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要先去打工了。」

順著敷衍地抬起以作道別之意的手，蘊著憂慮的神之義眼望向近乎被桌上圖騰般堆積的文件所埋沒，已經熬夜工作了數天的人。迫於生活費，無能為力的他，只能遲疑地說出這背叛似的語句。

「快去！去賺多點錢來請本大爺吃飯！」

原本隱透的擔愁被激得蕩然無存，亮閃的湛藍狠狠轉向那個把自己攤放在沙發上，正轉化成大型垃圾的人。

「札布前輩你！」對於這個不知廉恥，且已被公認為人類渣滓的生物，雷歐也放棄再尋找任何最終只是浪費自己精力的責難話語，僅可搖著頭歎口氣，轉身帶上了門。

在門扉緊閉，空間術式啟動的一刻， 札布便緩緩抬手，探指掏撮自數小時前已不間斷地接收訊息的手機。

即使已調節至靜音模式，不停刷新且佔滿畫面的辱罵文字卻仍令人感到煩悶。

『早知道就不約米蘭達和安娜去那個房間了⋯⋯』

光看兩人的如隆冬的雪花般襲來的短訊，完全可以想像自己的房間正處於一個怎樣的無間修羅。

『看來今晚不能回去了呢。』

決意遵循自己恆久不變的逃避作風，札布直接關掉手機，指尖輕拋，使它跌落在一旁的小几上。

裹在柔軟純白的腿向前伸直，在腳踝處交疊得舒適。

仰躺之姿，全然霸道地侵佔了整個座椅。大張著嘴，失缺遮飾的哈欠徐徐而吐。

透著微銀的灰眸，稍抬，瞄了眼明明身處同一空間，卻絲毫其交流的慾望，繼續堆首於看似永無終止之日的工作的身影，緩緩合上。

＊＊＊

修長的無名指輕快敲下象徵終結的確定鍵，看著將文件逐漸轉化成密碼的進度條，史蒂夫伸手探向那近乎無時無刻都盛載著黑咖啡的馬克杯，握柄攥起的一刻，才記起最後一口苦澀早已在十五分鐘被呑食完畢。

因著習慣，即使是比起提神更該好好休息的此刻，他還是決定再添一杯温熱。

雖不及吉貝爾特調製的那般美味，但仍可稍略驅去凌晨時分的鬱寒。

過長時間的坐姿使史蒂夫在起身的一瞬感受到歲月的殘虐無情。

忍下抬手扭擰著變得僵硬的頸項的衝動，他踱步而前，卻在經過睡死在沙發上的人時，驟然停下。

居高臨下的赭眸緩悠輕掃，這具不曾認真看待的身驅。

總吐不出好話的薄唇，此刻靜然歇息，順著深眠的吐息而張。

純然的黑，被無意撩起，顯露裹於其下的栗褐。

回過神時，本握於掌心的瓷杯已被擱下，無聲得仿若貓科動物行走間般的刻意。

倚在墨色的通訊器旁，在散著溫和色澤的冷光下反著偽善的鬱蒼，恰似，其擁在者。

抬腿踏上條紋相間的華貴皮料，站立之姿無心而著意地封閉了對方優先的逃脫路線。

鞋底的柔軟在下一刻，堅硬而冰冷，挾帶著似若點綴於這座城市般，若有似無的腥寒，大面積鋪佈其上的刺柱，晶冷凜透。

被突如其來的冰冽圍繞其中的人僅顫抖了下，一剎，天賦的恩惠、又或是被刻意訓練而來的戰鬥本能接控了意識。

源於血的赫刃自掌心瞬息而成，反著腥紅的銳利，尋不見一絲猶豫地直襲向先發動攻擊的人，目標未因睡夢而偏移，僅精確地劃向足以瞬即致命的頸動脈，卻在最後一刻被對方稍抬的指尖所凍結停下。

