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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45,2

[db:作者] 2025-07-11 23:07 5hhhhh 5750 ℃

  让天地八方都能听到,孟老大的气魄真不是盖的。

  良久,程宗扬道:「我很羡慕你们能有这种勇气。」

  「你不相信我们能成功吗?」

  程宗扬望着那些军士坚毅的目光。「我相信你们能成功,甚至开创出一个属于你们的时代。我羡慕你们是因为我没有抛开一切的勇气。我想要的太多了,不像他们一样纯粹。」

  孟非卿忽然道:「你的梦想呢?」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想要很多很多钱,还有很多很多美女,快快乐乐过日子,这个算不算?」

  「当然算。」

  孟非卿笑道:「要实现这个梦想也不容易,恐怕比我们的梦想做起来还难点儿。」

  「可不是嘛。」

  程宗扬叹口气,「想过太平日子怎么这么难呢?」

  「说起太平日子,听小狐狸说,你和王大将军见过面?」

  「在草原见过一次。」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王大将军身材虽然不高,但是我见过最高大的人。」

  「王紫阳身为太乙真宗掌教,却抛开龙池的无上尊崇投身军伍,十余年间餐风露宿、四处征战。」

  孟非卿道:「我孟非卿佩服的人不多,王大将军算是一个。」

  「小狐狸说你们查到一些情况,说王大将军是因为背后有人捣鬼才在草原上全军覆没,是不是真的?」

  孟非卿表情严肃起来。「左武军追逐兽蛮人进入草原之后,来自后方的粮食供应就越来越少。驻扎在塞上的第二军团多次催讨,粮草非但没有补充,反而彻底断绝。决战之前,左武军已经断粮一月有余。」

  程宗扬想起在王哲军中尝的马肉,追问:「为什么会这样?有人断掉左武军的补给?」

  「何只如此,」

  孟非卿冷冷道:「据我所知,大战之前有人故意把左武军的行军机密泄漏出去。」

  程宗扬心头一震。王哲麾下的左武军第一军团力敌七个罗马军团,直到马其顿军团在背后出现才宣告不支。当时自己没有留意,现在想起来,罗马军团能在偌大草原上找到左武军的位置,进行大军迂回、前后合击,没有准确情报怎么能做到?

  王哲不计生死在外征战,却被人在背后暗算,程宗扬越想越怒:「是哪个王八蛋干的!」

  「正在查。王大将军战功赫赫又统率强军,累年因他升官发财的不知有多少,没想到却被小人暗算。」

  孟非卿森然道:「捉到此贼,孟某绝不饶他!」

  「会不会是他的仇敌干的?王大将军有什么仇家?」

  孟非卿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王大将军从无私怨。」

  从无私怨……岳鸟人听到还不羞死。程宗扬忽然皱眉,「不对!既然没有私怨,为什么还会有人针对他呢?」

  孟非卿扭过头。

  「王大将军在边塞领军,不在朝中争权夺利,他若打了胜仗,后方一班人都有功劳可分;没有王大将军,这种好事去哪儿找呢?如果是朝中有人陷害王大将军,那不是自毁长城吗?」

  「王大将军出事对谁最有利?」

  程宗扬自问自答,「不会是朝廷里当官的,而是和他打过仗的人。」

  孟非卿神情微动,「接着说。」

  程宗扬摊开手,「我只是从常理推断。既然王大将军没有私怨,那么就是公敌。王大将军又不打算清君侧,他的公敌不会是朝中官员。」

  孟非卿似乎想到某个人,脸色忽然凝重,过了会儿道:「不会。绝不会是他!」

  「谁?」

  「金蜜谪,天子驾崩前指定的四位辅政大臣之一。你说的不错,王大将军殒命对朝中权力纷争没有什么影响,得利最大的只有塞外蛮族,也只有他们最想让王大将军死。而这位金蜜谪……」

  孟非卿缓缓道:「原本是匈奴人。」

  别人穿越都能开金手指,轮到自己却天知道穿越到哪个位面的平行世界;自己历史知识本就有限,这个世界的历史又被搅得似是而非。金蜜诵是哪个鸟人?

