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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 - 129,3

[db:作者] 2025-07-12 09:46 5hhhhh 1080 ℃

  九万金铢……程宗扬心下了然,这只有正常价格的四分之一。而且这批水晶中不乏珍品,实际价格只会更高。

  程宗扬笑道:「有了这笔钱,班先生的学生倒是可以松口气了。」

  程郑摇了摇头,「单是这些水晶的算赋,就占了这笔钱的一半。其他珠宝算赋更高,听说有几家经营多年的商贾,甚至准备把金市的店面盘出去。」

  「金市的店面?」程宗扬一下来了兴趣,但接着又犹豫了,这时候给商贾大笔现金,等于是雪中送炭,不如天更冷些,自己获利更大。不过老头从来没张过嘴,就对自己提过一次金市的店铺,显然是心里有点刺,这都一把年纪了还耿耿于怀。金市的店铺可遇而不可求,错过这次,往后未必还有机会。

  「先跟他们谈谈,如果合适就买下来。」

  程郑道:「这批水晶运出去就是几倍利,金市的店铺可是运不走的。」

  他负责打理程宗扬与陶弘敏、赵墨轩合作的商号,宗旨是赚快钱,房产、田地一概不沾,程宗扬突然改弦易张要买店铺,他不得不提醒一下。

  「不用商号的钱,是我们程氏商会自己买的。需要多少钱,你找老秦。」

  程郑明白过来,「那我去问问。」

  「五百多石的水晶,起码要二十车才能运完。」程宗扬想了想,「捡最贵的准备两车,下一批运到舞都。其他走洛水,运到丹阳。」

  「走洛水的话,要找洛帮了。」程郑道:「这批货太贵重,要找个可靠的人盯着。」

  程宗扬笑道:「人好说——差不多快到午时了,正好赶上吃饭。大哥一会儿别走了,就在这儿吃吧,我给你介绍个人。」

  「洛帮的人?行啊!」程郑也不客气,笑道:「说来上回吃的醋鱼不错,那厨子还在不在?我明天宴客,借来使使。」

  「大哥要想吃醋鱼,我这儿管够。借厨子……哈哈哈,那就不大方便了。」

  程宗扬笑着把程郑让到厅中,一面让人去通知何漪莲,一面叫阮香琳过来奉茶。

  「伯伯,请用茶。」

  望着那个奉茶的美妇,程郑不禁苦笑。自己这位本家兄弟身边多有美色,自己也见过几个,没想到几日不见又换了一个。而且这妇人虽然颇有容貌,但年纪似乎比自家兄弟还大了些……

  「上次做的醋鱼不错,再做一道。」

  阮香琳应了一声,下厨烹调醋鱼。

  等她退下,程郑才委婉地说道:「贤弟年纪虽轻,可这内宠……实在是不宜太多。」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也不太多……」

  「论起来,这话我原不该说。但你我兄弟,免不得要告诫几句。一来少年戒之在色,二来内宠太多,未免室内不安——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程大哥说得是交心的话,不过你是不知道我屋里的实际情况,有紫丫头在,就算妖精也翻不出花儿来。

  程宗扬笑嘻嘻道:「大哥教训的是。」

  阮香琳洗手下厨,室内又换了一个美妇。程郑有些奇怪,那妇人衣饰华丽,容貌美艳,显然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论年纪也比自己那位贤弟大了不少,举止间与刚才那个妇人一样,怎么看都是当过主母的。然而此时,却像侍婢一样铺摆匙箸,传酒布菜。每看到自己那位贤弟,眼神中都有几分讨好,着实令人不解。

  「长伯他们一走,院里猛地空了一大半。」程宗扬道:「卢五哥一直在查军报的事,一大早就跟郭大侠出门了。老秦和班先生去了兰台,云三爷先一步回了舞者,云六爷倒是在,可他不喜饮酒,也不请他了,就咱们两个随便吃点吧。」

