戲裡的亂倫發展，只是一想到昨天塔克米和老爸那有說有笑的畫面，『他的』塔克米已經很～久沒對他笑了耶！不是他小心眼，但他就是不想讓『他的』塔克米和老爸獨處。

而且塔克米也從來不會隱藏對已畢業且已經獨當一面自立門戶的前輩們的仰慕，不只是城一郎，就連對堂島和四宮也是，雖然不是不能理解，但身為一個男人，戀人對其他同性表現出好感和仰慕還是會吃味。

「那種眼神是怎麼回事，我不會把你的小情人吃掉的啦！」

「誰、誰擔心那種事了！要是塔克米少了一根頭髮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啊！」

「原來你連人家有幾根頭髮都知道啊！」

「當然了！別說頭髮，下面金色的我也、噗……」

「你、都在說些什麼阿……」

「啊！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嘛！不要生氣嘛！塔克米！」

跟面對自家老爸不同，見戀人生氣了，幸平馬上換上一副狗腿討好的嘴臉，而見到兒子那瞬間變臉的城一郎也只能在心裡感嘆果然是有了『女朋友』就開始嫌老子礙事了！

幾經安撫，塔克米總算原諒幸平那差點在自家父親面前爆出隱私的口無遮攔，依依不捨地出門去。

而幸平離開沒多久，城一郎總算向塔克米提出他真正的意圖。

「礙事的人總算不在了，接下來可以陪我一下嗎？塔克米同學。」

這情景好像以前也有過？

等幸平提著大包小包和路上偶遇的倉瀨一起回到家，他的塔克米早就不知道被城一郎帶到什麼地方去了。

◆

塔克米現在的狀況只能用如坐針氈來形容，他甚至覺得把過往和幸平獨處時的尷尬全部加起來也不及現在的1/100。

坐在城一郎隔壁的副駕，他連開口問目的地的勇氣都沒有。

而見身旁的金髮少年那全身僵硬，背脊挺得筆直，雙手也握拳放在大腿上的緊張模樣，城一郎也只是笑了笑，輕拍他的肩膀。

「不用那麼緊張，我又不會把你吃了！」

「耶！？」

「要是你有什麼閃失，我那個笨兒子可是會跟我拼命的！」

「那個……」

「等等先陪我去見個人，你什麼都不用說，我要你開口的時候再開口就好，其他的我會替你搞定。」考量到塔克米的嗓子還啞著，城一郎倒也沒怎麼勉強他。「放心吧！不會把你賣掉的！」

瞄了一眼塔克米那『只為了這樣？』的表情，正好前方轉了紅燈，城一郎在停止線前止住車速才轉頭看向塔克米。

「當然不是只有這樣囉！不趁現在先把你帶出來，我要怎麼跟你獨處呢？我有一些問題想問你呢！塔克米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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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金色到底是什麼呢？(｀･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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