  匈奴人……汉……辅政大臣……程宗扬脑中猛然一亮:难道是金日磾?那个三只眼的马王爷?这个自己还有点印象。

  程宗扬叫道:「不可能是他!」

  汉武帝的辅政四大臣里,两个谋反被杀,另一个霍光权势滔天,一手废立皇帝,只有匈奴出身的金日磾始终对汉王室忠心耿耿。

  「公子怎么能这么肯定?」

  程宗扬当然不能说自己是从历史上得出的结论,只好道:「不会这么明显,说异族就出来个匈奴大臣吧?」

  孟非卿追问道:「以公子之见呢?」

  「如果我是泄密那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个替罪羊。一个异族出身的辅政大臣无疑是最好的靶子。」

  程宗扬飞快地思索,「说不定我还会故意放出风声,称匈奴将在入冬之后南侵。就算是为了避嫌,金蜜谪也会暂时交出权力,更方便我来动手。」

  说着程宗扬心里也有点没底。秦桧都变了副模样,谁能保证金蜜谪一定忠诚?

  也许是他死得早,没有被霍光扣上反贼的帽子。

  程宗扬道:「洛阳掌权的是哪位?」

  「大司马大将军霍子孟。」

  这位八成就是霍光,霍去病的弟弟,历史上第一位真正的权臣,执掌汉朝权柄二十年。

  孟非卿沉默片刻。「公子猜得没错。洛阳已经有匈奴入侵的传言。」

  程宗扬叫道:「这也太巧了吧?设下这个计策的人心肠够歹毒,算准这件事金蜜谪无法自辩,无论怎么说都只会越描越黑。我要是金蜜谪,唯一免祸的手段只有避嫌引退。」

  「所以绝不会是金蜜谪。」

  孟非卿提声道:「郭盛!」

  刚才点名的男子转过身,脚跟一并,向孟非卿敬了个礼,「到!」

  「通知洛阳,让他们查出金蜜谪告病后是谁接管左丞相的权力。」

  「是!」

  说着他递上花名册,朗声道:「六营第四批回营人员点名完毕,应到四十七人,实到三十九人。请团长下命令!」

  孟非卿走到阶前,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简短说道:「诸君。星月湖大营的战旗在江州上空飘扬,岳帅未完成的心颜将由我们达成。」

  他抬起手臂放在胸前,沉声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阶下那群汉子都抬起手臂,齐声应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出发!」

  已经点过名的众人各自分成队伍,以不同身份汇入外面的人群。一个月之后,他们将以星月湖将士的身份在江州重新出现。

  孟非卿目送众人离开,然后领着程宗扬进入内堂,「请坐。」

  「我自己来吧。」

  程宗扬拿过茶壶给自己泡了杯茶,随手给孟非卿也倒了一杯。

  孟非卿接过茶杯,「你倒不客气,反客为主了。」

  程宗扬笑道:「我昨天听了段书,把你们八兄弟都编进去了。」

  孟非卿露出一丝无奈苦笑:「小狐狸在江州闹的声势太大,那帮说书的打听出一鳞半爪,再加上一通编排,我们兄弟在他们嘴里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是妖怪。」

