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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望旅客(1-3),2

[db:作者] 2025-06-19 08:06 5hhhhh 2060 ℃

  老人索性将他往车上一推,大东刚踏上车,列车旋即发出尖锐的汽笛声,并缓缓地启动,在短暂的加速过程中,芋景村很快就成为光点。

  一会儿,老人站在身后干咳一声并说:「你是第一次搭上这班列车吧?」他点燃一根烟,自顾自地接着说:「那表示你够倒霉,只有时运不济的人才有条件搭车。」

  「老伯,你是……」

  「你只需知道我是列车长就行了。」他幽幽的吐出一团烟雾,蓝色的烟随风化作不规则状迅速扩散,当视线回到列车长脸上,他嘴角微扬,语调不高不低的说:「记着,不要轻易改变历史,那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有人不相信,最后变成这班列车的常客,更甚之,最后只能活在并不存在的时空里。」

  他望着大东眉头一皱似笑非笑:「但是倒霉的人通常都想改变过去,你说,这他娘的不是很矛盾吗?」

  列车长似乎不想继续现在的话题,「哼」的一声戴上帽子,头也不回就走向下一节车厢。

  大东怔住半晌,使劲掐了大腿一把,痛楚使他相信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低头看着手上的纸条,写着:「三十七年前,傍晚,苎景村,闵大东。」

             (二)故事的源头

  ***********************************回到母亲青春岁月的大东在寻父过程中意外陷入母亲三角恋情的漩涡中,在一番的挣扎与爱恨纠结之后,大东终于解开父亲之谜,自己未尝父爱滋味的错误竟是上一代的恩怨所造成。

  在不属于自己的时光洪流中不断碰撞,大东重拾珍贵的往日时怀,唤醒了尘封已久的记忆,在一次又一次心灵的冲击下,更因此体认到故乡对自己的意义并重拾自信,也意外谱下一段不可思议的恋曲。

  ***********************************

  大东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才恍然方才的梦境实在太过真实。

  看着眼前四周故景依旧,心情一踏实,却也难免有些失望。甫放下心来大腿却传来痛楚,心头一凛。

  「难道……」手抚着大腿确实感到疼痛,暗想不妙,连忙推开梳妆台,那墙上却是一片空白。

  「是真的?这是真的?」他察觉家具上并没有灰尘,而母亲的房里飘来轻淡幽香。

  大东惊慌失色的跌坐在地,搞不清楚应该窃喜还是害怕。在一切还来不及反应之际,门外传来脚步声,大东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躲进床底。

  一个人随后走进房间轻悄的关上门,那是女人纤细的双腿。

  在这个房间,一个女人的出现,一切是这么的巧合,面对眼前令人难以相信的景象,大东抑不住内心的波动全身发抖。

  他暗想:「难道真的是妈妈?如果我确实回到过去了,那这个女人……」

  眼前的女人看着地面翻倒的椅子「咦」的一声,只听她自言自语:「奇怪?

  刚才谁来过?」

  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妈妈,年轻时代的母亲。

  妈妈弯下腰扶正椅子那霎那,大东看见她的侧脸。母亲看起来好年轻,皮肤细致没半点皱纹,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鼻梁俐落的弧线,轮廓分明的双唇,恰如其分的五官在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上组合的相当完美。

  大东终于能体会何以春婶会说妈妈是苎景村最美丽的女人,母亲这般的美貌在自己那个时代同样令人赞叹。作为她的儿子,大东感到与有荣焉。

  母亲坐在梳妆台前梳发,原来爱美的妈妈年轻时也是经常对镜自怜,他不禁有些莞尔。脑际忽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么说,爸爸也会出现了。如果安心等待,或者父亲是谁这个谜题也可以迎刃而解。」

  门外有人敲门,母亲应了声,一个男人在外头说:「淑娟,快开始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快开始了呢!」

