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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醉,2

[db:作者] 2025-06-19 08:02 5hhhhh 1580 ℃

  他想得头也痛了,心里一忽儿没底的欢喜,一忽儿却又说不出的焦虑。

  苏媚在旁满脸狐疑的瞧着他,终于忍不住拿筷子敲了一下:「你作什么?」

  柳小云一愣,答道:「吃饭。」

  「饭呢?」

  低头一看,碗早已空了,饭粒却洒了一桌。那呆子「嘿嘿」干笑了两声,把桌面收拾干净又去盛了一碗。

  「她若只当我是个孩子,那又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心里反愈是没底了,终于咬了咬牙,狠狠扒了两口饭,低着头含含糊糊的道:「媚娘……明儿起我陪你酿酒吧。」

  「嗯,乖。」

  苏媚随口应了,浑没在意。过了半晌,心里忽然「咯噔」一下,红霞霎时染到了耳根:「他……他叫我……」抬头飞快看了柳小云一眼,却正好对上他递过来的探询目光,两个人顿时闷声不响的一齐低头。

  这一眼过后苏媚再没反应,柳小云却愈是不安,身下坐着的凳子似已长出针尖来,满桌饭菜吃进嘴里全没了滋味,几口将饭碗扒个干净便匆匆躲了回去。

  回了屋躺到席上,翻来覆去不觉夜深。他脑中尽是苏媚的影子,哪里还能睡得着。索性将身坐起,又推了窗子,几许凉风乘隙漏进,却仍难减心头烦闷半分。

  他正自长吁短叹,忽听门帘「哗啦啦」一声响,回头望去,只见如豆残灯下,那笑眼盈盈的绮丽少妇已悄立门边,一身雪白裙裾给夜风吹得蹁跹飞舞,恍如仙子临凡。

  夜,一息间静若止水。

  那仙子缓步逼上,冶艳的面容直迫到了少年鼻尖。

  「刚才,你叫我什么?」

  柳小云张口结舌。他那时撑足了胆才敢把一声「媚娘」叫出口去,心中早已怯了,这会哪敢应声,支支吾吾的缩着身子便往窗台挪去。

  「不许再逃!」苏媚一把捉着他下巴,眼中亮起片促狭笑意,半点不饶:「为什么那样叫我?」

  「我……」柳小云拗她不过,终于撅着嘴哼了一声:「我已十八了,你莫老把我当小孩儿!」看他那蹙眉鼓嘴的样儿,这话似拼了全身力气才挤出来的,却仍轻得像蚂蚁叫。

  「不想做小孩儿?」美人儿唇角一弯,眼眸霎时妖娆起来:「那——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

  柳小云捏着手心惊惶不定,不意搭上了苏媚笑盈盈的眼神,心房倏的一颤,便再也移不开目光。那细泉般狭长的眼儿里分明有着与平日不同的味道,微翘的眼尾带出股迫人的妖艳媚气,连那不依不饶的笑竟也染上了些勾人的意思,看着看着,仿佛整个人便要给吸进去醉在里头。

  「喜……喜欢……」

  羞人的告白不知不觉已从口中漏出:「……我……喜欢媚娘……」

  这话传进苏媚耳里,便好似什么东西在心尖儿上痒痒的一挠,霎时半边身子都软了,咬着嘴唇,踮着脚尖儿,「嘤」的一声便圈上了少年颈子。柳小云顿觉眼前一暗,还不及反应,那粉嘟嘟香软过新蒸糯米的唇儿已不由分说粘将上来,四唇一触,登时再没半点声息。

  给撩动了情衷的俏寡妇跟火烧着了似的,贪渴的纠缠着少年的嘴唇,柳小云却仍是呆呆站着,直到一条细细润润的小东西蛮不讲理的撬开了他的嘴唇,勾搭上他舌头,这才醒悟过来:「媚娘是在……是在亲我……」

