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死亡

“迟到了哟，美纱。“

“才没有吧，明明是莉奈来得太早。“

“因为很期待嘛。“

在美纱的记忆中，莉奈很少流露出如此愉悦的微笑。

短暂的沉默之后，莉奈缓缓地站起身来：

“那就，开始吧？“

“嗯。“

两个女孩同时把手中的短刀刺入对方柔软的身体。

————

“呜…咳……”

剧烈的疼痛令美纱弯下腰，牙齿紧紧咬合，摩擦出刺耳的尖锐声音。打算掩住伤口的双手在慌乱中碰到仍深插在上腹部的刀，一阵突如其来的目眩，她瘫坐在布满暗红色污点的地毯上。

静静躺在身旁的莉奈出现在美纱摇晃着的模糊视野里。

“喂喂，骗人的吧，就这样死了吗…不要…”

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悲伤——大概都有吧；美纱的眼角渗出泪水。她不甘心地摇晃着恋人那仍有温度的身体。

“快醒过来啊，要是让我，一个人，在这里，慢慢死去，饶不了你哟！“

因剧烈喘气而断断续续的呼唤声，仿佛真的传达到了。美纱呆呆地凝望着莉奈含着泪的漂亮双瞳。

“我，才没那么容易，死呢。咳咳…“

尽管极度虚弱，莉奈的眼睛还是没有失去光彩，上面清晰地映着美纱喜悦的神色。

“好像，在那一瞬间昏过去了…真丢脸呢。“

一边说着，莉奈用手背轻轻擦拭浮现自嘲笑容的嘴角。

“这是平时不锻炼身体的结果。”美纱平淡的腔调里透着的安心感。

“那个，”莉奈盯着刺在美纱右胸靠下——大概是肝脏上的薄刃小刀说，“如果不拔出来的话，是不会死的哦。这是我的失误，如果现在叫救护车过来，大概还能保住性命。”

“诶，这样啊…”

美纱握住刀柄，用力抽出赤色的刃部，然后软软地倒在莉奈身边。

“这样就…没救了吧。”她眼含泪水，却是一副开心的样子。

“嗯。”

片刻之后，两人相视而笑。

————

心脏因体力持续消耗而更快地搏动着，渗出的汗水带来热的错觉。

“湿透了哟，美纱。”

“诶，好色情…”

“变态。”莉奈把通红的脸颊转向一旁。

“可爱。“

“谁？“

“莉奈呀，还用问吗。“

“美纱坏心眼。“

“明明是你先引诱我。“

“才没有。“

“有。“

“没有。“

美纱开心地大声笑了起来，莉奈也像被传染了似的。

“咳…啊，好有趣！”美纱表情痛苦地笑着。

“不要勉强…喝点水吧？”

“确实有些口渴了呢，毕竟水分还在流失…话说，莉奈也湿透了哟，可以看到白色的……”

莉奈装作没听到的样子，从掉在身旁的手提包里取出饮用水瓶。

“考虑得真周全啊…”

“当然啦，我可是很重视今晚的呀，不像美纱。”

“诶，哪有，我也是非常认真对待的…大概吧…”

“哈哈，性格真够差劲。”

莉奈尝试拧开瓶盖，结果失败了。

“真没办法，给我吧。”美纱故意表现得很想笑。

莉奈鼓起嘴赌气的样子也可爱到极点。

“美纱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有点用。”

“喂！”

————

缺水问题解决之后，女孩们的话题又多了起来。

“呐，美纱。”

“嗯。”

“人类死后会去往何处呢？”

“这个…”美纱一脸尴尬，“完全不清楚呢。”

“连这个都不知道，就答应和我一起赴死了？”

“嗯。”

“好随意啊。”

“和莉奈一起的话，去哪里不都无所谓嘛。”

“……笨蛋。”

“……莫名其妙被说笨蛋还是会有点不高兴呢。”

一边这样说着，美纱伸手抚摸莉奈绯色的脸颊。

“好凉啊，美纱的手。”

“是你的脸太热啦~”

“言归正传，“莉奈说，“死后身体归于尘土，灵魂回到造物主的身边。”

“基督徒？”

“只是听过类似的说法。也许真的有神明存在呢，那样一来我们就要接受审判了吧。”

“我杀了莉奈，所以要落地狱。“

“我杀了美纱，同上“

“又能在一起了，真好呀。“

“嗯。“

沉默。

“神明应该也是有人性的。“莉奈的语气很认真。

“肯定有的呀，不然就只是机械了吧。”