  程宗扬笑道:「孟老大这几天不会真的忙着斩蛟杀虎、取宝藏吧?」

  孟非卿双手握住茶杯,慢慢抿了一口:「这一个多月,我只做了一件事:借钱。」

  程宗扬一愣,「社里资金周转不过来?」

  「比那个多。」

  孟非卿道:「二十万金铢,每月四分息,一年还清。」

  「二十万金铢?月息四分?」

  程宗扬怪叫:「老大!你借谁的高利贷啊!这可是四百万银铢!一年利息将近本钱的一半!」

  孟非卿道:「拿到手的只有十万多点。四成八的利息已经先扣掉了。」

  「孟老大,你借这么多钱干么?」

  「还不是为了江州。」

  孟非卿道:「五万石粮食、够五千人装备的兵甲,已经用掉三万金铢。」

  「还有七万呢?」

  孟非卿道:「你不会真以为我们两千兄弟就能跟十万宋军死磕吧?五万金铢用来雇佣一千名佣兵,剩下的还要招募五千名守城壮丁,两万金铢已经很吃紧了。」

  程宗扬稳住情绪。「这么说,江州一战打下来,你们要花费二十万金铢?江州和宁州加起来,一年收入有多少?」

  「江、宁二州每年岁入六万金铢,与支出持平。如果风调雨顺没有灾荒,最好的年景可节余三千金铢左右。」

  「三千金铢,连半成利息都不够。」

  程宗扬道:「这生意也太不划算了吧?我倒是奇怪,谁肯借出这么大一笔钱呢?」

  「能拿出二十万金铢的当然是陶氏钱庄了。」

  「他们不怕赔本吗?」

  「当然怕,所以才谈了这么久。」

  孟非卿道:「钱庄方面一直在犹豫,现在只给了一半。」

  程宗扬摸着下巴。仗还没打就先背上近十万金铢的债务,孟老大是破釜沉舟了。他抬起头,「孟老大这么笃定,看来是胸有成竹了。」

  「胸有成竹谈不上。」

  孟非卿道:「不过我们不好过,贾师宪也不比我们强多少。宋国今年财政已经超支一成,如今再出动十万大军,每个月少说也得花费一百万金铢。现在是十月,两个月后宋军才能投入战场。只要我们能把战事拖到明年,就该轮到贾师宪头痛了。」

  程宗扬道:「难怪宋国同时出动捧日军和龙卫军,贾师宪打的主意就是速战速决吧。」

  「他想速战速决,我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孟非卿道:「我们能集中在江州的兄弟在一千八百人左右,虽然未必能大破宋国的上四军,但在烈山拖他们半个月,不在话下。」

  孟非卿停顿一下,缓缓道:「尤其是你送到江州的水泥,老五传过话来,在城上试用一些,效果奇佳。」

  「是吗?」

  程宗扬笑道:「这么快就用上了?」

  孟非卿捧着茶杯露出奇怪目光。

  程宗扬莫名其妙:「喂,孟老大,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孟非卿慢慢道:「水泥这东西我听岳帅提起过。岳帅说,那东西细如灰尘,遇水就会凝固,比岩石还要坚硬。可惜岳帅尝试多次也没有做成。」

  岳鸟人还真是什么都想做。程宗扬正犹豫怎么措词,孟非卿却放开此事,一声大笑,豪气干云地说:「天幸有程兄相助!此番江州之战,大事必成!」

  程宗扬笑道:「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倒是以前和小狐狸合伙做过一笔生意,赚了点钱。这样吧,我给你们凑一万金铢出来。」

  孟非卿叫道:「这如何使得!」

  「行了,咱们就别客气了,何况那一万金铢本来就是小狐狸的。」

  孟非卿嘿嘿一笑,「我是说,你拿一万金铢出来就想跑?」

  程宗扬坐直身体,「老大,什么意思?」

  「星月湖所有产业都是岳帅的遗物,我们兄弟只是代理,包括星月湖大营也有紫姑娘一份。我和兄弟们商量过了,六个营分成三份。谢兄弟的一营和小狐狸的六营交给紫姑娘,一营目前没有营长便由程兄弟代为掌管。」

  「等等!你不会想让我上战场吧?打仗这事我一点都不在行!」

  孟非卿好整以暇地说:「所以才叫你来。从今天起,我每天抽出两个时辰来给你讲军事课。这会儿时间正好,咱们先上第一课:军事的目的和意义……」

  程宗扬叫道:「孟老大,你不会来真的吧?我来找你是有件大事……」

  「天大的事也上完课再说!」

  孟非卿虎脸道:「小狐狸没跟你说过,他当年怎么听课的吗?」

  程宗扬咽了口唾沫。小狐狸说过他这辈子最怕的就是孟非卿,因为上课不用心,孟老大打过他不只一次,都快打出心理障碍了。

  「讲课还有逼人来听的吗?」

  「有!」

  孟非卿说着,手一张朝程宗扬肩上抓来。

  「孟老大,你玩真的?」

  程宗扬大叫着以掌为刀,斩向他的手腕。

  孟非卿铁骊名头真不是白来的,筋骨犹如镔铁上毫不在意地接了自己一记手刀,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反而将自己手掌震得隐隐发麻。

  程宗扬出手时留了两分余力,见状连忙撤招,足尖一点向后跃去。

  学兵法、上战场,太扯了吧!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程宗扬飞身掠出丈许,还没站稳,孟非卿的铁掌便如影随形地跟来,切在自己肘上。