  大东心想:「淑娟?母亲叫做淑静才对啊,从来没听过妈妈改过名字或有小名,奇怪?外面那个人又是谁?难道是爸爸?」

  那男人刚说完,母亲像是遭到电击,旋即停下手中梳理的动作,迅速放下梳子奔出门外:「啊!开始了?那是我的位子,等等……」

  大东满腹疑问,到底是什么国家大事这么匆忙慌张?约莫几分钟的时间,他实在按奈不住,蹑手蹑脚的爬出床底,小心翼翼的探视门外。

  一首熟悉而怀念的旋律自耳边传来,大东当下一阵悸动,忘了身在何方,全身僵直无法动弹,接着眼眶兜着泪水难以自己。

  那是……一段难以忘怀的故事,一个家喻户晓的大人物。

  「云州大儒侠史艳文。」

  萤幕上亮出几个斗大的字,逝去的岁月,纯真的年代,一幕幕的童年记忆涌上心头,尘封的回忆像找到了钥匙就这么被打开。

  大东没想到能够亲眼看到这个童年崇拜的偶像活生生的出现在萤光幕上,他不仅一次看着重播,听着迷人而沧桑的布袋戏歌曲,幻想自己就是那允文允武、精忠报国的史艳文。

  往日时光温暖了他的心,这同时也告诉自己:「我确实回到了过去,这不是假的。」

  客厅前古老的电视机前,围绕着三个人,他们专注的动也不动。想起这个广受欢迎的节目曾创下傲人的收视率,播映期间往往造成万人空巷,他虽舍不得,但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母亲这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万一被当成宵小就不好了。

  当他无声的沿着墙穿过客厅即将来到大门,二齿的「哈卖」口音让他一顿,这一顿却不慎将大门碰出「吱吱」声响,客厅三人一惊同时回过头来。

  大东露出马脚,不知哪来的机智忙说:「不好意思,刚巧经过……呃……忍不住在门口看了一会……所以……」

  看似户长皮肤黝黑的男人随即裂嘴一笑:「没关系没关系,不要客气,进来一起看,快结束了呢!」

  这是大东第一次感受到这个年代的人情味,盛情难却下只得硬着头皮留下。

  母亲并未注意眼前这位陌生人,她的目光盯着电视。

  他这才有机会能仔细端详这位令他朝思暮想的亲人。母亲仍是端正贤淑,眼前的她,是大东不曾见过的她,如此的陌生却又如此的熟稔。

  大东不禁心中感叹,虽然距离如此近,但却不能告诉她自己真实的身份。

  美好的时光匆匆流逝,节目告一段落,大东才恍然回到现实。心想到了该告辞的时刻,不料户长热情的留他下来闲聊,聊着聊着就谈到了电视剧情。

  而母亲一开始并没有特别注意两人之间的谈话,直到大东不经意说到:「后来史艳文讨奏前往西康寻玉印,连破五城……」

  母亲杏目圆睁直盯着他说:「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知道?」

  大东心中一惊,发现自己露出破绽,连忙打哈哈:「呃……我猜的,瞎说而已。」

  她表情认真的思索并说:「他刚受封「部左侍郎」……嗯,为朝廷做点事是有这可能……」

  不慎说出尚未上演的剧情,大东不由得捏一把冷汗。

  母亲似乎对这个话题饶有兴致,直追问:「五城又是哪五城?」

  幸好旁边的妇人适时挺身解围:「淑娟,不要吓坏客人,还没请教先生,你是……」

  「我……呃……我是来拜访亲戚的,没想到久未联络,现在已经不住在这里了。」

  「喔!是哪户人家?说不定我知道。」

  「呃……原……原本住在春婶附近,没关系,我再托人找就行了。」

  「喔,那就好。四处问清楚点总是比较好,我看咱们挺投缘的,天色又已晚了,不如你在这住几天,说不定也可以问到你亲戚的下落也不一定,只是乡下地方怕你住不惯……」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大东装模作样的客套一番,最终还是答应留下。

