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物 39

“师傅，我来看你了。”

将一束还沾着露水的白色玫瑰放在墓碑前，周泽楷将手放在墓碑上感受着石料些微的粗粝。心中思念着师傅的音容笑貌，他脸上才久违的有了一丝笑容。

清醒过来了之后，周泽楷整个人就好似得了一场大病一般全身都脱了力，喉咙火烧火燎连发声都成了问题。再加上头痛欲裂，就连起身都做不到。之后他便在魔法师公会又待一段时间调养身体，等到终于能够行动自如了，也近一个月过去了。

这一个月来自己吃下去的药毒性慢慢散去，那些被自己遗忘，或者说是被自己有意按压在心底不愿记起的记忆逐渐浮出水面。那些自己和叶修的过往，不堪入目又荒唐。自己以另一种，类似于旁观者的形式，再次温习了一遍那有如噩梦的三个月，但内心却已经不似之前那般扬起愤懑，羞耻，憎恨，怨怼，或是对叶修的，那微妙又复杂的情愫了。也许确实是当局者迷，当自己跳出了那个怪圈的循环，他这才突然发现这一切，并不是那么的无药可救。

恨又如何，爱又如何。他大可将着一切都归咎在叶修喂进他嘴里的春情秘药，让他的身体蒸腾出了不曾有过的强大的渴望。自己眼高于顶的尊严被践踏在地，自己被那人在床上摆出了那般不像话的痴态，但自己却甘之如饴的被进入，被掠夺，被迫沉迷于情事之中。而那之后呢？不过是因为那个人有着他无法逃脱的强大，让他几乎放弃了求生的希望，成了一个不断被玩坏的人偶。一次也是做，再多次也是做，当你没办法拒绝的时候，那就受着吧。也许这种想法确实是自暴自弃，但处在那种状况下，他还能做什么呢？

把挣扎变成缠绵，把惨叫变成呻吟，把怨恨变成爱意，把被动变成主动。覆上叶修后背的手在他身上抓出一道道爱欲的痕迹，缠上叶修劲腰的腿舒服到连脚趾都蜷起，张开的口溢出的莺啼婉转，叫出他自己都不曾想过的放浪形骸。看着覆在自己的身上的那个人行为更加失控，周泽楷亦是说不出自己的心情是得意还是失落。而之后的自己很快就没时间再去思考这些，要么沉溺在浪潮中，要么就被叶修弄至神志不清。

在他人身下承欢是周泽楷所不曾有过的经历，但那个让他不愿承认的样子，毕竟还算是他的一部分。就算是过去了好些时日，那深入骨髓的情热和噬魂销骨的疯狂，还是会让他这个脸皮薄的人想起就会面红耳赤。可当着一切都过去，当自己逃离，被俘，最后戴上了那个刑具一般的项圈，那一刻，他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抛弃这一切。

恨么？怎么不恨。可当一开头那几乎要实质化的恨意慢慢淡去，他这才悲哀的发现，就算叶修做了如此多的过分的事，他却仍是爱着他的。就是对自己的感情有着太过清醒的认知，周泽楷才如此的心如死灰，行为才彻底走了极端，几乎都是被自己无可救药的意志强逼的。可在那鬼门关上走了一遭，清醒过来后的一切，好似没有改变，但他自己的心态却大有不同，让周泽楷觉得，如获新生。

最起码，我到现在，仍然活着。可是有的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经历过战场的生死存亡，他何时变得如此软弱，如此不堪一击了？无论他被叶修摧残至何种样貌，他现在还能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还能在心里缅怀着逝去的人，把过去的点点滴滴记在心里，还能选择自己今后要如何自处。这已经，是上天对他的厚待了。

想想之前那般草草就想一死了之的自己，真是可笑呢。确实还好自己没有成功，不然有何面目去见疼爱自己的父母，疼爱自己的师傅。站在师傅的墓前，周泽楷如约而至，内心终于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师傅，你说得对，没有什么事是过不了的坎，没有什么事是只能一死了之的。怪我一时糊涂，差点铸成大错。所幸女神垂怜，没有带走我的生命。再错下去，我又如何对得起枪王之名。而且，我也确实逃避了太久，逃避得都快忘记了我的初衷。