  交织在一起的嘴唇愈吻愈烈,那香软嫩滑的小东西一刻不停的逐着柳小云的舌儿,逗得他喘不过气来,惶急中右手不知按上了什么柔软的物事,随即便给苏媚抓了个正着。他低头一看,发觉自己的手掌竟落在苏媚胸前,登时一阵心虚,呐呐道:「我……不是故意的……」

  苏媚「嗤」的一笑,热唇揉着少年面颊一路滑上,衔着他透红的耳垂软声道:「谁怪你来?」说着,竟按着他手儿往襟领处送了进去。球儿似的饱满玉峰隔着层细绸抹胸弹着少年手心,说不出得绵软,且尽他张开五指还把不过来。「裹在衫儿里瞧不出,媚娘竟有……这么大……」柳小云绮念渐生,指端颤巍巍掠上峰顶一点细巧嫩尖,耳畔立时传来苏媚勾人的娇吟。

  「嗯——」

  那浪浪的一声哼连苏媚自己听了也禁不住颊畔晕生。她多年未经欢爱,此刻竟连少年那般生涩的逗弄也经受不住,身子软软的似要化去,一双姣美的腿儿已按捺不住自相夹磨起来。

  「好云儿,帮媚娘揉揉……」她伏到了少年肩头,咬着他耳朵娇声细喘。

  柳小云呆呆的任由苏媚将他一只手拽了下去,急匆匆掠过一握细软腰肢,又被她扶着塞进了裙衫底下,直抚到那双紧并着的玉腿之间。

  触手一片潮暖。

  柳小云脑中一热,一腔鼻血险些儿全飚出来:「媚娘……竟要我……竟要我揉那儿!」

  掌心触及的是团柔腻到了极处的软丘,给一层细绢紧紧裹着,隐隐能觉出两瓣唇儿的形状。他喉结「咕噜」一滚,手指已被苏媚按着从她腿心微陷处柔柔的倒抹上去。揉不到一半,薄薄的细绢便给滑了开去,半截指头肉贴肉的挤进一处温热的凹窝里。那凹处的蜜肉仿似活物一般,一感触到异物侵入便蠕动着要把它往更深处吸啜进去,不及三挨两蹭,已自里头泌出细细一线水痕,濡湿了少年的指端。

  「这、这岂不是……岂不是用手指奸淫媚娘么……」

  柳小云此刻满脑的淫思绮念,只觉自己的动作着实淫猥不堪,别开了脸去,低头悄声问道:「这样……好么?」

  苏媚给他揉得死去活来,哪还有闲空应他,半开的红唇不住哼出娇滴滴直能将人化去的呻吟,全吹进了柳小云耳里。少年的动作很是轻柔,但记记都落在她痒处,挠得她腿心里酥酥麻麻的脱了力气,半身分量都倚在了他肩头。贪欢的指尖在蜜径里插得「嗞嗞」有声,掌根起落,正碾在花唇顶处的肉珠上,苏媚鼻息陡重,额头死抵着柳小云颈窝簌簌抖个不停,蓦地身子一紧,膣户里已淅沥沥淌下大片蜜汁,黏黏腻腻的淋了男儿一手。

  柳小云几曾见过这种景况,直眼看着指间兀自滴答不停的汁液,呆呆的合不拢嘴:「媚娘……好湿哩……」

  「都是叫谁害的!」

  苏媚将对水汪汪的眸子横他一眼,满面春情之上又添两分羞恼,愈显动人。

  她这回丢得浑身乏力,伏着柳小云肩头小歇了会,却觉着他的身子正渐渐佝起,一眼瞄下,便瞧见他下面袍襟已给高高顶起了一大块,很是不雅。

  「好难受么?」

  苏媚忍着笑悄声发问,闹了那俏公子一脸羞。无奈下面那东西实在胀得厉害,这呆子期期艾艾了半天,终于还是点了头。

  苏媚将局促不安的少年压至床沿,纤手悄悄抚上他腿间昂扬之物,禁不住芳心大跳:「要死了,这样俊俏的一个孩儿,怎么……怎么长了那么大一个坏东西……」掌中那跃跃欲试的怪物粗壮得骇人,一跳一跳顶着苏媚手心,拱得她心神再没片刻安宁:「方才只用手指便丢给他了,若换了这根又粗又长的坏东西插进去,一会不知要给他弄成什么样儿……」一时心中淫念如炽,不稍待已将他下裳褪了,那狰狞凶物即刻跳了出来,横眉怒目的拱在美妇腰下。

