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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惨人生(全) - 3

[db:作者] 2025-06-18 17:51 5hhhhh 8180 ℃

             (五)无奈屈打成招

  今天虽然没有得到有用的口供,但还可以在其它方面寻找一下杀人的证据,有了证据就不怕她放刁耍赖了。于是朱知县转身向原告杜家的几位夫人及管家说道:「实在对不起诸位,本县也想尽快审清此案,将凶犯正法,还你们一个公道。

  可是大家都看到了,这妇人也太刁钻狡诈了,重刑之下仍不招供。所以请几位再仔细想想,还有什么人证、物证,能证明你家六姨太是杀人的凶犯呢?「

  杜家的几位苦主磨蹭了半天也说不出什么道道来,本来就是一个骗局嘛。县太爷正要宣布退堂的时候,忽然黄美玉开口说道:「启禀大人,有一事小妇人觉得奇怪,不知当讲不当讲?」

  「什么事?但讲无妨。」

  「六姨太的前夫,也是突然暴病而亡,这当中是否也与谋杀有关?——」黄美玉是一心想置青青于死地,当然要千方百计地举证。

  这时管家吴迟着急了,真是那壶不开提那壶。本来在这个案件中,老爷、夫人、太太们之间的恩恩怨怨、勾心斗角,鹿死谁手、谁是凶手,都与他无关,他是局外人、旁观者,坐山观虎斗。但是提起何涛的死,他就是真正的凶手。虽然做得很隐秘,也不会密不透风。阖府上下人等,纵使不知道也能猜得到是谁所为。

  追查起来必然会牵涉到自己,所以赶紧打断了夫人的发言说道:「六姨太嫁到杜府之前的事,我们也不清楚。小妇人死个丈夫也是常事,不能和本案扯到一起,大人就不必追究了。」

  「此事本县自会处置,你等请先回歇息,有事定当再请各位出来佐证。退堂!」

  单说这个朱鹳知县,说他是个糊涂官,一点不错。但决不是个不学无术的笨人,他是个因过分聪明而骄傲自持变得糊涂了的人。对于刚才的一幕,不会看不出来,这中间还有许多猫腻。他又是个爱以察言观色来分辨善恶的人,看到吴迟管家獐头鼠目、尖嘴猴腮的模样及黄美玉未语先笑、扭捏作态的风度,就判定他们也不是好人。这案中定还有案,若能破得这个案中案,自己岂不是成为包公再世、狄相又生了吗?自己的名声及威望将大大地提高,升官发财将接踵而来。

  所以,第二天即派出捕快、衙役,访得何涛墓地,掘坟、开棺、验尸,仵作回报:何涛之死与杜老爷同因,俱为同一种毒药毒杀身亡。朱知县听后高兴得仰天大笑:「哈,哈!果不出我之所料。柳青青啊柳青青,任你百般抵赖,这个谋杀亲夫的罪名你是坐实了,可惜了你那美貌多姿的身躯,也难免吃那千刀万剐之苦!」下面的事就是要揪出那个奸夫,可能还有一连串好戏可看呢!

  几天后,朱知县再次升堂,衙役带上青青。虽然经受了严刑拷打,由于官府的衙役都是吃这行饭的老手,行刑时拿捏得十分恰当,看似凶狠,却也只是些皮外伤,没有伤筋动骨。休养了几天,虽伤痕犹在,精神却已大大恢复,青青又是一付青春靓丽的形象出现在公堂上。

  「柳青青,这几天想好了吗?」知县大人问道:「你是怎样通同奸夫、谋杀亲夫的?奸夫是谁?快说!」

  「青天大老爷,你明察秋毫,小女子真的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老爷开恩,小女子说的句句是真,不敢蒙骗大人。」由于是第二次过堂,有了一点经验,不似前次那么紧张、害怕,说话也就流畅了些。

  「胡说!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告诉你,本县已然开棺验尸,事实已经招然若揭,你的前夫何涛和杜老爷都是被你用同一种毒药毒杀身亡!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直到此时,青青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涛哥的死,自己被骗进杜府做姨太太,如今又蒙冤受屈,其作俑者虽然还不知道是谁?但肯定都是杜府的人。顿时悲伤与仇恨一起涌上心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出来。

