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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31,3

[db:作者] 2025-07-12 09:46 5hhhhh 1860 ℃

  「说皇后孤立无援,却是错了。」程宗扬拿出一条写满字迹的丝帛,「你看看这是什么?」

  秦桧接过来一眼扫过,吃惊道:「董宣竟然召集了两千退役军士,充作司隶校尉的隶徒?」

  程宗扬看了眼雲丹琉,「有这两千隶徒,咱们的钱就算没白花,」

  「两千人远远不够。」雲丹琉道:「一来这些隶徒刚刚组建,与南北二军难以并论。二来隶徒都是步卒,吕家控制的北军不仅有骑兵,还有车乘劲弩,装备精良。如果正面作战,只怕五百精骑就能击溃这两千隶徒。」

  「卫尉军守卫宫阙,暂且不论,北军八校尉,是天下有数的强兵劲旅,与他们作战,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们要等待机会。」程宗扬待在殿上的时候,早已深思熟虑过,「而机会,眼下已经出现了。」

  他站起身,「首先要明白谁是我们的敌人——无论吕氏还是刘建,一旦执掌权秉,对我们程氏商会来说都是灭顶之灾,除了全面退出汉国,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我们的机会在于,吕氏和刘建都露出了致命的弱点:中行说揭穿天子驾崩是吕氏弑君,对吕氏是致命一击。而刘建是货真价实的矫诏,即便能煽动军队,也不会得到群臣拥戴。他们双方都已经没有退路,只能不死不休,最後由胜利者将对方彻底灭口,才能再设法补救漏洞。」

  「会之方才所说,皇后孤立无援,这就是我们最大的机会。连我们都不看好赵皇后,何况吕氏和刘建?在他们看来,天子一系的官员或死或逐,只剩下一个董宣,无足轻重。但抛开实力对比,天子驾崩後,真正占据法统的,只有两人,一是太后吕氏,其次就是皇后赵氏。吕氏弑君,刘建矫诏,已经失了大义。人心所在,才是天命所归。」

  秦桧拧眉道:「徒有大义,于事何济?」

  程宗扬道:「老秦,你不要小看了汉国群臣讲的节义。事实上,此时在长秋宫外充当守卫的,就是车骑将军金蜜镝。如果单讲利害,天子什么时候对他有恩了?只怕天子早就嫌这帮老东西碍事,一门心思想把他们踢到一边。」

  高智商奇道:「天子都死了,他那忠心做给谁看呢?」

  小兔崽子这觉悟,妥妥就是个奸臣!

  程宗扬还没开口,严君平便冷哼道:「金蜜镝可不是什么愚忠的傻瓜。他对天子忠心耿耿,并非刘骜那个无知竖子值得他忠心,而是因为天子之位是汉国的法统!吕氏和刘建算什么?弑君、矫诏的乱臣贼子!皇后深居宫中,于金蜜镝没有丝毫恩情,但大义当前,金蜜镝就能毫不迟疑地站在皇后一边,即使付上身家性命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大义所在,也是法统所在!」

  程宗扬不由汗颜,老严的觉悟比自己还高,幸好自己刚才没有开口露怯。他连忙鼓掌道:「还是严先生看得透彻!正是如此!」

  秦桧为人更现实一些,「金蜜镝虽然深孚众望,但孤掌难鸣。」

  「还有霍子孟。霍子孟没有金蜜镝那么不计生死,而且还深受太后信重,但他现在的选择是什么?两不相帮!」程宗扬道:「一边有大恩,一边素无往来,他抽手旁观,已经在情理上倾向于皇后一边。」

  班超道:「主公可是要当一回黄雀?」

  「正是如此!」程宗扬道:「吕氏和刘氏拼得两败俱伤,实力大幅削弱,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师傅,」高智商小声道:「这是不是有点一厢情愿啊?」

  程宗扬一怔,然後笑了起来,这小子跟秦奸臣一样,都现实得要命。

  「你说的没错,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就是一厢情愿地等着天上掉馅饼,白日做梦了。」程宗扬道:「我把大家叫来,可不是一起做个梦,只图嘴巴过瘾的。」

  他站定脚步,「表面上看,吕氏占了上风,但有剑玉姬这个变数,最终的胜负谁也说不准。眼下我们要做的,第一是守护好赵皇后和定陶王的安危,保住本钱。其次是积蓄实力,联络各方,机会如果来临,保证能够一举翻盘。」

