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H小说5HHHHH

首页 >5hhhhh / 正文

妖刀记(1-47卷 全本) - 14,3

[db:作者] 2025-07-11 16:02 5hhhhh 9330 ℃

  耿照一想也对,脚下安置心柱的十边形空间里积满了厚厚的灰尘,只怕自建成以来都不曾有人至此,况且出入无门,要当作密室使用委实也太过困难:「十间传声于一柱」的奇特现象,或许纯粹是无心所致。

  明栈雪轻轻推了他的肩膀一下,眨眼道:「去瞧瞧?」

  耿照知她指的是窥看「东之天间」里显义众人的谈话,点了点头。明栈雪单手一撑,拧腰跃起,两条笔直浑圆的美腿凌空交错,如蝴蝶般飘落在第三根横梁上,依旧是悬脚横坐的姿态。

  耿照虽不谙轻功,胜在身手敏捷,也似蛙跃莲塘连跳过两根梁面。前头的明栈雪正要继续爬近些个,陡地想起方才春光尽泄的窘迫,玉靥一红,板着俏脸故作无事,低声道:「换你先。」

  耿照如何不知她的心思?臊着脸讷讷扶着梁顶,从她身上跨将过去,两人腰腿相贴、隔衣厮磨,俱都沉默不语。狭小空间里热流滚沸,无比迫人,回荡着「噗通、噗通」的心跳声,久久不绝于耳。

  明栈雪无处闪躲,一阵面红耳热,没来由地烦躁了起来,咬着唇一拧他的小腿。

  耿照吃痛回头,却见她俏脸生寒,纤纤柔荑一比,正对着他的心口,又在耳畔作势吵嚷,竖指抵唇,要他安静一些。耿照莫可奈何,双掌用力按住左胸,果然鼓动声略微平息,却听另一处兀自「噗通噗通」响着,忍不住抬起头,同时明栈雪也垂落目光,四只眼睛都集中到她高耸尖挺的浑圆左胸。

  所幸房里的六人俱未听见。

  圆桌之上,早已备妥酒菜,迟、显二人未至时,先来的五人便小酌开来,打发时间。主客既来,七人分坐停当,一齐举杯。

  迟凤钧朗声道:「此番朝廷遣使东来,弘扬佛法,着下官召开三乘论法大会,用度均由东海道臬台司衙门支应,幸有诸位慷慨解囊,筹备工作方能顺利进行。下官此杯借花献佛,向诸位聊表谢忱。」众人皆称不敢,一饮而尽。

  耿照听了一阵,终于摸清在座诸人的身分,竟是越城浦江、桓、戚、沈四大行会商帮的领袖。

  东海道的商业从北而南,分为三大中心:北是镇东将军坐镇的靖波府,南方则以湖阳、湖阴两座双子城居冠。然而要说到商业之盛、影响之大,首推被誉为「东胜洲第一大河港」、位于三川汇流之地的越城浦。

  ——河川主、支流汇合处,谓之「浦」。

  越浦自古便是舟马集中的良港,后来设立官署、建城经营,便称越城。今人所说的「越城浦」,指的是包含城、港,以及周围村镇的庞大区域。

  越城浦的商贾分工细密、吞吐量惊人,各帮各行均有严密的行会组织,主要掌握在江、桓、戚、雷、沈等五大家族的手里。行会首领势力极大,连臬台司衙门都不得不礼敬三分,客客气气地与他们协调联络,而非以父母官自居,一味威逼镇压,予取予求。

  「东之天间」内,但有江、沈、戚、桓四家,却独缺雷家的代表,言谈间也多是闲聊,显然雷家之人未至,其余四家也不谈正事,与迟凤钧打起了你推我闪的浑水太极,尽拣些雪月风花来说。

