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就是你了。」惡魔對小狐丸發出宣告，便轉頭對呆愣的燭台切光忠說：「我可以帶走他吧？」

　　「當然……」燭台切光忠被突如其來的發展驚得反應不及，下意識回應後才猛然驚醒，「小狐丸畢竟是我們的員工，如果您需要的話，向上司申請後可以借調到您那邊，但目前實在是不方便……」

　　「他很好。」惡魔指了指小狐丸，帶著笑意說：「英勇、無懼、充滿正義感，還有點狡猾，就是不太聰明。」這一連串分不清是讚美還是批評的評語讓小狐丸有些難堪，而燭台切光忠搞不清楚情況，只能聽惡魔繼續說：「不過光是長得夠大這點就能符合我的需求，可以遮蓋其他缺點。就這樣，我要帶走他。」

　　燭台切光忠不確定自己到底有沒有聽懂惡魔的意思，他也希望這是一場誤會，他看向小狐丸，而始終被忽視意見的當事人終於開口：「我有拒絕的權力嗎？」

　　「很遺憾的，並沒有。」惡魔高興地站起，打了個響指變出一條狗繩，「不過這裡有兩個選擇，你要被我牽著，還是自己走出去？」

　　「……我覺得自己還可以掙扎一下。」小狐丸倒退了兩步，對著笑吟吟的惡魔擺出戒備的姿態，一陣黑光閃爍之後，巨大的鐮刀出現在他手中。「三日月宗近，你聽好了，我不願、也不會成為你的奴僕！」

　　「哈！不錯的眼神！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也要認真了！」三日月宗近半蹲下身，隨著他高抬起的手，如新月般鋒利的細長刀刃顯現於世。錚鏦的鋼鐵聲恍惚響起，刃尖一轉對準了意圖反抗的對手。「如果能讓我輸的話，那就來吧！」

　　滅世的巨大鐮刀忽忽斬下，看似脆弱卻堅韌的鋒刃迎面而上，兵刃交擊時的聲勢如宇宙初開，衝毀了小小的貴賓室，也將外頭的辦公空間毀得一片狼藉。小狐丸居高臨下，卻壓制不了那出鞘的纖細刀刃，鐮刀擅於收割，卻不用於實戰；而三日月宗近手中那前所未見的武器，也絲毫沒有掩飾飲血的欲望，對峙的兩人壓上了全力僵持不下，此時不知是誰一個後撤，兩方的身影立時雙雙遁出這個空間。

　　「到底怎麼了！」鶴丸從石塊堆中好不容易站起，來到燭台切光忠身旁，「小狐丸怎麼跟惡魔打起來了？」

　　燭台切光忠神情複雜地仰頭，看著那在血月的照耀下，於高空穿梭對打的人影，說：「如果我沒聽錯，小狐丸先生就是三日月殿下要找的人。」

　　「什麼？」鶴丸跟著燭台切光忠的視線看去，咋舌說：「不過就是找個墮落目標的外快嗎？有必要打成這樣？」

　　「您知道三日月殿下徵男寵的事吧！」燭台切光忠緩緩說：「其實，他一直以來要找的，就是小狐丸先生。」

　　「你說男……」這個消息所包含的資訊太過龐大，鶴丸頓時失聲，他默然看向對戰正酣的兩人，悄然對燭台切光忠說：「光小子，那我們要去幫他嗎？好歹同事一場。」

　　在辦公室裡被無辜波及的同事們漸漸聚集了過來，七嘴八舌地圍觀這場死神與惡魔的大戰。燭台切光忠環顧了下周圍悽慘的樣子，謹慎地說：「我想，先想辦法跟主管解釋這件事再說吧。」

※

　　事後，三日月宗近說：我只是想邀小狐丸跟我一起生活。

　　小狐丸反駁：就算您是惡魔，也不能一見面就要用狗繩牽走我。

　　很多年以後，當他們再提起這場決定小狐丸歸屬問題的大戰時，都異口同聲表示這只是抒發內心的雀躍，惡魔是真心實意這麼回答，死神的臉上卻也看不出絲毫勉強。旁觀眾人百思不得其解，但想起這一對平日是怎麼對待他們的眼睛，就一致決定再也不插嘴這兩人的任何問題。