  「好烫人……」

  苏媚眯着眼骑上少年腿胯,软腰蛇扭,将湿嗒嗒的耻丘密密粘上他的阳根。

  丰软花唇被团滚圆肉菇柔柔挤开两边,穴口处的嫩肉感受到那巨物强劲的脉动,倏的一颤,又溢出一线黏汁。她轻声呵气,两手攀着柳小云颈子将腰肢渐渐放下,勃挺于少年胯间的粗硕巨根悄无声息的挑开两瓣肥美肉唇,缓缓杵进美妇濡湿的阴户里。

  「喜欢么?」苏媚轻啄着少年羞红的面庞,眼波中纹出缱绻柔情:「小云…

  …喜欢这样么?「

  「喜欢……」柳小云悄声回应,却又羞于与她对视,将脸埋进了苏媚耸挺着的胸前。

  「好贪嘴的小坏蛋……」苏媚环着柳小云后颈轻声嬉笑,白裙下圆润丰实的翘臀贴着他胯间一阵轻旋慢拧,将粗硕的肉茎渐次纳入。少年的阳根伟岸非常,饶是蜜径中早已汁水淋漓,行进间仍是艰涩万分。好不容易待她终于坐实了少年腿根,那肉棒尚有一小截露在外面,棒尖儿却已杵到尽处,虎视眈眈的觎着苏媚稚嫩花心。

  「好粗长的坏东西,竟这般轻易就给碰着那儿……」

  苏媚咬着唇儿吁吁喘气,一阵心旌荡摇:「幸好他性子乖巧,若放起狂来,今夜怕真要给他奸上天去了……」

  她正自庆幸,冷不防身下少年却动了一动,棒首扣着花心偷偷一耸,险些嵌入里面去。苏媚身子登时绷紧,只觉腿心里又胀又麻,酸酸涩涩的跟遭了雷亟一般酥软,实在忍不住,「呀」一声便叫了出来。

  柳小云慌忙停下动作,心虚的问道:「弄……弄疼了么?」

  「呆子!」苏媚咬着他耳朵娇嗔一声,倏忽烧起满面娇红:「……是太舒服了,媚娘忍不住……」

  柳小云听得心神一荡,丹田下一团热气登时高炽如焚。他那肉棒满满塞在腻滑膣腔里,给层叠肉褶痴缠得死紧,早已憋胀得不行,当下搂着苏媚软腰便缓缓耸弄起来。

  「嗯……好、好深……」

  少年的阳根本来粗长,苏媚又贪欢逢迎,回回都叫那巨棒杀得尽根尽底,几乎连两瓣肥美肉唇也一齐挤进嫩穴里去。粉嫩阴户给条粗硬的棒儿一枪一枪接连奸弄,棒首记记都刺上稚嫩花心,插得苏媚嫩膣里又酸又胀,却又舍不得喊停,只把粉颊深深埋落男儿肩胛,轻吁急喘的浪呼不停。

  「小云……好棒,媚娘……要……要舒服死了……」

  少妇的浪态看得柳小云面红耳赤,肉茎却益发挺直。他一翻身抱起苏媚瘫软的身子搁到了窗台上,分开她两条青葱似的秀长腿儿,腰股狠命一压,胯下巨物登时给他耸了个尽根。这一下实在捅得狠了,刚硬的杵尖直直拱上了甬道尽处的嫩蕊,几欲洞穿,美得苏媚一双腿死死绞紧了柳小云后腰,泪眼婆娑的仰首娇吟。