  迟凤钧碰了几回软钉子,微笑举杯,静听众人闲聊,面上看不出有丝毫不豫。

  耿照不禁有些佩服:「这位迟大人当官着实不易。镇东将军府的一介布衣幕僚岳宸风欺他,面对姊姊之时身段亦软,连越浦四大行的头儿也不买他的帐。这般辛苦的一品大员,真是不如不做。」

  正自无聊,忽地门扉轻叩,裂开一线,屋外的知客僧人稽首道:「启禀首座,雷大人到。」显义横眉一挑,起身应道:「快请!」屋内诸人俱都离座相迎。

  一名瘦削的中年富商拱手而入,幞头粉靴、衣锦饰繁,面上带着亲切笑意。

  同样是五绺长须、身形高瘦,迟凤钧举止斯文,一看便知是读书人;此人却有股说不出的江湖气,步子轻快稳健,行走时衣袂不动,不带一丝风声。

  明栈雪本欲开口,樱唇微动,忽又噤声,瞇着美眸一端详,用指尖在梁间尘上书写:「此人内功不弱,勿出声息。」耿照点了点头,注意力又回到房内。

  迟凤钧似是不识来人,显义忙与他介绍:「大人,这位便是雷家的大账房、大总管雷门鹤大人,两位亲近亲近。」迟凤钧笑道:「莫非是人称」凌风追羽「的雷门鹤雷四太保?久仰、久仰!」

  那雷门鹤满面堆笑,拱手道:「区区匪号,敢扰大人清听!雷某这几年已洗心革面,不闻」凌风追羽「四字久矣。如今只安生做点小买卖,适才让抚司大人一喊,一下还不知是谁哩!」众人尽皆大笑。

  迟凤钧笑道:「四太保说笑啦。放眼东海各水路码头,谁人不知赤炼堂的雷四太保?近年雷总舵主深居简出,我听说赤炼堂事无大小,都靠四太保一手打理,里里外外无不妥适,帮务发展得好生兴旺,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哪!」

  耿照浑身一震,才明白「凌风追羽」雷门鹤这个万儿,何以这般耳熟。

  ——原来五大商帮中的雷家,指的便是赤炼堂!

                ◇◇◇

  对江湖人而言,赤炼堂雷家是东海三大铸号之一。

  但对十倍、百倍、甚至千倍万倍于此的平民百姓来说,赤炼堂雷家是酆江漕运中最大的一家商号,势力横跨盐、漕、渔、铁等,无处不在。江湖人念兹在兹的刀剑兵器,反倒是最不相干,甚无可道的一项。

  ——而赤炼堂的总舵,便在越城浦。

  这下可好。耿照连夜奔逃,谁知峰回路转之后,竟又撞到了赤炼堂的手里。也难怪明栈雪慧眼一照,便即发出警告,在执敬司制作的江湖名人录里,「凌风追羽」雷门鹤论武功论资历,皆非好相与的角色。

  耿照悄悄吞了口唾沫,屏气凝神,不敢轻举妄动。

  正主已到,迟凤钧察言观色,起身拱手:「不瞒诸位,今日下官邀诸位前来,为的还是三乘论法大会。镇东将军日前,派人下了一道急令,要在莲觉寺附近兴建一座清跸行馆,让我们妥善觅地,尽快动工。」

  一名身穿团领窄袖的双鹫锦袍、头戴云巾的青年「哼」的一声,低声道:「我道怎地,原来又是问咱们要钱。」

  他约莫三十出头,颔下蓄有豹髭,在与会众人中是第二年轻的,一身装扮颇有武风,精绣抱肚、腰系蹀躞(蹀躞带,系指上有带环,用来佩挂弓、刀等配件的胡风腰带),还比雷门鹤更像是江湖豪客,神情模样也特别不客气。

  桓家是越城浦中首屈一指的丝帛巨商,家财万贯,这位桓家少东桓严高平日最好舞枪弄棒、逐猎放鹰,在城里有个外号叫「蟹眼高」。迟凤钧素闻其行,只笑笑不接口,径从袖中取出一份数折图纸,原封不动,屈指缓缓推至桌心。

