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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守作品集 - 113,1

[db:作者] 2025-06-18 17:49 5hhhhh 8390 ℃

           丽影蝎心第二十回∶花谢暮秋

  ──这一剑我已经等待很久了,月下丽影!

  这句话就像是晴天霹雳一样,轰然鸣响在众人的心头!每个人都瞪大眼睛,脸上露出震惊到极点的神色。他们怎样也无法相信,月下丽影居然会是她!居然会是如此高贵端庄、娴淑典雅的一个女人!居然会是──凌夫人!

  大厅里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时间彷佛停顿了。好半晌,罗镜文突然叫了出来,怒吼道∶「不!她绝对不是月下丽影……打死我也不信……」

  「我也不愿意相信……」任中杰黯然道∶「可是,事实不管多麽残酷,毕竟是不能否认的事实……」

  「胡说!」罗镜文紧紧握住折扇,面部的每一块肌肉都在可怖的抽动,嘶声道∶「你凭什麽说这是事实?到底凭什麽?」

  「就凭她暗算我,这一点已经足够了!」任中杰淡淡道∶「只有真正的月下丽影才想除掉我,除掉我这个好管闲事的麻烦人!」

  罗镜文冷笑着道∶「荒谬!你自己说过,月下丽影最重要的任务是取得藏宝图。她看到地图被你烧了,应该急得扑上去抢救才是,又怎麽会有馀暇来暗算你呢?」

  任中杰冷冷道∶「因为她知道,焚烧的那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藏宝图!」

  罗镜文大吃一惊,失声道∶「什麽?那……真正的地图在哪里?」

  任中杰莫测高深地笑了笑,将目光投注到了凌夫人的身上。她似已恢复了平静,脸色漠然的俏立当场,纤手轻抚着自己鬓边的秀发。那种风华绝代的动人风姿,足以令任何一个男人都为之神魂飘荡、目瞪口呆!

  「烧掉的是假的,真的自然还留在凌夫人手中!」任中杰凝视着这个气质绝佳的美人儿,缓缓道∶「这本来就是我和她商量好的一个计划……」

  他顿了顿,解释道∶「在我来这里之前,和凌夫人单独的密谈了一次。我对她说,可以用假的地图把暗藏的凶手钓出来,她欣然同意了我的主张!」

  「其实那些话不过是说给她听的,当时我已经怀疑凌夫人就是真凶了,可还不能最後确定。於是我故意布下了这个局,目的就是为了试探她的反应……」

  孔威突然打断了他,接口道∶「可是这个布局没有人配合是不行的,所以你就叫祁楠志来找我,要我和你一起上演一出好戏?」

  「不错!」任中杰颔首道∶「我早已算准了,当我们交手正激、无暇旁顾之时,她必然会抓住机会向我发出致命一击的!结果真的是这样……」

  孔威沉吟道∶「但我还是不明白,凌夫人为什麽非杀你不可?」

  任中杰笑了笑,道∶「因为凌夫人并不知道我和你也是串通的。在我烧掉假的藏宝图後,她以为只要能一剑刺死我,世上就再也没有人晓得真正的地图还留在她手中了!」

  孔威恍然道∶「这样,她就可以从容地独吞整个宝藏,成为江湖中最富有的女人。」

  「也不是独吞,这笔财富她是准备献给极乐宫的!」任中杰斜睨着罗镜文,冷然道∶「神风帮里,有一个人是凌夫人的同谋,他帮了她很大的忙!但凌夫人得手後却起了河拆桥之心,她一直在思索,怎样才能既将藏宝图送走,又能瞒过这人的耳目。」

  孔威动容道∶「她是否想出了什麽好办法?」

  任中杰点头道∶「有的。她知道卫天鹰早就在打藏宝图的主意,於是将计就计,故意让他从临死的唐钢口中得知地图的下落。果然,这位「仁义大侠」按捺不住,就像她意料之中那样出手抢夺!」

