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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似铁(完) - 1,2

[db:作者] 2025-07-11 16:00 5hhhhh 4900 ℃

  持香跪在爹娘灵前,告之她一切安好,请他们放心后,她待在那儿回忆着儿时情景与往日合家欢乐的气氛,不知不觉中已是黄昏时分。

  「哎呀,那么晚了!沐霞一定担心极了。」

  兰融急忙将东西收入篮内。她才走出寺庙不到半里,天际便飘来大量乌云,不到片刻,雨滴已一一落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气象万千」吗?

  她急忙拿起竹篮挡在头顶上,急急奔跑,希望在大雨落下前能奔回王府。

  雨势虽然不大,但天雨路滑,原就是蔓草寒烟的荒山野岭,此刻走来更是步步维艰,来时的湖光山色已不复见,反倒像极了蛮荒瘅疠,让她胆战不已。

  突然一道闷雷大响,雨势瞬间转为倾盆大雨。兰融脚下一滑,坠入一旁水岸泥堆中,仅差咫尺便要落水。

  她一身污泥,狼狈不堪,更严重的是泥堆离地面尚有一丈的距离,她根本爬不上去!豆大的雨滴无情地倘落在她脸上,身上,她蹲下来紧紧抱着自己,在抖瑟中轻泣。

  「我该怎么办?谁来救救我?」她无助地喃喃自语。

  不,她不能留在这里坐以待毙,不试试怎知自己无法离开?

  她奋力站起身,攀上突出的小石块,怎知才往上爬了一小步,石块便承受不住她的压力往下滑,而她也直直往湖中翻落!慌乱之中,她勉强抓住一条垂在湖边的藤蔓。

  「救命啊!救命——」她紧张突破性的呼救声被大雨吞没,根本发挥不了作用。有谁听得见她的声音呢?她就快支撑不住了,就快去见阿玛和额娘了!

  就在她死了心,将要松手之际,一道沉重急促的嗓音划开了声,由她头顶上传下:「把手给我!」

  那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给她带来莫名的安全感。虽然尚无法分辨对方是谁,兰融已急急将手伸向这名陌生男人。

  才刚触及他的手,就有道吸力迅速将她拔出水面;当她再度落地时,人已在山路上。

  兰融睁大被水滴遮覆的双眼看向救命恩人,当下傻在原地。她脸泛红云,呐呐出声:「澧……澧磊贝勒!」

  她没看错吧?他不是忙着陪敏敏公主,怎会跑来这荒郊野外?

  「怎么,你好像不太愿意见到我?」

  他魅惑而迷人的笑容攫住了她的视线,虽然他发上,颊上都沾上了水珠,仍丝毫无损他优雅尊贵的气质。

  大雨蓦然停止,突如其来的宁静让他俩独处的氛围更加诡谲,他魅惑的邪美笑容,勾魂慑魄的犀利目光更是加添了兰融的紧张。

  「我没想到……你会在这里出现。」

  见了他,她一颗心忽上忽下,暗恋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喔?那么我该出现在哪儿呢?」澧磊挑眉轻笑不怀好意的目光锁住她迷惘无助的娇颜,原本扶在她腰上的大掌也渐渐上移,探索她湿衣下凹凸有致的曲线。

  这种几近轻薄的动作让兰融心底狂跳了下,她连忙往后挪移,「你……你怎么可以……」

  「哈……你是从乡下地方来的小格格吧?」澧磊唇畔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痕,沉静凌厉的眸底掠过一丝似有若无的兴味。

  「我……从南方来的。」不知是被他的举止吓到,还是难耐衣衫的湿冷,兰融说起话来语不成句,频频打颤。

  「你真单纯,是挺适合富云的。」

  这个小格格居然听不出他话中的嘲讽,还真是异类,清纯女子向来不是他喜欢的类型,因为这种小家碧玉一招惹上,就像沾上水蛭般,甩都甩不掉,挺累人哪!

  「你是指十一阿哥?」兰融不明所以地问道。她跟十一阿哥有关系吗?

  「要不,你还有其他男人?」他眯着眼,双瞳闪过一道讥刺的冷光。

  「我不懂你的意思。」

  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冷冽的目光看她,又说出如此难听的话?难道她说错了什么。得罪了他?

  她暗自喜欢他是心底的秘密,难道被他看出来了?所以他才以这种瞧不起的眼神鄙视她,令她坐立难安?

