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乘龙西去

　　当我和小师妹急匆匆地赶到正义门的练武场的时候，却发现平时龙精虎猛的老怪物象焉了的茄子似地盘腿坐在地上，面如金纸，唇若白霜，衣服的领口上还有一大片的血渍。

　　大师兄坐在他身前，三师兄寒正天正坐在他的背后，全力为他疗伤。从两人额角上豆大的汗珠我看得出来，老怪物伤得不轻。

　　师母师叔这对奸夫淫夫，现在就站在老怪物的身边，师母两眼通红，一手拿着条手绢不停地抹泪；

　　而师叔如热锅上之蚂蚁，来往走动，关切焦急之情，尽现于表。

　　两个人的演技真可谓出神入化，若不是我是知道内情的人，也会被他们骗了。

　　「师父怎么了？」我发现大师兄和二师兄的神色很不对劲，两人都傻愣愣地站在那边。

　　「都是我不好！」平时瞧不起我，几乎从未和我说过话的二师兄这次居然破例开口了。二师兄江正北和十二师兄江正华是亲兄弟，不过两人的年龄差了整整四岁。

　　「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师妹抓着十二师兄衣领问道，「是谁打伤我爹的？」

　　「是……」可怜的十二师兄瞄了小师妹一眼，又看了看目光滞纳的二师兄一眼，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

　　「到底是怎么回事，爹怎么了，娘，你回答我。」小师妹抱着师母问道。

　　「是意外！」师叔君天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什么？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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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儿，南儿，正北，我传给你们三人天龙御气诀已有一年了，你们现在进展如何？」今天一大早，老怪像往常一样在校场上考教三位师兄的武艺。

　　「有一些收获了，但进步并不是很大。」正天师兄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是啊，师傅，御气诀里的那句」他横任他横，我自中气足；他猛任他猛，明月照大江。「这句话我现在还不太明白。」倒霉蛋江正华师兄也在一边说道。

　　老怪物授徒极严，最恨别人骗他，学会就是学会，没学好就是没学好，千万不可在他面前不懂装懂，否则会倒大霉的。师兄们在他面前从来不敢有半点逾越，加上我老怪物共收过十三个弟子，实际上老怪物过去还曾收过一个徒弟，只是那家伙因为违反了老怪物定下的江湖基本法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门规中的一条，就惨被他逐出师门。

　　「御气诀的奥秘就在一个御字上，如激流中之抵柱，不动如山；如风中之柳絮，迎风而逸；如怒涛之轻舟，随波逐流。」老怪物一口气说了三句高深莫测的话，开导三位师兄。

　　「你们听明白了吗？」老怪物问道。

　　「不明白！」三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怎么这也不懂！要是云儿在此，他一定会明白的！」老怪物摇头叹道，云儿就是老怪物的过去最疼爱的弟子，前任的大师兄，不过他被老怪物逐出师门已快十年了。

　　「正北，用我教你的正气拳打我几拳看看。」老怪物拍着胸膛对正北师兄说道。

　　「是，师父！」老怪物身为天下第一人，他的护体神功也是天下无双，几乎到了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境界。

　　正北师兄运足七成功力，一拳轰向老怪物的前胸。

　　「啪」的一声响，正北师兄的这一拳打在老怪物的身上，如中败革，老怪物的身体摇也没有摇动一下。

　　老怪物摇了摇头，面不改色。

　　「你没有吃饱吗？怎么只用了七成的功力？全力打过来！」老怪物喝到。

　　「师父，我要用全力了！」二师兄做事向来心细，生怕有什么闪失，还事先说了一句，又是一拳打出，这一拳他运足了十成的功力。出拳之前他的脚先在地上蹬了一下，竟已在地上蹬出了一个小坑。