  「随便些好。」程郑叹道:「这些天天天应酬,我都快吃伤了。」

  程宗扬不由失笑,程郑说的天天应酬可不是假话,如今洛都城内的商贾,无不把程郑视为救星,宴客的请柬跟雪片似的,不知堆了多少。今日两人小酌,也算是忙里偷闲了。

  程宗扬回头道:「听说你唱的不错,唱一个吧。」

  尹馥兰应了一声,然后娇声唱道:「槛外桃花青叶嫩,墙头杏火绿烟新。风光冉冉非前日,物色依依似故人……」

  尹馥兰唱得确实不错,以她的修为,气息绵长只是小事,难得是她的嗓音极佳,唱起曲子来,娇柔婉约,虽然比不上六朝最顶尖的名家,但也不逊色多少。

  程宗扬与程郑共坐一席,酒止一樽,肴止三味,虽然只是些家常风味,但胜在轻松。

  两人边吃边聊,吃到一半,何漪莲才匆匆赶来。

  程宗扬介绍道:「这位是洛帮的何大当家,上次议事时见过的。」

  程郑抱拳笑道:「程某以往行商,可没少劳烦贵帮。久闻洛帮的大当家是女中豪杰,上次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程掌柜过奖了。」何漪莲矜持地施了一礼,「我们洛帮守着洛水,无非是混口饭吃,怎么比得了程掌柜生意兴隆。」

  程宗扬道:「别客套了,这是我大哥,往后汉国这边的生意,都交给大哥来打理。上次只是议事,这回认识一下。」

  何漪莲松了口气,然后嫣然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是外人了。」

  她脸上的矜持之色一扫而空,拿起酒樽,小心斟满,然后屈膝跪下,双手将酒樽捧过头顶,「奴婢敬程爷一杯。」

  程郑大吃一惊,「何大当家快快请起!这如何使得?」

  「大哥,你就坐吧。」程宗扬道:「她敬你一杯,也是应该的。」

  程郑看了看自己的贤弟,又看了看洛帮那位大当家,迟疑道:「她是……」

  何漪莲含笑道:「幸得主子不弃,奴婢如今也在主子房里伺候。」

  程郑拍案道:「原来如此!」

  当初议事时,何漪莲只以合作伙伴的身份出席,并没有透露另一重身份。程郑这时才知道,程宗扬为何能对洛帮如臂使指。

  何漪莲已经自承是主子的房里人,不用再隐瞒什么,于是放下架子,挨着程宗扬坐下,一边商谈,一边为主人捧盏递巾,小心服侍。

  算缗令对洛帮的影响也不小,但有程宗扬罩着,主持算缗的宁成大笔一挥,把洛帮的船只算在洛帮上下数千人头上,以操舟之民对待,只对五丈以上的船只征收算赋,而且网开一面,对于船民的舟楫,不计大小,五丈以上再大的船也只收一算,算到最后,只缴了几万钱,不过十几枚金铢的事。

  洛帮躲过一劫,上下都庆幸不已。谁知不久之后,有一大批熟练船工跑来投奔。何漪莲一打听才知道,这些船工多是洛都几家船行的。与船民结成的帮会不同,那几家船行都是传统模式,由家主驱使奴仆经商牟利,算缗令一下,船行被迫遣散奴仆,那些船工无以谋生,只能前来投奔,结果使得洛帮反而借着算缗的机会越发壮大。

  一边是结拜的大哥,一边是房中的侍婢,有这重关系在,双方在席间的商谈没有半点争执,程宗扬提出要求,程郑说明货物的种类和数量,着手何漪莲安排船只,拾遗补缺,一顿饭没有吃完,便敲定了船运的方案。

  程宗扬道:「我要提醒一点:商会名下的各家商号,生意往来各自结算,不能因为同属一家商会,就只记账不结算。」

  何漪莲不解地问道:「左手倒右手的事,再要结算,不是多此一举么?」

  「不多此一举,以后怕会出现弊病。我们商会规模虽然有限,但涉及的行业可不少。」程宗扬道:「单是汉国,如今已经有钱庄、绸缎铺、车马行、船行、以及大哥操持的几处店铺,再加上首阳山的铜矿和舞都的七里坊,涉及的行当不下十种,眼下最要紧的不是扩大生意,而是立规矩,宁愿多花些心思,甚至因此耽误生意,也一定要把规矩牢牢立起来。」