※

　　這場大戰的結果，以惡魔得償所願作結。他們酣戰不久便引來了諸多關切，然而這兩人的戰力出乎眾人意料，惡魔是第一次公開展現出其壓倒性的實力，能與其匹敵的死神也令人驚艷詫異，但除非地獄之主親自前來調停，否則誰也沒有把握憑一己之力便阻止這場戰鬥。而聯手嘛……這對要時刻防備背後插刀的地獄眾來說，絕對不是個好選擇。

　　強者們對視一眼，而後冷笑一聲，紛紛袖手旁觀這場百年難得一見的精采戰鬥，甚至就連小狐丸的上司也是如此。

　　「小狐丸的轉職申請還沒送出去，對吧。」那個身高兩米多如鐵塔般的巨人摸著下巴說，而坐在他肩上的嬌小人影很快回答：「岩融你不是說不想放他走嗎？」

　　「但我現在覺得他可以加入軍團，這勇猛的樣子一定能帶很多羽毛回來做被子。」巨人哈哈大笑，無視小狐丸其實在惡魔凌厲的攻勢下，逐漸落在下風。

　　血光與刀光交錯飛舞，揮灑出絢爛動人心魄的畫卷，三日月宗近很久沒有如此酣暢淋漓地戰鬥，看在這點份上，他可以給眼前這隻野生的狐狸多一點寬容。閃耀的銀光以驚人的聲勢落地，轟然巨響之後，只見藍衣惡魔的刀口堪堪抵著白髮死神的脖頸，而惡魔在塵土飛揚中展露出勝利的笑容。

　　「願賭服輸，這下你可得跟我走啦。」

　　可憐的死神沒能如願以償調離單位，也沒能逃離惡魔的手掌心，傷痕累累的他被惡魔當著上司的面拎走，岩融竟然還大方為惡魔讓出一條路。雖然外表衣著已殘破不堪，顯露出精瘦結實的胸膛，但惡魔不改其泰然自若的優雅風度，他朝旁人微微頷首，而剛見識完惡魔實力的眾人見此光景，非但半點邪念也沒有，還對惡魔握在手中的利刃噤若寒蟬，目送這新出爐的「主僕」離開。

　　直到好一陣子以後才有人回過神來，爆發出前所未有的一片熱鬧。

　　不過那些小道消息或八卦報紙，都與小狐丸無關了。

　　經過這場對戰，他清楚地認識到他和三日月宗近之間實力的差距，至少目前他沒希望逃離惡魔的掌控了，但他又不甘心淪為他人的禁臠，只能先虛與委蛇再伺機而動了。

　　小狐丸自認為把未來想得很清楚，但三日月宗近把狐狸牽回家就覺得已經達到目的，他把狼狽的死神交給管家照應，就爽快地甩手離去，留下心思細膩的狐狸瑟瑟等待悲慘的未來。

　　死神被帶到寬敞的客房，那些舒適的衣袍、淡雅的香氛，和四腳的柔軟大床絕對是罪惡的溫床，所有的裝潢擺設都比他的小家還要豪華。小狐丸梳洗好包紮完傷口後，在華麗的房間裡戒備了一整晚，卻始終沒有等到「主人」的召喚，倒是第二天被管家前來敲門提醒：上班的時間快到了。

　　他倍感荒謬地照常上班出勤。

　　然而只是過了幾個小時，所有同事都以為該發生的事已經發生了，也不知道他們猜測了什麼驚人的內容，紛紛憐憫地安慰他，畢竟小狐丸是地獄有史以來第一個被惡魔看上的死神，就算不被辣手摧花，至少也得耽溺享樂個三天三夜，才不愧於地獄男兒荒淫放縱的本性。竟然隔天還能來準時上班，真是太敬業了！

　　小狐丸懶得理這些誤會，就算他要解釋也百口莫辯，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其實他只像是搬了個家，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不知道惡魔跟岩融說了什麼，小狐丸的轉職申請書退回到他桌上，他只能收拾起不該有的妄想。只是這種有名無實的日子越過越不對勁，他覺得自己就像被心血來潮帶回家的流浪動物，給足了吃喝就放到一旁不聞不問，惡魔這個態度到底是什麼意思？

　　百無聊賴的三日月倒真沒有想那麼多，與小狐丸的對戰活絡了許久不動的筋骨，也帶給他數日的舒服好眠，這棟別墅更足夠龐大，將客人安置在西館之後，他就把這隻狐狸拋到腦後了。

　　直到狐狸氣勢洶洶地出現在他眼前，質問「您到底想做什麼」，他才重新審視起這個高大的「預備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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