  程宗扬环视一眼,斯明信和卢景去宫中营救自己,不在此地,只好把自己谋划的最核心部分暂时放下。

  「机会就在眼前,能不能抓住就看我们的了。」事不宜迟,程宗扬不再与众人商量,而是直接开始分派任务,「严先生,你和金车骑交情不错,眼下只能辛苦你一趟,跟我一起去见见他。」

  严君平慨然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先和金蜜镝牵上线,自己才有进一步回旋的余地。赵飞燕和定陶王,一个深居宫中,一个只是稚子,获得重臣的支持无比重要。

  「郭大侠,联络市井豪杰的事,就拜托你了。」

  郭解不擅言辞,在座中一直没有开口,这时沉默片刻,才缓缓道:「不意郭某还有为朝廷出力的一天。」

  程宗扬想起郭解一家都是被天子诛杀,心里暗骂自己思虑不周,「郭大侠若是为难,就当我没说。」

  「道逢不义,施之援手。」郭解道:「身为侠者,岂能见孤雏受欺,而坐视不理?」

  程宗扬没想到郭解会从这个角度看待宫中惊变,在他眼里,什么皇后诸侯,也就跟路边受人欺凌的孤儿寡妇差不多,都是侠士扶危济困的对象而已。

  他拱手施了一礼,「辛苦郭大侠。」

  郭解默默还礼。

  「程大哥,物资供应的事交给你了。」

  程郑答应下来,程宗扬又道:「还有城中的商贾,也辛苦大哥拜访几家。如果能支持我们,必有後报。」

  程郑立刻道:「如何报答?」

  想说动那些商贾,拿什么大义之类的说辞根本没用,必须要有足够能打动他们的报酬。

  程宗扬道:「废除算缗。如果还不够,再加一条,保证他们的地位。」

  「怎么保证?」

  「列入良家。」

  程郑眼睛一亮,「真的?」

  汉国商贾的地位别说与晴州相比,就是比起晋宋也低了一大截。在汉国,无论出仕还是充当天子的禁卫,出身都要求必须是良家子。而商贾子弟,几乎相当于贱民,仕途毫无出路。如果真能保证他们与良家子等同,各家子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求官出仕,这对汉国商贾的诱惑可想而知。

  「如果定陶王登基,我说到做到!保证支持我的商贾列入良家。」

  程郑双掌一击,笑道:「如此大事可期!」

  程宗扬接着说道:「高智商,你带刘诏去诏狱,设法把宁成救出来,然後去上林苑的羽林军大营。冯子都如今在宫里,我想办法把他打发回去,你们一起,务必把羽林军争取过来。」

  羽林天军是天子亲领的精锐,也是除了期门武士以外,最可靠的一支兵力。如果能争取到羽林军,定陶王的皇位就坐稳了一半。

  高智商闻言磨拳擦掌,「师傅,你就看我的吧!」

  「秦会之坐镇此地,负责全局。」

  「是。」

  「班先生,你先联络何大当家,一是停掉洛水的航运,二是安排好退路,三是取一笔钱铢,设法送到宫里。」程宗扬道:「此处虽然安全,但离宫城太远。蔡常侍在宫外有一处私宅,眼下正空着,你带几个人过去,随时候命。」

  班超沉声应下。

  「长伯,你挑二十个能打能冲的好手,随我入宫。」

  吴三桂高声应道:「是!」

  班超提醒道:「二十人是不是少了些?」

  「再多也多不过南北二军,我们又不是上阵厮杀,人数越多,越让人起疑。有这点人,能守住长秋宫就行。」

  雲丹琉道:「我跟你一起去!」

  程宗扬愕然道:「你去幹嘛呢?」

  雲丹琉顿时火大,拨刀将面前的几案一劈两半,「你看不起我吗!」

  程宗扬拍案道:「你不去都不行!」

  王蕙不禁莞尔。

  「班超,你负责搜集情报。各方势力的动向,务必打听清楚。」

  「是。」

  「冯大法,你那边的东西有多少?」

  程宗扬说的含糊,冯源却明白他问的是自己做的「手雷」,这些日子他一直守着客栈,加上小紫从鬼市捡漏的龙睛玉,倒是有时间制作。家主没有挑明,他也含糊地回道:「三十七个。」