  「下官携来蓝图一纸,乃将军亲定,请各位过目。」

  在座之中,戚家乃是木植业的行首,专门经营南来北往的木料生意,家主戚长龄是土木间架的大行家,见众人投来目光,也当仁不让,拱手道:「抚司大人,草民有僭了。」

  「戚老爷请。」

  戚长龄展开图纸,来回端详几遍,目光一凛,表情却有些僵,沉吟片刻才谨慎开口:「大人,依草民看,这座行馆的间架似乎太……太铺张了些。临时用的行馆,需要盖这么大的屋舍么?」

  桓严高伸长脖子细看了图中标注的尺寸,不禁变色:「迟大人!莫非你当我们是有钱的呆子,银两多到花不完么?只住一回的行馆,需要盖得这般富丽堂皇、巍峨壮观?你——」

  众人中年纪最长的米盐巨商江坤微微举起手来,制止了桓严高。

  论资历论财势,桓严高只得乖乖闭嘴,老大没趣的坐下来。

  「迟大人,这场法会既是将军的脸面,自然也是大人,以及我东海万民的脸面。哪怕是就地起一座皇宫,我等也绝不推辞。况且,世间以银钱计量之事,若有我等浦商办不到的,料想普天之下便再也没有人能办到。」七十几岁的老人瞇着眼睛,怡然道:「敢问大人,这间行馆须得几时完成?我等皆十分关心琉璃佛子抵达越城浦的时间,早些知道,也好早做准备。」

  迟凤钧微微一笑,试图掩去瞬间掠过的尴尬之色。

  「下官并不知道佛子的行程。」桓严高抱胸冷笑,余人面上亦微露不满。迟凤钧面色镇定,续道:「不只下官不知道,将军大人也不知。为防有变,将军下令行馆须在十五天内竣工,不得有误。」

  此话一出,就连德高望重的江坤老人也为之色变。

  桓严高拍桌而起。「欺人太盛!这么大的一间屋子从无到有,还得要弄得金碧辉煌,眼下连地都没有,居然限我们在十五天内完成!」瞪着另一名与他年纪相仿、始终不发一语的青年富商,眼中直欲冒出火来:「沈世亮,你沈家的好女婿!你舅子大公无私,把咱们都当成了二楞子肥羊!」

  那青年富商沈世亮,正是经营瓷器、漆器、珍宝古玩的三川巨富越城沈家。

  六年前,沈世亮把唯一的妹妹嫁与慕容柔为妻,成了镇东将军的大舅子。浦商家大业大,自有规矩,对镇东将军府一向是阳奉阴违,历朝历代的将军们也宁斗郊狼猛虎,不与家犬为难,双方各取所需,相安无事。

  慕容柔素以铁腕著称,杀伐决断,雷厉风行。越城的浦商们始终防着有朝一日,将军会把脑筋动到三川之地来,对沈家与将军府联姻一事寄予厚望,认为此举能大大缓和与北方的对立。

  谁知自从娶了美貌的沈家明珠沈素云后,慕容柔便对浦商施行种种新规,编造名目消耗浦商的财力、物力及人力,五大家族莫不受害,叫苦连天。当初欢天喜地嫁出女儿的沈家,顿成众矢之的:「沈家合亲示弱,助长北方气焰」的说法喧嚣尘上,俨然形成舆情。