  朱知县见青青低头不语、默默垂泪,认为她在铁证面前已是无话可说,到了崩溃的边缘,只须再吓唬一下即可取得口供。于是高声喝道:「铁证如山,还不招认,来呀!让她尝尝妇刑的滋味。」妇刑是朱知县在芜湖自己创造的专门羞辱女犯的私刑,朱鹳本人虽不贪色,并不等于不爱欣赏光屁股的女人,再说满堂衙役辛苦了多日,也该慰劳慰劳他们。所以大凡审讯女犯最后总要加上这一出。众衙役听说下面要行妇刑了,立即活跃起来,几个人上前连撕带扯将青青全身上下衣服剥得精光,拖到大堂的一侧,那边墙上早就钉有四个大铁环,众人将她四肢扯开,分别拴在铁环上,整个身体呈一个「火」字贴在墙上,女人身上的隐秘之处全部暴露在大庭广众面前。青青羞得满面通红,真想找个地洞钻下去,却又动弹不得。只有口中喃喃地哀求道:「别这样,别这样!——饶了我吧,——羞死人了!」此时公堂的森严肃穆已经荡然无存,再寻找知县大人也不见了踪影。大家更是肆无忌惮地围成一圈,指手画脚、高谈阔论、评头品足、嬉笑嘲讽,当然这中间难免有不轨之徒乘机摸一摸、掐一掐、揉一揉、挖一挖的动作。青青是个十分美貌的女子,小圆脸上五官秀丽,修长的身材苗条健美,白嫩的肌肤如羊脂白玉,丰满的乳房挺拔高耸,黝黑的阴毛和腋毛蓬松又茂密,就连脚下的三寸金莲也小巧得玲珑可爱。只惹得大家如醉如痴、欲罢不能,直到朱知县再度出现在大堂上,才逐渐回复到公堂应有的安静。

  朱知县慢慢地走到青青面前,用手托起她的下巴,望着她的脸,悠悠地说道:「柳青青啊,你怎么那么傻呢?你的两个丈夫同一个死因,不是你干的还有谁呢?这是铁证如山呀!不管你招还是不招,都可以判你死罪。你要是不招,我马上让在场的人每人奸你一次,看看二十多人呀,你那骚穴非操烂了不行,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一刀之苦。到不如痛痛快快招认了,少受多少苦难。好好的掂量掂量吧?」

  青青用眼环视了一下周围,但见那些衙役们有的凶神恶煞、有的嬉皮笑脸、有的獐头鼠目、有的歪瓜裂枣,一个个都爬到自己身上来,那是一个多么恐怖的景象,不禁打了几个寒颤。女人就是这样,严刑拷打都不怕,脱光了衣服强奸,就可能使她屈服。青青开始有些动摇了。朱知县看在眼里,急忙趁热打铁地说道:「让人奸你,算是轻的。我还可以用蜂蜜、糖浆抹在你的骚穴和屁眼里,然后放出蜜蜂、蚂蚁、老鼠、长虫等,它们闻到甜味,就会往你的穴眼里钻,咬你的肠子、吃你的内脏。到那时你是死也死不掉,活又活不成。那个罪可是不好受啊!

  怎么样?还是快招了吧。「听到这里,青青的心理防线算是彻底崩溃了,脸孔红一阵白一阵,泪流满面哀怨地想道:」罢,罢,罢!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办法呢?只能屈打成招了。「遂无奈地向朱知县说道:」我愿招,但先把我放下来,让我把衣服穿好。「

  于是重新升堂,青青原来的衣服已被撕破,换了一身牢房里的囚衣,跪在堂前,违心地说道:「涛哥和杜老爷都是我害死的。」她知道这句话一出口就死定了,不禁泪如泉涌。

  「奸夫是谁?从实招来?」朱知县追问道。

  「奸夫?」是啊,奸夫是谁?她还真没有想过,随便找一个吧。她只所以沦落到如此境地,都是杜府的罪恶,就在杜家找一个吧。杜老爷已经死了,那是他作恶的报应。对,就拿吴管家这个糟老头子给我作垫背的吧:「奸夫就是吴迟吴管家。」

  「哈,哈!我早就猜到是他。」朱知县又自鸣得意了:「把你如何勾结奸夫、谋杀亲夫的经过详细说来。」

  她听过说书人讲评书,所以就按书上的情节编了一个故事:如何如何和吴迟通奸,杀害了何涛。又如何如何利用色相勾引杜老爷,为谋夺家产,又害死了杜老爷等等。至于用的什么毒药,采用什么手法,都推在吴管家一个人身上。倒也合情合理。