  孔威道∶「你是说,凌夫人本就准备让卫天鹰顺利得手,造成一个地图丢失的假像?」

  「正是如此!」任中杰苦笑道∶「为了使假像更加逼真,她半推半就的……把我留在听雨楼里,以便将来能有个目击的证人!」

  孔威沉吟道∶「可是,藏宝图到了卫天鹰手上,万一抢不回来怎麽办?」

  「这一点凌夫人早已考虑到了!」任中杰充满自信的道∶「若我所料不错,卫天鹰必定已被严密监视,只要他一走出神风帮的总坛,就将连人带图的被极乐宫的高手擒获!」

  他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更加凝重,沉声道∶「这个高手,就是那天晚上在「绿玉华堂」前向我偷袭的刀客,他才是凌夫人的上司,是策划了一连串血案的幕後凶手!」

  罗镜文一边听着他的话,一边不停地在冷笑,大声道∶「任公子说来头头是道,可惜却忽略了一个最重要的事实!藏宝图本就是帮主遗命留给凌夫人的,她只需耐心等待即可,又何必辛辛苦苦的去冒险杀人?」

  众人都觉得这话颇有几分道理,不禁暗暗点头称是。罗镜文气势更盛,趁热打铁的道∶「诸位都知道,自上个月以来,月下丽影一次又一次的突袭凌夫人,甚至雇用了『三口组』这样的暗杀集团,意欲将凌夫人置於死地!试问她们俩怎麽可能是同一个人呢?」

  任中杰淡淡道∶「照罗当家的意思,你认为月下丽影是另外一个女人?」

  「这根本就是明摆着的事!」罗镜文冷然一笑,「唰」的从身上掏出一个卷宗,大声道∶「这是凌帮主的亲笔遗书,我先给大家念念……」

  他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吾死以後,藏宝之图将被送至神风帮总坛。吾生平虽拥美无数,可称红颜知己者不过两人。一个即是吾之正妻凌门季氏,另一个是……」

  念到这里,声音嘎然而止。罗镜文双目如冷电般扫射在任中杰脸上,咄咄逼人的道∶「任公子,这个卷宗是在傅老前辈的尸身旁找到的,是你让祁楠志送交於本人的,是不是?」

  任中杰回答的很乾脆∶「是!」

  罗镜文道∶「当你发现这个卷宗的时候,遗书上的这一页就已残缺不全。显而易见,帮主原本在上面书写了一个女人的名字,可是这个名字却被人为的挖掉了,是不是?」

  任中杰道∶「嗯!」

  罗镜文凝视着他,追问道∶「依任公子看,这个在遗书上挖洞的人是谁?」

  任中杰想也不想,断然道∶「就是杀害傅老前辈的凶手──月下丽影!」

  罗镜文再问∶「月下丽影为什麽要把『另一个是……』後面书写的名字挖掉呢?」

  任中杰叹了口气,道∶「只有一个理由──她害怕我们从这个名字上知道她是谁!」

  「这不就结了!」罗镜文厉声道∶「由此可见,月下丽影的的确确是另有其人!她知道帮主已殁,只要除掉了凌夫人,就能稳妥的得到藏宝图,所以她才会处心积虑地挖去自己的名字,目的自然是想掩盖身份!这难道不是事情真相的最合理解释麽?」

  「这确实是个合情合理的解释!」任中杰承认∶「我也一直都是这样认为。从左雷东死在「惊魂夺魄针」的那一刻开始,我们大家的头脑里就已经有了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月下丽影既然花这麽大的气力去阻止别人说出这个名字,那麽这毫无疑问是她自己的名字了!」

  罗镜文冷笑道∶「这种想法不对麽?」

  「不对!」任中杰斩钉截铁的说道∶「这就是月下丽影布下的最巧妙的一个陷阱!她藉此诱导我们得出错误的结论!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们都想当然地以为,既然凌帮主的遗书上指定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也就是有名有姓的凌夫人──连连遭到暗杀,那麽另外一个人的嫌疑就最大了,特别是她的名字被挖掉後,大家几乎已经认定这个不知名的女人就是凶手了!」

  他说到这里,眼中突然精芒大盛,凌厉的注视着凌夫人,一字一顿道∶「其实,我们都被愚弄了,事情的真相恰好相反!」

  众人专心致志地听着他侃侃而谈,紧张得连呼吸都几乎迸住了。罗镜文满脸紫涨,指着他的鼻子怒喝道∶「胡说八道!你这是在信口开河!」

  「我没有胡说!」任中杰笑了笑,面上的表情十分奇特,淡淡道∶「如果你知道被挖掉的究竟是谁的名字,你就会明白我说的是多麽有理了!」

  罗镜文尚未来得及说话,旁边诸人已纷纷叫嚷了起来∶「任公子,快说!」

  「到底凌帮主写的是谁?她真的不是凶手吗?」「快告诉大家!」

  「好,我说!」任中杰吸了口气,一字字道∶「她就是侍芸!」

  她──就──是──侍──芸!

