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醒時分》

　　電暖器幾乎可說是北境民宅裡必備的器械，至少生理上達到舒適，不至於在長夜籠罩的冰雪之域活活凍死。

　　然而，在寒夜裡依然存在著電暖器暖不了的事物。

　　實際表達出來似乎又過度流於庸俗，但事實擺在眼前，卻無法用其他詞語再行表達的。

　　清醒時將他從虛無夢境裡喚醒的，通常是愛犬熱情的舔舐。

　　在牠黑黝黝的大眼裡望見憐愛，原以為自己為滿足於這點，光是這點就足以構成他的生活。　　

　　這天是維克多拖著行李回到聖彼得堡的隔天早晨，因剛從遠東長途飛行踏回國門，使他勉強從雅科夫那裡掙取到了一天休假，直到長夜中短暫晨光從簾間滲入時，他徹底地理解自己睡得有多晚了。

　　濕潤舌面一次次觸過灰髮青年的面頰，暖冷交雜的癢感逗笑了他。

　　「我已經醒了，馬卡欽。」

　　興奮的呼氣聲沿著青年的面頰嗅聞與頂弄，就在頸後得到幾番輕撫後，果斷地轉移目標。

　　然而，顯然馬卡欽的新目標並沒有想像中容易叫醒。

　　維克多張開雙眼時，只見面向自己側臥而眠的同床人依舊緊掩著雙眼，無論他的愛犬怎麼舔，那張清秀的東方面孔依舊靜止，只察覺得到少量的呼吸起伏。

　　幾次嘗試未果，馬卡欽轉回的飼主身邊，發出了求救的低鳴。

　　「沒事的，讓他睡吧。」

　　捏了捏貴賓蓬鬆的後頸，他的愛犬才順從地跳下了床鋪，找個舒適的空間轉了幾圈趴伏下來。

　　此時，維克多將視線又轉回了與他同床的黑髮青年身上。

　　這還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床上，感受得到除了寵物以外，真正能暖和自己的溫度。

　　提起指尖，搓捏了幾下垂在對方眉宇間的墨色瀏海，順著眉線劃往挺起的鼻樑，沿著眼皮底部略濃的睫毛微風似地撫過，又刻意將指腹停在青年的人中，感受著緩慢吐露的熱息，然後情不自禁地勾勒起昨夜無數次與自己交纏深吻的唇。

　　此時，略微透入的陽光打上他的肩頭，將膚色染得有些亮白，雖然是亞洲人的膚色，但他的肌膚白皙及細緻程度大概可說是在同齡同種族同性別之中足以獨佔前幾個百分比的罷。而這樣的他，卻還認為自己只是個隨處可見的日本人，想到這點維克多忍不住竊笑起來。

　　斯拉夫青年的拇指順著眼前人的鎖骨線條輕巧地滑動，掃過的觸覺在平靜的記憶之湖面滴起了細小的漣漪。

　　──維克多……

　　那時身下人壓低了音調輕喚著自己，緊捏枕面的指節閃爍著彼此的誓約輝澤，隨金色的戒緣反射出自己帶著早就背棄理智的眼神。

　　他在自己的欺身接觸下張開精實的大腿迎合，眼望激烈的馳騁使他的體膚上泌起汗珠，滾過他總是裹在運動衫下缺乏陽光滋養的蒼白胸膛，滑過粉色的突起隨著每一段刺激輕顫，隨後經過他起伏不定的小腹，以及其昂揚的根柱頂端滑落的蜜液交融。

　　──維克多、唔……啊、啊啊！唔嗯……

　　那張平時只要親密接觸就會吐露各種顧慮的唇，所有推辭之語消耗殆盡，只剩下純粹因性慾激起的呻吟與對摯愛的呼喊。

　　維克多是不會告訴他的，那個黑髮青年竭盡全力將叫聲限縮於喉間，卻讓最後流洩出的嗓音聽來更加甜膩。

　　想到這點，灰髮青年臉上的笑意又更深了些。

　　回憶的中斷處，是自己所吐露，最後凝聚於情人兼學生身上來不及消褪的深紅色愛語。

　　生命是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過去維克多以為自己理解話中意涵，一頭埋進自己最著迷的世界裡。但現在他才知道，原來此語還有別的解法，對現在的他而言是更理想的答案。

　　他大概可以浪費整整一天呆躺在這裡凝視著摯愛的睡臉，只要對方睡得夠久的話。

　　沒過多久，日光又更強列了些，將那頭的黑髮也照耀得潤澤閃爍。房內金屬擺飾的銳輝湊巧反射了些許在他的眼皮上，引來一陣微弱的掙扎。

　　勇利縮了縮身子，掩在棉被底下的肩臂、側腹，姣好的臀線以及光裸的大腿頓時探出了掩護外，為此斯拉夫青年捉緊了被緣，順著眼前人光滑的肌理將被子拉回肩邊，趁隙指緣又將肌膚觸感細細品味的一遍，隨後索性將那張睡顏全埋進了自己的鎖骨前緣。