  最后朱知县说道:「叫她画供,押入死囚牢!」又派谴捕快捉拿吴管家,诸事定夺,方才退堂。

  第二日,拘捕了吴管家,即刻升堂审问,吴迟为了保全自己免受严刑逼供,主动交待了谋杀杜老爷的真实情况,把夫人黄美玉出卖了。但对毒死何涛之事却百般抵赖,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如若承认,自己的小命也就玩完了。无奈朱知县认定了他不是个好人,仍打了他几十板子。吴管家平日里花天酒地,早叫酒色掏空了身子,挨不了几下,一口气上不来,竟当堂一命呜呼了。像吴迟这样的奸恶小人,为虎作伥的奴才,打死了活该!可是惟一的一个了解何涛死因的人,仅有的一个可能还青青清白的人没了,也就注定了可怜的青青姑娘的命运将是一个悲惨的结局。

  次日,又抓捕了黄美玉,像她这种终日享乐腐化惯了的淫妇,哪里经得起重刑拷问,公堂上稍一用刑,就吐露了杀夫的真情。也下在死囚牢里等待处决。看到案情正按自己的设想顺利进展的朱知县,还不满足,又进一步想道:「杜府六位夫人太太,已有二位参与了谋杀亲夫的勾当,其他四位就那么清白,恐怕也逃脱不了干系吧?」于是又派出捕快拘来了春桃、夏荷、秋菊和冬梅,这几位娇生惯养的姨太太,在重刑之下也都屈打成招了。虽然死了吴迟,案件审得不算十分圆满,但有了六个女人画押的口供,再加上『才思敏捷』的朱知县灵活巧妙的编排,仍然称得上是一个民间奇案,呈报给两江总督及刑部批复。

  「查民女柳氏青青,淫荡恶毒,嫁夫何涛,然嫌其贫困,遂与吴迟勾搭成奸,密谋杀害亲夫。后又利用美色引诱富商杜某,以为其妾。然贼心不死,意欲侵占杜之家产,竟勾结杜妻黄美玉、妾春桃、夏荷、秋菊、冬梅等六人,由黄氏出手毒杀杜某。后因分赃不匀,引起争执,以至暴露。以上人犯除奸夫吴迟畏罪自杀外,其余六人均逮捕归案。经审讯,各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上述六犯皆为淫女刁妇,不处极刑,以儆效尤,则世风日衰、江河日下也。故拟判决如下:

  主犯:柳青青,女,一十七岁,凌迟示众。

  首犯:黄美玉,女,三十五岁,凌迟示众。

  从犯:春 桃,女,二十五岁,斩首示众。

  夏 荷,女,二十三岁,斩首示众。

  秋 菊,女,二十一岁,斩首示众。

  冬 梅,女,一十九岁,斩首示众。

  吴 迟,男,五十二岁,已畏罪自杀,不与追究。「

  那时死刑的判决是要层层上报,最后由刑部审核批复才能执行。除了个别确有疑点,或家属越衙上告的案件,上级官吏可能要调集一干人犯进行复审外,其余大多只是走个过场盖个大印就发还原地,秋后即可执行。芜湖离两江首府南京很近,所以各种公文就直接送交两江总督,现今的两江总督名叫魏良卿,是魏忠贤的一个远房侄子,掌握着江南各省的生杀大权。此公有一大癖好,就是贪色,其实六十多岁的人了,奸淫女色已是力不从心,可淫虐和玩弄一下还是十分在行的。特别是对女死囚犯情有独钟,因为这条路子既方便又不担风险。因此各州府县呈报上来的案件,只要有女死囚犯的,他都要亲自复审。既满足了他的嗜好,又博得了一个关心民间疾苦,事必躬亲的美名。芜湖发生的这件离奇案件当然也不会例外。

             (六)死囚同病相怜

  青青被投入了死囚牢,那是一间阴暗潮湿、不见天日的地牢,昏暗的灯火映照着剥落了墙皮的四壁,残破空旷。远处不时传来一阵阵痛苦的哀鸣,一片凄凉、悲惨、阴森、恐怖的情境。正月的气候还是十分寒冷,青青身上那件破旧的囚衣抵御不了凉气的的侵袭,好在四周堆放着一些稻草,将身儿窝藏在草丛中也就暖和了许多,待身体舒缓过来的时候,青青又不自觉地回忆起自己悲惨的命运,不由得悲从中来、潸然泪下。想到蒙受的冤屈,禁不住放声大哭。