  程郑连连点头,「正是如此。」

  程宗扬道:「至于结算的方式,全部用纸钞。」

  何漪莲道:「如果没有纸钞呢?」

  「这还不简单?没有纸钞,就到钱庄兑换。」

  程郑道:「这样说的话,我的理解是:本部各家商号的交易,尽量通过钱庄来完成,对是不对?」

  程宗扬点头道:「正是如此。」

  程郑接着道:「假若钱庄暂时没有纸钞,能不能收取钱铢,出具凭证,以此结账?」

  程宗扬摇头道:「当然不行。虽然这样更方便,但一定程度上相当于钱庄自己有货币发行权,其弊端与记账无异。我不是不相信大哥,而是这种权宜之计变为成规之后,一旦失控,后果会非常严重。」

  「我明白了。」程郑想了一会儿,又道:「如此一来,恐怕有相当一部分纸钞,会在商会内部流通,连年累积,只怕不妥。」

  「两方面,一来商会内流通的纸钞越多,说明有越多的钱铢存入钱庄,对纸钞的流通是好事。二来,各商号每年利润缴入总号,大部分纸钞会以利润的方式回流到总部,统一使用,不用担心各处商号会出现纸钞泛滥的状况。」

  程宗扬说着叹道:「应该把老秦和老班叫来,他们两个思绪深密,想得更周全一些。」

  程郑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我找班先生商量一下,尽快拿个章程出来。」

  何漪莲听得似懂非懂,不禁叹道:「原以为做生意就是买卖二字,不料里面还有这么多路数,往后还要请程爷多多指点。」

  程郑笑道:「好说好说。」

  尹馥兰嫉妒地看了一眼在席间侃侃而言的何漪莲,一边无奈地唱道:「桃叶青青杏花吐,楼头吹笙教鹦鹉。红牙象版按梁州,金缕衣裳美人舞……」

                第四章

  秦桧与班超从兰台回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诸侯的王府都有定制,建造时的式样图须经朝廷审核,以免逾制,兰台也有留存。」班超道:「属下与秦兄翻阅多时,胶西王府的式样图上,并无西井的痕迹。」

  程宗扬摸着下巴道:「会不会是后来挖的?」

  秦桧道:「这就难说了,须得实地看过才知。」

  「算了,胶西国太远,眼下是顾不得了。」

  放下此事,程宗扬将下午与程郑的商谈说了一遍,然后道:「班兄,这章程的事,就拜托你了。」

  班超道:「属下此前并不通商科,所拟章程只怕是闭门造车。」

  程宗扬笑道:「以班兄的才华,一个章程还不是小事?」

  「秦兄才能远胜于我,又追随主公日久,章程之事当非秦兄莫属。」班超坦然道:「班某并非藏拙,章程事关商会的根本,一旦有误,班某名声倒在其次,只怕误了主公的大事。」

  「汉国与晋宋风气大不相同,我们来定只怕与实情不符。」程宗扬道:「别人我信不过,还得靠你了。」

  主公把话说到这个地步,可见知遇之恩,班超心中不由生出一股豪情,朗声道:「既然主公信重,属下敢不从命!」

  班超去见程郑,商量章程之事。秦桧道:「主公为栽培班先生也算是煞费苦心了。」

  「这边钱庄布局下来,我们在汉国的局面已经仅次宋国,只靠程大哥一人肯定忙不过来,只好硬逼着老班上马了。」

  程宗扬跪坐得难受,索性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见到徐常侍了吗?」

  「见了。徐常侍颇为过意不去,拉着我说了半天话。他提到那天本来想找昭仪,替主公敲敲边鼓,谁知又闹出封侯的事来。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他也无计可施,只说再等等,看是否还有转机。」

  程宗扬笑道:「老徐也算有良心的。」

  「属下今日入宫,还遇到一个人。」

  「谁?」

  「师丹。」秦桧道:「我们在庭中聊了几句,倒是听到一个消息……」

  他停顿了一下,慢慢道:「天子召见师丹、何武二人,询问限田之事。」

  程宗扬蓦然停住脚步,「刘骜这就想对付豪强了?」

  「虽然是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秦桧道:「刘骜此人器量褊狭,尤恶臣下以大义为名,行谏阻之事。朝中为封侯之事争议不绝,已经触了天子的逆鳞。再加上算缗一事,权贵世家处处插手,从中大肆渔利,以天子的脾性,岂能咽下这口气?」