　　黑色髮叢裡散發的是與自己完全相同的洗髮精香氣，緩緩迴旋漫入鼻息。這讓維克多不禁又深吸了口氣，只想貪圖更多。

　　「……？」

　　這時，懷中人明顯地一震，讓他本能地凍結了所有動作，只差沒連呼吸也一同屏住。

　　「維克多……？」

　　「吵醒你了？」

　　還混著半分睡意的褐瞳攪入日光的色彩，但也許是意識依然不清的關係，瞳裡的混濁感就像被頑皮的孩子加入對比色的水彩顏料。

　　「唔嗯……」

　　「再睡一下也沒關係呦。」

　　語尾的最後，帶著溺愛的點吻落於對方的眼角，頓時，維克多感受得到唇下的肌膚透起了熱紅，這說明了懷中人多半已經清醒，才會對任何親暱的行為有這種反應。

　　為了不讓他有任何逃脫的機會，索性提起了雙掌捧住懷中人的臉頰，使得勇利就連想要別開面容也顯得困難。

　　起初，在維克多的掌下，確實感受到對方想要轉開的細小騷動，但幾番力道被自己消磨後，才漸漸安穩下來。

　　只見黑髮青年終於放棄迴避，有些不知所措地抬眼迎上自己的凝視時，緊抿著唇，通紅的耳根與臉頰泛著溫熱，這讓斯拉夫青年只覺得無比可愛。

　　「早安，勇利……嗯，不過似乎已經不早了。」

　　「呃、嗯，早安。」

　　隨著勇利的答腔，維克多原本與情人相互輕蹭的大腿與膝部明顯感受到對方的退縮，就像試圖防禦住什麼似地蜷緊。

　　啊，該不會……？

　　至此，灰髮青年揚起了淺笑，正當眼前人因而困惑於如何應對時，被單底下已經揭開了場小小的追逐。

　　作為房間主人的他勾住了對方的膝窩，輕觸與纏繞間品味著摯愛精實的大腿肌膚，如果是以指腹接觸的話肯定又是更加誘人的觸覺體驗，正當他如此思索著時邊往大腿根處接近時，日本青年連忙扭腰想擺脫繞住自己的體溫。

　　此時，被單外那張臉蛋依舊悶紅，紅得好似要染上他茶褐色的眼光，為此那抹溫潤的色彩躲到了眼眶的最角落。

　　看來，自己的猜測並沒有錯。

　　只是為此猶豫起來，究竟該不該立刻拆穿他呢？

　　就在這時，維克多發誓自己絕對沒有看錯，對方的眼中閃爍著慾求，短暫地打量了他一下又縮回原處，即便只是如此也令人欣喜不已。

　　遂他加緊了指掌的力道，將懷中人通紅的面孔拉向自己，銀灰與墨黑，鬢與鬢輕輕摩挲，這一刻再細微的摩擦聲攪在彼此的氣息中都成了最具情慾的挑逗。

　　想要嗎？

　　維克多沒有開口，只是鬆開了指掌，依著交往以來每次親密接觸的記憶，指尖滑過了對方特別敏感的地方。

　　唇緣、咽喉、頸側，無意間又將黑髮青年原先便不太平穩的呼吸多催了一拍；

　　脊骨、腰際、乳尖，心跳與胸腔的鼓動彷彿就快失控。

　　他是知道的，勇利其實非常狡猾。不會平白無故地出口懇求什麼，但是不擅常掩飾和說謊這點就算不用口語，肢體也還是不由自主地釋出了各式各樣的訊息。

　　然而，如果不給予其足以判斷不會被拒絕的情境，也就絕對不會跨過那條線，然後鞋尖延著線緣靜靜踏止，用那種隨時都要回首放棄的眼神瞅向自己。

　　沒錯，他的選手、他的摯愛就是這點最狡猾了。

　　想要讓他給出自己想要的答案需要一些方法。

　　首先，是千萬別給勇利回頭的機會。

　　趁隙，維克多試探性地將指尖伸進了對方大腿根深處，果然引來了一陣掙扎。

　　熟知對方施力習慣的他順勢轉身壓制住了情人，按住了對方的大腿內側致使無法併起。

　　騷亂之際被翻得掛在床鋪角落的被單再也無法掩飾水面下的洶湧暗潮。

　　透入簾縫的陽光灑落，將身下人自胸口延伸自大腿內側的瑰痕，連同漸漸抬頭的昂揚也照耀得鮮明。

　　此時，日本青年並不如想像中那樣無地自容，反而隨著他的視線從與自己交會間下移，掃過自己的身軀時如同淺灘激起水花似的慌張漸漸化為暗流。

　　「勇利，想要的話……」

　　此時，維克多傾過上身，唇間如細羽似地掃過身下青年的耳邊，深刻的吐息一點一點灌進已經燒紅的深處：

　　「就竭盡全力地誘惑我吧。」

　　比起面子上的掙扎，他的好勝心會吞沒一切。

　　想要讓他的選手無法回頭，最好的方法並不是斷其的後路，而是只要讓他完全沒有回頭的打算就行了。

　　再次撐起上身打量情人的面容時，他明顯感受到勇利的眼神變了。

　　日光底下，那抹平時看來溫吞的褐色此時好像染上了點慾紅。

　　原先還會了抵擋自己不斷掙扎的雙臂，此時卻輕而緩地繞上了維克多的後頸，為此他忍不住揚起嘴角。

　　有種電暖器也無法暖和著事物，此時好像被什麼給點燃了。

　　他們的休假還長得很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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