因被頓止的攻擊而稍加清醒，在看清對方的一刻，瞳間的緋絳驟然而散，本緊攥掌心的焰丸也鬆手消去。

蒼灰的眸輕緩眨動，眉間因困惑而輕皺，札布稍稍抬眼，望向身上那令他身置於無法脫離之姿的人。

猶豫片刻，他試探性地開口：

「斯塔費……嗯！」

平日聽慣的生疏稱呼，卻在此時礙耳得生厭。

沒有思索，全然放縱本能的自然反應，他傾身俯下，喰去未完結的語句。

緊偎貼附的唇，物理性地傳遞彼此迴異的體溫。

灰眸微微抖動，透著平日少見，源於心底的不知所措。

以極近的距離，映影於殷赤的瞳間成像，卻只，誘引他嗤笑出聲的衝動。

側頭偏移，稍冷的舌以刻意調整的角度，深入對方因呆愣而失卻反抗的唇間，著意蝕侵。

沿緣勾勒，挑引著對方純然的被動，描摹深慾的光景。

淡苦的煙澀，延舌尖而漫，輕嚥喰下，烙刻印記的同時，自身也被沾染其上。

對方不知何時已然主動回吻的舌，纏圈環繞，如同欲拒還迎似地輕搭上肩的掌，惑人心弦。

順著對彼此而言再熟悉不過的既定程序，以唇舌為始，誘發對方漸深的呼吸，以及沉埋體內，與野獸並無二致的慾渴。

仿如商談過般，過度恰合的時間點，停下了進一步的燎燃。

仍被壓制的姿態使他失去了試圖逃離的無功想法，札布只舔了舔唇，拭去對方殘餘自身的痕跡。

「萊布拉的番頭大人終於被工作壓力燒壞了腦袋了嗎？」

語氣依舊的吊兒郎當，刻意扯起的嘴角隱下了不願透露的一絲，因對方異常的舉動而生的悸怯。

看透他堪稱低劣的偽裝，Steven禁忍不住輕笑。

抬指，撫向因為如此姿勢才得以顯露的耳，不出所料，觸撩對方一陣難以自制的戰顫。

稍傾而俯，貼附近耳，唇間的張合極乎刻意的啄吻，繪染黝黑的殷嫣，摻混諷笑的嗓音平添暗啞，輕語細言：

「你…覺得呢？」

＊＊＊

「嗯…嗯哼……」

狠狠地埋入的後方，撐擴極端的裂疼沿脊蔓上，稍險，自緊咬的牙關間吐出示弱的痛呼，取之而代，只餘忍沉的悶哼。

除卻物理上實質的無法，心理上亦不願在此時無視對方意願似地進行純然個人自我性的享受。

微抑在體內叫囂的慾，他抬手，撫上那因強耐著痛楚而不自覺緊握的拳。

稍嫌粗糙的指腹稍擦而過，似撫還慰，蓋覆其上，收裹掌心。

薄唇貼觸猶顯緊繃的腕間，摻混熱燙的氣息，細吻碎啄。

舌尖輕探，執意舐舔，隱於褐膚之下的脈動，引領他指間的輕顫。

時而吮吻著，時而輕咬噬啃，仿若經過精確計算般，僅餘遺無法越夜的齒痕，替代因修煉，因實戰，因詛咒，因不平凡的日常裡被無謂挑起的糾紛，而被劃下的累痕。

似焰的息緩緩上移，張唇，含舐潤膩的耳，低語喃著他的名：

「札布…」

過敏於彼此間虛飾的親暱，札布反射性地撇過頭，對上那雙饒有興味的霽紅。

盯視了片刻，毫無預警地抬手拉下了那副惹人生厭的從容表情，粗暴的不滿以原始的唇舌宣洩遞傳。

雖因對方不合常理的舉動而稍怔，但史蒂夫微揚嘴角，選擇順從地欣然接受。

嚥下平添慾望的體溫，半身始徐緩地律動，微冷的指尖於對方大腿內側遊移，撩撥焚燃理智的焰。

下身在觸及某處時被陡然緊縮，垂眼，瞥見身下的人不加掩飾的漫溢嗜慾。

會意，史蒂夫勾唇而笑，肆意加劇得以攻擊敏感點的角度，執意誘墜萬劫不復的慾望淵谷。

以男性而言過於纖細，卻因長年鍛煉的緊實而不透一絲女氣的腰部被狠狠扣住，失卻避躲昂揚慾濤的退路。

抓握的指，深陷黝褐，過大的力度閃現遺下瘀痕般的錯覺。

自緩至迅，情慾隨之累疊，看似游刃有餘的動作被體內急欲填補的渴求催化，因而加快。

挺身沒入，逾常的快感氾溢而上，衝擊著彼此難得失去理智束縛的腦袋，放肆地掌控著身體，難以自制地釋放。

稍重的息未止，史蒂夫起身退出了對方的身體，緊緊接合的部位的分離時導引一陣純然生理上的反射顫抖。

＊＊＊

半撐起身，順手接過對方遞來的、用於善後的紙巾盒，札布若有所思地開口：

「斯塔費茲……」

被喚的人手上原本自顧自地清理的動作稍止片刻，回應：「甚麼事？」

聲線平穩如昔得仿彿札布只是想詢問明天的天氣似，但他隱蘊其下的複雜情緒，卻絕非罪惡感。

皺捏淨白如雪的面紙，低頭擦拭沾染自身的濁白，札布頓了頓：

「就算是工作壓力大，也請不要拿我來出氣啊——」

開了首，連串的怨言便不止地吐出：

「我的腰現在可是痛得很呢。而且你不是很有錢嗎？去開個房間叫個女人甚麼的都比在這張舊沙發上來得好吧——」

「我可沒想過百經風月的你還會像個小女生一樣抱怨地點呢。」

套上了先前被扔在一旁長褲，指尖使力，扯過玄青的皮帶，穿套環扣。

裹於暗藍的臂越過坐在沙發上的人，已然穿戴整齊的史蒂夫倚近，淡笑而言：

「而且方才感到愉快的，可不止我呢。」

抬手抽起落在後方靠墊上的領帶，似掩非掩著，顯於嘴角的惡質笑意。

「你說是吧？札布。」

轉身，邁步行前，輕巧地繞過極負設計感的金屬茶几，握上反著銅金光澤的門把。

回過頭的微笑和藹到令人發寒的戰慄，他輕言指使：

「總而言之，我要下班了。接下來的整理就拜托你了呢，札布君。」

徑自帶上了門，回味著札布最後的表情，史蒂夫揚起滿足的愉悅，步離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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