  「刚开始收拾商贾,接着又拿豪强开刀,他以为自己是三头六臂吗?」

  秦桧道:「六朝君王中,以汉国天子威权最著。诏令一出,群臣俯首。即便丞相、三公之尊,被天子赐死的,也比比皆是。」

  程宗扬默然良久。晋宋两国的君主比起汉国天子的强势,不啻于云泥之别。别的不说,单看宫室的壮丽,就知道汉国天子的威严显赫。吕雉虽然垂帘多年,但天子权威尚在,刘骜在这种传统下继承帝位,一意孤行毫不奇怪。

  程宗扬沉下心,问道:「长伯现在到了哪里?」

  「按照路程,今晚能到伊阙,明日午时前后入城。」

  「让老匡准备一下,明天去舞都。」

  「只怕有些仓促。」秦桧道:「连日奔波,人困马乏还在其次,那些马车少不得要检修一番。」

  六朝的马车没有橡胶轮胎,即使天子礼敬贤者的专车,也不过是在车轮上扎上蒲草,即所谓的安车蒲轮,道路也是土石路,车辆行驶中受到的冲击力极大,长途跋涉,对驭手、马匹、车辆都是考验。程宗扬也是考虑到这些,才让吴三桂等人休息,换留守的匡仲玉去舞都。但人可以轮换,那些可以运送金铢的四轮马车却换不了。

  「安排好修理的人手,最多一天,后天必须走。」

  「主公要把合德姑娘送走?」

  「天子真要下令限田,然后就是封侯,接下来恐怕真送一道诰封过来。她留在这里风险太大,还是去舞都好些。」

  「合德姑娘若是留在这里,我们与长秋宫说话更方便些。」

  秦桧说得很含蓄,但话里的意思程宗扬听懂了。换个说法,就是把赵合德握在手里,必要时好与长秋宫的主人讨价还价。

  程宗扬玩笑道:「人家姊妹够可怜了,我还是少作些孽吧。」

  秦桧洒然道:「主公吩咐,属下自当遵从。」

  「我去一趟上清观。先把合德姑娘接过来。」

  要接赵合德,随便派一个人去就行,自家主公偏要亲自跑去上清观——居心不问可知。

  秦桧咳了一声,「左右是一晚的事,不若见过长伯再走。」

  程宗扬虽然挂念观里的美人儿,闻言也只好作罢。

  …………………………………………………………………………………

  「诸王、列侯得名田国中,列侯在长安及公主名田县、道,关内侯、吏、民名田,皆无得过三十顷……」

  一名文士拿着简册在厅中诵读,他年纪甚轻,头戴高冠,身着儒服,仪表堂堂,风度翩翩,却是当日在月旦评上大出风头的许杨。

  另一名同样来自汝南的名士廖扶也在座,旁边一个相貌平常的少年,却是吕巨君。再旁边,是守卫宫禁的卫尉吕淑、颍阴侯吕马、城父侯吕桃、颍阳侯吕不疑、西平侯吕蒙、屯骑校尉吕让、越骑校尉吕忠、长水校尉吕戟……近二十位吕氏族人共聚一堂,其中官职最低的也是二千石。坐在中间的则是大司马、襄邑侯吕冀。

  许杨继续念道:「诸侯王奴婢二百人,列侯、公主百人,关内侯、吏、民三十人。年六十以上、十岁以下不在数中。贾人皆不得名田为吏。犯者以律论。诸名田、畜奴婢过品,皆没入县官……」

  许杨念完,厅内静了片刻,然后西平侯吕蒙笑道:「好啊。天子洪恩浩荡,给咱们每人留了三十顷田地,又怕咱们这点田地养活不了家口,干脆把奴仆也限定到三十名——这都是天子的恩德啊。」

  这酸话听着都解恨。当下就有人阴声怪气地说道:「这么着大伙都去宫门前磕俩头?天子洪恩浩荡,咱们该谢恩啊。」

  「就是就是。」

  「谢恩?我哭庙去!」

  「一边待着去!哭也论不到你哭!」

  吕不疑皱起眉头,开口道:「三十顷虽然少了些,但如今国中兼并成风,富者连陌越阡,贫者无立锥之地。不限制田地,只会使贫者愈贫,富者愈富。」

  屯骑校尉吕让年纪比吕不疑还小了几岁,论辈份却是吕不疑的叔父,有这重身份在,言语间也没什么客气的,当即道:「我就不明白了。那些穷鬼没地,跟我有什么关系?凭什么要分我的田地?」