  「我靠!」

  程宗扬大叫一声,眼泪险些下来。

  孟非卿道:「你的武技也该补习了。实力还过得去,技巧太差。这样吧,每天再抽出一个时辰加强军事技能的锻炼。」

  程宗扬抱着手臂叫道:「姓孟的!你这是体罚!」

  「可不是嘛。」

  孟非卿轻松地说道:「小狐狸也这么说。不过他说的时候一边哭一边还满地打滚,你想不想试试?」

  程宗扬忽然跃起身,抬腿朝孟非卿胸口踹去。孟非卿双臂微屈,胸膛肌肉隆起,浑若无事地挨了程宗扬一记飞腿,然后伸手一捞,抓住程宗扬的脚踝,把他甩在地上。

  程宗扬背脊着地,摔得筋骨欲断,喘气叫道:「老大,没这个必要吧!你要是缺军官,臧修还有那个苏骁都够资格当校官了!」

  「往后他们就是你手下的兵,你总不想让他们在背后耻笑你这个长官什么都不会吧?」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介意!」

  「你不介意,我们兄弟介意!」

  孟非卿虬髯怒张,恶狠狠道:「除非你跟紫姑娘一刀两断,我们再给她找个文武双全的夫婿!」

  程宗扬爬起来:「孟老大,算你狠!来吧!」

  「坐下听讲。」

  「少废话!先上武技课!」

  程宗扬从挂满兵刃的墙上抢下一对双刀,「孟老大,有多少斤两都拿出来吧!」

  孟非卿背负双手,傲然说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今天便让你输个心服口服!」

  程宗扬双刀一磕,发出一声响彻大厅的震响,接着挺身直纵,「看我的虎视鹰扬!」

  暴喝中,程宗扬双刀犹如猛虎脱柙,洒下一片凌厉刀光朝孟非卿攻去。

  「来得好!」

  孟非卿双手伸到背后,接着肩膀一翻,手中挥出两道蛟龙般墨黑乌光,将程宗扬密不透风的双刀硬生生砸开。

  程宗扬双手一阵剧痛,死死握住刀柄;精钢打制的刀身已经被砸得弯曲,他咬牙道:「我干!你那是什么!」

  孟非卿掌中握着一对手戟,每一枝都长近三尺,沉甸甸分量十足。戟身纠屈犹如飞龙,两枝戟牙如同弯月。双戟通体墨黑,材质非金非玉,散发出暗黑光泽,一看就不是凡物。

  「天龙霸戟!」

  孟非卿手握双戟,双手一碰,双戟发出一声龙吟般的清响,雄壮身躯犹如天神,威风凛凛。

  程宗扬看看他那对霸气毕露的天龙霸戟,再看看自己手中那两把不成模样的钢刀,抬起脸悲愤地说:「孟老大,你耍赖!上教学课还用你的天龙戟打我的破刀!」

  孟非卿轻描淡写地说道:「少废话!接我一招!」

  「我干……啊……啊!啊!啊……」

  直到傍晚,那辆摘去鹏翼社标记的马车才回到宅中。秦桧上前打开车门顿时一怔:「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程宗扬眼眶青了一块,手臂缠着绷带,一瘸一拐地从车上下来,黑着脸道:「听孟老大讲课去了。干!我算知道小狐狸为什么就怕孟老大。下手真狠!你没看到,跟他的天龙霸戟一比……哎哟,别动!」

  秦桧试了试他的手臂:「还好还好,筋骨没事,都是皮外伤。」

  程宗扬龈牙咧嘴地晃了晃手臂。「不行,我得弄一对好刀,要不跟他的家伙一比,什么刀都成了烧火棍。」

  秦桧正容道:「神兵利器虽然锋锐,却非武者之福。夫山川之固,在德不在险,所谓身怀利刃,杀心自起,真正的武者应该从……」

  程宗扬打断他,「你是不是说用神兵利器的不是好汉,飞花摘叶即可伤人才是真正的高手?歇歇吧!你个死奸臣!咱们两个都练到飞花摘叶,让你拿根狗尾巴草,我拿把屠龙刀,看我不砍死你!」

  「唔,」

  秦桧沉思道:「公子所言也有几分道理。」

  「废话!打赢才是王道!」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好好当你的奸臣吧,别没事就给我上课,有空多想怎样对付别人。」