  见沈世亮面色铁青,一声不吭,桓严高益发张狂,拍桌道:「还是这趟混水,又只有你沈家不用蹚?你大舅子爱妻心切,来帮着沈家削弱对手,好一举吃下越城百里的富户么?」

  「好了!」

  江坤抬起头,皱巴巴的眼皮底下迸出锐光,在场静得仿佛连针落地都能听见。

  「少说两句。这几年沈家出的钱,也没比桓家少过。」

  桓严高瞪了沈世亮一眼,气呼呼的撩衣坐下。

  江坤平静地望着对桌的抚司大人,缓缓开口。

  「大人,银钱使得够了,这也不是办不到的事。但银钱虽然好使,却不是这般使法儿。」老人淡然一笑。「老朽斗胆一问,将军何以要这么大的行馆?」

  「这是将军之命,下官也只是如实转达而已。」迟凤钧从容回答。

  纵横商场已近一甲子的老人打量了他几眼,淡淡一笑,不再说话。

  而身旁始终笑容可掬、不曾说话的雷门鹤,却突然开口:「方才大人曾说,这是一座」清跸「行馆。莫非不是将军欲建来自住,而是要招待某位王公贵族?」

  迟凤钧神色微凛,但也不过是一瞬之间,旋即回复如常,淡然道:「关于这点,下官还未接到朝廷的正式文书,只是将军的使者有约略提到。将军府那厢也是近日才接获消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诸位都知道,朝廷大力推行佛道,此番琉璃佛子西来弘法,欲统合五道三乘,更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盛事。皇后娘娘笃信佛教,更蒙佛子点破,前世乃如来座前的净莲天女,今世为护持佛法而降生于东胜洲,专为统合教门分裂,因此皇后娘娘非常重视。」

  雷门鹤亲切笑道:「是了,不知皇后娘娘要派遣哪一位亲王郡主为使,前来东海代天?据我所知,流影城主独孤天威不但是皇室贵冑,更是圣上的亲叔叔,若由他代表皇后娘娘,可比任何一位亲王郡主、皇室公卿都强。」

  迟凤钧摇了摇头,沉声道:「四太保想错了。据下官接获的消息,欲来东海护佛弘法、代天巡狩的不是旁人,正是皇后娘娘的懿尊圣驾!」

  第三十五折合鼎同火,授胎截气

  白马王朝自开国以来,还没有皇后出平望都东巡的前例。

  太宗文皇帝在位时,为清平吏治、安定人心,据说曾巡视过央土全境,御驾甚至远及南陵道,其事迹多流传于茶楼酒馆的说书人口中,近年还出现了两百余折的定本「文皇狩」及续集「文皇南」,讲述太宗文皇帝如何率领一干本领高强的侍卫,与老丞相陶元峥、大学士邵中和等文胆智囊巡视地方,铲除贪官污吏的故事,颇受到广大听众的欢迎——事实上,太宗的巡视仅及于央土、南陵交界,以镇南将军与青丘国主等南陵代表的接待做结。往来不到六个月的行程,朝廷上上下下却花了三年多的时间准备,各项工作千丝万缕,盘根错节,耗费无数财力、物力,绝不像说部里的那般轻巧。

  效国寺的琉璃佛子东来一事,京里、东海道臬台司衙门等已筹备了半年有余,笃信佛法的皇后袁氏固然是背后最有力的推手,却从不曾听闻她要亲自前来。

  若迟凤钧的消息无误,不只臬台司衙门、出钱出力的浦商们大乱阵脚,只怕连慕容柔也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说到了底,这事里也不是谁想害谁,稍有差池,东海众人全都是输家。

  「圣上……」沈世亮喃喃道:「会让皇后出京么?」

  「这沿途是由谁担任护卫?现下……走到哪儿了?」

  「行馆便是懿驾的驻跸之所么?那要盖成什么样?」

  「都静一静!」

  江坤老人一敲杖拄,满屋子炸了锅似的七嘴八舌顿时一停,仿佛通通自罅隙间被吸了出去。

  老人想了一想,抬起黄浊的双眼,定定望前。

  「迟大人,十五天内盖好的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当作栖凤之所,这是掉脑袋的事,不开玩笑。老朽在城外望春原上有座避暑别墅,占地广衾、林园齐备,去年才大略完工,尚未迁住,有幸做为懿驾居停,当为我江氏满门几世修来的福气。」