  她愈想愈是抖瑟的厉害,连说话都会打结。

  天候似乎也感受到她的仓皇,突然又飘下了雨丝。兰融轻攒秀眉看向天际,水澄的大眼已揉进无措。

  「你衣服都湿了,得赶紧烘干。」澧磊幽沉的眸光轻瞟过她在湿衣下曲线毕露的身躯,嘴角微微凝笑。

  「烘衣?」他究竟想十干嘛?「不用了,我可以淋雨走回家。」她紧揪着胸口,害怕心脏就这么从心口跃出?

  澧磊嘴角微扬,淡笑里暗喻讽意,「我说小格格,你喜欢诗情画意,雨中即景,也得自己走得了路,我可没兴致再陪你淋雨啊!」

  他略移坐姿,欺身下倾,与兰融只余毫厘之隔;他的男人气味飘进她鼻间,昏沉惊悚的感觉立即袭上她全身。

  「你……你的意思是?」她愈来愈不懂他了,他全身充斥着让人捉摸不定的危险气息,像个多面人。

  那天在狩猎场,他是那么的温和有祀,像个彬彬君子;但今天他却成了个轻薄狂徒,魔魅森冷,邪气十足。

  「你的脚已受了重伤,绝对走不成,除非……」他暧昧低笑,黑瞳潋出寒芒。「我抱你,背你下山。但要是让旁人瞧见了,你的名声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兰融的粉脸闪上错愕,她不相信地动了动双腿——左脚尚有感觉,但疼得厉害;但右脚却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的脚!」她慌了,猛捶着右脚,希望能出现疼痛的感觉。

  「别傻了。」澧磊阴郁地揪住她乱舞的手,声音中夹带着不耐,「少在我面前寻死寻活的,若不是看在富云的面子上,我才没那闲情理你。」

  没错,他是念在她或许会成为嫂子的份上才出面救她;只不过「嫂子」这两个字,她当真不配。

  富云到底看上她哪一点?他实在很怀疑。倘若不是这阵子被敏敏公主追得自顾不暇,他定会去找富云问个明白。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还想向你道谢,上次是你及时将我送医,这次又是你救了我,我知道你绝不是那么狠心的人。」她只能怯怯回应,因他的变脸让她心惊,他已不是她印象中的翩翩公子了。

  「哈!省省吧!你知道什么?」天际突然掠过一道闪光,雷声隆隆。澧磊深皱眉宇,闷声道:「看来又有一场豪雨了,此地不宜久留。」

  「你打算——」兰融话语尚未说完,身子已被他打横抱起,往更深山的方向疾奔,「你走错方向了!」

  澧磊低头撇唇一笑,脸上出现阴柔的诡异,「往山下走太费时,我知道山腰有个山洞可暂时避雨。」

  大雨滂沱而下,他急速狂奔。兰融窝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好温暖,好舒服,也就不再挣扎。她心想,就当是一次小小的出轨好了,况且她全身酸疼,又冷又饿,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耳旁突然响起一阵阵不耐的低唤声——

  「醒醒!你不能再睡了,得赶紧把衣服换下。」见她娇慵的模样,澧磊突地凝敛目光,性感的唇微漾浪笑,「这是你引诱我的手段吗?」

  不待她完全清醒,他已伸手解开她颈上盘扣,轻抚她弧度优美的颈项;兰融迷蒙的眼中映上他暧昧沉冷的诡笑,她想反抗却动弹不得——怎么了?

  「你……」她两眼盯视着他,眸中有着打转的泪水。「你左腿脱臼,右腿则伤得太重,待会儿我得医治你,又是希望你乱动找我麻烦,只好先点上你的穴道。」他话语中毫无愧色,反倒一副施恩的神色。