  「喂!那个姑娘,哭什么?扰得老娘临死前还不能睡个安稳觉。」忽然对面墙脚处草堆中钻出一人,青青这才发现原来囚室中还有另外一个死囚,那人看了看青青,语气也变得温和了许多:「哦,是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小小年纪怎么也到这里来了,真可怜。有什么冤屈过来和我说说,两人靠在一起也暖和些。」

  几天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和颜悦色的语调和关怀体贴的言语,虽是陌生人也觉得有几分亲切友好。正好自己也有满腔仇恨和满腹冤屈需要诉说,于是慢慢向那人爬了过去。近前一看,是一个魁伟强健的女人,虽然在昏暗中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从那两只闪闪放光的大眼睛和端正的五官,可以猜出定是个美艳的女子,只是她的处境比青青还要狼狈得多。全身衣服褴褛得遮不住身体,连两个大乳房都露在外面,四肢都上着沉重的手铐和脚镣,并用铁链钉在墙上,使她只能在二、三尺的范围内活动,稍一动弹就发出『哗哗』的声响。

  那女人把青青搂在怀里,用两只大手轻轻地抚摩着她身上结痂的伤痕。「他们打你了,真可恨!对一个弱小的女人下这么重的手。」女人愤愤不平地说道:「你是怎么进来的,犯了什么罪?能告诉我吗?」青青哭诉着将自己的身世及蒙冤受屈、严刑拷打的经过,长时间憋闷在心里的痛苦和哀怨一五一十全部倾诉了出来。感动得那个女人也陪着落下了不少同情的眼泪。当然她也向青青诉说了自己的悲惨人生。说到伤心之处,同病相怜,两人相拥着抱头痛哭。就这样说了一夜,哭了一夜,直到五鼓天明才朦胧睡去。

  那个同监的女人名叫秦九娘,今年二十七岁。说来和青青还是同乡,原来也是个淮上人家,也是因淮河泛滥逃荒途中与父母走散了,在乞怜求讨的凄凉境遇下过了几年孤儿的流浪生活。因环境所迫为求温饱,不得已投身于长江水寇中做了一名盗贼,在惊涛骇浪的抢劫生涯中逐渐锻炼出了坚强的性格和一身过人的武功。因其容貌美艳,在十五岁那年就成了大头领的压寨夫人。三年后丈夫战死,理所当然她就成了水寇的首领,带领着一批贫苦群众,纵横于长江之中,专做打抱不平、劫富济贫的事情。在江南一带算是个知名的女盗,不幸上月被俘,经过严刑拷问后判了死刑,正准备解往两江总督处复审。因她武功厉害,谨防其伤人越狱,所以上了脚镣手铐

  这一夜,青青依偎在秦九娘宽阔柔软的胸前,虽然是在凄风愁雨笼罩下的囚牢里,青青还是体会到了近一年来从未有过的真情和关怀;这一夜,青青仿佛又回到了淮河边上的小村,享受着柳公柳婆卵翼下的天伦之乐;这一夜,青青似乎又和涛哥在一起,共同策划着小家庭里甜蜜美满的幸福生活。

  过了几天,秦九娘的同党用银两买通了狱卒,平日里除去了她的镣铐,又送来了衣物和食品,青青从中也沾了不少光,她俩的生活也就好过了一些。在囚牢里也没有什么事可做,秦九娘就教青青学了一点真正的武功,当然不是让她去与人挑战打斗,而是使她有一个强健的体格,因为九娘深知未来的日子,无论是押解、审讯、游街或行刑,做为一个女人来说都是极端辛苦的,有个强壮的身体可以少吃一点苦。