  迟凤钧起身道:「老爷子果决睿智,下官深感佩服。」拱手为礼,深深一揖。

  江坤微微一笑,颤巍巍地还礼道:「大人客气。」他一离座,众人也都站起。

  「但老爷子的好意,怕无用武之地。」

  老人疏眉微挑,终于露出一丝愕然。

  「这是为何?」

  「皇后娘娘传有口谕,此行不得铺张,不得扰民,一切以清平朴实为要,须彰显圣上尊佛弘法的宽仁德化。娘娘本想寄居在莲觉寺中,但将军以安全为由不肯让步,几经交涉,最后才决定在莲觉寺附近觅地,简单盖一座栖凤行馆,好与参加论法大会的宾客有所区隔,也便于陈兵保护。」

  越浦众人听他说得有理,一时接不上口,房内陷入一片死寂。

  梁上的耿照却不禁摇头,暗想:「占民居为行馆固然是扰民,要在十五天内觅地再盖一座新的,难道就不扰民了么?朝廷里的人,想法还真是奇怪。」

  他却不知江坤在望春原的别墅足足盖了五年,占地千顷,其中有山有湖,规模可比皇家林园,不知耗费了多少银两;买地起一座栖凤馆的代价,或许还比不上园子里的一厢丬角。因此迟凤钧一听江坤的提议,便即起身行礼,抚司大人很清楚老人在弹指间所做的决断看似轻易,背后却代表着何其庞大的数目。

  兴建栖凤馆的决议已定,迟凤钧任务达成,不再逗留,于是起身告辞。众人欲送出门去,迟凤钧坚辞不受,便由显义代表送行。

  东之天间的门扉闭起,外头的脚步声便即不见,桓严高也不管人是不是走远了,抄起酒杯一饮而尽,「匡」的一声重重放落,哼道:「这个慕容柔一逮到机会,便来打抽风!这下可好,却把皇后娘娘也招来啦,要怎生收尾?」

  戚长龄低声道:「吃你的酒罢!少说两句行不行?」桓严高哼的一声,斜睨着沈世亮,冷笑不语。沈世亮低头喝着闷酒,也不欲与他冲突,似是心事重重。

  「东之天间」的门关了,「上之天间」的门却随即打开,显义与迟凤钧又回到了放置那两只贮满黄金的大红木箱之处,迟凤钧唤从人抬了木箱出去,低声嘱咐:「皇后娘娘亲临论法大会,除将军之外,流影城的昭信侯、埋皇剑冢的萧老台丞等,也将齐聚莲觉寺,食住起居,还要请大和尚多费心。」

  显义嘿嘿笑道:「小僧理会得。佛子那厢,还望大人为小僧做个净人。」亲热把臂、亦步亦趋,将迟凤钧送出房门。

  梁间耿照闻言一凛,心思飞转,突然生出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他离开流影城,是为了将妖刀赤眼送到萧老台丞手里,并说明琴魔临死之前的遗言、夺舍大法如何作用等关键情报,让老台丞能掌握大局,领导正道于第三次的妖刀战争之中战胜外道,伏魔降妖。

  「萧谏纸也可能不是好人。」在流影城时,姊姊曾再三提醒他:「表面上德高望重之人,暗里也可能卑鄙下流,做尽坏事。你上白城山时须仔细观察,再决定是否对他吐实;这柄赤眼妖刀,便是留给你自己的一条退路。」

  耿照听得迷茫起来。

  「退路?」

  「若你感觉萧谏纸不是好人,只消把赤眼还给他,说你是来还刀的便是。反正此刀本就出自剑冢,因缘际会才落到你手中;便是物归原处,我们也无甚损失。」横疏影眨了眨美眸,一瞬间露出些许小女儿似的调皮模样,盈盈笑道:「他若问起云上楼的事,便推说是刀皇武功之妙,糊里胡涂间救了岳宸风。」