  「呜……小云……插死媚娘了……」

  苏媚那不堪承受的娇弱模样似把少年的魂都勾了去,双手牢牢把住了她的小腰,挺起胀得发痛的肉茎没命似的向着她腿心顶刺。粉嫩阴户给条又粗又长的大肉枪奸弄得畅美无比,淫汁没了完的一涌再涌,不一刻却又给那要命的东西全数挤出,沿着臀股一路淌下,浇得窗台汁液淋漓。

  「小云……小云……插进媚娘心子里了……呜呜……又进来了……」

  苏媚仰着身子咿咿呜呜的哭叫个不停,半身衣衫在少年的冲击下分落摇散,裸出的饱满酥胸晃得雪浪翻腾。

  「不要……小云……好深……媚娘要叫你弄死了……」

  阵阵淫声听得柳小云欲焰难抑,俯身将双唇就上她胸前嫣红的嫩尖,肉茎长起直落,专对着膣底蜜蕊发狠挑刺。粗长肉枪在嫩穴里搅得酣畅淋漓,一点稚嫩花心给挑刺得经受不住,收缩间沁出片片滑汁,倒使得男儿抽插愈发顺畅,几番耸弄下竟叫那硬挺棒尖深深挤入了稀软的嫩蕊里。苏媚身子一绷,纤长秀腿痉挛似的绞紧了男儿股胯,开口只叫了两声「小云」便给噎住,再要开声,腿心里酸涩胀痛已喷泉似的迸发出来,颤着抖着,终于美美的给弄丢了身子。

               …………

  烛灭,灯息,漫漫长夜终于过去,不觉天光。星点日光从窗台跌进,洒在美人赤裸肩头,幻成一片夺目光晕。

  柳小云痴痴看着苏媚春意盎然的面庞,脑中浮起她昨夜抵死相就的勾魂模样,腿间不觉昂然怒峙。遐思才起,突的一声闷哼,身子虾儿般弓了起来。这呆子昨夜初尝甜头,又经不得那久旷美妇的勾引,竟在她妖娆媚熟的玉体上一连荒唐了四回,此刻下面一挺起来立时受不住的胀痛。

  「这么早,弄醒人家作什么……」

  一番动作却把苏媚给搅着了,睡眼惺忪的呢喃了一句,两手勾了柳小云的颈子便去寻他嘴唇。

  「媚娘,好痛……」

  「嗯?」苏媚闻声睁了眼,却瞧见了柳小云捂着下身佝着脊背的落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眼中促狭连闪,身子贴得愈发紧了,伏过去衔住了少年的耳朵腻声细喘:「乖云儿,哪里不舒服么?」说时,一条光洁腿儿已缠上了少年的腰,不着片缕的娇柔玉胯有意无意的蹭着他怒挺的尖端。

  柳小云哀号一声,满床打滚。

  「谁叫你昨夜那样贪嘴,闹得人家半宿没睡。」

  苏媚嘻嘻直笑,这才放过了他。她拉过被子起身下床,瞧了瞧屋内情状,脸儿一下烫得通红。四下里狼籍一片,她那条素色长裙悬在窗棂上给晨风吹得飘扬不定,细绸抹胸撩在了桌面,轻纱亵裤湿嗒嗒的皱成一团缩在榻下,窗台、桌沿、地面隐隐余着些微水滞,也不知是什么留下的痕迹。「要死了,昨儿怎的陪他疯成这样……」赶紧将衾单卷了一身跑回自己房里换了衣裳,转回来见柳小云还赖在床上,不由嗔道:「怎的还不起来?」