  有一天,青青忽然天真地问道:「我们都得死吗?他们会用什么方法处死我们?」

  「是的,都要死的!」九娘回答道:「我犯的是谋反罪,你犯的是逆伦罪。

  都是要凌迟处死的。就是人们常说的千刀万剐。「

  「那不是很痛苦吗?」青青脸上流露出恐惧的表情。

  「也不是太可怕,咬咬牙,坚持一下,也就一两个时辰,其实割上几刀人早就昏迷过去了,哪里还能感觉到疼痛。」为了不给青青思想上增加负担,所以九娘说得很轻巧,为了给青青留下一点求生的希望,于是又说道:「我是一个天下周知的强盗,所以是必死无疑。而你则不然,假若在复审中能遇到一个清官,替你伸冤,你还有活的希望。」当然九娘心里也明白,在当今黑白颠倒、是非不分的年代,还没有听说过有什么青天大老爷出现,只不过是给青青一个安慰而已。

  牢狱生活一天天过去,柳青青和秦九娘朝夕相处,似母女,像姐妹,又似同性的恋人。九娘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和热情逐渐融化了青青那凄凉、悲苦、寂寞和无助的心灵,赋予了她在年轻的生命中最后一段时光里生活的信心和勇气。

  转眼到了桃花盛开的季节,天气一天天暖和起来。是该把女死囚犯送往南京复审的时候了。首先送走的就是秦九娘,因为她是著名的女盗,恐怕沿途遭同党劫持,所以用囚车装了单独押解,并派重兵护卫。俩人洒泪而别,却并不十分悲伤,因为按惯例处决囚犯要在秋后执行,还有半年时间呢,她俩还会相见的。

  又过了七、八天,青青与黄美玉等人也要启程押解到南京受审去了。这一天清早,牢内一片喧哗,把青青等人唤醒,洗漱已毕,提出监来,在脖子上套上一面大枷,用封条封了,再把双手带上镣铐,准备上路。自入狱以来,青青还是第一次见到黄美玉等人,因为同一案件的罪犯,防止互相串供,她们六人是分开关押的。事过三月,刮目相看。夫人的嚣张气焰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和普通的囚犯一样任人驱使。原先红润富态的形象也变成了脸色苍白、目光呆滞、精神萎靡、行动迟缓的老妇人一般。

  芜湖距离南京不过二百来里路程,步行也就三四天时间。这对青青来说算不了什么,别看她人瘦、脚小、身单、力薄,可从小劳动惯了,又练过武术,造就了一付强健的筋骨,狱中又不间断地和秦九娘一起练功,保持了良好的身体状态。

  但是对于夫人及那几个姨太太可就受了洋罪了,她们平日里娇生惯养、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从未体验过劳作的辛苦,表面看来满面光泽、肌肤圆润,其实都是发面的饽饽,虚空的身子。走不出三、五里地就双脚打泡、身心疲惫、磨磨蹭蹭、滩软在地。那些押解的差人却不管你是夫人还是太太,稍有懈怠,立即棍棒加身,打得她们呼天哭地、叫爹喊娘。青青虽与她们仇深似海,此时也不免产生了几分恻隐之心。就这样,未晚先投宿,鸡鸣早看天,走走歇歇,拖泥带水,总算挨到了南京。

  南京是两江首府,原来叫过建康和江宁,明太祖朱元璋初建明朝时就在这里建都,后来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就把这里称做南京。过去的国都,今日的江南第一重镇,当然气派恢弘、经济发达,街市上商贾林立、摊贩聚集、人烟稠密、妆饰华丽,一派繁荣景象,非芜湖可以比拟。可是今日之南京城好象有点反常,空气中迷漫着一种紧张、肃杀又热闹、纷乱的氛围。临街的店铺开着张却没有做生意,人们都聚集在街道两旁朝远处张望,似乎等待着什么人物的到来,又不断地交头接耳不知在议论着什么?街道中间熙熙攘攘的人群成帮结伙地拥挤着朝一个方向奔去。在这种情况下芜湖来的这一伙押解死囚的队伍,行动起来就很不方便,为了不出意外,带头的差官命令大家停下来,找一处僻静的地方等待着街面上安静了再走。并派了一个差人去向官府报告,请求支援和保护。不一会,来了一小队兵卒,领头的差官问道:「发生了什么事,街面上乱哄哄的?」