  「就是。」卫尉吕淑附合道:「那帮穷鬼好吃懒做,给他们田地还不是糟蹋了?我们呢?辛辛苦苦几辈子,拼死拼活才赚下这么点家业,容易嘛我们?一句话就让我们把田地交出来?天底下哪儿有这种道理!」

  「嫌我们地多,要分田地?」长水校尉吕戟一拍几案,「怎么不先把上林苑分了啊!那可是几万顷的地,能养活的人多了!」

  吕不疑喝道:「慎言!」

  吕戟气哼哼地往后一靠,不再言语。

  吕让道:「戟儿这话该打。不过话说回来,上面这位……啧啧,前面弄了个西邸卖官,把太后恨得牙痒。后边又弄了个算缗令,狠敲那帮商蠹一笔,石头都挤出血来了,我听说少府光金铢就搂了上百万。就这还不知足。又把主意打到咱们头上——这是没见过钱还是怎么着?」

  吕淑道:「搂得钱多,架不住花钱的地方更多。光是昭阳宫就花了多少?捣腾那点钱全丢里边还不够。听说又在北边圈地,准备大建宫室。这得多少钱才够花啊?你们都拍着良心说,人家日子都过成这样了,不放咱们的血行吗?」

  吕蒙道:「放你的血是看得起你!我不管你们啊,反正诏令下来,我们全家就上街要饭去。脸面?那算个屁!」

  吕不疑道:「你们这都是干什么?尽说些酸话、怪话、混帐话!」

  吕让道:「就你高风亮节?就你读得书多?就你忠君爱上,就你仁义是吧?行啊!先把你家的田地、奴婢分了,我看你还得瑟!」

  「你——」

  「你什么你!」吕让拿出叔父的架势,「你给我跪下说话!」

  吕不疑气青了脸,最后硬梆梆长揖一礼,拂袖而去。

  「嘁!」吕让哂道:「读了几本破书,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乡里的野鸡还知道给她野爹讨个封号呢,这倒好,胳膊肘儿尽往外拐!」

  「说起这事了,会不会是那位心里有气,拿这玩意儿给咱们好看呢?」

  「那还用说?昭阳宫那个,最不是玩意儿!我瞧着,这限田令八成就是那贱人撺掇的。」

  「不会吧?」

  「怎么不会?」吕让来了兴致,「前两天出的那本《昭阳趣史》你们都看了吗?哎哟喂,写得那叫个活色生香。我都琢磨着哪天去宫里瞧瞧,那个温柔乡到底怎么温怎么柔……」

  吕戟嘻笑道:「要不叔叔也使俩钱,趁人出浴的时候瞧个饱。」

  眼看众人越说越不像话,一直没有开口的吕冀咳了一声,「巨君,你来说说吧。」

  「是。」吕巨君站起身,恭恭敬敬应了一声,然后道:「各位叔祖、叔伯父的话,侄儿方才也听了。虽然有些气话,但大都是些老成谋国之言。我大汉能有今日,一是靠的天子圣明,二是靠的群臣得力。天子如首脑,群臣如四肢,凑在一起,才能共治天下。缺了哪一个,都是国将不国。」

  「这话在理。」吕让道:「真该让不疑那小子好好听听,这才是读书读透了的。我们世家大族才是大汉的顶梁柱,站在那些穷鬼一边说话,失心疯了吧?有道是富生仁义,饥起盗心,那些穷鬼就没一个好鸟!」

  「叔祖说得正是。」吕巨君道:「我大汉轻徭薄赋,百姓安居乐业。只要用心耕作,不愁温饱。那些贫者哭诉他们无立锥之地,可又怨得谁来?说到底,是他们好逸恶劳,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咎由自取。」