  「这个简单。我最拿手的,便是糊里胡涂啦。」他记得自己当夜如是回答,两人赤裸裸的相拥微笑,一旁的霁儿倦极了正熟睡着,兀自吮着雪嫩尖翘的大拇指。

  想起横疏影,他心上淌过一片暖流,曾经征服占有那样的绝色佳人、得她倾心相爱的满足与极乐重又涌上心头,思路更加晓畅宁定,暗忖道:「与其冒险犯难,穿过赤炼堂、岳宸风的重重追捕,倒不如留在此地,等萧谏纸自己送上门来!」

  越城浦是赤炼堂的总舵所在地,他们大概也料不到悬红的目标竟如此大胆,不去亡命天涯,却在自家眼皮子底下晃荡……左思右想,这都是条出人意表的好计。留在莲觉寺等待机会面见萧谏纸,远比穿越危险的封锁线到白城山来得更好。

  但在此之前,他必须先取回赤眼妖刀。

  ——岳宸风是镇东将军的亲信,届时,他也一定会来莲觉寺!

  思量之间,显义又回到了屋里,迟凤钧离开之后,众人再无顾忌,议好兴建栖凤馆的分工事宜,吃喝一阵,纷纷起身告辞,自又由显义一路送出山门。

  过不多时,左手边一间屋内突然亮起烛光,算算次序,应是位在另一头的「南之天间」。耿照好奇心起,欲绕过心柱爬前窥看,明栈雪侧耳倾听,却轻轻按住他的手背,摇了摇头。

  她的掌心温热柔腻,肤触之细致,简直难以形容。耿照近距离间嗅着她的发香温泽,好不容易抑下心猿意马,却听房里一人嘿嘿笑道:「方才闲人甚多,不好说话,兄长莫见怪。」却是显义的声音。

  耿照心想:「兄长?谁是他的兄长?」却听一人笑道:「你我多年结义,情同手足,何必客套?」这声音却是适才听熟了的,赤炼堂的四太保「凌风追羽」雷门鹤。

  雷门鹤道:「迟凤钧那厢,你都打点好了么?」

  显义笑道:「黄澄澄的金铤子,哪有不好的?人家说东海抚司是个大大的清官,依小弟看,不过是价码开得不够,小气家家。待他为我引见佛子,我再多送上几箱,法琛老东西一死,这住持之位便入小弟囊中,飞也飞不去。」两人齐声大笑。

  雷门鹤道:「贤弟,老哥哥可要提醒你,诸事未定前,千万别弄死了法琛,要不朝廷饬令一颁,把位子交到他人手里,你便后悔莫及。和尚七老八十啦,须得备有一些吊命的物事,紧要关头才能从阎王手里把人抢回来。」

  显义嘿的一声,枭声窃笑:「不需要!老东西身体好得很,能吃能睡,再活个十几年我看不成问题。便是老糊涂啦,人有些痴呆,坐在那儿一整天都不说话,喂他什么便吃什么,连馊水生肉也辨不出。」听他的口气,不只真这么试过,还觉得十分有趣。

  雷门鹤有些讶异。「照你之说,便是佛子为你疏通,也还要等上许久不是?」

  「等朝廷的饬令下来,我便拿个蒲团闷死了他,说是夜半圆寂,寿终正寝。」显义得意道:「外头风声传了许久,都说法琛长老久病难愈,突然死了也不奇怪。」

  耿照不由得一阵恶寒,忽听雷门鹤压低了嗓音,小声问道:「万梅庵那厢,近日可有什么动静?」

  显义也小声回答:「没什么动静。我着人日日监看,实在是看不出什么门路。」

  「越是如此,越有古怪。否则,我想不透老头子为何要窝在那里,死活不出。」

  「他将偌大一个赤炼堂都交给了兄长,要说是欲擒故纵,这饵也太大方了些。」

  显义的声音似有些不以为然。「兄长若心上有刺不舒坦,让小弟发令召集,率领众兄弟杀将进去,要不一把火烧了万梅庵,管他有什么古怪,通通烧成一把炭!岂不干净?」

  「万万不可!」雷门鹤低声喝止:「且不说老头子自个儿的武功,光是身边一刀一剑,便已十分可怕;这俩煞星行踪成谜,多半埋伏在老头子的附近,保护他的安全。还有雷奋开那个老流氓,长年在外活动,他手里头的」指纵鹰「也十分厉害,绝不可轻举妄动。