  「今天出红差,处决女盗匪秦九娘!」带兵的头目回答。

  「怎么不到秋后就杀人?」

  「上峰说了:秦九娘在这一带势力挺大,余孽不少,夜长梦多,为防不测,所以判了个剐立决!」

  「这么看来,今日行刑街面上很不安全,我们怎么办?」

  「魏总督有令:将这批死囚通统押往刑场,先让她们看看剐人的厉害,煞煞她们的锐气!」说完就指挥着这队兵卒和差人们一起将青青等一干死囚押往刑场。

  处死九娘的消息对其他人来说,不会引起什么悲痛,相反还因为能亲眼看到活剐女人而感到异常兴奋。但对于青青来说却是犹如晴天霹雳般的震动,因为在她的心目中秦九娘是继柳公柳婆和涛哥以后的又一个亲人,自从分别后,她一直认为死前定有和九娘相聚的机会,依偎在她的怀抱里,享受着那种久违了的亲情。

  这个毫无思想准备突如其来的噩耗,使她惊恐万分,一时间悲伤、痛苦、失望和迷茫的情绪油然而生,眼泪夺眶而出。一瞬间好象失去了生存的力量,全身乏力,若不是左右有两个差人挟持着,恐怕早就瘫软在地了。

  由于秦九娘是江南家喻户晓的著名水寇,不少贫困潦倒的人受过她的资助,许多受苦受难的人得过她的扶持,当然她也杀过不少为非作歹的贪官污吏和土豪劣绅,抢劫过很多巨商富贾的金钱和财物,更多的人虽然和她没有直接的瓜葛,却也道听途说过她的种种义举和罪行。所有这些事实,归结到今天就是数以万计的人们前来观看她的行刑。有的是来向英雄告别和祭奠,争取能最后瞻仰一下她的英姿和风采;有的是来向女杰祝福和祈祷,希望她能脱离苦海早登天界;有的是来声讨和控诉她的屡屡罪行,以发泄心中埋藏已久的怨气和仇恨;也有的则是单纯来欣赏美女的裸体和残酷的杀戮,以满足自己的私欲和寻求强烈的刺激。因此刑场上人山人海、摩肩接踵、垫足伸脖、近观远望,等待着行刑队伍的来到。

  刑场上高搭了一个半丈多高的木制刑台,刑台上立着一付门形的刑架,刑架的四角装有铁环,铁环中都套着长长的绳子,虽然上面还没有捆绑着囚犯,但终究是杀人的刑具,无形中透露出森严和恐怖。青青等一干人犯到达刑场后,即被押上刑台,六个人分两边跪下。青青在众犯中是主犯,所以跪在台口最显眼的地方,虽然被差人们压制着俯首低头,垂眼只能看到面前几步远的地方,但台下人群的骚动和议论还是能听见和感觉得到的。只听有人问道:「今天到底杀几个,怎么上来了六个?」

  有人跑去向兵士打听后回来说道:「这些都是用来陪绑的。挨剐的那个要骑木驴游完街才来呢。」

  「这几个小娘们长得都不错,不知犯了那条罪,是杀?是剐?」

  「听说都是些淫荡妇人,边上那个最漂亮的小丫头就是伙同奸夫、谋杀亲夫而判剐的。」

  「这么说,我们今后还有好戏可看呢。」

  这边高谈着台上跪着的陪绑,那边却正议论即将被活剐的女囚。

  「听说今天处决的这个秦九娘,是个身高丈二、腰大十围的蠢妇,长得丑陋不堪。据说还是个淫荡的女人,每天都离不开男人。可是男人见了她又都恶心,没人愿意接近她。每次都是用刀逼着人家和她干。」

  「别瞎掰了,那是仇恨她的地主老财们寒碜她的。我有个朋友见过她,漂亮着呢!是个淫妇倒不假,这种土匪婆子,没一个不淫的,听说一个晚上得三个男人才过得了瘾呢。」

  「你也是瞎胡掰咧,一个使刀弄枪、杀人放火的女人,成天风里来、浪里去,雨打日晒,决不可能是个娇弱美艳的女人,定是个皮厚脸粗、身高体壮的丑妇。」

  「咱俩打个赌,敢吗?」

  「待会儿来了,一看不就知道了吗?」

  听着他们的谈话,青青心里真是十分委屈又万般无奈,她真想站起来向大家宣告:「我不是淫妇,我没有杀人,我是冤枉的!」她还要给秦姐伸冤正名:「她也不是淫妇,她是个好人,她是个美丽的、漂亮的女人。」可是她的双肩和脑袋都被差人强有力地压制着,根本就动弹不了,何况在这个森严壁垒的刑场上还能让她这种卑贱的死囚有说话的余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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