　　「对，下盘稳，出拳才能用力。」老怪物赞道。

　　「卟！」话音才落，江师兄的第二拳已经击来，正中老怪物的小腹。

　　老怪物的小腹凹下了一块，象吸盘一样地将江师兄的拳头吸住了。

　　「明白了吗？」老怪物问江师兄道。

　　「明白了一点。」

　　「一点不够！你们两个呢？」老怪物肚皮一松，差点没把江师兄整个人弹出去。江师兄象喝醉了酒似地，满脸通红，踉踉跄跄地站不稳身子。

　　「只看懂了一点！」没有打过拳的两个师兄自然也看不出什么，老老实实地答道。

　　「那你们三个人联手打我一拳试试看……」

　　于是，三人联手，合力击出一拳。

　　但这一拳的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三人联手，三拳合一，将老怪物打得飞上了天，碰烂了不少的花花草草，撞坏了一堵墙。口中鲜血狂喷，当场就昏了过去。

　　经验伤，老怪物五脏移位，差点当场嗝屁……

　　「莫非这就是七色曼陀罗的功效？」看到老怪物现在半死不知的样子，我不禁想起了师叔在碗里的白色的粉末。

　　以老怪物那一身金刚不坏的功力，又是在有意运气抵御的情况下，就算是让林落红这样的家伙打上十拳，也不至于象现在伤得这样的重。

　　「师妹不用担心，师兄功力深厚，休养几天就好了。」师叔君天雄当着众人的面安慰师母道。

　　「呜……」师母哭得梨花带雨，仿佛老怪物马上就要断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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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怪物这一次伤得极重，竟一连昏迷了三天才醒了过来，从此以后半身不遂！

　　过去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大英雄竟成了一个瘫子！躺在床上连大便不小都不能自理，成了一个天天尿床的小孩。

　　在老怪物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手足情深，夫妻情重了。

　　师母衣不解带地侍侯在师父的身边，喂饭更衣，照顾得异常的周道，连那些抱着看笑话心情来看望老怪物的各大门派的掌们都暗暗地点头在背后称赞不已。

　　在师母的精心照料下，老怪物的身材是每况愈下，一个月下来，整个人都瘦得不成人形，风吹欲倒是也。

　　而师叔君天雄的表现就更出色了。他请来和古青霜齐名的江湖名医，他的伯父药王君不仁，为老怪物把脉疗伤。

　　君不仁摸着老怪物的脉搏把了一阵，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转身收拾药囊就要离去。

　　「伯父，我师兄怎么了？」

　　「药医不死病，我是无能为力了！」君不仁此君长叹一口气，摇头叹道。

　　「什么意思啊，伯父？」师叔红着眼睛问道。

　　「准备后事吧！」君不仁说道。

　　果然，三天之后，就在一个月光特别明亮的晚上，一代天骄就在那张床上走完了他最不光彩的一段路。

　　那晚老怪物估计自己快不行了，把我们师兄十三人叫入屋内，每个人都交待了几句。对于「打死」他的三个师兄，老怪物好言安慰了几句，说是自己武艺也有不精湛的地方，才会如此。说到这，我可真为三师兄难过，从那天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三师兄整个人就变得萎靡不振。至于大师兄和二师兄，我倒是看不出他们有什么难过伤心的。

　　「名儿，过来！」老怪物和十二个师兄交待完一切后，把我也叫到了跟前。

　　「师父！」我也两眼通红地走到老怪物跟前，这十年来老怪物对我并不是很好，可是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虽然不是我害的，可是我总觉得自己也有一部分的责任。

　　做一个赌徒，骗子，恶棍，最可怕的事情并不是对手太强，而是心不够黑，不够狠。

　　我这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心地太善良了。象小时候骗那些小兄弟，小朋友的钱，骗了他们十文钱，我总会拿出一两文钱出来给他们卖糖吃。

　　「师父！对不起，这十年来我没有把你教我的武功学好！」我跪在老怪物的床前，失声痛哭。

　　「嗨！」大概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吧，平时都我都是粗声粗气，严声厉语的老怪物，这回声音倒也慈祥了许多。

　　「其实错的应是我。」老怪物说，「其实你的天资并不比你其它的师兄差，只是我不会教。我自认是一代宗师，可以量才造人，却没有把你教好。世上没有教不好的徒儿，只有不会教的师傅。」

　　「呜，不是师傅不好，是徒儿不好！」我把头埋在老怪物的胸口，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