  兰融的泪自眼角滑下,樱唇不由自主地微颤。

  「我得先扒光你这身湿衣服。」他狎玩起她腴嫩的粉颈,脸上浮着一抹慵懒的邪笑,双手毫不避讳地一颗颗扯开她胸前丝扣。

  「你不可以……」她倏然睁大明眸,微弱地抗议。

  「你想告诉我,你已是富云的人,我不能碰你是吗?」他慢条斯理的动作配上那轻柔沉暖的语调,透着一股魅人的温柔。

  不久,她的绸丝锦服已被他完全卸褪,他幽魅的眼直盯着她粉色的抹胸,低嘎说:「我在考虑该不该把你这身引人遐思的小布块也给卸下?」

  兰融早已哭得像个泪人儿,她猛摇着头,「求求你……」

  「求我把它脱了?」他微倾身,脸上浮起一丝笑谑。

  「不,不要,我不要你医治我,只希望你可以帮我通知仪禄王府……」

  「我凭什么听你的?该怎么救,我自有主张。」他攫住她的下鄂,附在她耳畔轻吟;「你放心,我绝不会碰你的,不论你是不是我好兄弟的女人。但我一定会奉劝他打消娶你的念头,你……」他摇摇头,幽邃狭长的眼滑过一抹讪笑,「你这小家子气,还不够资格。」

  兰融看着他无礼霸气的脸,想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他为何老将她和富云扯在一块儿?

  「我和十一阿哥没有任何关系。」她只希望这样的解释能得到他的信任。

  「喔,是吗?很多女人在渴望我的宠幸时,都说她和其他男人没有任何关系。我想你的意图也和她们相同吧?」他勾起唇,狎近她耳边,断章取义地嘲讽,

  兰融的俏脸顿失血色。这登徒子怎可对她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暧昧言语!

  「想不到堂堂矍玉硕王府的贝勒居然……居然……」她又羞又怒,语不成句。

  「居然如何?」他蓦然逼近,兰融无助的双眸倏地凝入一双酷冷狂魅的黑瞳深处。

  「像个无耻之徙!你走你滚,我不要再见你!」她的双瞳莹莹灿灿,蓄满水气。

  「你说得好!我在京里的名声一向不是正人君子,可是哪个女人不喜欢我这种无耻的烂男人?你要我滚,难道不怕这深山里有食人猛兽?」他俊美的容颜透着慑人的邪气,双手并褪下自己的衣衫。

  「你要干什么?」兰融因恐惧而瞠大了眼,他脱衣的动作比野兽更令她害怕。

  「你说呢?」澧磊深合的乌眸微微眯起,邪惑的五官浮上一层讥诮。

  「别……求求你别碰我……」她努力想逃离这个狂肆的男人,然全身却像被钉住了般,怎么也动弹不得。

  「我顶多闲来无事逗你这乡下蠢格格玩玩,至于碰你,我还不屑!更不会因为你伤了我和富云的兄弟情。」

  澧磊走向一旁捡了些枯枝生火,并架起两人的外衫以便烘干。

  说来可笑,他不过是因为陪那个敏敏公主玩得又烦又闷,于是进山里找个山洞运气练功,以便应付明日与富云的比武,想不到远远就听见这乡下小格格格的呼救声。

  找碴的笨女人!

  他一向不是拥有善心的男人,此次若不是看在富云的面子上,他才懒得冒雨搭救兰融;而他那些放肆的话语,卑劣的举止,不过是想试试这女人究竟适不适合富云。

  而他评断的结果,她虽没有上等的姿色,倒还挺三贞九烈的,要匹配富云算是差强人意。

  兰融咬着下唇,凝视他映照在火光中的背影。仅着内衫的他背脊硕壮,挺拔坚毅,不知不觉中她的脸庞居然染上绯彩。

  澧磊一旋身,见到的就是她那张含羞带醉的脸蛋。他唇畔噙着一抹古怪的笑意,「小格格,难道你刚刚那一副羞涩窘怕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

  他踅至她身边蹲下,指尖轻轻拂过她的下巴,语气慵懒。「该不会你是想以退为进?看来我是低估你了。」

  兰融被他不规矩地一摸,连胸前也呈现一片霞红;不知是害怕抑或是羞窘,她赶紧别过脸不敢看他。

  澧磊冷冷一笑,突然抓住她的左脚,抚上脚踝。

  「不要——」兰融不知他会突然如此,吓得失声惊叫。

  「又不要了,怎么样你才要?是这样吗?」他哂笑了声,眯紧幽眸,一手来回抚触着她的小腿肚。

  兰融重重抽了口气,恨自己怎会喜欢上如此邪恶不轨的男人。难道他想玷污她的清白,那他将如何在京城立足?