  「我们家姓闵……」闵大哥为他一一介绍家人:「身旁这位是我太太,这是我小女儿-淑娟。」

  大东心想:「小女儿?妈妈呢?」

  「不知府上还有其他成员吗?」

  闵大哥这才说道:「还有一个大女儿淑静,去春婶家打水还没回来,我们家啊!只有她对布袋戏没啥兴趣,呵呵,真是不好意思。」

  大东这才知道,原来母亲还有一个妹妹,刚才在床底没机会仔细看,差点误认是妈妈。不过两姊妹长的极为相似,眼前这个淑娟多了些知性美。

  细想之下,淑娟岂非他的阿姨?从小到大也没听过妈妈说过这个妹妹,难道是哪里搞错了?想到这,他不禁多嘴又问:「今年梅雨季是不是晚了点啊?」

  闵大哥侧头想了想接着说:「嗯,真的是晚了点,往年这个时候湿气重,村里老人家的骨头受不住,今年好像有些反常。」

  时间点恰到好处,那就没错了。

  晚饭时刻,四人坐满一桌,饭桌是摺叠可拆式的木桌,厚实沉甸真材实料,大东不禁感叹现代化社会人心不古,这样的作工几近绝响。

  眼前的闵大哥就是他无缘一见的外公了,他为人和善好客,外婆则较安静不过总是笑眯眯的,大东心想母亲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难怪出落大方秀外慧中。

  满心期待母亲的归来之际,一旁的阿姨-淑娟说:「不好意思,还没请教你贵姓?」

  「我……叫我大东好了。」

  淑君顿了顿接着说:「我总觉得你好面熟喔,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大东心里暗笑,大家都是亲戚,面貌有几分神似是很正常的,「我想应该没见过,走到哪都有人这么说倒也有趣。」

  外公也搭腔:「真的有点面熟,我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不说我还以为真的是亲戚,搞不好乱认一通,那就真的不好意思了。呵呵,无妨,坐在这里就是有缘了。」

  恬静的外婆也开金口:「这年轻人蛮有我们的缘,住得惯就多住几天吧!别客气,你就当作是自己的家好了。」

  大东当下的感动难以言喻,亲人间难以割舍的亲情纵然跨越时空依旧不会消失,他差点要说出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但脑海响起列车长的话:「记着,不要轻易改变历史……」

  身旁的淑娟察觉到异状,适时的关切:「身体不舒服吗?还是……我们哪里说错话了?」

  「不……不是,你们一家人待人如此诚恳,实在令我感动,所以……不好意思,失态了。」

  眼眶里的泪就要像洪流般倾泄,他深怕不慎透露出内心话赶紧跑到门外,适巧门前冒出两个人影,定一定神,大东不禁失声:「妈……」

           ************

  深夜,躺在既熟悉却又陌生的床板上,大东望着屋顶的梁柱就是不愿入眠。

  他怕合上眼睡着,这一切就会消失。见到母亲的时候,她的身边还有一个眼熟的人,那是他万万没想到的-老崔。

  是的,一个年轻而富有魅力的老崔,跟第一次碰面不良于行的老崔委实差距十万八千里。

  还记得当时两人脸上堆着笑,是自己突然出现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母亲虽一如淑娟清秀美丽,但妈妈完全不认得站在眼前的他,那种感觉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委屈。只怪自己一时忘情叫了声「妈」,听在未出阁的女人耳里当然会引起莫名的不悦。

  大东当时虽然随便编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内心却多么希望能够上前抱抱她,告诉她自己有多么想念她,她才是自己跑到这里的唯一理由。