  「贤弟在诸位兄弟之中,办事最为稳当,为兄这才安排你到莲觉寺来,你千万别让我失望。我们离成功便只一步,更要忍得,知道么?」

  「兄长放心。小弟说说罢了,不敢误了兄长大事。咱兄弟俩许久未见,小弟特别备下了酒菜,兄长且喝几杯再走。」

  「不了,堂里真的有事。」雷门鹤的声音拉远,却带着一丝苦笑:「有时候,我觉得老头子放手让我抓权其实没安什么好心。」日理万机「这四字,我算是尝到了厉害。」两人大笑出门。

  门扉一掩上,明栈雪小手一撑,忽如蜻蜓点水、蝴蝶沾花,轻轻巧巧地掠至「南之天间」的梁上,乌衣「唰!」如乳燕投林,顺着横梁一溜烟地滑入房中。

  「喂……喂!你——」

  耿照唤之不及,忙手脚并用飞荡过去,也跟着跳进南之天间。

  房间里不设地板,却以空心木台迭高,上铺厚厚的蔺草席垫,草垫的油黄色泽犹如琥珀蜜里带着一丝绀碧,虽然色浓而旧,却干干净净的不见足迹污渍,显是长年脱鞋入屋所致。席上不用桌椅,只一张方几、几只蒲团,几上置有酒菜,几畔除了几坛子酒,还有一只白瓷水盆,内有清水棉巾,供宾客食前净手之用。

  明栈雪笑吟吟地并腿斜坐,拧了布巾擦净头面双手,又从几上取一只干净的海碗打水,撕下一小幅裙角,沾水将赤裸的娇小脚掌擦干净。

  她乌浓的长发整束笼在左胸一侧,低垂粉颈,细细擦拭着香滑的小脚,如玉颗般浑圆晶莹、微带透明的足趾拭去尘灰,逐一显露出原本的可爱模样,幼嫩的脚底板儿没有一丝粗皮硬茧,白皙中透出一股近乎粉橘的淡淡酥红。

  与她的从容美态相比,耿照顿觉自己仿佛是一头被人牵着鼻子走的大牯牛,根本不需要跟着她一起跳下来,心中毫无来由一阵气馁,气势不知不觉便弱了一截。

  明栈雪将巾子洗净拧干,扔了给他。「喏,擦擦头面。梁间灰尘很多,脏也脏死了。」一指他脚下:「把鞋袜也脱啦。你不想留下满屋子的脚印,告诉和尚有人来过罢?」

  耿照本想拒绝,但明栈雪抓他心思极准,知道他不是一径执拗耍脾气的性子,对于客观形势的判断、是非真假的重视,还在个人好恶之上,决计不会拒绝一个正确的提议。果然耿照稍一迟疑,还是乖乖褪了鞋袜,拿巾子抹净头脸,才至几旁坐下。

  几上一碟五香酱驴肉、一碟桂花烧鸡,加上一碟红糟爆螺片,都是下酒的菜,虽然切盘精细,却不是什么拿得出来的飨客美馔,倒像自家人夜中兴起,于灶边随手切来佐酒一般,完全比不上「东之天间」里的那一桌豪华盛宴。