  「你不可以这么对我!难道你……你不怕……此事被宣扬出去?」她惊怵万分,脸上尽是羞惶之色。

  「我不过为你治病,无所谓会不会被宣扬。倒是你……小格格,你可是会身败名裂哟!」他故意吓唬她。

  兰融轻敛双眸,她脸色发青,连声音都颤抖着。「你……你的意思是只医病,不会越矩了?」

  「我说小格格,你以为自己有那个能耐吗?我澧磊对女人可不是来者不拒,就算你想自动投怀送抱,我也不见得要啊!」他幽邃的眼再一次瞟过她只着亵衣的身躯,肆意哂笑。

  兰融眼中泛过丝丝苦痛,口气里带着一股涩意。「你要医就快点吧!我得赶紧回去,否则沐霞格格一定会带人来搜山的,若让大家见我们这……这衣衫不整的模样,无论对你或对我,都不太好。」

  她恨不得自己干脆掉进湖时溺毙算了!这样就不用承受他的狎亵调笑。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笑容,对她来说都是种让她无地自容的侮慢。

  她与富云阿哥不过算是谈得来的朋友,为何澧磊要把她看得如此低下?难道一名来自乡下的旁系格格就没资格和皇族交朋友吗?

  澧磊抿着唇,眼神冷漠,不再和她交谈。他突然按住她的左小腿一阵拉扯,接上她脱臼的腿骨;这番粗鲁蛮横的动作让兰融疼得几乎昏厥,她咬牙不让自己逸出痛苦的叫喊,然而眼泪却忍不住地徜满脸颊。

  他定定看着她,眸光内敛,薄唇弯起一弧笑。「现在换右脚了,但右脚可和费些事了。」

  他举起她的右脚,掌心从她的脚踝人徐徐运气,袅袅白烟从手指间拂扬。他定住神,非常专注地往兰融大腿处徐移;兰融只觉一股热力窜遍整只右腿,原本的麻木渐退,开始有刺痛的感觉。当澧磊的手触及她的大腿内侧时,她几乎憋住了呼吸,不敢有任何不该的反应;体内阵阵陌生的骚动,让她羞窘得想一死了之。

  澧磊薄唇带笑,看尽她的忧焚,感受掌下浅促地颤抖。突地,他加了把劲儿,一股刺入骨髓的疼痛攫住了兰融,她几乎当场昏厥!

  再度张开眼时,她凝进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瞳深处,眼睛的主人开口说话:「试试弯曲你的双脚看看。」

  兰融不知该不该依他所言去做,踌躇了好一会儿,她才将双腿弯起,并意外地发现似乎已不那么疼痛了。

  她睁大了眼眸,脸上写满了内心的感激。

  「我救了你,你该怎么报答我?」他暗沉的眼眸凝上一层寒漠。

  「报答……你要我怎么做?」她早已一无所有,就连现在吃的,住的也都是仪禄王府的施予;她能拿什么回报他?

  「嗯……算你先欠着吧!我会好好思考要你拿什么报答我。」

  澧磊阴沉的脸上闪过一道光芒,无底的双眸几乎绾住了她的心神,隐藏着一股教人摸不透的杀伤力。

  他蓦地起身,拿起架上已干得差不多的衣物穿上,并将她的外衫扔至她面前。「你可以走了,我想已有人找上这座山头了。」说完,他迳自弄熄火堆上的余苗。

  兰融不自觉地伸手捡起衣物,这才发现自己已能动作。她反射性地抱紧衣衫,背对着他起身穿衣;澧磊看到她宛如惊弓之鸟的仓皇模样,不禁莞尔。

  「小格格,你和富云亲热的时候也表现得这么拙气吗?如果是,我还真服了我兄弟居然会看中你。」他邪气阴柔的脸庞隐隐发着狂放之气。

  兰融微愕。他为何又提起十一阿哥?而且还是用那种下流露骨的辞汇!她实在无法再容忍他的无礼与轻佻。

  「请你不要侮辱我!」他刚刚的举止已经污了她的身子,为何还要以言语讥讽?兰融身子微颤,表明了她的愤恨。

  黑洞内原已阴暗无光,他又熄了火,使气氛更显诡谲。朦胧之中,他的身影带着鬼魅般的邪气,脸上表情难辨,更加深了他周身的神秘感。

  「是吗?那是在下说罗?」他将现场曾存在两人的迹象完全掩灭之后,,转身凝视着她,伸手为她整了整衣衫。「待会儿自然有人来找你,如果你要坦露曾和我在一块儿的事也成,全随你。后会有期了,小格格。」