现在的周泽楷，已经可以不再避讳的承认，他确实是爱着叶修的。年少时的憧憬是如何都抹不去的，因此在他被叶修俘虏又做了那种事后，他内心某一处，其实是有一种类似于迷弟的欢喜。那个人，那个人是在他心里被奉上神坛的地位，所向披靡的斗神。他曾经是那样的崇拜他，每天晚上一定要吵着听他的故事，不然就不肯入睡。

而那份憧憬就算遭到了如此对待，也没有彻底被粉碎，反而是与那难言的爱恨交织，变成了愈发复杂，连周泽楷自己都不甚了解的心思。可那份原貌，他还是能勉强认得出来的。

“师傅，我决定了。这一切，必须了断。”

他对叶修的爱意没有消退，依然是炙热烫手，闪耀着灼灼的光。他甚至还有过卑微的想法，认为叶修对他也是有情意的，却又被他自己给摇头否定了。那个人平素的举动，一直都是那样的似是而非。再配上他喜怒无常的性情，周泽楷着实不太能够付出信任。但现在对他而言，叶修对他有感情与否，已经不太重要了。

他爱着叶修不假，但他也一定要杀了叶修。

他的初衷，本就是杀手公会当初交托给他的任务。身为杀手公会的头号杀手，任务一出，使命必达，本就不是该纠结于儿女私情的时候。那个任务……据说雇主支付了大量的金币，比起道上悬赏叶修人头的价钱，还要近乎多出一倍，务求一定要将叶修拿下。而且雇主的身份成谜，可他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能拿出这样大的一笔钱，对方的身份只怕非富即贵。原本过去叫嚣着要杀斗神的单子也不是没有过，可估量到手下杀手的实力，无论对方出的佣金如何优渥，会长都会尽全力回绝掉。但这次却最终接了下来，还一脸难色的前来恳求自己……周泽楷当时就已经知道是麻烦事，却还是一力承担，甚至回绝了所有帮助，只因为他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力求不拖累任何同僚，为杀手公会留下一线生机。

那里，是他最后的容身之处。他断不想做出任何会毁了那个地方的行为。

导致今天这个地步，也是他自找的。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怎么后悔过。

“师傅，我走了。下一次，我会提着他的头，来见你。”

起身整了整皱了的衣服，周泽楷微微压低帽檐，等笑意从眼里褪去后，席卷而上的是他身为杀手的缜密与敏锐。在他找上叶修算总账前，他还有一些手尾要处理。很快，就是一切结束的时候了。

待到周泽楷逐渐走远，一个人从另一头绕了出来，站定在张益玮的墓前，声音微微沙哑饱含笑意：

“原来他是你的徒弟啊，老张。这么多年没见，我倒是不记得了。好像你以前还带他来见过我一回不是吗？没想到当年豆丁大的孩子就是他啊，居然成长得如此让人难以割舍……不得不说，你还挺会带孩子的。”

想到周泽楷离去时说的话，叶修笑意渐深，看上去颇为兴味。

居然要提我的头来见你……很敢讲嘛。看样子，你的身体倒是恢复的差不多了啊，小周。只不过我的项上人头你若是想取，自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像是想起了之前颠鸾倒凤的那段日子，叶修暗示性十足的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

“说起来，小周的滋味，我倒是好久没有尝过了呢……诶，真是让人好生想念啊。”

这样子的周泽楷，已然恢复了精神的周泽楷，看过去比起之前一味逃避不愿正视他，正视自己的内心的那个枪手，更有征服的欲望。也不知是不是神志不清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周泽楷就好像一下子看开了一样，无畏无惧，破釜沉舟。

这才是配得上与他斗神一战的人。

将烟卷送至唇边，叶修悠然点燃抽了一口。

那你很快就会来找我了吧？我可真是，拭目以待啊。

不知这一次，你会带给我怎样的惊喜呢，小周？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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