  秦桧道:「属下明白。」

  程宗扬看了看院子,「死丫头呢?为了她的嫁妆,我可遭了大罪。」

  秦桧道:「紫姑娘去了雪隼佣兵团。」

  「怎么不早说!」

  程宗扬爬上车,「老臧!知道雪隼佣兵团在哪儿吗?」

  「知道!在城北,离这儿有二十多里。」

  「找个兄弟跟我去。」

  臧修道:「是。」

  秦桧跃上马车,「我陪公子去吧。」

              第三章因香窃玉

  晴州除了密布的水道网,城中道路也便利至极,主道宽达十余丈,这还是因为两旁商户太多,无法扩建,才保留这种规模。道路两侧供行人通行,中间是马车行驶的车道,虽然车水马龙、来往繁忙,却秩序井然。

  死丫头昨晚刚偷了人家东西,今天又跑过去,到底搞什么鬼?程宗扬一边心里嘀咕,一边活动受伤的部位:「孟老大今天说,他们向晴州的陶氏钱庄借了不少钱。」

  「这不奇怪。未央宫的天子昔日北征匈奴也向商人借贷。」

  「难怪晴州的商家富可敌国。喂,昨天你跟那个老头说的三策,为什么没提上策呢?」

  「我说的上策大家都知道,只不过没人敢做就是了。」

  程宗扬道:「你的上策不会是抢晴州吧?」

  秦桧微笑道:「正是。」

  程宗扬道:「晴州的雇佣兵再多能有多少?六朝都有几十万的常备军,多的上百万,我就纳闷为什么大家不瓜分晴州?再怎么说晴州也是一班商人,只靠几个雇佣兵能撑到现在吗?」

  秦桧道:「公子以为呢?」

  「我问过俞子元和老敖他们,说什么的都有。」

  秦桧道:「在晴州接生意的雇佣兵大体在五万左右,纯以军事而论,要攻下晴州并不难;无论谁攻下晴州,获利之丰都是旷古未有,所以我才说这是上策。

  之所以没有人做是因为六朝有英主而无雄主,有权臣而无强臣。「

  「你越说我越糊涂了,捡明白的说。」

  「先说晴州。晴州的五万雇佣兵是那些商人仔细算过的。」

  秦桧道:「雇佣兵虽然是拿钱卖命的亡命之徒,但挣了钱铢也得有命去花。

  因此雇佣兵只能打胜仗,必败的仗无人肯打。那些商人明白这一点,才把数量控制在五万左右。「

  「要对付这五万雇佣兵,六朝任何一方都需要动员二十万左右的精兵。六朝虽然有带甲之士百万,但挑出二十万精兵也不容易,必须以倾国之力方能必胜。

  如果有人能调集二十万精兵全力攻打晴州,快则一年,慢则两年,晴州必定失陷。

  但不罪而征,无论是谁都必定受千夫所指。「

  程宗扬点点头,「没错。攻打晴州说白了就是公然抢钱,被人臭骂是一定的。」

  「而且这种指责不仅来自民间,也来自朝廷,毕竟许多官吏都有晴州游学的经历,与晴州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除非有人一意孤行,置万民唾骂于不顾,朝中谁不同意便罢谁的职、将领谁不同意便斩谁的首,强行出兵征伐。这样一言九鼎的人物,在君王是雄主,在臣子则是强臣。」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这是跟整个天下对着干啊。这算什么上策?下下策还差不多。」

  秦桧正容道:「此举虽然不免世人讥讽,却有万世之利。于己是下下策,于国是上上之策,就看谁敢于身背骂名了。」

  死奸臣说得这么嘴响,难道他在另一个时空中冤杀岳飞也是抱着同样想法?

  程宗扬道:「如果让你去游说贾师宪,说不定他真让你说动,愿意背这个千古骂名呢。」

  秦桧笑道:「竖子不足与谋。」

  「得了吧。」

  程宗扬道:「你少来煽动我。奸臣兄,我管你跟晴州的大商家有什么仇怨,这种损己不利人的事情,打死我也不干!」

  拟秦枪微笑片刻?■「侯爷隐居南荒多年,正因为那里是晴州大商家手掌唯一伸不到的地方。」

  程宗扬坐起来:「殇侯不是贷了人家的钱,卷款潜逃了吧?我看你们殇侯也快赶上姓岳的,仇家满街走。以后别说我认识那个死老头。」

  秦桧一笑,「敢不遵命。」

  程宗扬叹口气:「孟老大今天跟我上课,说战争的目的就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听起来好像是废话,仔细想想实在不简单。我本来想开个店,安安稳稳过日子,能保存自己就好。现在看来要想保存自己,还得把敌人消灭掉。」