  兰融眼睁睁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洞口。直到此刻,她绷紧的神经才得以松懈,背脊紧贴着洞壁滑坐在地面,泪水悄然沾满了双颊。

  她明白这份羞辱是怎么也无法由心头洗净了。

  她心神恍恍惚惚的,甚至不知仪禄王府的人是如何找着了她,将她抬上轿,更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王府的。

  而这一切不寻常的迹象,众人都解释成是惊吓过度所致;至于她与澧磊的那段奇遇,她不说,任谁也不知,除了天,地,和……他。

                第三章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澧磊贝勒与富云阿哥的隔年之战即将展开。

  他二人站在离淮山的风野岭上,凝神对峙。

  荒野上,风声萧萧,隐约埋了一丝诡谲,似有种不名的陷井在等着某人。澧磊潜意识里虽有所知觉,却因对富云的信任而刻意加以漠视。

  富云嘴角噙笑,对着澧磊抱手作揖,「澧磊,前两次都被你抢了先机,这回我不会让你了。」

  「好说,你也得注意——」他话声未落,富云已先引招应对。

  他招招狠厉,仿若欲置人于死地般,拳风如刀,直逼澧磊门面!

  澧磊未料他有此一着,左左臂中了他一道掌风,霎时鲜血淋漓。「富云!你——」

  十一阿哥压根不给他出言的机会,乘胜追击。

  澧磊瞬间凝住心神,不再旁骛,以招破招,化解自身的危机;但他心底仍是不懈,两年未见,富云是自何处学来这种诡异的武技?又为何对他出招毒辣,不见收势?

  「澧磊,想不到我在江南学了不少旁门左道的绝技,苦练两年之后,却还是胜不了你!」富云向来斯文的脸庞神色猝变,换上一脸锋冷狠悍,似仇含怨的眼光定定锁在澧磊身上,恨不得他魂飞此地!

  「你中了什么邪?」澧磊只守不攻,他想搞清楚状况。

  「我不能再让你占驻我的位置!皇阿玛赏识你,重用你,对我来说是一种极大的讽刺,真不明白在他心里谁才是他的儿子!」

  原来富云经年累月处于不平的心态中,竟已人格丕变,心性骤狠。他的攻势逐渐加强,眼中升起阴霾,两人间的友情在他心中已是荡然无存。

  「你该明白,我并不看重这些。」澧磊深皱双眉,开始反守为攻,以保性命。看来富云心中的魔障已深,和他是有理说不清了!

  「我明白你瞧不起这些,但我却视如性命;我更明白你一日不消失,它便永远不属于我!」富云眼底杀意更浓,出手全是致命绝招。

  「你这个傻瓜!我不过是皇上手中的卖命棋子,江山迟早是你的。」

  两人身影交错,疾若闪电流星;待他们双双立定后,澧磊已勒住富云咽喉。「到此为止吧!现在的你不适合继续比试下去。」他眼中多了分深沉,更多了分情谊逝去的悲哀。

  「好,我认输了……」富云叹气低首,掩敛双目中暗藏的诡火。

  澧磊才松开手,他便猛然跃起,拉下早已暗藏在树头的机关启线;澧磊还来不及意会他的动作目的,左右已射来上千支利箭!

  他心底大惊,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拔身劈腿回旋,以内力扫开箭阵,可惜暗箭难防,他两腿仍中了数支毒箭。在昏迷前一刻,他运气封住两腿穴道,奄奄一息的倒地。

  富云狂傲的笑声窜进他来不及掩闭的双膜,一股强韧的恨意与复仇的意念就此在他心底深筑。

  当澧磊被瞿玉王府的下人寻回时,已是昏迷不醒。他的伤势之重,别说一般的大夫束手无策,即使御医也是摇头叹息,说他中毒过深,虽及时锁住腿骨两处大穴,也因延误就医时辰而断了生机。

  至此,只能用药物延长他的性命,然后听天由命了。

  数日过去,澧磊一直像个活死人般躺在床上,他的形容日益枯槁,看得王爷夫妻俩肝肠寸断。

  「磊儿啊!你可不能就这么丢下额娘不管了。」福晋趴在床畔看着脸部僵冷的爱子,无法想像他会就此离开他们。

  「宛俞,你别哭了,让大夫好好诊治。」王爷拉住福晋,轻唤着她的闺名安抚道。然而他心中的愁苦又能向谁倾诉?澧磊可是他们夫妻俩的独子啊!