  柳小云讪讪朝她伸出一只手。

  「脚软了……」

                 六

  又过半月,夏日渐到尽头,院子里零零落落缀了一地败叶,秋风一过,便卷起满天花黄。风声中一记清啸裂空穿云,廊下一个身影腾空而起,流星赶月般穿入飘散的落叶中。那身形舞动极快,满场枯叶被他气劲带动,竟不飘坠,仿似被无形丝线牵连了在他身上,裹成一圈硕大叶团,在庭院中自在飘舞。忽而断喝乍起,那身形霍然顿住,只见剑光连闪,四围枯叶俱已一分为二,缤纷坠地,现出当中一个锦袍玉带的俊朗少年。少年抚剑轻弹,身形再度纵起,径直扑向院中一株老树,掌中青光一闪而逝,快如疾电。

  「好漂亮的剑式!」

  苏媚提了一篮酒点正从屋里出来,瞧见这一手功夫,不由拍手喝彩。她将酒水点心摆在树下长席上,抬头瞧见树干上刻出的叶形印记,便问:「这莫非便是‘落叶追风’么?」

  柳小云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举了杯酒到唇边,侧着脸悄声道:「媚娘,我……我身子已好得差不多啦。」

  「是么……」苏媚神情微微一滞,随手撩起他耳际垂下的几缕发丝一圈一圈缠在自己指间:「你……想要几时动身?」

  「最好明日就走。」

  「这么快?」苏媚身子一颤,少年的发丝已从她指间溜开。她伸手勾着柳小云的腰,柔软身子靠了他满怀,幽幽的道:「媚娘可真有些舍不得呢。」

  柳小云不敢推拒,期期艾艾,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媚忽然笑出了声,在他脸上轻啄一记,道:「媚娘岂是不知轻重的人?正事要紧,媚娘不会拦你。你心里可有了什么盘算?」

  柳小云微松了口气,说道:「若说可疑,但凡知道那趟镖事的人,都有嫌疑,便说是皖地的盗匪劫镖杀人,也未尝不能,只是这里头有一件事,我怎样也想不通。」他歪头支颐,两道细长的眉儿拧到了一处:「既然爹爹曾去验过尸体,那么李镖头死在‘落叶追风’之下,这事怕是错不了的。可这追风剑乃是我爹爹自创的剑术,只传过我一个,外人绝不可能习得,却又怎么以之杀人?」

  苏媚略一思索,便答道:「没人学过,见过的总有些吧?倘若那人记下‘落叶追风’的痕迹,先以细针刺入心房,使人失血而死,再用利刃在针孔处切成一般的形状,这样岂不也能以假乱真?听说这世上有些人能将名家字画模仿得唯妙唯肖,便是鉴赏大家亦难分真伪,这伤口雕切的功夫,我想总也是一般的道理。」

  柳小云沉吟片刻,既摇头否决:「这法子怕也是不行。」

  苏媚奇道:「这又为何?」

  「既是临摹仿效,总需先有真本才对。」柳小云道:「当年爹爹传我这路剑法时曾要我下过重誓,非到性命交关不得轻易使用,因此这‘落叶追风式’我虽习了多年,却至今没与人交手试过招,自然也不曾有人见着,谁又仿效得来?」

  苏媚笑道:「没见过你的,还有你爹爹呢。柳伯父行走江湖多年,总不成连自己的绝技都没叫人见识过。你是左手使剑,只需将你爹爹的剑痕刻反,那便和你作的一模一样了。」

  「媚娘有所不知。」柳小云仍是连连摇头,说道:「我曾听我娘说,当年爹爹出道时虽是年轻,剑术却很是高明,那时能迫得我爹爹使出‘落叶追风’的人,多半都是江湖上的前辈名宿,又怎会使这样不入流的手段来陷害我一个小孩儿?况且爹爹以前只在两湖一带行走,封剑归隐搬到苏州之后我才出世,那些人又怎能知道我竟是个惯使左手的人?」

  苏媚呆了一呆,问道:「难道柳伯父这些年再没用过剑么?」

  「再没用过。」

  「这就奇了,」苏媚喃喃道:「若是苏州这一带没人认得这剑招,怎么李镖头的尸体一送到衙门,府衙的铁捕头即刻就请你爹爹过去验证?」

  柳小云道:「铁捕头跟我爹爹虽有些交情,那也是我家搬到苏州之后的事,‘落叶追风’他该是不认得的。多半就是因为他自己认不出,又想到我爹爹早年交游广阔,所以才请他过去验伤。」