  「真的去抱她的话,我可能会挨上妈妈这辈子唯一赏赐的耳光吧?不知道我会不会留给她坏印象,真糟!」

  辗转难眠,虽是故居却似异乡,大东决定到院子晃晃。

  才刚踏出房门半步,就隐约听到母亲的房间传来细微的说话声,好奇心驱使下,他缓缓地靠近门板,听似淑娟的声音说:「崔大哥要来我们家提亲?」

  「嘘……别这么大声,万一被爸妈听到就糟了。」

  接着是短暂的沉默。

  「老崔要向外公提亲?」

  大东也听的心惊肉跳。他想起春婶曾说老崔迷恋妈妈,但两人并没有结婚,老崔在妈死后还在坟前盖了一间矮屋长相左右,足见痴心一片。

  「如果能嫁给这种人其实也不坏,只是为什么没有走到这一步?」思绪辗转至此,大东心里犯疙瘩。

  「那怎么对,这样老崔就变成老爸,阿雄就是亲兄弟了。既然如此,我长这么大怎么从没见过老崔?」

  一会儿,房内的谈话接续下去:「崔大哥对你百依百顺,村子里大大小小都看在眼里,谁不认为你们登对?爸妈没有理由反对才是。」

  母亲没有答腔,淑娟吃吃的笑着:「喔,我知道了,你是故意说给我嫉妒的对吧?」

  「傻瓜,这有什么好说给你嫉妒的?」两姊妹嘻笑声不绝于耳。

  「崔大哥什么都好就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太单纯反而容易受骗。对了!什么时候会来提亲?」

  「他今晚才向我提起,我也不知道。」

  「你答应了?」

  「才没有,他没求婚我怎能答应他。」

  两人低声不知又说了什么,过一会儿才听清楚母亲说:「今天晚上那个人是谁?」

  「喔,你是说大东啊,他是来这里探访亲戚的,听他说亲戚已经不住在这,爸妈跟他很投缘,就留他住下,人看起来挺正直的。」

  「原来如此。」淑娟不知怎地笑了起来:「他居然叫你「妈」,嘻嘻。」

  两人又笑成一团,大东在门外越是觉得无地自容。

  「不过说也奇怪,我刚开始的确吓了一跳,不过却觉得好亲切,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你也有这种感觉?我跟爸妈都觉得他很面熟,却又说不出在哪见过。」

  「那就是所谓的缘份了吧!」

  「可是……哪……人……」

  「那……有……」

  两人越说声音越细微,大东心想反正大概就是姊妹俩嚼舌根说秘密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知道自己并没有留给母亲坏印象,感觉踏实多了,他悄悄溜回床上,心里一舒坦很快就进入梦乡。

           ************

  住惯了都市,大东第二天却一反常态地起了个大清早。也许是昨晚睡了个好觉,精神特别饱满,于是哼着歌走到庭院呼吸新鲜空气,不由得赞叹这个时代连空气都是甘甜的。

  正庆幸自己起得早,背后传来淑娟的声音:「大东哥,早!」

  大东回过头看到这位应该称呼阿姨的美人胚子,故作神秘的对她招招手,然后轻声的说:「唉呀,别叫大东哥啦,听起来很像大冬瓜,叫大东比较顺耳。」

  淑娟没想到大东如此幽默风趣,当场「噗哧」一声笑得腰都弯了。

  好心情是会传染的,大东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久没能这么轻松说笑了。看到淑娟甜美的笑容,让他顿悟果然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淑娟好不容易顺了气,这才说:「害得人家差点笑岔了气。对了!你刚才哼的是什么歌,蛮好听的。」

  他不经思索就答:「JustasIam。」

  「没听过,这是谁唱的?」

  「没什么谁唱的,我自己编的。」

  大东事后发现说溜嘴,心里直嘀咕,《AirSupply》1976年才发表第一张专辑,换算一下,那是六年以后的事,而《JustasIam》收录在1985年的专辑,就算说了淑娟也不会知道谁是「空中补给」,不过这次他机灵多了,已经懂得不动声色随即能敷衍了事。

  淑娟一脸不可置信:「真的?」

  大东只得心虚的点头。

  「这么美的旋律,歌词一定也很美吧?」

  「呃……I' vehadalotofbigdreams,I' vemadealotofbadmoves,Iknowyoucouldwalkaway,Butyouneverdo……I' mnoteasytounderstand,Butyouholdoutyourhand,Andyousayyouloveme,JustasIam……后面嘛有点忘了,要想想,我想起来再告诉你吧。」

  「好美的歌词,你想起来一定要告诉我喔!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大东胆战心惊的祈祷这首歌不会改变历史才好。