  「都已经七天了,若真有希望,磊儿早该清醒了!」连连伤心了七日,福晋早已双目红肿。

  「福晋,您别太伤心,自己的身体要紧;而且依我的观察,贝勒爷今日的脉象似乎和以往不同……」御医脸上出现多日来首见的笑意,并着手开始他的扎针工作。

  他拿出了十二根银针,分别在不同的大穴上扎入,并以熏药沁入澧磊的肌肤。

  「您的意思是?」福晋刹住了哭声,宛如遇见救星似地揪住太医的锦袖。

  「邹太医,您快说啊!」一向冷静自持的瞿玉硕王府也按捺不住地催促着。

  未料到邹太医却捻须大笑,「有救了!有救了!贝勒爷今日的脉象突然活络了起来,只消再下个几针,必能转醒。这真是一大奇迹啊,没想到贝勒爷伤得那么重,在脉象完全呈死寂的状态下竟能突然又显脉动!」他愈说心底愈是惊叹,这真是难以相信的奇迹啊!

  「邹太医,您说的可是真的?该不是安慰我们的吧?」王爷激动地溢出老泪;数日来忧心如焚,他已明显苍老许多。

  「这事怎能用安慰的,我绝不是打诳语,不过……」他脸色倏黯,浅叹了口气。这一声叹息马上将王爷与福晋才稍稍放下的心又提得老高。

  「有什么话您尽管开口,再坏的打算我们都有了。」王爷率先开口。

  「贝勒爷这双腿可能……」邹太医欲言又止。

  「可能怎么了?邹太医。」福晋仓皇地追问。

  「可能再也无法行动了。」老太医垂首叹息。

  谁不知道澧磊贝勒既是御林军大统领,又身兼八旗军都统,大清王朝的军权几乎全操纵在他手上——这样的大人物突然废了双腿,不知是他个人的不幸,抑或是大清之害?

  「天哪,不可以!这怎么行,磊儿怎么受得了?」福晋又是一阵哭天抢地。

  「宛俞,你冷静一点儿……」连王爷也抑不住悲伤,抱着爱妻淌下老泪。

  「王爷,有动静了!」老太医惊喊,声调中有着隐不住的兴奋。

  一根银针扎进心脉下方,澧磊紧闭了七天的眼睑终于有些微闪动;这对在场的每个人而言,都是一大激励。

  「磊儿……」王爷立刻趋前轻唤。

  「磊儿,我是额娘呀!你睁开眼看看我。」福晋坐在床畔,为爱儿擦拭着额上沁出的汗珠。

  「别紧张,我来。」邹太医趋前,拿出最后一根银针在药头上轻沾了下,随即插进澧磊的颈间穴中;不一会儿工夫,澧磊便慢慢睁开了双目。

  当焦距逐渐集中,七日前的记忆缓缓侵入澧磊的脑海,他霍地瞠大眼,想坐起却身不由已。

  「我……」他蹙紧眉宇,一脸困惑地回视邹太医。

  「贝勒爷,您——」

  「磊儿,你身子还很虚弱,别乱动啊!」福晋担心他承受不了双腿成残的打击,出言堵住了邹太医差点儿脱口而出的话,并对他施了个恳求的眼神。

  「我最痛恨别人欺瞒我。」澧磊眯紧双眼徐徐言道。事实上,在他方才运气受阻止之后,已是心里有数,只是他仍需要太医的言词来证明。

  福晋闷闷地抽噎了两声,俯在王爷肩上泣不成声。

  「说吧!邹太医,我这双腿是不是废了?」他的唇紧抿着,眼底写满了狂暴的杀气。

  「这……」邹太医为难地看眼王爷,在王爷点头示意下才道;「您的腿是暂时不能——」

  「说实话!」他沉冷地命令道。

  邹太医顿了会儿,深吸口气,「您的腿是不能再用了。」

  澧磊重重地闭上眼,突地迸出一阵狂笑,「哈哈哈,这意思便是我澧磊已经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废人。」

  「不是的,磊儿。」福晋忍下了哭泣,出声劝慰。

  「告诉阿哥,究竟是谁下的毒手?」王爷忿忿地问道。

  澧磊眼神变得浓浊,瞳底映上富云那张人面兽心的脸孔。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即使说了,又有谁相信外表斯文的十一阿哥会是个口蜜腹剑的衣冠禽兽?