  「全部带上,你也跟我去。」

  冯源应了一声,自去收拾物品。

  待布置停当,已经过了午时,时间紧迫,程宗扬不敢耽误,收拾停当便带人前往宫中。

  其余众人立刻行动起来,秦桧安排了几处人手集中的地点,以及联络、传讯的方式。一边派人通知期明信、卢景和在宫外望风的敖润等人。

  班超联络上何漪莲,让她通过洛帮的影响力,立即停掉洛水的航运,然後挑选出几艘速度最快,状态最为完好的船隻,驶往上津门不远处的河湾中,隐蔽待命。办完这些,他按照主公的吩咐,带上钱铢赶往蔡敬仲的私宅。

  程郑分派人手,将食水、兵刃、弓弩等物运往各处地点,自己则逐一拜访有交情的钜商大贾,一是传送消息,二是设法利诱。那些商贾本不欲参与这等事,但程郑拿出的条件令他们无法拒绝。

  「事成之後,不仅废除算缗令,而且以功赐爵!」

  在算缗令的威胁下,各家都有破家之忧。很快就有人响应,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拿出家产,搏一把富贵。

  与此同时,洛都的游侠少年纷纷聚集在宫院周边的几处宅院中。能够为名动天下的郭大侠效命,这些好勇斗狠的少年们都热血沸腾,兴奋不已。宅中早已备好酒肉菜肴,众人大块吃肉,大碗喝酒,气氛愈发热烈。说起官军,那些游侠儿无不嗤之以鼻。

  「官军又如何!执金吾我也杀过!」

  「区区一个执金吾,好像谁没杀过似的!」

  「吵个毛啊吵!郭大侠一句话,让杀就杀谁!」

  「对!就是这个理!大伙都听郭大侠的!」

  眼花耳热之际,豪气顿生,一众少年齐声高唱道:「肝胆洞,毛发耸。立谈中,死生同!一诺千金重!」

  「推翘勇,矜豪纵。轻盖拥,联飞鞚,斗城东!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

                第四章

  「这里竟然有条秘道?」雲丹琉好奇地往井中张望。

  「小心些,别留下痕迹。」程宗扬吩咐道:「郑宾,你们两个守在这边,注意别露了行藏。」

  那座宅院不知道多少年没人住过,几间房舍已经塌得不像样子。严君平环顾左右,微微「咦」了一声。

  程宗扬没有留意严君平的异样,只留下两人守住井口,免得被人抄了後路,便从秘道潜入长秋宫。

  宫中情形与自己走时一样,沉寂中带着不安,就像绷紧的弓弦,随时可能大乱。

  赵飞燕与赵合德已经拭去泪痕,重新梳洗过,两女一夜未睡,但此时哪里睡得着?只能忧心忡忡地强颜欢笑,彼此安慰。见程宗扬回来,不仅赵合德,连赵飞燕也露出惊喜交加的神情。

  赵飞燕感激地说道:「公子果然是信人。」

  赵合德则拉起雲丹琉,欣喜地说道:「阿姊,这就是我说过的雲姊姊,雲姊姊好厉害呢,连卓教御都说她了不起。」

  雲丹琉好奇地看着这位汉国皇后,然後用江湖礼节大大方方施了一礼,「民女见过娘娘。」

  赵飞燕敛身还礼,「雲姑娘好。」

  雲丹琉转目向赵合德笑道:「好啊,你骗了我这么久,友儿。」

  赵合德红了脸,讪讪道:「我……对不起……」

  雲丹琉洒然笑道:「好啦,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除非——」她板起俏脸,凶巴巴道:「你让我刮下鼻子,要不我就不原谅你!」

  赵合德心头原本惊惧未消,被雲丹琉一逗,禁不住笑了起来,不知不觉间,心里也轻鬆了许多。

  说笑间,又有两名女子进来,却是蛇夫人和尹馥兰。赵飞燕身边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长秋宫地方广大,单靠罂粟女一个人也守不过来。眼下卓雲君在上清观尚未赶到,阮香凝手无缚鸡之力,阮香琳与何漪莲在一起,程宗扬便把蛇夫人和尹馥兰一并带来,让她们贴身守护赵飞燕。此时她们都换了宫女的装束,又略微易了容,掩住艳色,放在赵飞燕身边也甚不引人注目。