  「淑娟喜欢西洋歌曲。」妈妈不知何时站在两人身后,大概也听到两人的对话,踱步走近两人。

  「这么浪漫的歌曲背后可有故事?」

  大东向来不对母亲说谎,妈妈双眼深邃的望着自己,他紧张起来,「故……

  故事,呃……编好一并告诉你。」

  两姊妹一听同时笑不可抑,大东暗骂自己又说错话。

  母亲努力忍住笑意说着:「你这人比外表有趣呢,看来以后我们家会多了许多笑声哩!」

  看着眼前的母亲这么快乐,大东不由得感触良多,想起年老的妈妈在同一个屋簷下孤寡度日当下心如刀割。如果他能每天让她开心,即便改变历史必须付出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他知道自己自从回过老家后内心情感面临破产,当时并不确切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变得如此敏感,但眼前年轻而充满活力的淑静青春洋溢,生活单纯却心满意足,大东终于了解,正由于他深爱母亲,如果她能活得像现在,就不会在人生的最后仍无人相伴,那是身为人子最大的失败,而他却不幸的得遭遇一次。

  一想到现在的母亲浑然不知自己所面对的是那样悲惨的未来,两个极端的对比,大东想到这整颗心纠结成团。

  两姊妹突然呆望着自己,大东的思绪猛拉回现实。

  只见淑娟叹一口气说:「你真是爱哭的男人。这首歌的背后一定有一段感人的故事对不对?」

  他瞥一眼母亲,情不自禁真情流露,「看到两位这么快乐且无忧无虑,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妈妈……对不起……我太对不起她了。」他说着说着哽咽起来,抬起头仰望天空深深吸一口气想要停止悲伤,但越是克制越是不能自己,伤悲的压力使他几近崩溃。

  两姊妹于心不忍几乎同时抚着他的臂膀,淑娟眼眶也红了:「你一定很想念她,她若知道相信也不会怪你的。」

  母亲在一旁点头,眼前的大男孩一片真诚使她感动,她不禁想要好好的安慰他:「对,妈妈决不会怪孩子的,天下父母心皆然。」

  大东听母亲这么一说,恨不得投入她怀中放声大哭,他再次体认到最近的距离一如最远的隔离是如此残忍。

  也许是母子连心,淑静感受到他的悲伤,轻柔地将他拥在怀中如同安慰孩子般抚摸他的头,一切发生的如此自然,这一刻大东期盼了三十七年,母亲的慈爱无疑是他最好的治疗圣药。

  同时,突然听到淑娟惊恐的叫喊:「姊姊!」

  母亲顺着淑娟的手势看去,老崔怒气冲冲的站在身后,大东也看到了眼里似要喷火的老崔,暗叫:「糟了!」脑际响起阿雄说的话:「我老爸暴躁刚烈,时常发脾气……」

  老崔握紧双拳,情绪满涨濒临爆发,母亲想要呼唤他但欲语还留,下一秒老崔头也不回就飞奔而去。

  淑娟着急的大喊着追了几步,「崔大哥,崔大哥,不是你想像的那样,崔大哥……」

  只听母亲语调和缓的劝阻她:「任他去吧。」

  淑娟和大东当场愣住。

  「姊姊!快去跟他解释,他个性太直容易钻牛角尖,说一说就没事了!」

  母亲出乎意料的平静,缓缓的说:「如果他不相信我,说了也是没用。」话一说完,母亲就回到了屋内。

  大东第一次发现向来斯文娴静的母亲亦有坚毅倔强的一面,而那种高贵的情操一点也不容许被质疑。

  压根没想到会发生这种状况的大东,岂能让母亲蒙受这种冤屈,情急之下交待淑娟一声:「我去向他解释,你快去劝劝妈……不……去劝劝淑静。」

  正要拔腿就追,淑娟没命的揪住他直嚷:「你去了只有挨打,没用的,这个时候崔大哥什么都听不进去。」

  大东直跳脚,「那怎么办?都是我,都是我,害人精!害人精!都是我这个笨蛋!」他满心的歉疚自然流露,淑娟看在眼里,对这个昨天还是陌生人的男子泛起异样的情愫,一个真诚、怀抱赤子之心的大男孩,还有不知所以的亲切感,在在使她对大东另眼相看,这或许就是缘份的奇妙。