  他在心底起了毒誓——此仇必报,而且是靠他自己!

  「兰融!兰融!天大的消息呀!」沐霞急躁地闯进了兰融的香闺,伤势才刚痊愈的兰融立即由绣帐内起身迎向她。

  「发生了什么事?」

  「你的伤势才刚好,赶紧躺着,别乱动!」沐霞又将她推回暖炕上。

  兰融淡然一笑,「我已经完全好了,总得活动活动,否则骨头生了锈,还真走不动了。」

  听到兰融这番话,沐霞先是笑了笑,随即便是一声叹息。

  「到底怎么了?」兰融端坐在炕上,着上外衫。依沐霞向来直来直往的性子,今儿个这么吞吞吐吐的,其中必然有异。

  「你的腿伤好了,有个人却一辈子都成了瘸腿的废人。」沐霞双手托着香腮,语调带着一丝忧郁。澧磊贝勒可是她仰慕的对象啊!怎会遭遇这样的倒楣事呢?

  兰融心底莫名一拧,「你指的是?」她顺势起身,为沐霞倒了杯茶。

  「你一定料想不到,是澧磊贝勒。」

  匡!兰融小手一松,瓷玉杯砸了地,溅得两人一身茶渍。

  「你怎么了?」沐霞赶紧用手绢拭了拭身,「兰融,你没事吧?」

  「抱歉,我只是太惊讶了。」慌乱中,兰融立即蹲下身子捡拾地上的碎片,一个不留神却被创伤了手指,「啊——」

  「兰融,这事让小香她们去做就成了,你别动手。来,我帮你看看。」沐霞赶紧从五斗柜中翻出伤药替她搽上,「我能理解你的惊愕,今早我由阿玛口中得知这项消息时,也是吓了一大跳。

  「为什么?」兰融将疑虑问在喉间,但沐霞还是听出来了。

  她摇了摇头,「谁知道呢?十天前有人发现澧磊贝勒倒卧在风野岭,身中数支喂了毒的箭矢;他被带回王府后,群医都声称没救,谁晓得三天前他突然转醒,但腿伤太重,已无法恢复了。」

  「十天!怎么现在才听说?」兰融闻言,心口莫名焦焚,若非碍于礼教,她真想不顾一切去探视澧磊。

  她实在不敢相信,十天前他还曾救她一命,现在却……是她将厄运转移到他身上了吗?其实该死的人是她才对!

  「还不是瞿玉硕王爷封锁了消息,不愿让这噩耗传出,谁晓得今儿一早皇上下旨传澧磊贝勒进宫,这才纸包不住火。」沐霞咋舌道。

  「可知他中箭的原因?」无缘无故,怎会身受这么大的伤害?

  沐霞依然摇头,「他不肯说,谁也没法子知道;可是我现在烦恼的是……」

  「怎么了?」她的欲言又止急坏了兰融。

  「瞿玉硕王爷向皇上禀明澧磊贝勒自伤后,性情大变,暴躁易怒,令他倍感头疼;岂料一向疼爱澧磊的皇太后得知后,立即下懿旨要替他作媒,说是有个少福晋照料他,定能安抚他的情绪。你知道吗?才一个上午,这消息已经传得满城风雨了!」沐霞唱作俱佳的表演,加强了这桩消息的可听性。

  「喔?这应该是件好事,你何需激动呢?」听闻他将娶妻成亲,兰融心里竟梗塞着一丝说不出的苦涩。

  「你不懂,若是以往的澧磊,不知有多少姑娘排队抢着嫁给他;可是如今他伤成这样,又传言性格大变,谁敢枉送一生幸福啊?」沐霞扪心自问,她是爱慕澧磊没错,但若要她嫁给现在的他,打死她也不敢啊!

  欣赏归欣赏,但女人的一生幸福可马虎不得!

  「现在情况如何?」

  「懿旨已传至整个京畿的王公贵族府上,寻求自愿者,我阿玛手上也有一份。倘若无人愿意,皇太后便用抽签决定。」沐霞说着,又是一阵苦恼。

  兰融闻言心中一揪。她为澧磊心痛啊!

  曾经名震一时,众人景仰的男子,居然会沦落到得用逼迫手段娶妻的下场;他若得知此事,又是何等的伤害与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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