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5题

——301.銃/枪

[西游 藕红藕]

无尽之海，无尽之地。

佛门净地的天空永远是明亮清净，如洗练般的澄澈。拂过的风温柔又轻软，带着阳光的暖意和春日的舒朗。便是最美的春光，永远停滞于此，永无前进的时机，也没有休息的时候。

竹林娑娑，风卷过一片苍翠，露出枝叶下如玉色般的紫竹，从间隙里反射着阳光的温润。风里有被晒得暖意融融的竹叶的清香，还有些许海盐的味道。竹林之外，便是大海。

南海广阔，岛屿无数，而为人所崇拜的不过其一。观音大士的南海紫竹林，有缘者可见，无缘则相逢不相见。

红孩儿站在岛礁上，想起来黑熊罴子曾经问自己的一件事情：“为什么菩萨还要将人挡在外头？不是佛渡人人吗？”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自己也不清楚，但觉得自己乃是善财童子总要比这不成气候的黑熊精来的强一点的红孩儿，当时就回了他一个冷漠的眼神，傲慢的抬头道：“菩萨的意思，自然是要渡有缘人。”

这答案和没说一样，但他态度过于强硬，又显得十分理直气壮，反倒让那黑熊罴子没了继续问下去的胆气。说白了，妖精都有些欺软怕硬的，尤其是这些没什么后路的，如今入得佛门等于得了无限的寿命和正果，哪里还有什么质疑的心思？

只不过红孩儿没说，自己这个答案，自己也是不信的。佛祖若是当真渡有缘人，就没必要给那唐僧一行设定那么多麻烦事情了。曾经听孙猴子说起那九九八十一难，倒不是多么困难，而是麻烦。拖着三个累赘，岂能不烦？要是换做自己，只怕分分钟就甩脸子跑路了。

彼时他这么笑猴子的时候，已经得了正果的斗战胜佛也不过是笑了笑，随手拿起一个果子啃了几口，却不回应。还是一旁的三太子明白了里头的意思，扯了扯那时候刚刚能控制五个金箍儿活动自如的善财童子，低声道：“此中缘由非当事人不可得知。”

红孩儿自然是聪明的，哪吒一说他便明白，但明白不表示要接受，为了显示傲气，他当时还是对这孙猴子道了句：“没想到你也是个服软的。”

猴子当时没理他，只是笑了笑，反问了句：“小子，你可知道六耳是怎么死的？”

六耳？

红孩儿愣了愣，看了眼一旁的三太子，对方偷偷扫了眼孙猴子，他顿时明白过来。

六耳猕猴，不是当着佛祖的面被孙猴子打死的吗？

红孩儿撇了撇嘴正想说用这种来威胁人真没半点气度，话将出口，突然反应过来，他看了眼一旁人，又看了看不远处一群大大小小的猴子和眼前的猴子王，忽然间的福灵心至，应道：“知道太多？”

猴子那张长满毛的脸上做出个仿佛人类挑眉的动作，眼神里颇为嘉奖的，笑了笑，道：“佛祖的事情，不要懂太多。”

有些事情有些问题，不知道最好。

佛曰不可说，不是不可说，而是不能说。

红孩儿大概是那次之后便明白了许多，能和以前战斗的人面对面心平气和得坐下来聊天也能面容平顺真诚淡然的听从观音大士的嘱咐。时间久了，慢慢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有了佛心，甚至连他自己都这么认为了。

以至于他某日突然想起那事情的时候，还特意对前来看望自己二哥的哪吒道了声谢，多谢他带着自己去看望斗战胜佛，让他能明白许多事情。

那时候背着乾坤圈踩着风火轮的三太子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你自己的事情，与我何干。”

佛家说悟性，道家说清净。

踩着风火轮拿着火尖枪，每一次天庭出战都打前锋的哪吒三太子，实在算不得什么清净之人，可他的师父太乙真人，乃是真正的阐教仙家。

又说那被所有人说了有悟性得了佛心的善财童子，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所谓的悟性不过是求个太平。