  「等他气消了再想办法向他解释吧,你也不要再自责了,这不是你的错。」

  然而大东心里的想法却趋向负面,始终抱持在他周边的人事物,向来不会有好结果的偏执态度。

  只要有他在的地方,谁接近谁倒楣。这一次再次印证了这个想法。而这也是他回到这个时代以来,第一次产生不如归去的念头。

           ************

  「一个不经意的画面,最是容易造成错误的解读,平凡一如老崔犯了错,然后他要用下半辈子守着这个误解,就像在矮屋终日面对冷冰冰的坟一般,这就是所谓的历史吗?」

  大东在溪边望着潺潺流水,心思都停留在刚才的画面,一旁不发一语的淑娟并不了解此刻他正陷入天人交战。

  他可以再回到刚才然后避开这个错误,但他也是头一遭穿越时空,大东并不确定在还未到来的时空里,是否会有另一个自己,如果有,那么他得回到更早以前向自己发出警告,如果没有呢?大东思绪一片混乱。

  「我只是想知道父亲是谁,我只是想再多看几眼母亲,但对过去完全不了解又怎能判断做了些什么会改变历史呢?」

  接着是更多的自我矛盾:「知道谁是父亲之后呢?我要对他说什么?」

  这又是另一个令人痛苦的情境,大东从来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叫爸爸。

  「你还在想刚才的事?」淑娟静静的说,大东宛如溪石般沉默。

  「崔大哥是个好人,他跟姊姊从小就是青梅竹马的玩伴,一直到长大成人,两人之间大吵小吵总是难免,放心吧……」

  淑娟拾起小石子掷向溪水接着说:「有缘自当成眷属,命运不可抵抗,注定的终究无法避免。」

  听她这么一说大东暗自感叹:「淑娟显然在这方面跟母亲不太一样,母亲在老家独自生活十五年,显见其坚韧的毅力,且不向命运低头的高贵情操。」

  淑娟又向溪水扔出一颗石子激起圈圈涟漪,弹射而来的光芒使大东眼前迷濛起来。

  「淑娟的性格似乎较为宿命,相信缘分相信命运,这也许是长女跟次女之间的差别了。

  母亲虽看似柔弱,但只有他这个儿子知道,那是因为她绝不因遭逢低潮就自怨自艾,任何时候坚持活要活得自己,所以鲜少看到她流泪甚至是满脸愁容。」

  大东跟着拾起一颗形状尖锐角度不规则的石子。

  「「坚毅」有时好比有稜有角的石头,需要时间的磨练才能逐渐圆润凸显其真正的价值,这是不是母亲人生因而异常坎坷的原因呢?」

  手一挥,石子在空中划一道弧线坠入溪水。

  大东不经意望着淑娟,她那乌黑飘扬的长发在阳光陪衬下如同风一般的线条煞是好看,看着看着竟不由得痴迷。

  两人视线交错,淑娟白皙的脸倏地红通通:「怎……怎么这样看人家?我哪里奇怪吗?」

  发现自己失态大东旋即移开视线:「对……对不起,你刚刚那样实在好看,我一时看傻就……我没别的意思。」

  「你看,你脸都红了……」淑娟「噗哧」的笑了出来,大东不禁也跟着笑,尴尬就这么被化解了。

  她接着说:「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相信命运的人,对不对?」

  大东一怔,不禁要问:「怎么说?」

  淑娟脸上的笑隐去,似是回忆般的表情:「小时候曾有算命的看了我的八字断言我活不长。所以爸爸妈妈从小对我就倍加呵护,姊姊因为这样受到了冷落,那都是我造成的,我始终觉得我对不起她。但我们姊妹的感情还是很好的,姊姊很疼我,我觉得我真的很幸福。但是姊姊却从不知道,只要她能幸福,纵然我必须早点离开,就算要失去生命我也在所不惜。」