  这五个字不亚於平地一声惊雷,把每个人都震的懵了!虽然他们今天已经听到了太多太多令人吃惊的话语,可是哪句话都没有带来过这样强烈的震撼!

  好半晌,站在角落里的凌韶芸突然冲了上来,俏脸苍白的看不见一丝血色,颤声道∶「任……任公子,你说的是真的?那……那侍芸的死……」

  「对,侍芸的死不是误杀!」任中杰笑的很凄凉,伤感的道∶「我们一直以为侍芸是代替凌夫人死的,但我们都错了!实际上在那天晚上,谋杀的目标本来就是侍芸!」

  凌韶芸目泛泪光,不能置信的瞪着他,厉声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任中杰缓缓道∶「从这只钗子上知道的!」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了一支造型精巧、古色古香的发钗,把它托在了手心上。

  凌韶芸的眼睛瞪的更圆了,骇然道∶「这……这是侍芸的发钗!你从哪里得来的?」

  「不,你弄错了!」任中杰淡淡说道∶「这是从你父亲尸身上找到的,和侍芸的那支钗子极相像,但却是不同的另外一支!」他说到这里,忽然对黎燕笑了笑,道∶「至於侍芸的那支,应该是在你身上吧?为什麽不把它拿出来?」

  黎燕满脸通红,伸手到贴身的衣襟里掏出钗子,默不作声地递给了任中杰。

  「诸位请看!」任中杰将两支发钗并排举起展示在众人眼前,沉声道∶「这其实是一对鸳鸯钗子,是近年来时兴的新鲜玩艺儿。凌帮主自从和侍芸相好後,送了一支给她,剩下一支就放在自己身边,以便身在异地时能睹物思情!」

  孙元福顿悟道∶「原来如此!这样看来,凌帮主临死时手握此钗,并不是想要以此暗示凶手,而是因心系情人而做出的本能反应!但……但侍芸的那支又怎会落入黎燕手中?」

  任中杰喟然道∶「侍芸这小丫头素知帮主风流潇洒,想必也没有太将这段感情当真,因此对她那支发钗并不是很重视。当她奉命到迎宾酒楼邀请我时,为了阻止黎燕杀戮盖氏三雄,顺手就将这支钗子当暗器掷了出去,所以就落入了黎燕的掌握!」

  黎燕面色凄然,含泪道∶「这支发钗他……凌帮主本是准备送给我的,他还曾详细地对我形容过……那日我藏起这支钗子,本是想将来好好的质问他……」

  任中杰苦笑道∶「後来凌帮主的死讯传出时,你情不自禁地戴上它,跑到我的住所哭泣。就是在那时侯,我见到过了这支钗子,可惜直到不久前我才回想起来……」

  他叹息了一下,又道∶「想通了这一点後,另一件令我迷惑的往事也豁然开朗了──有一天早晨,我见到唐钢熟门熟路的进出凌大小姐的住所,但她却坚持说从未和他有过来往。那麽这是怎麽一回事呢?惟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唐钢是去找侍芸的!因为她就是凌帮主遗书上指定的第二个女人!」

  「所以……」他挥了挥手,用威严的声音总结道∶「我进一步想到事情的真相可能和表面相反──不是那不知名的「第二个女人」要袭击凌夫人,而是凌夫人要刺杀她!」

  凌韶芸全身都似落入了冰窖里,双手不由自主的剧烈颤抖着,悲痛和愤怒就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充塞着胸臆。她勉强控制着自己,咬牙道∶「那麽,那晚行刺的凶手是──」任中杰长叹一声,目光缓缓的回视到了凌夫人的身上。自长剑被击断後,她就一直风姿翩然的立在原地,不管听到多麽严厉的指控,她都只是神情淡漠的倾听着,嘴角挂着讽刺的浅浅笑容,一言不发。

  「我要杀了你!」凌韶芸忽然悲声清叱,反手拔出一柄锋利的短剑。只见寒光一闪,剑尖就似长了眼睛的毒蛇一样,堪堪扫到了凌夫人的咽喉上。

  这一剑也许算不上是完美无缺的招数,可是其中所蕴含的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恨、必杀一击的决心,却足以令一流高手都为之心悸胆寒!无论是谁都不得不承认,这一剑确实够狠、也够准!