  为了在宫里行动方便,程宗扬原来准备让随行众人全部换装,出身星月湖大营的汉子还好说,程宗扬一声令下,让刮鬍子就刮鬍子,让换衣物就换衣物。可其余七八名分别来自雲家和郭解手下的好汉就没那么好说话了,尤其是王孟,一看到拿来的衣物,当场拔剑架在颈中,表示谁敢让他扮太监,他就敢死给谁看。而且刮鬍子的事也没那么顺利,几个留着络腮鬍鬚的,刮完鬍子还留着青黢黢的鬍茬,换上内侍的衣物更是不伦不类。

  程宗扬没办法,只好先找间厢房让他们藏起来,然後带着严君平从宫中的侧门出来,绕到长秋宫正门去见金蜜镝。

  金蜜镝仍是一袭白布内衣,亲自拄剑立在阶前。刘建一路闯出宫去,後果难以预料,卫尉吕淑一面派人追赶,一面忙着调兵遣将严守宫城,根本顾不上宫里的动静。宫里人心惶惶,到处乱成一团。金蜜镝威名显赫,听说他亲自坐镇长秋宫,不断有人前来投奔。除了百余名期门武士,还有宫中的执戟、虎贲、两厢骑士、剑戟士……如今总数已接近二百人。

  金蜜镝乍然见到严君平也自诧异,但两人相识多年,堪称莫逆,一见面就走到一旁说话。

  程宗扬目光四处逡巡,很快找到人群中的冯子都。他使了个眼色,两人凑到一起,程宗扬也不废话,直接告诉他自己的打算。

  冯子都有些迟疑,「大将军还没发话,我怎么好……」

  「我又不是让你带兵造反,只是让你去羽林大营,先把羽林军控制住,免得羽林军被旁人拉走。」程宗扬道:「这边有金车骑和我在,你尽管去。你控制住羽林军,也不用做什么,只等大将军下令,再开始行动,怎么样?」

  冯子都想了想,眼下局势大乱,自己控制住羽林军,也是为大将军做事,于是不再犹豫,「行!」

  说着他又叮嘱道:「你们这边可千万别出岔子,要不然我只有死给大将军看了。」

  严君平已经和金蜜镝说完话,朝这边招手。冯子都上前禀报一声,金蜜镝略一思索,便挥手放他离开。

  严君平指着程宗扬道:「就是这位程大行。」

  程宗扬与金蜜镝也曾见过,上前抱拳躬身,「金车骑。」

  金蜜镝道:「当日送赵昭仪入宫的,便是你了?」

  这事并不光彩,程宗扬只好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金蜜镝点了点头,「既然你送赵昭仪入宫,想来皇后殿下也信得过你。如今天子驾崩,中外震骇,你能禀忠尽责,而不阿附权贵,已经很难得了。」

  「金车骑谬赞了。在下这次入宫,带了些忠心的门客,但来得匆忙,都穿得庶民之服,金车骑若能安排些衣甲,在下感激不尽。」

  「这倒是老夫的疏忽。」金蜜镝叫来一名期门,吩咐几句。

  那名期门武士领命退下,和几名同伴一起去取衣甲。

  严君平道:「当务之急是请皇后下诏,金车骑才好名正言顺地守卫宫中。」

  程宗扬一拍脑袋,「严先生提醒的是,我这就请皇后下诏!」

  皇后的诏书很快就递了出来,上面写的是天子驾崩,宫中不稳,诏车骑将军金蜜镝掌管宫禁,处置不法,同时诏命大行令程宗扬官复原职,作为副手襄助金蜜镝,并且许诺一众军士均有重赏。下面用的印是「皇后之宝」——传国玉玺落在刘建手中,眼下也无法可想。

  长秋宫那帮内侍,无论程宗扬还是赵飞燕都放心不下。如今寝宫内多了蛇夫人和尹馥兰等人,单超也可离开一二。于是由他拿着诏书出来,当众宣读。

  单超是宫中排名第一的中常侍,见他亲自宣读诏书,又许诺重赏,原本忐忑不安的一众军士都放下心来,士气大振。

  严君平出面给程宗扬和金蜜镝牵上线,然後马不停蹄的从秘道出宫,赶往尚冠里的霍府。剩下的人据守长秋宫,以免有人趁机作乱。

  长秋宫北边是众妃居住的西宫,南边是作为阅兵场的阿阁,除东、北各有一处大门,另有三处角门。程宗扬与金蜜镝商量之後,决定除了东边的正门之外,其他各门全部封死。正门的门楼及门外两侧的阙楼划为囤兵之所,二百名期门、虎贲、执戟和程宗扬带来的门客,分为两班,一班在门楼内休息,一班在门前警戒,轮流值守。再挑选几名箭术好的,登上门前的阙楼,居高临下守住大门。