  雷门鹤走得匆忙,桌上的碗筷动也没动,饮酒不用杯子,只摆着两只朝天海碗,其中一只给明栈雪拿来盛水洗了脚儿,她随手揭开酒坛封泥,斟满了另一只碗,又夹了一块桂花烧鸡到小碗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津津有味。

  耿照本还板着脸冷眼瞧着,但他一整天下来什么也没吃,看得猛吞馋涎,看着看着,腹中突来一阵打鼓似的呜呜枵鸣。明栈雪噗哧一笑,连夹几筷扔他碗里,笑啐:「吃呀,傻子!显义大和尚请客哩,不吃白不吃。你还有这么多的大事要办,饿死了值得么?」

  耿照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明栈雪咬着筷尖笑嘻嘻的,似觉有趣,斟满海碗端了过去,抿嘴道:「你呀,吃慢些!又不跟你抢,别噎着啦。」耿照骨碌地灌了一大口,捶着胸膛将食物全咽了下去,继续埋头大嚼。

  他见明栈雪净拣那桂花烧鸡落箸,刻意留了整只片成四、五段的肥鸡腿给她;所幸另一盘酱驴肉又香又嫩、极是入味,份量又多,一阵秋风扫落叶,顿给他扫了个清光。酒足饭饱,抬眼便见明栈雪笑意盈盈,夹了一片桂花鸡腿细嚼慢咽,面上不由得有些臊;干咳两声,没话硬找话聊,心虚似的讷讷问道:「你……呃,你的伤全都好了?」

  「好了六七成。」明栈雪放落碗筷,抿了一小口酒,取巾子拭了拭嘴角,凭几斜坐。「碧火神功与紫度神掌是一体同源,若耗费功力不嫌心疼,化消雷劲并不是太困难的事。我现在的内力,也只剩下过去的六七成,先前的提议依然有效。」

  耿照沉默良久,转过了无数心思,缓缓抬头。

  「我若助你合修碧火神功,你的功力便能尽复如常?」

  「加上」青璃赤火丹「,以三月之功完全吸收药力,起码能比原先再增加个三五成。」

  「若……只有十五天呢?」

  明栈雪美眸一转,笑道:「你若用功勤些,我有把握能恢复到从前的功力。」耿照皱起浓眉,微露失望:「那也不能赢过了岳宸风。」明栈雪笑道:「就算五五平手罢,再加一个练就碧火神功的耿照如何?杀他个出其不意,总能拿回你的匣子。」

  「好。」耿照反复考虑,终于下定决心,定定望着她的眼睛:「我助你修补功体,十五天后,你助我夺回那只匣子。」

  明栈雪伸出白皙柔嫩的右掌,两人击掌为誓。

  「一言为定!」

                ◇◇◇

  碧火神功的口诀不过千余字,听来却似天书,语多隐晦。明栈雪以筷子蘸酒,在几上书写解释,同时传授穴位、经脉等相关知识。

  耿照本以为双修之术不过就是男女交合,淫靡粗鄙,无甚可说,然而碧火神功贯通人体奇经八脉,抱元守窍、摄心归一,神心相注,虽然字数寥寥,却是博大精深,丝毫不容小觑,不禁收起了轻视的念头,细细揣摩。

  明栈雪聪明绝顶,讲解时简单扼要,内家养气炼丹的学问牵涉极广,她却只挑与练功相关的说,说到哪儿便解到哪儿,不欲以其他驳杂之物污染耿照这张白纸;果然耿照专心致志,吸收极快,偶尔提出问题,总能切中精要。她只花了个把时辰,便将功诀大致解毕。

  「这门碧火功与其他道门功诀一样,练的都是精、气、神。」明栈雪道:「」精「,是指一切精微有用、滋养人体的有形物质,古人说:」夫精,小之微也。「而」气「是充盈于人体之中,构成活动的无形之源,无火而能令百体皆温,无水而能令五脏皆润,阴阳阖辟皆存于此,一线未绝则不亡。

小说相关章节:妖刀记(1-47卷 全本)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