  但凌夫人偏偏连眉心都没有皱一下,剑光亮起时,她的长袖已经如流云般挥出,平平的轻拂在剑身上。霎时间,凌韶芸只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身不由主地倒飞了出去。

  任中杰右臂探出,掌心粘住了凌韶芸的背部,将她稳稳的放下地来,长叹着道∶「你杀不了她的……不单是你,恐怕在整个神风帮里,也没有几个人能杀得了她!」

  凌韶芸紧紧的握住冰冷的剑柄,怒叱道∶「我不信……」

  「你最好相信!」任中杰打断了她,淡淡说道∶「死在她掌下的人已多不胜数∶蒋舵主、傅老前辈、白衣八剑婢……甚至,你的父亲凌振飞……」

  「你说什麽?」凌韶芸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脚底,失声道∶「我爹爹……也是被这个贱人杀的?」

  任中杰不答,缓缓的向凌夫人走去。他的步子虽慢,但却沉着、坚定、稳如磐石,直到两人的距离已经近在咫尺,她那芬芳的香泽、甜美的呼吸都已清晰的飘进鼻端时,他才停下了脚步。

  「我知道,你并不想杀死自己的丈夫……」他凝视着她梦幻般的漆黑眸子,声音里彷佛也带着浓厚的伤感∶「虽然,结婚以後的生活并不圆满,空闺寂寞的孤独常常使你午夜梦回、独自垂泪,可是,你却从来也没有生起过背叛丈夫的念头,因为你的内心依然是深深的爱着他的。」

  「你总是在忍耐,忍耐他的到处留情、风流好色……但是有一天,你无意中发现最亲爱的丈夫居然会和侍芸──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婢女──好上了,而且还准备让她分享『赤焰遗宝』,这下,长久积蓄的委屈和愤恨终於爆发了……」

  「女人一旦被嫉妒嗜咬住了心灵,做出来的举动往往是疯狂的。你在恚怒中下定了决心,要毁灭掉整个神风帮,以报复丈夫的薄情寡义。於是,你勾结上了早已窥视在旁的极乐宫,并死心塌地的被宫主派来的高手所控制!」

  「到了九月初一那天,远征归来的凌振飞帮主发来飞鸽传书,说他已经到了金陵城外二百里外的一个小村子。收到这个消息後,急於夺宝的极乐宫马上向你下达了命令──立刻除掉凌振飞!」

  「那天夜里,月亮是皎洁的,皎洁得让人感觉不到暗藏中的杀机。你骑着快马,偷偷的赶到了小村边。仅带着四个随从的凌帮主做梦也想不到,死神正在向他逐步靠拢。经过痛苦的心理挣扎後,你颤抖着举起了屠刀……那一刻,村旁的河水和天上的月色,就这样一起被狂喷的鲜血泄红……」

  「自此,凌帮主就『失踪』了,江湖上再也没有人听到过他的消息。与此同时,你开始接二连三的遭到杀手暗算。这些杀手,自然都是你自己请来的。嘿,这出「苦肉计」果然收到了预期的效果,神风帮的几个当家大为紧张,他们分析来分析去,一致认定谋杀的动机只有一个──夺取藏宝图!」

  「再过了些时日,每个人都猜测到帮主已经惨遭不幸。这时候,帮主之位就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可是,不管大家怎样明争暗斗,私底下都觉得你是个麻烦的烫手山芋。只因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固然无法向帮众交代;你若是好端端的活着,也将对继位之人构成障碍。在这样的情形下,罗三当家就想到了我……」