  「说得对!」吕淑拍案道:「那些刁民罔顾国法,都杀光了才好!给他们分地,居然也想得出来。」

  吕巨君笑道:「这就是侄儿要说的第二桩了,限田令可没有说分地的事。我猜不疑叔方才说的,多半是误会了。限田令从头到尾只说了没收田地,可收上来的田地怎么处置却没提。所以这限田令的意思,没收的田地多半是入了少府。」

  「这我可开眼了,抢了商贾还不够,还要抢咱们?天下都是他的。至于这么见不得别人好吗?」

  「削诸侯、弱贵戚、抑豪强、掠商贾。」吕巨君微笑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厅中沉默良久,有人恶狠狠迸出俩字,「独夫!」

  一厅人吵了半晌,也没拿出个正经主意,全都是发牢骚。最后众人散去,只剩下吕巨君、廖扶和许杨三人。

  许杨道:「天子亲政不及半载,先架空相位,视丞相如无物,又赐死赵王,劫掠商贾,抑制世家,弱枝强干之意决矣。方才公子曾言,天子如首脑,群臣如四肢。天下者,天子与世家共治之。奈何天子一意孤行,欲集大权于一身。所谓独夫,莫过于此。可惜厅中衮衮诸公,只图为一富家翁。」

  「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廖扶道:「还请主公早做打算。」

  吕巨君摩挲着手指,良久道:「我去拜见叔父。你们准备车马。」

  许杨道:「去北军大营?」

  廖扶道:「去潼关。」

  …………………………………………………………………………………

  比秦桧预计得快了一些,次日一大早,从舞都返回的车队便风尘仆仆地返回洛都。

  「……到了舞都,义纵连马都没下,就直接去了游冶台。先点的是邳家那个少夫人,叫小桃红的,先发恨地弄了几回。又叫来赛玉坠,就是邳家那个小姐,先弄了她前面,又叫小桃红扒开她的屁股,搞了她的后庭……」

  高智商眉飞色舞地说道:「游冶台如今名声响得很,那小子就跟老鼠掉到油罐里似的,乐得连衙门都没去。」

  吴三桂接口道:「我听陈乔说,有人告七里坊侵占土地,隐匿财物,状子已经递了上去,但因为舞都令没有上任,一直压着。」

  「怎么回事?」程宗扬专门告诫过,这回算缗是天子立威之举,算到自家头上,宁愿多出些钱,也不能落什么把柄。

  「听陈乔说,应该是宁太守当初在舞都得罪了人,七里坊又跟他相关,如今他一走,就有人对七里坊下手了。」

  程宗扬也没太当回事。毕竟宁成是高升了,眼下又是主持算缗,几句捕风捉影的言辞,连个浪花也算不上,何况又有义纵在,伸伸手指头就把它按下去了。

  「房子盖得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高智商道:「前后五进的大院子,东南角专门起了座楼,如今已经盖到三层,听说上面还有两层。」

  「盖楼了?还这么高?」

  「是师娘的意思。我听瑶师娘说,以前那里就有座楼,是木头的,被烧了。云家大爷在世的时候说过,将来重建七里坊,要把楼也建起来。」

  「这楼得盖到什么时候去了?」

  「不耽误的。」高智商道:「云家已经定下吉日,腊月初六。这个月把院子布置好,师傅月底启程,下个月初到就行。」

  「礼物都送了吧?」

  「送了。瑶师娘我也见着了。」高智商笑嘻嘻道:「还有雁儿姊姊,都盼着师傅早些回去呢。」

  吴三桂笑道:「衙内还专门去做了半日的饼。」

  「他们做的饼比师傅师娘差远了,不说别的,单是揉面,师傅那一掌下去,顶他们揉半个时辰的……对了,我还给哈大叔包了几个饼,跟他一块儿都埋地下了。哈大叔一醒,就有饼吃。」

  「那还能吃吗?」

  「我给哈大叔搁好了,就放在他嘴边,他嘴巴一张就能吃到。」

  「行了行了,你歇着去吧。」

  「那我走了啊。」

  程宗扬知道他是要去哪儿,摆手道:「去吧,去吧。」

  高智商叫上狗腿子富安,撒着欢的去找伊墨云了。

  吴三桂道:「金库是瑶小姐安排的,就设在那座楼底下,两大间,全是用条石加水泥砌成,有一尺多厚。剧大侠用了一间养伤,另一间放的金铢。孩子不好住地下,我在旁边找了一间,安置郭靖和延香姑娘。」