  程宗扬敲着扶手慢慢道:「该找个机会探探黑魔海的底细。」

  秦桧从容道:「在下倒有一策。」

  程宗扬精神一振,「说来听听。」

  「公子择好时机让泉捕头传讯,告诉黑魔海东濂来的飞鸟上忍已经抵达晴州,请剑玉姬安排时间,登岛拜访。」

  「然后呢?到时我直接过去,挨个给黑魔海的人点名?」

  「正是。」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是开玩笑?还是想趁机阴掉我?」

  秦桧笑道:「公子取得见面时间,我便以殇侯使者的身份通知黑魔海巫宗,侯爷将参加教内两宗大祭,邀剑玉姬在那个时候见面细谈。」

  「调虎离山!」

  程宗扬上下看了秦桧两眼,「奸臣兄,你很大胆嘛,敢自己去见剑玉姬。」

  秦桧笑道:「我当然要随公子一同登岛。」

  「哈,放剑玉姬鸽子!」

  程宗扬笑道:「够狡诈!」

  「而且我会选一处闹市与剑玉姬见面,到时候我不出现,由鶸翼社兄弟远远盯着,看黑魔海动用多少人力。至于岛上只要我们随机应变,未必会有多少风险。

  运气好的话,能趁机除掉另一位飞鸟忍者,对公子大为有利。「

  程宗扬摇了摇手,「闹市不好。」

  「公子放心,不会惹出人命。」

  「不是人命的事,是太近了。」

  程宗扬低笑道:「我选个见面的地方,夜影关!」

  秦桧抚掌大笑:「好地方!」

  夜影关离晴州港数百里,剑玉姬速度再快,来回也要一天时间。而且秦桧以殇侯使者身份出面,剑玉姬再托大也未必敢一个人去见面。

  从这几次交手可以看出,黑魔海十几年前被岳鹏举清剿过之后,能用的人手绝对不多,她再带走几个好手,自己冒险登岛一趟也能把风险降到最低。

  「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位泉捕头。」

  秦桧道:「属下虽然不明白她为何留在公子身边,但很担心她会走漏风声。」

  泉玉姬献出魂丹的事只有小紫知道,难怪他会担忧。说实话,泉贱人究竟会不会反水,连自己心里都没底。那贱人……实在是靠不住。

  赶到雪隼佣兵团所在的北城已是掌灯时分。晴州各大商家、书院大都聚处而居,比如贩马的商家大都聚集在马王巷一带,晴州最有名的书院集中在书院长街。

  唯一的例外是佣兵团。

  佣兵团大都是血气贲张的壮汉,两家在一条街上免不了摩擦生事,再多几家只怕会闹翻天。因此按照不成文的惯例,各支佣兵团散居在城中。一旦有事,由晴州总商会出面召集几个佣兵团的团长,大家聚在一处谈生意。