  任中杰说到这里,侧目扫视着罗镜文,面上浮起讥刺的笑容,淡淡道∶「人人都知道,我任中杰是个好色如命的浪子,只要被我见到了凌夫人这样的绝色,那是说什麽也不肯放过的,必然会千方百计的把她弄上床去,说不定还会带着她一起私奔。若是发生了这样的丑闻,那倒正中诸位的下怀了!三当家,你说是不是?」

  罗镜文身子一震,下意识的瞥了凌夫人一眼,目中的神采忽然变得黯淡了。

  他跄踉的退後,颓然坐倒在椅子上,喃喃道∶「不……不是的……」

  任中杰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老兄的这个策略本来是不错的,可惜还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等我真的来到了神风帮,并意外的占有了凌夫人後,你出乎意料的感到痛苦,因为你蓦然间发觉,原来权位在你心中的分量,是远远比不上心仪已久的凌夫人的!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罗镜文木然坐着,脸上就似老僧入定般毫无表情,只有苍白的嘴唇在微微的翕动。

  任中杰看着他,眼睛里忽然露出了深切的同情和了解。他深深的知道,爱情是多麽令人无奈、令人彷徨,当你费尽心计去追逐时,它飘渺的不可捉摸。当你打定主意要放弃时,它却往往不知不觉的来临了。

  大厅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发出半点声响。良久,任中杰叹息道∶「三当家,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但你实在是错了,错的厉害……你这样做,不但伤害了你自己,也伤了一直深爱你的那个女孩的心……」

  罗镜文惨然一笑,涩声道∶「是麽?」

  任中杰恍若不闻,继续道∶「那个女孩是如此痴情的爱着你,为了你她简直肯做任何事!她强忍心中的厌恶,在我和鲁当家等臭男人中虚予委蛇,甚至不惜冒上生命的危险,假扮成月下丽影来夺取藏宝图……」

  罗镜文霍然抬头,面部的肌肉已扭曲,颤声问道∶「你……你这话是什麽意思?」

  任中杰微笑道∶「我的意思你其实很清楚。就在一个时辰前,在听雨楼里手持『惊魂夺魄针』,杀死卫天鹰的面女子不是月下丽影,而是另一个为情所困的可怜女人。」

  他不让罗镜文说话,沉声道∶「如果刚才她成功的劫走了藏宝图,现在想必已经永远的『消失』了!接着,藏宝图的下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推到她的身上,成为一个不解之迷。而你却可以财色兼收,既得到了数额巨大的财富,又拥有了江南第一美人……」

  罗镜文满头冷汗潺潺而落,咆哮道∶「胡说八道……你这是在污蔑……」

  「我没有污蔑!」任中杰的眼睛里带着针尖般的讥诮之意,冷峻的道∶「你自从爱上凌夫人後,就心甘情愿的为她卖命,并协助她实施了连串的凶杀……我已查过贵帮的当值记录,每一次月下丽影犯下血案的夜晚,都是由你在听雨楼保卫的,所以凌夫人才能如此顺利的出来杀人!」

  罗镜文听到这里,不禁面如死灰,平时伶俐的口齿似已失去了功效,哆嗦了半晌都挤不出一个音节来!

  任中杰步步紧逼,又道∶「记得有一晚我和十三姨太在一起时,你用「奇淫合欢香」将她毒倒,再以此要挟我去『碧水温池』偷取钥匙。等我真的去了,你却和凌夫人合作,藉机将『白衣八剑婢』一股脑的除去,只因这八女忠心耿耿的守卫着凌夫人,已构成了她行动的极大障碍!」

  「等到举行祭奠仪式的那晚,整个阴谋最关键的部份到来了!那就是──把有可能得到藏宝图的侍芸干掉!其实要杀这样一个婢女不难,但难的是怎样既杀了她,又不引起别人的怀疑。经过详细的策划後,你们布下了迷局,成功的令我们以为侍芸是被误杀的!」

  「紧接着,凌夫人故意将帮主的死讯透露给我,藉此将这个噩耗传遍江湖。自然,身为送图使者的唐钢也听到了,他刚刚如约将藏宝图递交到凌夫人手中,就被你们残忍的杀了灭口!」