  「真是如此,」苏媚瞪大了眼睛道:「那当日柳伯父若不说出李镖头的伤口是为‘落叶追风’所创,这事的嫌疑岂非落不到你头上?」

  柳小云苦笑道:「爹爹最重诚信,他既看出李镖头确是被‘落叶追风’所伤,就不会作假。况且,他若将这案子压下去,万一凶犯果真是我,那又如何?作爹爹的自然不愿信自己孩儿会无端杀人,但这事若就此不了了之,我和爹爹一生怕都难得安乐。我想,爹爹也是因此才将案子挑明,又逼我诈死,也是要我自证清白。」

  苏媚婉叹一声,默默点头。

  两人又反复推敲多时,却总是猜不透其中玄机。

  「罢了罢了,咱们两个这样空想也不是办法。这事情既全由你柳家剑法而起,线索总归会出在你们父子身上。你既能肯定别人没见过你的‘落叶追风’,咱们便找你爹爹问问,看能不能找出些头绪。苏州城里眼下你还不便去,明日就由媚娘先代你去问一问吧。」

  柳小云想想暂无他法,便没精打采的低应了一声。

  苏媚见他愁眉不展,拍了拍他手,柔声宽慰道:「你放宽些心,这事虽有些古怪,但既然有人做得,咱们总能查得出来,除非李镖头是叫那看不见的鬼神给害了。」

  鬼神?

  柳小云不由暗暗苦笑:天下间哪里真有什么鬼神了?一抬头又瞧见了树干上的那处印记,心底忽然冒出个极古怪的念头,霎时之间手心里沁出了满把冰凉。

                 七

  记不得日升月落几度轮转,蓦然回首,已是满山叶红。

  秋风渐劲,天池山下草木逐日枯萎凋黄,高掩过人的蒿草被连绵秋雨打得茎歪叶颓,又经过途车马一碾再碾,终于全成了道旁的黄土烟尘,消散无踪。官道绕开山脚渐行渐远,间中却岔出一弯窄小野径,于草丛中隐隐现现绵延了数里,辗转弯进一坳山谷里头。谷内俱是百尺高的老树,横空伸出的枝杈接连成网,笼得整座山谷阴森森一片,难见日光。谷底近山壁处是一大块平地,生了片花花绿绿的野草,草丛里填了座无碑无牌的新坟,坟墓前站了个黑衣黑袍的少年。

  山风呜咽低回,夹杂着草叶翻动的声音铺天盖地。少年回过身,远远看见个一身素缟的美貌少妇挎了个竹篮朝这边缓步走来。

  少妇自顾低头走路,直行到墓前才注意到那少年,略微一惊,随即停下朝他道了个万福:「这位公子可也是来拜祭云儿的么?」

  黑衣少年拱手还礼道:「在下长阳镖局马青宁,小云是我的师弟。」

  「马公子真是有心了。」少妇上前几步,见那坟墓不过是几抔黄土草草掩就,墓前就摆着两个杯盏一壶老酒,显是眼前这少年带来的,此外别无一物,心中酸楚,不由潸然泪下:「这孩子以前十分乖巧,很是招人疼爱,不想死后竟落得这样凄凉。」

  「夫人是柳师弟的亲人么?」

  少妇将篮里的几样精致小点摆在墓前,一边答道:「我是云儿的表姐,前些天路过苏州便去他家顺道探望,不想就听了这个消息。我问过姨娘姨丈,他们却不肯告知缘由,也是些下人漏了口风,才知道原来埋在这里,怎么却又弄成这副样子……」说了几句,又嘤泣起来。