世间反复之事何其多，打不过就只能有悟性了。

关于这点，他觉得孙猴子应该比自己更明白，不过猴子狡猾，用了更简单的方法达成了目的，虽然也有交换条件，不过到底还是存了一份自在。

至于这自在，善财心道一声自己不如。

竹稍顶部的风有些大了，吹着那金箍儿叮叮当当，融在那远远的缥缈的海浪声中，颇为好听。

“善财。”

身后有人呼唤，红孩儿转身行礼，抬头才看清，来人乃是龙女。

他静静的站在竹稍上，看着龙女踏着清风，不紧不慢的飘了过来，到了跟前，也与他行礼，才道：“原来师弟在这里。”

“可是菩萨有事找我？”

善财语气温和，带着平静的询问。

“菩萨吩咐，说是法会即将开始，望惠岸使者归来。”

龙女合十，用差不多平静的语调说完，又道：“还望速去速回。”

红孩儿与她点点头，道了声我去了，脚下不见风云起，一道红光闪过，便出得海去。

今日乃是托塔天王李靖的寿诞，惠岸使者三日前向菩萨请了休沐，回家为父亲贺寿。

想到那永远死撑不服输的没用的老头子，就免不得要想到他们家每次都被丢出去打头阵的倒霉儿子。

“三太子。”

善财落下云头，天王府上人来人往，倒也阻不得他半点脚步，一转身便入了后院，果然见到那人正在此间。

“善财童子怎么来了？”

哪吒收起火尖枪，也用那公事公办的口气向他问好，又道：“莫不是菩萨有什么吩咐？”

懒得与他装模作样，只是一句问候就足够倒胃口了，红孩儿翻了个白眼，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事情能让我跑你家来？”

哪吒也学他样子一个横眼过去：“天王府哪里算的上是个家？”

红孩儿知道他想说什么，人家的生身母亲过世之后，哪吒便不再承认这父子关系，若非观音大士有意调和，只怕现在也不是这个局面。说来说去，果然还是观世音菩萨来的有手段，只是那一座塔，便足够令人“不得已”而为之。

“菩萨要寻你二哥。”红孩儿不与他争辩，道：“法会将要开始，菩萨要他速归。”

“嗯。”三太子点点头，呼了个人来，吩咐了几句，才回道：“我让下人去找他了，应当在父亲的宴席上，等等便回去。”

红孩儿点点头，如此便事情了了，可他又不想这么早回去。

正如哪吒所言，难得来一趟。

“有时间吗？”三太子手中一尺八的红缨枪一抖，问道：“陪我过过手？”

“………………”

红孩儿沉默了片刻，才道：“算了。”

“呵……”

哪吒冷笑一声，手一抬，长枪丢了过来，红孩儿下意识接住，又听他道：“你连自己的武器都没了，算我借你的。”

丈八长枪，红缨飘飘，曾几何时也是他的武器。

只是如今，当真是生疏了。

好在战斗本能还在，即便是被那所谓的佛心压着，那心中的野性也是存着的，不过是遮掩起来，并非消失。

火尖枪和乾坤圈在半空中交错了数个回合，到底是不分上下。三尺红绫在哪吒身后飞扬，又被那金箍儿遮挡了威力，倒也算是有来有往。只不过两人都留了分寸，毕竟是天王府的后院，闹出什么动静也算不得好事。

“三太子。”

先前离开的仙仆又转了回来，见两人打作一团身为惊讶，正要呼喊，只看两人同时停手，彼此行了个礼，哪吒这才转身看到问道：“何事？”

“惠岸使者已经离开，临行前问善财童子是否已经归去。”

哪吒看了眼一旁的红孩儿，转头对那人道了声知道了，见人下去了，才问：“走了？”

“嗯。”红孩儿又恢复了善财童子的样子，一脸的温和柔顺，佛性十足，应道：“菩萨嘱咐速去速回。”

哪吒点点头，并不挽留。

“还你。”

火尖枪划过半空，带着一个首尾相连的弧度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消弭成一道疾风，又稳稳妥妥的落在哪吒手里。

“有空再来吧。”

三太子长枪一晃竖在身后，道：“手脚都生疏了。”

“你找猴子吧。”善财脚下清风起，低头看着越来越远的哪吒，“我已经不要这个了。”

战斗用的武器，身为红孩儿时候的武器，自然是不可存于菩萨座前善财童子手中的。长枪主战斗，留给三太子，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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