  「然後,就在刚才,你拿来了『惊魂夺魄针』,交到那个深爱你的女孩子手里,要她假扮成月下丽影,目的是为了进一步混淆真相。谁知情况起了意外的变化,这女孩竟真的想要夺走藏宝图,以便和你将来共享荣华富贵。她擅自杀死卫天鹰,结果使凌夫人的计划终告破灭……」

  任中杰侃侃而谈,一口气说了许多,接着长叹道∶「可惜呀可惜……这样一个痴情的女孩子,她如此全心全意的对你,可是这种真挚的感情却被当成利用的工具……」

  「别再说了!」蓦地里,大厅里响起一个女子凄厉的叫声。众人还未反应过来,眼前绿影一闪,一个窈窕俏丽的身形迅疾无伦地掠到罗镜文旁侧,美丽的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冷笑道∶「任中杰的话是不是真的?你说,到底是不是?」

  火光下,她白玉般的俏脸上泛起了愤怒的嫣红色,面色寒冷的就像远山上的冰雪。她的人看上去却比冰还要冷,比雪还要纯!她竟是韩冰!

  罗镜文忽然安静了下来,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脸上又变得没有一点表情,漠然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怎样?我还能够怎样?」韩冰倒退了几步,原本明媚动人的眼波里满是痛苦、嫉妒、悲哀和怨毒,嘶声道∶「其实我早就感觉到你是在利用我,但我却在自己骗自己,怎麽也不愿意相信事实……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你居然会真的喜欢那个贱货……」

  罗镜文忽然挥手给了她一个巴掌,把她整个人都打得飞出去,怒叱道∶「住口!你也不是什麽乾净的货色,居然还好意思骂人!」

  「是的,我不乾净,我至少和一千个男人睡过了觉!」韩冰疯狂般地纵声长笑,娇艳粉嫩的面颊上肿起了五道乌青的印痕。她狂笑着,突然伸出食中二指,猛地往自己双眼中一插,竟将一对眼珠子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我宁愿做个暗无天日的瞎子,也不愿意看到你和那贱货眉目传情!」她嘶声呼叫着,两道鲜血从眼眶中滚落,掠过她雪白的脸庞,看上去令人毛骨悚然。

  每个人都被这起变故惊得呆了,心头不禁涌起了一股寒意。

  罗镜文脸如土色,飞身抢到了韩冰的身边,惶然道∶「你……你这又是何苦呢……」一言未毕,韩冰忽然合身扑上,一把抱住了他,只听见「噗」的一声轻响,一蓬淡蓝色的烟雾荡漾了开来,转眼就将两人包裹在当中。

  「奇淫合欢香?!」罗镜文的惊叫声自浓雾中传出,声音又是愤怒、又是惶恐。烟雾蒙蒙,依稀看得见他的身躯在奋力地挣扎着,却怎麽也甩不脱缠绕在肢体上的女人。

  「是的,这是「奇淫合欢香」……」韩冰依然在狂笑,嘶喊道∶「我用了最大的剂量,这世上再也没有解药能救得了咱们了……」

  「好个贱人,你……你要拉着我一起死……」罗镜文已经语不成句了,他粗重地喘息着、咳杖着,忽然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反手搂住了韩冰纤细的腰肢!

  雾已散尽,他的瞳仁里却燃烧起了两点火苗,潇洒儒雅的俊脸上满是猥亵的笑容,就像一个急不可耐的淫贼一样,粗鲁地撕扯着韩冰身上的薄衫,很快就把她剥得乾乾净净。

  白腻的肌肤、成熟的胸膛、修长的玉腿──展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具几乎称得上是完美的裸体,可是,那两个不断淌出血水的眼眶却使所有的美感都消失殆尽,剩下的,就只是一种惊心动魄的骇异和震撼!

  「我要活活地插死你!」罗镜文大吼一声,抱起这赤裸裸的胴体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他的背影刚刚离开大门口,混合着痛楚和欢畅的女人尖叫声就已源源不绝地传了进来。

  喊声渐行渐远,终於听不见了,死一般的寂静又已笼罩住了大厅!