  马青宁低声道:「倒不是柳伯父不顾念骨肉之情,这里头……实在有些不得已的苦衷。」

  「是了,」那少妇止住啜泣,抬头望着马青宁央道:「马公子既与云儿相熟,还请劳烦告知一声,总不能让我这做姐姐的连弟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马青宁犹豫再三,饶不过她苦苦哀求,便将芜湖失镖之事说了。

  「杀人?」那少妇瞪大了一双眼睛连连摆手道:「不会,不会!云儿自小守礼,无端端的怎会杀人?定是他们弄错了!」

  「我原来也不信,可这是柳师弟自己投的案,却由不得我不信了。师弟他似有……似患有离魂之症,于睡梦中杀人,当时他自己也不知,后来才发觉。」马青宁叹道:「梦中杀人之说实在匪夷所思,若不是他自己投案自首,我也不敢相信。」

  那少妇听得一呆,又扑簌簌流起泪来:「这傻孩子,怎么……怎么竟会……」她坐在坟前哭了好一会,才站起身来,向马青宁道:「马公子既在现场,烦请将当日详情再仔细说给我听听。这事我总要叫姨娘姨丈查个清清楚楚,不能让云儿平白背了个杀人的污名。」

  马青宁神色一动,问道:「夫人心中可是觉得有什么可疑之处?」

  少妇摇头道:「云儿是我自小看着长大,说他会杀人,我实在不信;梦中杀人云云,更是闻所未闻,只怕是云儿自己一时糊涂了,才会认罪。」

  马青宁不由苦笑,只好将当日情形愈发详细的又说一遍。

  「说来也是怪我,那晚若不陪他喝酒,兴许就没这么多事。」他叹了口气,悔恨不已。

  少妇一时沉思不语,半晌才抬头问道:「既然官府曾捉拿云儿,想是有按据在手。可听马公子说来,案发当时并无证人目睹,官府又凭什么拿人?」

  「夫人想必不是习武之人,不知其中关窍。」马青宁答道:「但凡兵器、拳脚,出招时皆有章法可循,习武者以此演练,才有熟能生巧之功。虽然临敌应对时或有虚实花巧,但运劲使力的法门却是万变不离其宗,因而兵刃及身,都可从留下形迹辨认其招式,由此推算及人。官府便是以李镖头的伤口为证。」

  少妇「哦」了一声,旋又摇头道:「不对不对,我知道云儿是跟一位老先生学剑,那老先生可不只有他一个徒弟,怎么偏偏就认到云儿一人头上?」忽的想起眼前这少年便是弟弟的师兄,也不知自己的话冒犯着了他没有,顿觉十分尴尬。

  「若真是这样倒还好些,虽累得我和师妹甚至师父都有嫌疑,但案情既有疑处就有盘桓追查的余地,也不致立定死罪。」马青宁微微一笑,说道:「夫人口中的老先生,便是家师。」随即又皱起了眉头接着道:「李镖头的尸体我曾去看过,伤患创口呈一树叶形状,并不是家师所授的惊雷剑所为。而柳师弟家传追风剑中有一式极为厉害的招数,名为‘落叶追风’,顾名思义,恐怕李镖头就是被这一招剑法所杀。况且李镖头胸口伤处叶形反刻,唯有左手使剑之人方能刺出,符合所有条件的便只有柳师弟一人,只怕真是他也说不定。」

  听了他这番话,那少妇「啊」的一声霎时脸色刷白,再也说不出话来。她匆匆别过了马青宁便往回走,步态摇摇摆摆,似是颇受打击,一路碎步急急行至林边,已似风摇落叶,脚下一个踉跄便向前扑去。