  听到这个名字,程宗扬一阵别扭,岳鸟人干的这都什么鸟事?自己还没法儿对郭解说……

  「如瑶好吗?」

  「还好。就是有些担心主公。」吴三桂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瑶夫人让我带回来的。」

  程宗扬拆开一看,信上用娟秀的字迹将程氏商会目前的财务状况详细汇总了一遍,尤其是从年初开始在晋宋两国大规模囤积粮食,由于持续投入,占用了大量资金,使得商会其他经营业务资金周转风险剧增。虽然眼下从汉国兑换了一批金铢用来救急,但终非良策。云如瑶建议,鉴于晋宋两国已经出现粮荒,可以停止购入,转而逐步出售,缓解资金压力。

  看到囤粮占用的状况,程宗扬也吓了一跳,除了占用的资金量巨大,囤积的数量也极为惊人,其中相当一批是从昭南购买,通过荆溪运到筠州。按照上面的数字,昭南市面上可以交易的粮食,自己一人就买走了三成。如果不是有申婉盈在沐羽城操持,只怕昭南早就着手对付自己,控制粮食外流了。

  程宗扬收起信笺,「你也辛苦了,先休息两天吧。」

  吴三桂道:「听老秦说,还要跑一趟舞都?还是我去吧,反正我路熟。」

  程宗扬笑道:「先歇两天,明天再说。」

  既然自己下决心要把赵合德送走,肯定要跟长秋宫说一声,让她们姊妹见上一面。万一赵飞燕不肯让妹妹远离,自己也不可能把赵合德绑走。

  不多时,昭阳宫传出消息,明日上午,宫里会有人出来。至于见面的地点,一来不能太远,二来洛都九市都被算缗令的风波卷入,不好再藉着采买出行,因此最好安排在不起眼的地方,比如蔡敬仲的私宅。

  程宗扬摸着下巴感叹道:「这死太监,还真会钻营……」

  虽然有自己的关系,但蔡敬仲以太后心腹的身份,这么快就能获得赵飞燕的信任,说明死太监在人际关系上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趁时间还早,程宗扬让人给蔡敬仲捎了个信,先把时间敲定下来,然后吩咐道:「老敖!备车!跟我去趟上清观。」

  大行令的官职被革了,爵位尚在,程宗扬还能乘坐马车,只是少了印绶,看起来不够气派。

  街面上愈发冷落,平日坊内常见的商贩如今踪影皆无,据说最为热闹的东西两市,如今也有大批店铺关门歇业,人气一落千丈。街头唯一变多的,就是无业游民。里面有被遣散的奴仆,也有破产的商贩,或是大冷的天在街头四处奔走,寻找生计,或是三五成群。

  程宗扬正准备关上车窗,忽然看到街口坐着一个鹑衣百结的乞丐,他双目皆盲,这会儿盘膝坐在地上,一手举着个破碗向人乞讨。

  「停——别停。开过去。」

  马车略微一顿,又恢复了平常的速度。路过街口时,人影一闪,方才那乞丐已经钻进车内。

  「五哥怎么在这里?」

  卢景道:「跟老郭约好在这里见面。」

  「郭大侠呢?」

  「去了尚冠里。」

  尚冠里是洛都一等一的里坊,权贵云集,霍子孟的府邸也在其中。程宗扬不由道:「军报的事?」

  「是当初在书院行凶那两人。」卢景道:「有人见到他们在尚冠里出现。」

  两个游侠少年打着为郭解报仇的旗号,光天化日之下,当众在云台书院杀死郑子卿,那一幕程宗扬还记忆犹新。两人杀完人就拍拍屁股走人,不仅没有按规矩留下人顶罪,还把黑锅扣在郭解头上,这也是郭解被族诛的引子之一。

  事后郭解追究过一段时间,但没找到他们的下落。没想到这两个人会在此时出现,而且居然与尚冠里的豪门有关,可见郭解遭人陷害的背后,水不是一般的深。

  「军报的事怎么样了?」

  「我刚打听出来,左武第二军两个月前已经撤销了,所有军士就地遣散。」

  「那五原塞外的驻军呢?」

  卢景翻了个白眼,「哪儿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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