“所以他会喜欢像我们这样的人。”

“为什么…”

“因为我们不同寻常，喜欢新鲜事物是理所当然的吧。”

“还不如说是因为莉奈太可爱了，那家伙想把你据为己有。”

“如果真是这样呢？”莉奈饶有兴味地追问道。

“那就宰了他。妨碍我们交往的家伙都不可原谅。”

“说这种话，我们肯定是要掉到地狱最底层了。”莉奈笑着说。

“随它去吧。“

————

“曾经深恶痛绝的这个世界，临死前还有点不舍呢。“美纱茫然地注视着屋顶的吊灯，语调里掺杂了少许疲惫。

“真是，无聊的眷恋之情。“

“别说得这么冷淡嘛。至少是我们一起存在过的地方，还是要心存感激才对。“

“……“

“莉奈？ “

“……“对方还是没有回应。

美纱慌张地转身看去，恰好和坏笑着的莉奈目光交汇。

“骗你的啦。“

“喂！“

“嗯哼，是不是吓到了？“

“当然啦，你这笨蛋！“

“啊，好强烈的反应…还以为美纱会说‘什么嘛，本小姐怎么可能被这种程度的把戏吓到呢‘之类的。“

“我又不是莉奈，没有傲娇的设定哟。“

“喂喂，我怎么傲娇啦，嗯？“

“这也是可爱之处。“

“给我说清楚。“

“呐，莉奈，“

“怎么了？“

美纱继续望着天花板，用更加认真的坚定语气说：

“我爱你。“

“…..“

“真的。“

“我知道啊，笨蛋！“

“明明脸都红成这个样子了。“

“才不是，你又没在看着我，怎么会知道嘛。“

“就是知道啊。“

“呜…“

“真好懂。“

————

出血的时候，身体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在流逝，一种冰冷的困乏感逐渐把意识包裹起来。

“终于明白了，你选择这个地方的原因。”

　 “因为很暖和。”

“而且不会被打扰。“

“嗯。”

美纱尝试着翻身。

“痛痛痛…你刺得可真深啊，莉奈。”

“就像我对你的爱一样。满意吗？”

“这可真是，普通人难以承受的爱呢…”

“可是，正因为我们都与‘普通’无缘，才能恋上彼此，不是吗？”

“也是呢。”

————

“还想再尝一次呢，高坂屋的仙贝。”

“最后的时间里还想着那种食物，真肤浅。我倒是更想吃商业街新店的混合口味帕菲…”

“有什么区别嘛你这家伙！”

“不不，帕菲可是…”

“好啦好啦。”美纱挪动身体，“啾”地吻住莉奈苍白的唇。

“咕…呜…”

“乖，不要动。”

片刻后，美纱稍有不舍地离开对方发热的脸颊。

“现在可没有莉奈大小姐要的那种昂贵的东西，只能尝尝咱的味道来缓解食欲啦，您意下如何？”

“还要…更多…”

莉奈喘息着，从颤抖的唇间漏出简短的语句。

“嗯嗯，就是这样，坦率一点就好了嘛~”

说着，又吻了上去。

————

“呼...如果有来世的话…”莉奈缓缓地说，“我也想，和美纱一起过安稳幸福的生活呢。”

“诶，身为莉奈，也会想要没有波澜的平静生活吗？”

“偶尔会吧。”

“哈哈，不甘平凡的莉奈也被我的魅力折服了吗？”

“……”

“对吧对吧？”

“常常觉得，白痴真是种快乐的生物呢。”

“好刻薄…”

莉奈不理会在一旁装出受伤样子的美纱，继续说着：

“要是我们也能一起，满足于那种快乐就好了…”

————

“有点…头晕…”

这是莉奈最后的话语。说完，她便不再动了，发呆似的双眼没有合拢，渐渐失去光泽。

轻抚恋人的面颊，帮她闭上眼睛。美纱终于也感到疲惫了，忽然涌上的困倦几乎要冲垮她的意识。

“刺得不够彻底。你果然是个心软的孩子——这样说，你肯定不会承认的呢。”

美纱出神地自言自语，一边把莉奈柔顺的长发缠在手指上玩耍着，凄然漾出浅浅的笑意。

“说了那么多大话，结果还是早早地走掉，太狡猾了吧。”

用最后的一丝力气轻吻那微微张开的苍白唇瓣。枕在恋人冰凉的身体上，她静静地闭上眼睛。

“爱你哟，永远。”

最后的道别语，化作小小的涟漪，溶解在寒冷的夜空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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