  众人刚把宫门堵死,远处便隐隐传来一阵喊杀声。不多时数百名内侍、宫女惊惶地四处奔逃,看到长秋宫有期门武士守护,纷纷跑来乞求藏身,哭嚷声响成一片。

  「都不要吵!」程宗扬舌绽春雷,一声厉喝震住众人,然後问道:「出了什么事?」

  众人被他喝住,一时作声不得。一名小黄门却面露惊喜,叫道:「程大行!救命啊!」

  程宗扬定睛一看,居然是徐璜的心腹亲信,在西邸时就见过面,徐璜有什么事常让他跑腿递话,算是熟人。

  程宗扬让几名期门武士把那些内侍宫女都带到宫门一侧,看管起来,然後把那名小黄门带到一边,仔细问话。那小黄门知道的也不太清楚,只知外面来了一帮人,不知怎么穿过重重宫门,闯到却非殿附近,和守卫宫城的军士厮杀起来。一众内侍受惊之下,四处逃散。至于来的是什么人,怎么入的宫,那小黄门一问三不知。其他内侍也无人知晓,只知道却非殿那边杀声震天,还有人中了流矢,大家一慌就全跑了。

  程宗扬无奈之下,只好叫来吴三桂,「长伯,你过去看看。」

  吴三桂闻战则喜,听到吩咐顿时两眼放光,绰了一根长矛就要动身。

  程宗扬叫住他,「看清楚就回来,别上去厮杀。」

  吴三桂应了一声,飞身翻上宫墙,猫着腰往喊杀处掠去。

  程宗扬回头道:「你昨晚就在宫里?徐常侍在哪儿?」

  那小黄门昨晚跟着徐璜入宫,徐璜被捕时,他正好在外,躲过一劫,连忙说道:「徐常侍、唐常侍、左常侍他们都在玉堂前殿,被宫里的禁卫看着。」

  兵危战凶,万一吕淑等人见势不妙,把他们统统灭口,再後悔就晚了。自己在宫里路熟,还是亲自跑一趟为好。程宗扬让人把逃散的宫人、内侍全部送到西宫安置下来,不许乱跑,然後找到金蜜镝,知会一声,便带人往玉堂前殿赶去。

  雲丹琉第一次进宫,看什么都觉得好奇。她不惯穿那些繁琐的宫装,索性换了一身期门武士的武服,长髮在头顶挽了个髻,看上去英姿勃发。

  一行人穿过宣德门,来到玉堂前殿,一路上连个鬼影都没碰到。

  殿前的执戟、宫人已经跑得乾乾净净,只有一处偏殿门外守着几名军卒。看到一群相貌陌生的期门武士气势汹汹走近,那些军卒立刻紧张起来,为首一名军官喝道:「你们是什么人?有吕将军的手谕吗?」

  「当然有!」程宗扬一边说一边把手伸进怀中,准备取出手谕。

  那名军官低头去看,程宗扬抬手一挥,一柄短刀带着雪亮的刀光从他颈中划过,戴着铁盔的头颅立刻飞上半空,鲜血喷涌而出。

  程宗扬一脚把尸体踢倒,拿着带血的短刀指向那群军士,厉声喝道:「我乃鸿胪寺大行令程宗扬!吕氏弑君,覆亡在即,如今金车骑奉旨讨逆!尔等若弃暗投明,听金车骑吩咐,还能保全性命,不然!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几名军士互相看了一眼,有人扯着嗓子喊道:「果然是金车骑?」

  果然是人的名树的影,自己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都没人信,偏偏相信那个连人影都没见着的金蜜镝。

  「你们过去一看便知,绝无虚假!」

  「若是金车骑,我等愿降!」

  程宗扬让人把他们带往长秋宫,自己验证,接着破门而入。

  殿中一片血腥,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剩下一群乌衣侍者挤在角落里,个个惊惶不安。见到有人破门而入,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有人微弱的叫了一声,「小程……」

  程宗扬仔细看去,只见徐璜靠墙坐着,脸色惨白。他只叫了半声,便两眼一翻,顺着墙软绵绵倒了下去,头上的貂蝉冠也歪到一边。

  不至于吧?自己刚到他就死了?