  半晌,任中杰总算开了口,他凝视着凌夫人,冷冷地问道∶「你为什麽不说话?」

  「任中杰果然不愧是人中俊杰!」凌夫人微微一笑,高贵端庄的俏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紧张不安,就连那轻柔动听的语声都没有丝毫改变∶「这个秘密终於还是被你揭穿了……从你进入神风帮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预感到了……」

  任中杰道∶「哦?」

  凌夫人自嘲地蹙了一下好看的柳眉,优雅的笑容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我知道自己迟早都会输的,只是想不到输得如此彻底,连身体带心灵一起输了出去……」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任中杰打断了她,涩然道∶「既然知道真相总有揭露的一天,为什麽不早些收手呢?」

  「你不懂!任中杰,这个道理你永远也不会懂的!」凌夫人凄然摇头,一双清澈见底的明眸里闪动着伤感的光芒。她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但我也不明白,你究竟是什麽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呢?」

  「不太早,好在也不算太迟!」任中杰眯起了眼睛,缓缓道∶「我第一次和夫人共赴巫山後,心里就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大对劲……但那时我还未曾怀疑到夫人身上,或许是虽有了个模糊的念头,却禁止自己再想下去!只因我实在无法把如此美丽动人、温柔典雅的一个贵妇,和那穷凶极恶的杀手联系起来!」

  他苦笑了一下,接着道∶「如果不是适才在听雨楼里,夫人无意中说错了一句话,也许到此刻我还给蒙在鼓里!」

  凌夫人动容道∶「哦?我说错了什麽?」

  任中杰道∶「你说月下丽影的『枯心掌』虽然已被我破去,但她的武功仍是非同小可,叫我千万要小心!」

  凌夫人秋波流动,嫣然道∶「这是句关心你的话呀,又有哪里露出破绽?」

  任中杰淡淡道∶「那晚我在『绿玉华堂』前破去月下丽影的『枯心掌』,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祁楠志以外的任何人,请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凌夫人脸上的笑容倏地不见了,瞟着他恨恨的道∶「看来,对你这样一个又好色、又精明的浪子太关怀,就等於是对自己太残忍……我实在不该对你那麽热情的!」

  「夫人的确对在下十分热情,两次让我享尽了人间的艳福!」任中杰哑然失笑,悠然道∶「我几乎已彻底的沉醉在温柔乡中了!可是那句说漏嘴的错话使我灵光一闪,一下子弄清了到底是什麽地方不对劲!」

  凌夫人没有说话,她在认真的倾听。

  任中杰环视了诸人一眼,目光最後落到了孔威面上,微笑道∶「孔当家,楚天良那个淫贼临死前曾经说过一番话,不知阁下是否还记得?」

  孔威沉吟道∶「他说,自己凭着灵敏的嗅觉,已经认出了月下丽影的真实身份,她当时就在听雨楼里!」

  任中杰点头道∶「不错。楚天良那夜潜进听雨楼,用迷香放倒了凌夫人欲行不轨。当时我刚好来到了窗外,看见他正在把手伸向凌夫人赤裸的身子……」

  凌夫人的俏脸略微红了,她像少女一样用力的咬着嘴唇,轻嗔道∶「你……你偷看……」

  任中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的确是想先饱一下眼福再出去英雄救美的,但还没等我看清楚,楚天良突然发出了「咦」的一声惊呼!我想他一定是发现我了,於是当机立断的冲出去交手。岂知他竟像是毫无防备,手忙脚乱之下,仅仅拆了两三招就被我击倒了……」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凝重∶「我反覆思索,只能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楚天良不是因为发现我而失声惊呼的,他会如此失态,是因为发现了另外一个可怕的事实!」

  孔威恍然道∶「你是说,那时侯楚天良就已凭着嗅觉,认出了凌夫人就是月下丽影?」

  任中杰冷静的道∶「否则的话,我想不通像他那样屡屡犯案的淫贼,面对着一个丧失了抵抗能力的绝色美人,有什麽理由感到害怕?」

  凌夫人鄙夷的说道∶「那也许只因为,他是个色大胆小的窝囊鬼!我故意吸进迷香,不惜委身於贼,本是为了使自己更不容易被怀疑,想不到反而露出了马脚!」

  任中杰忍不住道∶「可惜……实在可惜……」

  「真的很可惜!」凌夫人板起了脸,冷冷道∶「最可惜的就是,你所说的不过是一面之辞,如果没有其它的证据,休想我会承认这些罪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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