  马车驶入铜狮巷,程宗扬一眼便看到那十几名看似坐着长凳,实际扎着马步的汉子,不由啧啧赞叹两声,「基本功很扎实嘛。」

  秦桧道:「雪隼佣兵团规模只算中等,但两位团长薛延山和石之隼手面阔、交情大,在晴州也是数得上的人物,看来名不虚传。」

  程宗扬摘下绷带,活动一下手脚,准备下车。

  秦桧指了指面孔,笑道:「我去吧。」

  程宗扬这才想起自己脸上还挨了孟老大一记狠的,眼眶瘀青未褪;虽然手脚利落多了,但一下车免不了让人看笑话。

  「叫上死丫头就走,别让她惹出事来。」

  「是。」

  秦桧下车走过去客气地拱拱手,与那些汉子谈笑风生地交谈几句,然后回来道:「敖润和两位团长去总商会谈生意上的事,这会儿还没回来。」

  程宗扬也不在意,问道?「月丫头呢?」

  「月姑娘的房间昨天失火,暂时搬到外面的客栈。」

  不等程宗扬吩咐,秦桧就报了客栈的名称方位,马车随即转向,辘辘向客栈驶去。程宗扬从背包里翻出那副烟茶水晶制成的墨镜戴在脸上,得意洋洋地说:「怎么样?不错吧。」

  秦桧一怔,笑道:「倒是遮住了。不过公子戴上这个能看到吗?」

  程宗扬运足目力,看了看周围,「还行。」

  那间客栈离雪隼佣兵团隔了两条街,再往外便是城郊。天色已晚,店小二正在油灯下记帐,猛然见到一个戴着墨镜的男子闯进来,不由吓了一跳。

  程宗扬粗声大气地说道:「我是雪隼佣兵团的!月副队长住在哪个房间?」

  店小二赶紧道:「兵爷,雪隼团是小店的老主顾,掌柜的交代,专门给月队长安排到后院楼上,就她一位住户,里里外外安静得很。」

  程宗扬问明位置,自己去了后院;秦桧过来一边与店小二攀谈,一边留意周围动静。

  晴州人烟稠密,建筑大都是两三层的小楼,这里虽然靠近城郊也不例外。院中静悄悄,只有楼上一扇轩窗隐约透出灯光。

  也不知道死丫头是不是在房间里。如果只有月丫头一个人,自己这么去敲门说不定又会被当成淫贼。

  程宗扬心里一动,一缕真气透入窍阴穴找到那个魂影。魂影痕迹比平常淡了许多,看来泉贱人还留在城南,没有跟小紫一道出来。程宗扬顺便往魂影上干了一记;两天没碰这个贱人,自己还真有点冲动。

  那个亮灯的窗口忽然人影一闪,接着油灯被人吹灭,光线暗了下去。时间虽然短暂,但程宗扬看得清楚那个人既不是月霜,也不是小紫,倒像个身材粗壮的男人。

  不会是找错了吧?程宗扬纳闷地踏进小楼,紧接着抬起头;只见小紫坐在梁上,两只小靴子一摇一摇,笑嘻嘻看着自己。

  程宗扬把墨镜拨到鼻尖,没好气地说道:「死丫头,明天我给你做条超短裙,看你还爬那么高!」

  「程头儿,你的眼影好漂亮呢。」

  「这是打的!打的!」

  程宗扬指着乌青的眼眶道:「看到了吗?要不是为了你,我才不受这份罪呢。」

  小紫跃下来,踮起脚尖看了看他的眼睛,「好惨哦……唔……」

  程宗扬一把抱住她,「还想跑!」

  说着往她唇上亲了一口,神采飞扬地说道:「你怎么在这儿?月丫头呢?」

  小紫也不生气,笑吟吟道:「在楼上啊。人家本来已经走了,遇上一件好玩的事才回来的。」

  「好玩?说吧,又干什么坏事了?」

  「我是看别人去干坏事了。」

  「谁还能在你眼皮底下干坏事?也太献丑了吧?这回倒霉的是谁?」

  「跟你有一腿的那个小美人啊。」

  「月霜?她怎么了?」

  「她很不开心啊。在自己团里险些被一个女贼打伤,还丢了东西,很没面子呢。」

  月丫头体内有寒毒,打不过泉贱人也正常;不过月丫头那么好强的性子,未必会这么想。

  小紫笑吟吟道:「还有呢。有一个小毛贼从夜影关一直跟到这里,刚才我看到他用一枝小竹管插到门缝里,往里面吹了一股烟。好奇怪哦。」

  「我干!她是你亲姊,你就这么在旁边看啊!」

  「谁说人家只看了?」

  小紫不高兴地说:「人家还帮他把风,免得有人不小心闯进去。」

  「好你个死丫头!回来跟你算账!」

  程宗扬连忙冲上楼去。

  小紫在后面笑道:「不用着急,程头儿,那个泼皮这会儿已经跟你的小美人儿上床了呢。」

  想起刚才窗口出现的人影,这会儿又被死丫头缠了半晌,程宗扬心里一阵发急。他三两步闯上楼,只见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程宗扬二话不说,直接一脚踹开。

  死丫头说得果然一点不假,这会儿一个汉子正光着膀子趴在床上;在他刺有纹身的肩膀下露出月霜雪白面孔。听到声音,那汉子回过头,赫然是夜影关撞见的泼皮牛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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