  程宗扬抢上前去,伸手一扶,才发现徐璜手臂被人砍了一刀,好在伤势不太严重,只是失血过多,才昏迷过去。唐衡和左悺也在人群之中,他们两个被拘在一处,手脚都被铁镣锁住,动弹不得,脸上和身上各有青肿,但总算保住性命。

  程宗扬提刀劈了一记,「铮」的一声,铁链上溅起一串火花。自己的珊瑚匕首被小紫带走,这会儿身上只有一把寻常的短刀,想砍开这些铁链只怕要费不少力气。

  「我来!」雲丹琉一声娇叱,长刀如风劈出,嵌着珊瑚铁的青龙偃月长刀锋锐无比,一声轻响,就把铁镣斩开。

  不多时,众人手脚的镣铐都被斩断,扶携着站起身来。徐璜昏迷不醒,左悺惊魂未定,只有唐衡还能支撑得住。他拱手道:「大恩不言谢。程大行,不知宫中情形如何?」

  「天子已经驾崩,吕氏与刘建正在厮杀。如今金车骑奉皇后谕旨,正在长秋宫坐镇,我这就送你们过去。」

  唐衡面露怆然,又追问道:「霍大将军呢?」

  「已经有人去请他了。」

  程宗扬不好多说,自己背上徐璜,领着众人离开偏殿。

  玉堂前殿丹墀依旧,阶旁的箭垛上还留着几支箭矢。唐衡看了一眼,眼圈不由红了,「天子昨晚就是在殿前与期门武士竞射之後,才前往昭阳宫……」

  程宗扬虽然对刘骜没什么好感,闻言也不由感叹。谁能想到,那位年轻气盛的天子就是由此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左悺催促道:「快走!快走!」

  金马殿方向传来的喊杀声越来越近,那些内侍愈发慌张。刚走到宣德门外,忽然迎面过来一群内侍,他们手持兵刃,乌压压足有数百人之多。

  最前面一个厉声喝道:「尔等何人!要往哪里去!」

  程宗扬心头揪紧,天子驾崩,皇后困守长秋宫,几位中常侍或是身死,或是被逮,整个南宫群龙无首,根本不可能有人组织起这么一帮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来自北宫,是太后吕雉派来的。

  「我们是张恽张公公的人!」程宗扬叫道:「张公公让我们把人押到长秋宫去。」

  「一派胡言!」那内侍叫道:「张公公说过,天子龙驭宾天,尔等期门不能无罪,早已下令全部收押,逐一甄别,谁让你们出来乱走的!何况长秋宫已经被我等接管,岂能让你们再去?立即回到殿中,等候处置!」