  眼看这少妇行将跌倒在地,林中忽然跃出个锦袍少年,一把将她扶住。少妇软软靠进他怀里,饱满胸脯急剧起伏:「可都……听见了么?」

  少年点了点头,见她犹自喘息不定,似有余悸在心,便微微一笑,柔声道:「不怕,有我在。」他扶起少妇转头又向马青宁走去,遥遥一抱拳:「大师兄,别来无恙。」

                 八

  马青宁看着锦袍少年一步步走近,目中惊疑一闪既逝,脸上不怒不喜,拱手道:「有劳挂心。」

  那少年缓步上前,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道:「师兄还有什么话要说?」

  「我有什么话说?」马青宁眉角一挑,冷声应道:「柳师弟又有什么话说?」

  柳小云道:「师兄方才说,‘李镖头是被柳家追风剑中落叶追风式所杀,创口叶形印记反刻,唯有左手使剑之人方能刺出’,是不是?」

  「那又如何?」

  柳小云道:「我柳家的剑法向不外传;我爹爹早已封剑多年,我与师兄演习剑法时亦从未比划过落叶追风式;而事后爹爹虽与我在太湖边试过剑,但其时师兄尚在扬州,小云斗胆问一句,师兄究竟是从何得知李镖头是死在追风剑下?又怎会知道那创口是落叶追风式所留?」

  「单凭这一句话便想入我的罪么?」马青宁面色骤寒,嘴角撇出一声冷笑:「你莫忘了,我刚才说的是‘恐怕李镖头就是被这一招剑法所杀’,那是我自行揣度,难道也不行么?」

  柳小云冷冷的道:「仅以叶形伤口便能推出未曾见过的招式,师兄可也真是慧眼如炬。」

  马青宁昂然应道:「你柳家剑法我虽不曾见过,但三十多年前你爹名起两湖,追风剑纵横中原二十载莫有敌手,落叶追风式之名天下谁人不知?我见李镖头伤口为叶形印记,你又身在当场,自然第一个想起你柳家的追风剑,这有什么奇怪?」

  「原来如此。」柳小云状若恍然,微微点头:「这么说来,师兄确是不曾见过落叶追风式了。」

  马青宁冷哼一声,说道:「马青宁一点微末伎俩,可没这份本事敢到追风剑眼下去偷师学艺。」

  「这可就有些奇怪了……」

  柳小云半句话出口,并不接下文,慢条斯理的俯下身拾起了一片树叶放在手上,却转而对着苏媚问道:「媚娘,你来看看,这叶子摆得是正还是反。」

  苏媚笑道:「叶子的摆放哪有什么正反?你若说这样摆是正,」将那叶子转了半圈,又道:「我却说这样才是正,又怎能说得清?」

  柳小云点头道:「不错,叶子的正反本来无从辨认,然而剑招刺出的伤口倒确是有正反之分的。只是……」他转身盯住马青宁,一字一顿的问道:「只是师兄既然从未见过落叶追风式,何以见了李镖头胸口的叶形印记便能一口咬定那是反刻的?」

  马青宁神情一滞,已答不上话来。

  「师兄不肯说么?」

  柳小云转身踱了两步,忽然问道:「师兄既说落叶追风式之名天下尽知,可知道这剑式何以成名?」

  那始终如标枪般站得笔直的黑衣少年听了这话竟身形为之一晃,双拳渐渐握紧。

  柳小云微微摇头,径自说了下去:「三十年前,关外有个少年刀客独上太行,以一柄风吹雪斩下了山西十二虎的首级,一举荡平恶虎寨。时人莫不拍手称快,誉之为‘清风吹雪,斯人断魂’,那少年刀客亦由此立下了‘断魂刀’的美名。」

  「此后他多游历于晋冀两地,邀战各地名家高手,十年未尝败绩,断魂刀声名日壮。后来听闻湘南有剑士以一手追风剑冠绝两湖,遂发下战书欲与之一试高低。」

  「二人相约决于岳麓山之巅。他二人武功差相仿佛,比斗了千余招仍难分轩轾,追风剑好胜心切,使出了绝技落叶追风式,终于一击得手。只是那时他功力未深,对这剑招尚未能完全驾驭,最后收招不及,在刀客的心口留下了一个叶形疤痕。岳麓山刀剑之争终以追风剑略胜一筹,落叶追风式由此名闻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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