  两姊妹的情谊使人动容,娇弱的淑娟虽知道自己的命运,仍展现出人意表的坚强,认命当然是需要勇气的。

  「不会的,你会长命百岁,我相信你们都会幸福,你们都是善良的好人。但为什么要把这些告诉我这个陌生人?」

  淑娟双颊泛红低头说:「因为有时候我也相信缘份。」

  这个时候的淑娟凭添一份不可言喻的妩媚,大东不禁心跳加速,他当然听得出话里的弦外之音。

  「这是我第一次说出这些心里话,我反而应该感谢你才对,说出来真的好轻松,我早该这么做才对。」淑娟双手一扬,笑得灿烂无比。

           ************

  母亲与老崔之间的误会并没有获得冰释,接下来的数天大东过的战战兢兢,在改变与不改变既定事实的念头之间挣扎。

  也许是给予自己过多的压力,大东身体开始出现全身麻痺不适的症状,但那只是偶尔,大东起初以为是穿越时空的后遗症并不介意。

  但淑娟坚持要他去药房看诊,拖也要把他拖来村口。

  「就是这里了。」淑娟指着前方一间屋子前簷下挂着斗大「中医」木制招牌的地方,这景象对大东而言倍觉亲切。

  老师傅把完脉并未看出不妥,吩咐多休息就开了降火气处方抓几帖药,交代按时燉熬饮用。

  走出诊所,经过一家小杂货店,望着一块「菸酒」的崭新招牌,大东像是挖到宝啧啧称奇的说:「哇!这块菸酒公卖局的招牌这辈子没看过这么新的,不过还是破旧点好,上网拍卖价钱可能比较好。」

  「什么上网?什么价钱比较好?」

  大东对淑娟的疑问充耳不闻,饶有兴致的前后看着这块白底蓝字的招牌,菸酒上方是标红字的「台湾省菸酒公卖局」字样,大东看半天一会儿点头然后又摇头,心想:「唉!民国八十八年冻省之后,台湾省就没了。」

  眼光往店内一扫,这下不得了,居然还有一箱红标米酒,大东大步跨进店里进一步发现了眼熟的「台湾啤酒」,还直问老板是否出自「建国啤酒厂」。

  可惜他身上没有这个时代的铜币,干瞪眼许久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淑娟一路狐疑的打量他,大东并未多加解释,直到两人坐在小丘的绿地上才以富有磁性的口吻缓缓地说:「你知道我来到这里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淑娟摇头耐心等他说下去。

  「珍惜!学会珍惜。」他专注的望着淑娟,多么希望她能懂他所要表达的:「人一定要懂得珍惜,尤其是那些平时在身边看似天经地义的东西,那些因为习惯而被忽略的事物。一旦失去,就只能凭空回忆,最后在流行的巨轮下打着「复古」的口号才得以重温,不过那已经沾上商业气息,失去原有的味道,记忆不该是被塑造出来。」

  淑娟似懂非懂听着他诉说,大东的语调蕴含一种沧桑,而那种特质必须历经许多刻苦的人生体验才能造就,而这个男人的双眼里似有说不尽的故事,真诚而富有智慧,这些因素使她被大东深深吸引住。

  「我从前的生活过得一团乱,就只会怨天尤人,遇到挫折也不懂得记起教训再多试几次,总以为没有成功是因为运气不好,那些能够成为有钱人的是命好,唉……我连试都没试过只会妄自菲薄。」

  两人并肩坐在草地上望着夕阳余晖,大东心中感概万千:「如果我当时懂得珍惜,那就不会是这样了。」

  淑娟低声的说:「你现在学会珍惜了?」

  「当然,如果那些逝去的有幸重现眼前,你才会知道你到底失去了多少,到那时候为时已晚。」

  淑娟偷瞄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那么……请你珍惜我。」

  大东宛如突遭电击全身一颤,怔怔望着她,脑海一片空白嗡嗡作响,时间仿佛静止,这个世界只剩下他跟眼前的淑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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