　　「记得以前看那些剑客侠客的小说，那些武林高手总喜欢在临死前把毕生的功力传给他的后人，嘿嘿，师父啊，你该不会是想这么做吧？」

　　埋在老怪物怀里大哭的我，想到这一点，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但老怪物的话让我又一次地失望了。

　　「嗨，名儿，你日后若有机会遇上名师，不必有门户之见，就另投高就吧。」

　　老怪物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示意让我闪到一边去，然后他开始交待后事了。

　　大师兄烈正南成了正义门的新任掌门，而师叔做了太上掌门——长老，辅助大师兄行掌门之职。

　　至于三师兄寒正天，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老怪物的这个作法让我感到非常的奇怪，在正义门三千弟子的心目中，他应是更赏识三师兄才对。

　　但老怪物这么作是另有深意地，后来我离开正义门，行走江湖多年之后，我方才明白了老怪物的良苦用心。

　　老怪物在天明前死去，昨死前还恳求师叔要好好地照顾师母师妹。老怪物下葬那天，三山五岳的英雄豪杰们再次前来拜祭这位名扬天下的武学第一人。

　　「纵使是武功天下第一又如何，那又怎么样？你看那些武林中人，表现上难过，心里还不是在暗笑。」出殡的时候，我是感慨万千，做什么大侠啊，还是做一个无名小卒来得逍遥自在。我虽然到现在还是搞不清楚七色曼陀罗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可以肯定他一定和老怪物的死有关，出事前一个月老怪物的身体实在是好得太过份了一点。

　　「任你英雄盖世，还是照样受了小人的暗算，喝了别人的洗脚水还不知！」

　　小时候，父亲曾对我说过，有三件最愚蠢，最龌龊的事情，是绝对不能做的，这三件事如果遇上了一件的话，那还不如自己去找块豆腐撞死，这样的笨蛋活在这世上只是浪费资源。

　　这三件事情就是：被人卖了帮人数钱；被人戴绿帽还帮别人养种；被人害了还把别人当作是恩人。

　　老怪物英明一世，却把这三件事全包了，而且还是如此地死法，比那个要落红死得还要窝囊。

　　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为老怪物服完了丧，我决定离开正义门。大师兄当了掌门，师叔作了长老，一个狂人，一个小人，虽然我是他们的同类，可是要我整天面对着他们的嘴脸，我还是觉得很难受的。

　　大师兄也没有挽留我，他本来就不喜欢我，象送一个客人似地就把我赶走了。

　　临走前，我去看了三师兄一次，他现在的情况比以前要好转了不少，不过还是有一点萎靡不振的样子。

　　我鼓励了他几句，然后向他交待了几句话，「天高任鸟飞，江湖任我行。师兄若是觉得在门里待得不舒服，就到江湖上走走吧，象当年师父一般，四处挑战邪魔歪道，维护江湖正义，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侠。」对于这个非常崇拜老怪物的三师兄，这种话比什么都好用，话音刚落，三师兄的眼里就重新有了神采。

　　「哎呀，不好了，我是立志做一个淫满江湖的淫贼，万一三师兄真的成了大侠了，那我不是……」想到这，我的眼前出现了这么一副景象……

　　「师弟，真没想到你竟是一个淫贼。虽然我们师兄弟手足情深，可是为了江湖正义，为了天地间之正气，我也只好大义灭亲，杀了你了！」已是一代大侠的三师兄寒正天，拿着他的玉扇，顶在了已是一代淫侠的我的喉咙口上。

　　呜，太可怕了！

　　我冒了一身的冷汗，这种事虽然只是胡思乱想，但也不是不可能的。我不禁意兴索然，又和师兄寒暄了两句，然后告辞。

　　「哇！终于自由了！」

　　头上是一望无际的天空，脚下是无边无尽的大地，没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约束，不要再面对那个自恋狂的大师兄的嘴脸，整个世界在我的眼里都变了样。

　　「来吧，江湖上的美女们！等着被我开苞吧！哈哈哈……」

　　于是，我就这么快乐地离开了正义门，开始了我长期的淫贼生活。

　　正是：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淫贼竟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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