  忽然有人叫道:「那人背的,不是徐璜么?」

  「还有唐衡!」

  「都是天子的心腹!」

  那内侍叫道:「好啊,你们竟然跟乱党勾结到一处了!」

  那帮乌衣内侍群情涌动,「哗」地散开成个半圆,像黑色的潮水一样朝众人包围过来。

  程宗扬只带了五六名扮成期门武士的手下,唐衡等人不是身上有伤就是手无寸铁。假若拼斗起来,自己几人也许能冲出重围,徐璜等人只怕性命难保。

  雲丹琉挥刀斜劈,声如龙吟,将围上来的内侍逼退几步。

  千钧一髮之际,一个半死不活的声音道:「做什么呢?」

  对面那帮内侍神情一鬆,刚才说话那名内侍更是喜形于色,连忙说道:「蔡常侍,小的遇见一伙乱党。就是那……」

  他伸手一指,却发现对面那人似乎比他还开心,正笑得见牙不见眼。

  蔡敬仲冷着脸出来,上下打量了程宗扬一眼,然後绷着脸道:「你不是得罪了天子,被免去大行令的职位了吗?怎么进的宫?谁让你进来的?」

  老蔡梯子都递了过来,程宗扬赶紧顺着往上爬,「蔡常侍明鉴,在下与大司马来往密切,为天子所恶,在家闲居,昨晚大司马相召,入宫办事,这会儿奉命把人送到长秋宫去。」

  蔡敬仲回过头,面无表情地说道:「自己人。」

  那内侍放下心来,笑道:「误会,都是误会。多亏了蔡常侍,要不小的就闹笑话了。」

  「这是北宫谒者马臣,」蔡敬仲说着,又朝程宗扬指了指,「我们便是去长秋宫。你们就听我号令吧。」

  程宗扬躬身应道:「是。」

  马臣心下更是佩服,蔡公公一句话,就把这几个期门武士拉为臂助。要知道天子身边的期门武士都是精锐,个个骁勇善战,论起阵前厮杀,比自己这帮内侍可强多了。

  那帮内侍分为两队,把程宗扬等人夹在中间。左悺脸色发青,拉着程宗扬的衣角不肯撒手,「程,程大行……这,这如何是好……」

  程宗扬低声道:「别作声,我自有办法。」

  行至西宫,眼看长秋宫已经在望,一名内侍匆忙跑来,伏地禀道:「金车骑在宫门前守着,过去打听的内侍都被他拘起来了。」

  马臣像被人塞了口酸李子似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金蜜镝?」显然对这位车骑将军忌惮非常。

  蔡敬仲木着脸道:「区区一个金蜜镝而已。你们在这里候着,程大行,跟我一起去会会他。」

  一众内侍都满眼崇拜地看着他,「区区一个金蜜镝」——这话也只有蔡常侍敢说了。

  两人走出数步,程宗扬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

  蔡敬仲嘴唇不动,轻声道:「刘建抢走玉玺虎符,吕冀伤重不能理事,太后让我过来控制长秋宫,以免被刘建劫持。」

  「长秋宫有金蜜镝。」

  「他很快就不在了。」

  程宗扬看着他,你不吹牛逼能死吗?

  金蜜镝立在阶前,高大的身形就像磐石,坚不可摧。不是程宗扬不相信蔡爷的本事,只是他怎么也想不通蔡爷能有什么手段把金蜜镝赶走?能被一个太监赶走,金蜜镝还是那个朝野众望所归的国之柱石吗?

  金蜜镝皱起眉头,显然认出蔡敬仲的身份,脸上虽然没有露出多少厌恶,但握剑的手掌已经握紧。

  结果蔡敬仲只用了两句话就把他搞定了。

  第一句,「我是来报信的。」

  第二句,「乱军已临昭阳宫,攻伐甚急,恐惊天子灵寝。」

  金蜜镝鬚眉扬起,雄狮般的脸膛露出一丝怒意,然後沉声问道:「哪里来的乱军?」

  「江都太子刘建以虎符征召中垒军七百人。」

  「中垒军远在城北,此时如何能到?」

  蔡敬仲淡淡道:「这就不是奴才能知道的了。也许是中垒校尉心忧国事,一早就带人出发了吧。」

  金蜜镝一听就懂,「程大行,此地交给你了,我去昭阳宫。」

  程宗扬不得不开口挽留,「金车骑,此地还需要你来主持。何况消息还没传来,乱军说不定还远——」

  说话间,吴三桂飞身掠来,「乱军已经冲到昭阳宫附近!我看了旗号,是中垒军。」

  「王子方!」金蜜镝道:「你带几个人,随我来!」

  王子方与冯子都一样,都是霍子孟的家奴,羽林郎,此时留在宫中听命,闻言立刻叫了几名亲信,随金蜜镝一起奔往昭阳宫。

  程宗扬怔了半晌,「中垒军?北军的?」

  蔡敬仲道:「中垒校尉是刘子骏。」

  「宗室?」

  蔡敬仲点了点头。

  程宗扬这下全明白了。刘建果然是早有预谋。算下时间就知道,从刘建闯出宫门,到现在不过一个多时辰,可见早在他拿到虎符之前,中垒军就已经开始行动,才能这么快杀入宫中。

  北军八校尉,射声校尉吕巨君、屯骑校尉吕让、越骑校尉吕忠、长水校尉吕戟,这四支在吕氏手中。虎贲校尉刘箕、步兵校尉刘荣、中垒校尉刘子骏,这三支都出身刘氏宗亲。难怪刘建敢跳出来,有这三支军队在手,足够他搏一把了。

  望阙上的期门武士发出讯号,已经能看到乱军的踪迹。蔡敬仲把带来的内侍安置在宫门内,严令众人不得私自入宫,然後与程宗扬一道登上阙楼,朝喊杀的方向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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